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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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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掩上门,墨燃便朝荀风弱拜下,原原本本地将事情原委都告知了她。荀风弱心下大恸,泪湿罗裳。
  她当即找到嬷娘,表示要墨燃留在自己身边,嬷娘原本不肯,但禁不住花魁几番央求,而且她打量墨燃一番,觉得这孩子好歹能替楼里做些事情,于是便勉勉强强地答允下来。叫花子入楼怕惹晦气,按规矩要把曾经的一身行头都烧掉,再彻彻底底涮洗干净。
  洗澡没问题,可说要烧衣服的时候,墨燃却哭了。
  “哭什么!往后又不是不给你买新的!”嬷娘拿水烟枪不耐地敲着墨燃的头,“识趣点,老娘给吃给住,旁人笑还来不及呢,瞧你这穷酸样!”
  墨燃怕连累荀姐姐,她已经为他说尽了好话。
  于是他就咬着嘴唇死命忍着,揉一双红通通的眼,站在火堆前不出声地抽噎。
  他那时候真的很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只是想留下一件旧衣而已,可因为他微弱,因为他卑贱,因为他是个臭要饭的,为了不给人招惹晦气和麻烦,他就只能地由着别人把它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他不能挣扎,不能说“不”,甚至连掉眼泪的权力都没有。
  它曾经给了他那么多温暖,寄托、依靠。为了给他遮风挡雨,已脏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如今他有落脚的地方了,或许再也用不到它。他只是想将它小心翼翼地洗干净,叠整齐,哪怕从此不再穿,压在小箱子底下也好。它是他的朋友啊,不止是一件旧衣。
  可万事不由他。
  轰地一声,脏兮兮的斗篷被投入了烈焰里,丢它的人不过信手弃物,末了还嫌手脏。可对墨燃而言,那却是一场火化,一场葬礼。
  他眼睁睁看着。
  火舌轰然上窜,尘世壮丽模糊。
  ——
  “慢点喝……不够还有……”
  “你是哪里人啊……”
  耳边犹有那个少年的温和声嗓。那是他卑弱人生中得到过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都成灰了。
  墨燃就这样拜了醉玉楼的嬷娘为干娘,他还随干娘得了一个义姓,姓墨。从此就成了楼里的打杂小厮,总算过了段安生日子。
  不过,好景不长。当时荀风弱年岁已经不小,按楼里的规矩,乐坊虽不比青楼,但到了年纪的,若是没有赚足一笔“自怜费”,那么姑娘们的初夜,将交由嬷娘卖给那些公子富商。
  荀风弱不愁,她早已为醉玉楼赚得盆满钵满。
  “还差十五万金。”荀风弱当时笑吟吟地对墨燃说,“小燃儿,待你姐姐我赚够了钱,就可以赎身啦。姐姐带你过好日子去。”
  墨燃被发配在伙房,平时很少能见到她,嬷娘存了心不让楼里的人拉帮结派,因此荀风弱和墨燃见面,总是悄悄的。
  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然后塞给了他一把糖果:“嘘,拿去吃。可惜我不能给你钱,会被发现的。干娘眼睛多毒啊,嘿嘿。”
  墨燃就咧嘴笑,露出一口缺了奶牙的嘴:“嗯,谢谢荀姐姐。”
  但是,荀风弱还差十五万金就能赎身,这件事嬷娘心里能不清楚?
  她面上虽八风不动,心里却十万火急。
  失了荀风弱,就失了醉玉楼的大半钱财来源,那嬷娘便盘算着,在荀风弱走之前,定要好好再血赚一把。
  当时垂涎荀风弱美色的有不少大户,开出的都是天价,足以让嬷娘坐躺吃一辈子。嬷娘最终动了歪心思,背着荀风弱,与一个财可通天的富商定了契。两人趁着上元节,荀风弱坐楼弹曲,给她送一盏添了迷药的茶,然后带到房间里……
  墨燃那天煮了汤圆,小心翼翼地端去暖阁,送给荀姐姐吃。
  他还没进去,就听到屋内浓重的喘息声,墨燃一惊,推开门扉,一股浓重的瑞脑熏香味扑面而来,熏得他几欲呕吐。
  昏沉沉的光晕里,他看到一个油腻腻宛如五花肉的富商,口角流涎,衣襟大敞,正在无力挣扎,浑身酸软的荀风弱身上耸动着。
  “当啷!”
  汤圆瓷碗碎在地上,墨燃冲进屋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自幼禀赋便很惊人——他将那富商一通怒殴,然后紧摁着那个胖子,朝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惊得不知所措的荀风弱大喊:
  “姐姐,快走吧!”
  “可是你……”
  “你快走吧!我不能走,我得抓着他!你要是再不走,等嬷娘来了,咱们都得交代在这里,你快走!快走!你走了,我马上就逃!”
  荀风弱是他的恩人。
  墨燃让她远走高飞,逃离越州,从此别再回来。
  那天,他终于做了一回英雄。
  荀风弱向他哽咽作揖,逃出楼去。但墨燃却没有来得及离开。嬷娘听到动静,很快就带了人上来,而一上来,就看到墨燃竟然出手打了贵客,又放走了花魁,气的面目扭曲,几欲呕血。
  嬷娘有个儿子,年岁和墨燃相仿,那儿子心思歹毒,一肚子坏水,见娘亲气的厉害,便心了个主意——小孩的恶毒有时候是那么天真又可怖。那个男孩子用惩罚牲畜的方式来惩罚这个惹怒了自己母亲的同龄人。
  他找来一个狗笼子,让人把墨燃关在里面。笼子里狭窄逼仄,墨燃在里面只能蹲着,不能躺,不能站,他们像喂狗一样喂他残渣冷饭,就这样整整七天。
  七天,墨燃被困在荀风弱的旧屋里,屋内熏香的气息和男人体液的腥臭味混在一起。
  他蹲着,佝偻着。
  闻着这昏昏沉沉,甜甜腻腻的味道。
  想吐。
  七天。
  从此他闻到熏香就恶心,从骨头缝里漫出恐惧与怖意。


第260章 【天音阁】生如熔炉
  丹心殿里; 一众修士也不知当作何评价,好多人都低着头; 愀然不语。
  玄镜大师道:“唉……冤孽,尽是冤孽啊。”
  天音阁阁主木烟离道:“冤有头; 债有主,这世上许多事情,本就是因果报应; 环环相扣。”她说到这里; 话锋一转,“可是墨燃; 你要知道,受苦受难,并不是你发泄仇恨; 草菅人命的理由。”
  “是啊。”
  火凰阁的一位长老也叹了口气; 说道:“墨仙君,你受了委屈; 固然可怜。但那也是因为你出身不好; 命运捉弄。人各有命,你总不能因为自己被欺负了,回头就去欺负不相干的人啊。”
  “你确实做过善事; 也受过委屈,可是按我们所知道的; 你后来也杀过人……一码归一码; 都是要算清楚的。”
  墨燃没有说话。
  姜曦却忽然问:“怎么算。”
  “这……”
  “谁能算得清?谁的性命不是性命; 谁能做那把最公正的尺子。”姜曦任性妄为,并没有将天音阁奉为神祇,“我倒是没有偏袒墨燃的意思,但我就想问一句,今日,我们站在这里,说要和墨燃一一算账,让他偿还。那么——墨燃受过的屈辱呢?他受过的不公呢?”
  “……”谁都没有想到,在前些日子血案中损失最大的姜曦,竟然会站出来,替墨微雨出头,一时都愣住了。
  木烟离道:“姜掌门,天音阁向来公正。我族世代守护秤神法器,到时候,自会以法器来秤量墨公子的是非功过,以定刑罚。你不必忧心。”
  “奇怪了,他跟我什么关系,我为何要忧心?”
  姜曦看天音阁不爽很久了,他一门修的是药道,说白了就是只要药炼的好,凡人之躯也能红尘逍遥,因此孤月夜对神明后裔最不迷信。
  他眯着一双杏眼,冷冷淡淡地说:“不过姜某很是好奇,敢请问天音阁诸位,审讯完墨燃之后,诸位是不是也该审一审这些旧事株连的其他人?是不是该刨地三尺,看看南宫严还有没有在世上苟活着?是不是该去湘潭,找一找当年非礼荀姑娘的那个富贾?墨燃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那么他被关狗笼,被毒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恩公被客人凌辱,母亲活活饿死——找谁来论?”
  玄镜大师讷讷地:“姜掌门,缘何忽然为罪人声辩?”
  “声辩谈不上。”姜曦薄薄的嘴唇启合,“我不过是想到了先前我们在凰山时,是怎样对待南宫驷与叶忘昔的。姜某不是很愿意看见旧事重演。”
  有人说道:“那是两码情况,根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姜曦说,“如今南宫驷死了,叶忘昔至今在孤月夜缠绵病榻,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可当初,难道不是我们逼迫着他们,说儒风门的血债,要他们二位的性命来血偿?”
  他倏地转身,褐色眼睛如鹰隼。
  “那时候呢?天音阁在哪里。公道又在哪里。”
  碧潭庄的人因剑谱一事,和儒风门结怨颇深,李无心的徒弟甄琮明说道:“姜掌门所言有失偏颇。南宫驷是儒风门的传人,冤有头债有主,除非儒风门的人死光了,不然旧债还是要追究下去。谁都不想做冤大头。”
  姜曦冷笑:“是啊,所以你看,你不是很懂这个道理吗?谁都不想做最后一个被扇巴掌,却不能还手的人。”
  甄琮明:“……”
  “你是这么想的,徐霜林是这么想的,墨燃也可以这么想。”姜曦振袖道,“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这些话说出来从来都是轻而易举。可是不公与残暴真的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只会觉得,为什么世上有那么多恶人,但受苦的,偏偏是我。”
  甄琮明道:“听姜掌门的意思,是觉得我们对待叶忘昔南宫驷,太过残暴不公,碧潭庄剑谱谱一事,就此作罢了吗?”
  姜曦道:“南宫驷都已不在了,你还想与谁追究?”
  甄琮明陡然怒了:“那我师尊就枉死了吗?!南宫驷不在了,不是还有叶忘昔?她是儒风门的暗城统领,剑谱一事,她难道就没有丝毫下落?!”
  一众死寂。
  谁都知道姜曦是阴冷脾性,甄琮明与他的名字可实在太不相符了,居然当众与姜曦这样对峙。
  姜曦盯着甄琮明看了片刻,说道:“当初,在蛟山上,南宫驷与南宫长英交手,身负重伤。……他那时候,以唇语,跟我说了一番话。”
  “……什么话?”
  姜曦闭目阖实,眼前仿佛又闪过南宫驷血战弥留之际,在结界内,在南宫长英的剑下,对着自己慢慢说出的一番话。
  “望能散尽儒风门百年珍宝,广济寒士,不存余饷。”
  “这……”众修士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无悲寺的和尚们更是垂落眼眸,双手合十,低念佛号。
  甄琮明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咬牙切齿道:“他如今尸骨都没有了,儒风门珍宝都在密室里,谁能打得开?他还不是空口说白话,惺惺作态。”
  姜曦道:“南宫驷原本并没有想到自己最后会尸骨无存。更何况,我宁愿相信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甄琮明嘴唇抖了一下,似乎想要驳斥什么,但最后没有说出口。
  过了良久,他才道:“这就是姜掌门今日袒护墨微雨的原因?想要求个宽容,以免重蹈南宫驷覆辙?”
  姜曦道:“姜某只是觉得,求个公平公正本就是件极为困难、甚至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望诸位斥责他人时,莫要把自己捧得太高,别觉得自己浑然代表了正义,代表了天道。”
  他看了一眼神明后嗣天音阁:“哪怕公审殿堂,也未必就是全对的。”
  他说到这里,薛正雍也发话了。
  薛正雍显得很疲惫,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墨燃,但他沉吟许久,还是沙哑叹道:“姜掌门说的是。这么多年,修真界动荡不安,风风雨雨的,出过不少乱子,每个门派或多或少也都做过糊涂事,谁能判个绝对的公平公正?唉,其实……”
  他叹了口气,阖上双目。
  “其实,草菅人命一定就是亲手杀人吗?儒风门当年的调价令,刀不见血害死了多少无辜黎民。薛某尺寸之身,立于尘世四十余年,无多建树,所行所为,不为修身成仙,不图名垂青史。只想让这乱世的苦难少一些。”
  他说着,眼神有些发直。
  死生之巅的尊主,哪怕再作镇定,知道养育多年的孩子并非亲侄,也终是怔忡茫然的。
  薛正雍喃喃:“我只想让受苦的人少一些,少一个也好。”
  这时候,一旁的木烟离清清冷冷道:“薛掌门宅心仁厚,但你可曾想过,你对罪人宽容,便是不敬重无辜死难的百姓,不敬重饱受牵连的凡人。天音阁力薄,确实没有办法将每个人犯下的过错都一一清算,将每一个人都绳之以法,但杀鸡儆猴——既然墨燃这件事情我阁管了,就不会草草了结。望掌门知悉。”
  薛正雍:“……”
  木烟离说完这番话,转头重新望着墨燃。
  “墨公子,你如今已侃侃说完了自己的身世之苦,怜悯也博得差不多了。不如来谈谈别的吧。”
  墨燃淡淡望着她:“阁主想谈什么。”
  “之前你说,豆腐坊那个姑娘被凌辱致死一案,非你所为。”木烟离道,“这个我信你。可是还有一个人的死,和你总是脱不了干系的。”
  墨燃闭目道:“阁主查的当真清楚。”
  木烟离冷淡道:“那你就来好好说罢,当初,你是怎么杀掉墨念的——那才是薛尊主,真正的侄子。”
  她话音未落,就被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了。
  薛蒙眼里泪光和恨意,他咬牙低喝道:“住口。别再说了!”
  木烟离瞥他一眼,评价道:“……逃而避之,所谓天之骄子,看来也不过如此。”
  回应她的是龙城争鸣,犹如警告。弯刀擦着木烟离的脸颊刺过,没入梁柱,木屑四溅。
  木烟离没有躲闪,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一双漂亮的眼眸冰如霜雪,望着薛蒙。
  薛蒙咬着后槽牙,脸上的肌肉都恨得颤抖:“什么亲侄子,什么鸠占鹊巢阴阳倒错……你说够没有。”
  他蓦地拔回龙城,胸膛起伏。
  他不再去看墨燃,也不去看任何人。他像个困兽,在原处被逼疯被逼到崩溃。
  “你们说完了吗?!闹够了吗?!这一出热闹,看得开心吗?”
  王夫人道:“蒙儿……”
  薛蒙不理会母亲的轻语,他眼眶赤红,举着龙城,环顾四周,似是自嘲似是轻蔑:“看一代宗师变为杀人狂魔,看死生之巅兄弟反目,看亲人变成仇敌——是不是觉得好不快活?”
  嗓音嘶哑如破埙,尾音如翎羽颤抖。
  “你们来,真的是为了求一个公道?是为了求一个真相?”他顿了顿,咬牙道,“不是来滋事寻仇的吗?!”
  姜曦眯起眼睛:“薛少主,你太过失态了。”
  薛蒙蓦地回头,目如焰电:“轮得到你来管我?”
  “蒙儿!”
  薛正雍起身去拽薛蒙的肩膀,可一触之下,他愣住了。薛蒙虽然愤然怒嗥,可是他整个人都在细微地颤抖。
  近乎破碎。
  “我不想听。”他一字一顿,字字恨愈深,“都是假话。谎言。……一群骗子!”
  薛正雍待要劝住他,但薛蒙已推开众人,转身出了丹心殿。
  他自始至终没有去看墨燃。
  其实谁在说谎,真相如何,薛蒙心里已一清二楚,但这世上的很多东西,都是清楚容易,接受难。
  薛蒙二十余年顺风顺水,除了楚晚宁身死,他从未经历过什么大灾劫。正是因为这种顺遂,让他至今仍犹如一个赤子。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赤子有赤子之心,但也有赤子的莽撞,无知,冲动以及尖锐。
  薛正雍看着他离去的地方,呆呆立了很久,才缓慢地座下来。
  他早已不年轻了,快近半百的人,细看鬓发都有好几缕斑白。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住。他只得坐下。
  这样至少能从容些。
  木烟离脸上仿佛凝着一层薄冰,没有半点温度,她只就事论事,所以她说:“墨微雨,那件事,你是打算自己说,还是我再请证人来言?”
  墨燃很平静。
  死囚般的平静。
  “不用劳烦他人了。”墨燃道,“那件事,若还有相关证人活着,我也一个都不想瞧见。”
  他慢慢抬起头来。
  熹微的阳光,照着他有些苍白的脸。
  “我自己说。”
  木烟离抬了抬手,立刻有天音阁的人搬来空着的座椅,她施然落座,单手支颐,一副打算听个长故事的模样:“请。”
  墨燃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此事,原系一个生意人。”
  “什么生意人?”
  “……诸位应当知道,在修真界有一种营生,叫做‘包打听’。”
  马芸庄主对此最为熟悉,举手道:“对对对,我们山庄跟这些人最熟悉啦,他们往往游走于各个巷陌,打听一些坊间旧闻什么的,由此来谋些利好。”
  墨燃道:“嗯,所以当初伯父四处打听亡兄的遗腹子,找的也是一位包打听先生。”
  薛正雍:“……”
  这件事情薛正雍当然记得,墨燃正是由那位包打听先生提供线索找到的,当时醉玉楼一片火海,据说只幸存了这一个孩子。他甚至还能清晰地记得那位包打听先生激动的脸,不住地感叹着——真是上苍保佑啊,令兄的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当年那位包打听先生接了委派,几番查探,终于有了眉目,便前往醉玉楼寻人。找一个姓墨的女人。”
  有人好奇道:“那是谁?”
  “是薛掌门兄长的眷侣,人称墨娘子。曾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庶女。”
  有人反应了过来,惊讶道:“墨娘子?那是醉玉楼嬷娘的名字吧?”
  “但方才听她的所做所为,好像是个恶女人呢。”
  墨燃淡淡道:“她也不是生来就为恶。听我娘说,墨娘子跟她的遭遇颇有几分相似,也是个可怜人。她年轻时有过一个情郎,是个一穷二白的散修,那散修说自己要去到下修界,创立个赫赫威名的大门派,墨娘子便将自己的全部钱财首饰都赠给了他,决心帮助他实现野心抱负。”
  薛正雍喃喃道:“是我大哥……”
  墨燃继续道:“那散修临别时,曾对墨娘子发誓,等自己大业有成,定然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地把她娶回家。为此,他还赠了墨娘子一句词——“烟波江上,画舫舟中,仙子琵琶声声慢,郎君别临默默闻。”,后来成了包打听先生用来与她辨认的佐证。”
  这种男女之事,最讨得众人耳目。
  有女修问道:“难不成死生之巅的前掌门,也和南宫严一样,做下了抛弃妻子的事情?”
  薛正雍豹目圆睁,立刻叱道:“胡言乱语!我哥哥岂是那种人!我哥哥他、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墨姑娘……”
  提到亡兄,这个男人禁不住难过,眼眶微微红了。
  璇玑长老也在旁边说道:“这位仙姑请慎言。前代掌门是因建派不久后,于一场鏖战中不幸牺牲的,并非是刻意食言。他辞世前,还常与尊主论起那个女子,总是说等门派稍稳,就立刻去接她。他和南宫严根本不是一回事。”
  “确实如此。”墨燃轻声说,“她终究还是比我阿娘幸运得多。她的丈夫去世了,却还有人惦记着把她接回去。南宫严还活着,却从来不敢认我和我母亲。”
  “哈!那我可知道了!原来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心生嫉妒,所以狸猫换太子,杀了墨娘子,烧掉醉玉楼,冒名顶替!”
  听到这样恶意的猜测,墨燃看了这位“聪明至极”的修士一眼,而后道:“我从来没有主动想过要冒名顶替。”
  那修士并不服气,冷笑道:“那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人逼你当这死生之巅的公子不成?”
  是怎么回事呢?
  墨燃也禁不住想——其实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最初的时候,都完全不是这样的。只是有一天,忽然蝴蝶扇动了翅膀,于是,风起云涌,沧海也变成桑田。
  就好像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顶替薛正雍侄子的位置,墨娘子从前也不是那个恶贯满盈的乐坊嬷娘。
  她也有过温和心善的青葱岁月,也曾立在轩窗边,盼着郎君早日来归。她也曾在得知腹内有子时,开心得写信告知远方的情郎,她也曾收到他的信笺,当了父亲的男人激动之情溢于纸面。
  这些美好的岁月,她都有过。
  是庶女又怎样,旁人讥嘲她情郎是个无名小卒,嘲笑她未婚先孕又怎样。总有一天,他会兑现诺言,风光无限地接她和孩子过门。她是这样笃信着。
  可是后来,时日一天天过去,渐渐的,书信从三日一封,变为了七日一封,又从七日一封,变成了一月一封,最后了无音讯。墨娘子最终心灰意冷,她性子野,这段感情原本就瞒着父母,生下孩子之后,她几番犹豫才抱着稚子回家。结果父亲大怒,正房夫人亦是百般辱骂。墨娘子一气之下愤然离去。后来几番辗转,当年的大户闺女,竟终成了醉玉楼的嬷娘掌柜。
  人生起伏如此,命运就像一口熔炉,你不知所措地进去了,再出来,或许已面目全非。
  墨燃是这样,墨娘子当年亦是如此。
  包打听先生找到她的时候,距她天真无邪的闺阁岁月,已然过去了十四年。
  那位怀揣着薛正雍委托的先生施施然落座,一展折扇,笑道:“你们这儿的嬷娘呢?叫她过来。”
  嬷娘来了,她穿着桃花小袄,臂挽鹅黄披帛,扭着腰身,提着杆水烟袋,撩起叮咚珠帘,娇笑道:“哟,这位公子,清早上就来听小曲呢?喜欢琵琶还是扬琴?我这里的伶人,金石丝竹,样样精通,开门生意,奴家给你便宜些。”
  这便是人生,十四年前情郎走时,她倚在珠帘边,神情凄楚,容颜清丽,目送着他远去。
  十四年后,情郎的弟弟终于寻到她,岁月的珠帘隔了茫茫人生,复又卷起。她拂开朱红翠绿,已是沧桑饱经。曾经那个小鹿般羞赧的女人早已死去了,坐在醉玉楼里呼风唤雨的,是一个抽着水烟,媚眼如丝的半老徐娘。
  包打听先生没有那么多感慨,他眼里只有钱财。他摇着扇子,笑道:“倒是不用听曲啦,我来这里,是想向嬷娘打听个人。”
  嬷娘脸上的笑容一僵,语气凉了下来:“打听人?打听谁?”
  那先生慢条斯理地说:“烟波江上,画舫舟中,仙子琵琶声声慢,郎君别临默默闻。”
  嬷娘听到一半,脸色就变了,当他把整一句说完,她已是了无人色,嘴唇颤抖,一双修的尖细、甚至颇为刻薄的眉毛突突抽动,拿手绢摁着胸脯半天,这才哆哆嗦嗦地问:
  “你、你究竟是……是什么人?!”
  包打听先生笑道:“要是我没弄错的话,那我可算替薛仙长找到人啦。墨娘子,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啊?”
  墨娘子晃荡一下,没有站稳,跌坐在桐木圆凳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挥手斥退众人,只留了包打听先生一个在厅内。她死死盯着那生意人的脸,眼中狂喜、悲凉、种种神色错综复杂。
  包打听先生神色淡淡的,提起茶壶给她满了一盏半冷不热的茶水,递过去:“先喝口茶。”
  墨娘子哆哆嗦嗦地捧起杯子,抿了一口,再抿一口,等茶水喝干了,仍然空抿了好几下,这才抬起头来。
  “是薛……薛郎让你来找我的?”
  包打听先生叹息道:“说句实话,嬷娘惦念的薛仙君,早已辞世了。”
  “什么?!”
  “是他的弟弟,托我四处寻找兄长当年的红颜知己。当初,他兄弟二人在下修界自立门派,风生水起,再也不是当年漂泊无依的孤身客了。但那位薛仙长忙于门派建树,暂时脱不开身,后来他斩妖时出了意外,不幸就……”
  墨娘子还没听完,就立刻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包打听先生劝了她很久,她才勉强止住抽噎,那先生就继续说:“薛仙君去世前,曾跟弟弟谈及过嬷娘的事情,他弟弟这些年便一直在找寻嬷娘下落,希望能寻到你,把你接回去。”
  墨娘子喃喃不敢自信,猛地拉住包打听先生的手,说道:“你再把、你再把那句话重复一遍!我不信,我不信死的是他……”
  这是这笔生意最要紧的一个句子,他当然倒背如流,当即又重复一遍:“烟波江上,画舫舟中,仙子琵琶声声慢,郎君别临默默闻。”
  墨娘子“啊”的低低惊呼一声,泪水又瞬间盈满了眼眶“他,他这些年不曾找我,竟是因为,我还以为……我还怨他……”
  包打听先生叹道:“都过去许多年了,嬷娘,节哀顺变吧。对了,嬷娘是不是还有一个儿子?”
  “是……是、是是!”墨娘子哽咽啜泣,一边哭着,一边抹泪,而后朝楼上暖阁喊道,“阿念,阿念……墨念!快,快下来!”
  暖阁的门开了,出来的却不是墨念,而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孩子。
  那孩子手里捧着一堆换洗衣物,瘦小的脸庞从衣服后面探出去,脸颊上还有些青紫伤疤,瞧上去怯怯的。
  包打听先生有些犹豫:“这是……令郎吗?”
  “啊,不是不是。”墨娘子揩着眼泪,说道,“这是我楼里烧火的小厮。”
  先生立刻松了口气,舒心笑道:“哦,原来如此。”
  墨娘子扭头问那孩子:“墨燃,公子哪里去了?”


第261章 【天音阁】罪名污身
  听到这里; 无悲寺的玄镜大师叹了口气:“阿弥陀佛,墨公子果然并非是薛掌门的亲侄; 孽缘啊。”
  另有人反应过来:“啊……是他?”
  周围修士不解道:“什么是他?”
  “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个出主意把墨燃关狗笼子的孩子嘛。”那人说道; “年岁与墨燃相仿,又是墨娘子的儿子。”他这样思忖着,忽然醍醐灌顶; 一拍脑袋恍然道,“我懂了; 原来你杀害他们母子,鸠占鹊巢,并不是因为贪婪,而是因为仇恨!”
  一些人听到这样的分析,觉得很在理; 纷纷朝墨燃投向又是鄙夷; 又是怜悯的目光。
  “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
  “唉,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
  这一片议论嗟叹声中; 木烟离清了清喉咙,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她说道:“墨公子,我听说,你在醉玉楼常年吃不饱饭; 还饱受虐待; 嬷娘对你从来都是非打即骂; 是也不是?”
  墨燃道:“……是。”
  “那个嬷娘的儿子; 就是当年出主意把你关狗笼的孩子,错也没错?”
  “没错。”
  众人见方才的猜测纷纷落实,便叹息愈盛,左右点头:“唉,你们看,果然是因为仇恨而萌生的杀机。他想必恨惨了那母子二人啊。”
  他们说的对,怎么能不恨呢?墨念与他同岁,却比他健壮的多,由于是嬷娘的儿子,楼里根本没人敢惹他。这孩子从小凶恶顽劣,没事就爱拿墨燃撒气,捅了篓子,也常常栽赃陷害到墨燃身上。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都让墨燃去顶罪。
  但墨燃很是老实,即使受了委屈,也根本不敢去报复阿念公子。
  那个时候,他每天只有一个饼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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