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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剑孤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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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松依言将两件东西用布包妥,放进怀里,愤愤说道;“若被我查出那下毒的凶手,天涯海角,也誓要将他剖腹挖心,祭奠爹娘和惨死的亲人。”
紫衣少女面色激变,站起身来,道:“天已经亮了,咱们眈在这儿干什么?
韦松望望东方天际,果然已泛出鱼肚色,遂也挺身站起,轻拍肚子笑道:“为了等你,已经三天没吃过一点东西,现在忽然饿得难过,走,咱们先找家酒楼,好好饱餐~顿。”他左手轻挽马缰,虎腰微闪,当先跨上马背,向紫衣少女招手道:“兰表妹。来吧!我没有坐骑,说不得只好反客为主,委屈你这匹白马一些。”那紫衣少女微一踌躇,便也爽然伸出玉臂,韦松俯身揽住她的纤腰,轻轻一提,拥在鞍前,一抖丝缰,那马儿拔开四蹄,向北飞驰而行。
一骑双跨,去势如风,那紫衣少女娇慵地依偎在韦松健壮的胸怀里、迎着清晨凛冽的冷风,从心底发出一阵怯生生的颤抖,暗自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忖道:“田秀贞啊田秀贞,他和你已经仇深似海,不共载天,你究竟准备杀了他?还是害了你自己?—一”
心潮汹涌,委实难决,朔风扑面,也无法使她纷乱的意念冷静镇定下来,她暗地喟叹一声,索性不再去想它,秀肩微缩,更紧紧偎贴在身后那温暖的怀抱中。
华灯初上的时候,白马踏着轻快碎步,缓缓驰进一处镇甸。
这镇甸虽不甚大,但因濒近大江,商帆往来,市面极为繁盛,此时正当夜市,街上行人如织,白马已很醒目,再加上人儿,男的神采飘逸,女的娇俏妩媚,以至引得许多人驻足而观,膛目相送,谁个不喷喷称羡。
但他们哪里知道这金童玉女般很少年,表面上依偎顾盼,柔情万种,骨子里却是生死冤家韦松信蹄穿越两条大街,先寻了一座酒楼,和田秀贞举杯畅饮,饱餐了一顿,然后在一家规模颇大的“宏升客店”要了两间紧邻的上房。
经过几昼夜不眠不休,他虽有一身超人武功,这时心情一懈,也感到困意朦胧起来,盥洗已毕,田秀贞在韦松房里略谈了一会,便起身回房,自去安歇。
夜,像一池无波死水,嚣尘喧哗渐渐静敛以后,一家家灯火,次第熄灭,整个大地,又沉人无边死寂。
韦松合衣躺在床上,手臂交叉枕着后脑,凝目眺望着窗外繁星,刹时间,脑海里又呈现出一幕幕难忘的回忆、一他仿佛又见到死去的父母,阴森的坟墓,衡山的松涛,桐柏山岭的积雪,以及君山悬崖间惊心动魄的一瞬,湖滨茅屋里,东方姐弟亲切感人的笑容—一。
许许多多往事、际遇,就像那天空闪耀明灭的繁星,一件隐去,另一件又显现出来,渐渐地,倦意爬上他的眼帘,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步入了沉沉梦乡。
朦朦胧胧,长夜在无声无息间消逝。
蓦然间,他好像听到一声轻响,一惊之下,警觉立生,本能地从床上翻身跃了起来。
房中燃亮的烛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目光掠过窗口,似觉有一条其决无比的黑影,在窗外一晃而没。
韦松身负绝学,反应何等迅捷,右手轻轻一按床缘,身形已如脱弦箭矢般穿窗而出,但当他双掌交错,脚落实地,庭院空空荡荡,却看不出任何人踪或异样。
他暗暗纳罕,私忖道:“分明有人在窗外窥探,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
他轻轻掩到隔壁窗外,屈指轻弹两声,低声道:“兰表妹!兰表妹!”
房里静悄悄没有一丝回应。韦松摇摇头,暗叹道:“一定是掌伤尚未复原,不然的话,一个练武的人,是不应该睡得这样沉的。”于是也就不忍心惊扰她,独自闪身上屋,在附近仔细搜索了一遍,未见异状,使悄然回去调息了。
这一夜,竟再没有发现第二次响动。
次日一早,韦扮起身正准备开门梳洗,忽见自己枕下。涌出一角纸头。
他好奇地抽出来,一看之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那纸条上写着:“此时此地,取汝性命,何异深囊取物,惟念汝年事优轻,姑存一命,倘能幡然悔悟归顺本教,本教主虚位以待,否则,飞柬二次临榻,恐再无今夜之侥幸也,存亡祸福亟盼三思,万毒教主田秀贞敬上。”
韦松看罢字条,不禁惊出~身冷汗,匆匆奔到隔壁门外,举手急拍,叫道:“兰表妹,起来了没有?”
房里应了一声,好一会,才见“徐文兰”睡眼惺松地开了房门,兀自罗带松垂,彩裙半俺。揉着眼睛问道:“韦表哥,什么事这样气急败坏的?”
韦松进房来,反手如了门栓,把那张纸条取出送给她,一语不发,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田秀贞细细看了一会,假作吃惊不已,忙问道:“你在哪里见到的?”
韦松便把昨夜响动,述了一遍道:“我一闻声响,使惊醒追了出去,想不到她竟然早已潜进房里,放下这张纸条,难道说咱们行踪,已落在他们监视之下了。”
田秀贞沉吟半晌,皱眉说道:“她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偷进你的卧房,在枕边留下这张字条,要是存心想害你,岂不是已经。唉!这太可怕了。”
韦松冷笑道:“假如凭武功对敌,我自信尚不惧她,这几句恐吓言辞,固然不必放在心上,但是,万毒教专门善用毒物,要是被他们偷偷下毒暗害,却有些防不胜防。”田秀贞连忙拉住他的手,颤声道:“韦表哥,咱们宁可回避他们一些,你父仇未报,肩上责任正重,要是不明不白被他们害死了,啊!我真不敢想下去。”
韦松愤然道:“万毒教都在君山大会上,陷害了中原武林六大门派,阴谋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我既然忝为武林一份子,岂能被他们几句话就吓倒了。”
田秀贞道:“他们不是说说而已,万——一。”
韦松拍拍她的香肩,柔声道:“找已发誓和他们周旋到底,决不畏缩,但是,兰表妹,我却耽心会连累了你,从今天起,你不要跟我同路了——。”
田秀贞急道:“不,我也不怕,不管是福是祸,我都要跟你在一起!”她这话既像对韦松说的,又像对自己而发。
韦松深觉感动,慰籍地笑道:“要是这样被他们一撮毒药,一齐毒死了,又有什么意义?”
田秀贞娇羞地道:“不能同生,但愿同死,又有什么不好—一。”语声低回,几乎连自己也听不清楚。
韦松一阵热血沸腾,紧紧握着她的柔荑,叫道:“兰妹妹——。”
田秀贞情不自禁,张臂投怀,低声道:“啊!韦哥哥,韦哥哥__。”
这一刹那,两人各自都忘了目前的艰险和立场,只凭一股纯真之情,相依相偎,蜜爱轻怜,同醉在无限温柔馨情之中。
过了半晌,韦松才轻叹一声,低声道;“你一定不肯离开,要依我一件事。”
田秀贞道:“你说吧!无论什么,我都依你就是。”
韦松道:“咱们从现在起,彼此佯作不识,日间分批上路,饮食也要分桌,途中或相距数十丈,或相距三数里,夜间投宿,最好也像现在这样隔邻而居,既可遥遥呼应,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可以互相救援——。”
田秀贞闭目倾听,不住颌首,听到这里,忽然岔口问道:“万一临时发生事故,大家失去了联系呢?”
韦松想了想。道:“我们可以约定几种记号,万一失散,或者另有发现,就在路旁醒目之处,留下暗记,不难按图索骥。”
田秀贞欣喜道:“这敢情很好玩,咱们现在就开始商量记号。好不好?”
韦松点点头,两人低声商议,约定几种特别的暗记,何者代表方向?何者代表距离?发现敌踪时,应该留什么图案?紧急求援时,又应该怎样表示出来?
在谈得兴高采烈,忽然被一阵喧哗之声打断了话头,韦松侧耳倾听片刻,突觉那熙攘人声中,有一个十分熟识的嗓音,于是低声对田秀贞道:你在房中别出来,待我去看看!‘他移步门边,迅速拉开房门,闪身而出,循那人声直奔前厅,远远听见一个粗洪的嗓音在暴声喝道:“直娘贼,快说!他们去了多久?”
另一个声音哀告道;‘小老儿不敢撒谎,他们姐弟才在小店住了一夜,昨天上午,便被鲁家少爷亲自接了去,算起来不过一日一夜—一韦松听得心神一震,脚下加快,如飞奔过前厅,独自瞥见约有十余名劲装大汉,正围着客店店东,厉声叱喝,叫嚷不休,为首一个虬髯大汉,却是伍菲。
他跟伍菲在君山会上相识,虽仅一面之缘,彼此甚觉投契,忽见他声势汹汹*问店东,不知因何缘故,连忙扬声叫道:“伍兄,别来可好?”
伍菲闻声回过头来,冷冷向他扫了一眼,脸上竟漠不动容,也不回答,径自戟指那店东叱道:“姓鲁的在什么所在?快说!”
店东战栗着道:“鲁家堡就在本镇东北方,出城,大约十里左右—一”
伍菲叱道:“是实话吗?”
店东连连叩头,道:“小老儿不敢说谎。”
历菲冷哼一声,道:“老贼,你若敢不说实话,看老子不烧了你这间鸟店,你等着瞧吧。”
说着。近身跨出店门,跟一个身形瘦削的黑衣人低声交谈起来,看那情形,仿佛对那黑衣人十分恭顺。
韦松看得大惑不解,不觉跟出门外,暗地打量着那黑衣人,似觉十分面善。
这时候,那黑衣人点点头,冷冷地道:“好吧!咱们就到鲁家堡去~趟吧!
伍菲扬头向其余劲装大汉叫道:走到鲁家堡去!那些劲装大汉哄应一声,一齐涌出了店门。
韦松忽然心中一动,猛可里记起那黑衣人正是自己在君山赴会,在舟中曾见过的万毒教众徒之一,不觉大吃一惊,连忙横身挡住伍菲,沉声道:“伍兄,可还记得小弟吗?‘伍菲怪眼连翻,眼中却充满迷茫之色,好一会,才摇摇头道:“你是谁?老子不认得你。”
韦松知他神志已失,心头暗叹,大声又道:“小弟韦松,咱们曾经同舟往君山赴万毒教之会,伍兄可还记得?”
伍菲冷漠地摇着头,口里喃喃道:“君山?韦松?不,没有这回事—一。
韦松沉声喝道:“你忘了,你是华山派掌门人师弟,万毒教*着中原六大门派,要你们喝下那杯毒酒,伍兄,你想想华山派,再想想你师兄夺命判官蓝荣山,有这些事吗?”
他在话音之中,暗注内家功力,声如洪钟,一字一句都深深贯入伍菲耳中,伍菲听得混身一震,讶然四顾,好像已有些明白的样子。
这时,那黑衣人忽然在人丛中冷冷接口道:“伍菲,你是万毒教门下,这是千真万确的。”
伍菲听了这句话,目光中登时又呈现一片木然,喃喃说道:“是的,我是万毒教门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黑衣人紧跟着又道:“既然如此,娃韦的沾辱本教,应该怎么办?”
伍菲怒目一瞪,厉吼道:“杀!”黑衣人冷笑道:“对!那么,怎么不动手?”
伍非一闻此言,如奉纶音,呼地一掌,向韦松当胸劈了过来。
韦松翻碗一拨,脚下横移数尺,朗声叫道:“伍兄,你乃华山一派高手,怎么竟甘心屈从一个万毒教爪牙的吩咐!
黑衣人接口又道:“伍菲,限你十招之内,毙此小辈。”
伍菲突然大喝一声,果然双掌如风车轮转,一口气连劈了十掌,每拿莫不贯注全力,直如舍死拼命狂飙暗劲,排空横流,威猛无比,韦松被迫向后直退,转眼已退至六七丈以外。
黑衣人厉声高叫道:“伍菲,怎不使用你身边的火简?”
伍菲嘿地一声,掌势立止,深手入怀,取出了乌黑发亮的“华山火简”。
韦松见他心志迷失已深,仓促之间,决难醒悟,要是再不离开,火筒一发。附近民房店家,难免同遭浩劫。想到这里,暗暗叹息一声,一顿足,连客店也不回,转身向南如飞而去。身后遥遥传来那黑衣人得意骄狂的敞笑,但却不闻伍菲追来的脚步声。
韦松转过两处街角,才缓缓停住脚步,怅惘伫立了半晌,连声喟叹不已。
他不仅是为了伍菲的不幸而惋惜,主要的却是愧恨自己竟无力从迷失之中,将他解救出来,一个伍菲尚且如此,参与君山之会的六大门派,想必也难过同一命运,万毒教如今轻而易举掌握了这许多武功深湛的人物,肆意指使,茶毒江湖,天下无人可御,武林浩劫,已经迫在眉睫了。
经过这一阵纠缠,天色早已大明,韦松苦思无计可行,只得带着满腔难以排遣的激愤,仍蹁跹回到“宏升客店”,那黑衣人和伍菲却已离去。
店东犹自蜷伏在柜台边战粟着,一见韦松返来,颤颠颠抢前几步,扑地跪倒,以头叩地,颤声叫道。“少侠救命!”
韦松连忙扶起,叹道:“别怕了,他们不是都走了吗?
店东热泪横流,道:“小老儿虽免一死,他们这一去,必然放不过鲁堡主父子,务求少侠仗义拔刀,解救鲁堡主一家百余口性命。”
韦松诧问道:“哪鲁堡主父子是什么样人呢?
店东泣道:“鲁家堡世代行善,仗义疏财,是咱们这儿有名的大善士,小老儿不知受过他老人家多少恩厚,刚才万不该贪生说出鲁家堡三个字,如今越想越悔,只恨话已出口。已经收不回来—一。‘韦松道:“你先别只顾哭,把这事的原原因因,详细告诉我吧!”
店东拭泪说道:“前天夜里,有年轻姐弟两人,狼狈不堪到小店投店,一进门,就问起‘摘星手’鲁老太爷的名讳,据那位姑娘说,她爷爷原和鲁大爷是知交,许多年未曾来住了,近日她们家遭恶人寻仇,她爷爷负伤坠湖,生死不明,剩下姐弟两人逃出来,要想投奔鲁家堡去。小老儿见他们姐弟怪可怜的,又曾身受过鲁大爷厚恩,因此一面安顿姐弟俩食宿,一面派人连夜去鲁象堡送讯。昨天一清早,鲁家堡少堡主亲自赶了来,用一辆大车,把姐弟两人接了去,临行又赏了小老儿许多银两,叮嘱不得把他们姐弟行踪去向对人提起。这原是件平常事,平时常有远道投奔鲁家堡的人,小老儿也见过几次,也许这姐弟两人跟堡主交谊特别深些,事过之后。小老儿绝口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可是,今天一大早,却来了这一大群凶神,撞进店门,便要杀要砍,追问那姐弟两人去向,小老儿一时被他们吓昏了。竟冲口说出了鲁家堡—一。”
韦松沉吟说道:“哪位鲁家堡主,号称“摘星手”,想必是一位很了不起的武林人物?
他叫什么名字?”
店东道:“老堡主讳字伯廷,听人说,他老人家使得一手特别暗器,与众不同,人家暗器是飞镖飞刀,他老人家却是一枚六只角的金星——。”
韦松猛地一震,忙道:“什么暗器?你再说一遍。”
店东畏缩地望望他,低声道:“听说是一枚六角金星,因此人家才称他老人家‘摘星手’”
韦松急急从房里取出布包,解开结头,用颤抖的手,托着那枚喂毒金星,沉声道:“你仔细看看,是这样形状不是?‘店东揉揉眼睛,聚精会神端详那枚金星,韦松一颗心,随着他的目光,起伏升沉,险些要从口腔里跳了出来。
谁知那店东看了好一阵,却摇摇头,尴尬地苦笑道:“小老儿也没有见过,不知是不是这般形状。”
韦松喟叹一声,收好包裹,又问:“鲁家堡在什么地方?”
店东忙道:“出东门十来里,一片大宅子,堡前种着两列垂杨—一。‘韦松点点头,霍地立起身来,向里便走。
店东诧问道:“少英雄,你—一你不去鲁家堡了吗?”
韦松道:“我还有一位同伴在店里,须得告诉一声,即刻就去。”店东忙道:“可是昨夜和少侠同来的那位姑娘?”
韦松额首道:“正是。”
店东急道:“那位姑娘方才已经独自出去。”韦松一怔,问道:“是吗?什么时候?”
店东道:“就在那些凶神离去以后—一。”“她没有说什么?”“没有。”
“骑了马去的?”
“也没有。她独自悄悄出去,那匹白马,还在店里。”“快去牵了出来。”
店东忙去备马,韦松趁机飞步奔过田秀贞的卧房,果然房门虚掩,已不见她的人影,他匆匆在桌上床上扫了一眼,也没有发现留字或图记,心里顿感迷惘,转身又奔到前厅,店东已亲自将马匹牵来。
韦松闪身上了马背,吩咐道;“哪位姑娘若是回店来,你可告诉她到鲁家堡来。”
店东连声恭应,韦松勒转马头,一抖丝缰,那马儿扬鬃怒嘶,四蹄运转,一阵风似直奔东门。
出得镇外,极目一片无垠旷野,韦松心急如焚,放马疾奔,十来里路,在他此时看来,竟比一百里、一千里还要遥远,恨不得一脚便到才好。
一路上,他不停地喃喃吟着两句话:“摘星手鲁伯廷,摘星手鲁伯廷,六角金星,六角金星—一。‘陡忽间,道旁一件东西,映人眼帘,韦松目光如烟,凝神望去,心中顿时一阵欣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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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欲盖弥彰
怒马驰中,韦松目光如炬,偶尔扫过道旁一块凸出的大石,突然发现石上刻画着一个清晰地图案——。
两枚相扣的圆环,一柄长剑,贯透环心一一那正是他和田秀贞约定的暗记,剑尖所指,果是鲁家堡。
他不禁欣喜的忖道:“兰表妹不愧兰质惠心,不声不响,竟比我抢先一步,去了鲁家堡。”
但继而一想,一团高兴,立刻又冷淡了下来。
无论“摘星手”鲁伯廷是不是他要寻找的人,现在他必须立刻决定一件事,那就是——
当他再度遭遇伍菲时,应该怎么办?
杀了他?
不是办不到,而是道义良心,都不允许他这样做,伍菲已经丧神迷志,言行不由自主,他怎能忍心伤害一个神志错乱的可怜人。
但是,那黑衣人一旦见到他,势必又将指使伍菲用霸道的“华山火筒”对他下手,不伤伍菲,就无法解救鲁家堡危难,自然更不可能会见“摘星手”鲁伯延了。
这件事叫他无法两全,他本是忠厚之人,想到这里,不禁迟疑蜘蹰起来。
远处碧绿丛中,闪现出一片挺拔的高墙,墙上敌楼、箭垛,建筑得十分坚固宏壮,绕墙是一条三丈多宽的护庄河,垂杨扶疏,水波清洁,映着堡外一望无垠麦亩阡陌,风光分外甜静宜人。
韦松猜想那片庄子,必然就是鲁家堡了,心情越觉沉重,勒住坐骑,缓缓行到河边,一望之下,却大感诧异这时,堡门大开,护庄河上木桥也放落下来,三五乡人,荷锄挑担,在木桥上来来往往,竟然十分安详,毫无惊慌忙乱的模样。
这情形的确有些使韦松纳闷,因为伍菲等大批人声势汹汹部扑到鲁家堡来,至少应该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堡中安静如恒,好像并无事故发生,难道他们已经达到目的,早就离去了。
想到这里,心头不期然深深一震,连忙抖动丝缰,怒马长嘶一声,泼刺刺冲过了木桥。
当他策马甫抵堡门,蓦闻‘唰’地一声破空声响,迎面六对红缨长枪突然交叉拦住去路,门后人影一闪,走出两个身着青衣的中年大汉,沉声道:“朋友,请止步!”
韦松慌忙勒马跃下地来,抱拳笑道:“敢问这儿可是鲁家堡?”
那两名青衣人一个负剑,一个持刀,四道炯炯逼人目光,向韦松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持刀的一个也拱拱手,道:“不错,朋友高性大名?莅临敝堡。不知有何见教?”韦松见他神情虽然冷漠,语气倒甚客气,于是又笑道:“在下韦松,有件要事,急欲求见堡主—一。”
持刀人浓眉一扬,接口问:“韦兄欲见敝堡主?还是少堡主?”
韦松想了一下,笑道:“在下欲拜谒‘摘星子’鲁老堡主——。”不料这句话还没说完,那挎刀青衣大双突然脸色一沉,冷冷地道:“很对不起,老堡主有事外出,不在堡中,韦兄请过几日再来吧!”说着,挥挥手,六对红缨长枪一齐缩了回去,却从堡门后鱼贯走出十余名劲装持刀大汉,一字儿并肩挡住堡门,个个手扶刀柄,虎视眈眈,瞪着韦松。
这情景,好像对他的造访,表示十二分不欢迎,而且,大有送客之意。
韦松有些不悦,忍着一肚子问气,又道:“老堡主既然不在,就请少堡主见见面也是一样。”
那负剑的中年大汉,突然冷哼一声,不耐烦地道:“少堡主另有要事,不能见客,阁下还是请回去的好!”
韦松听了这句露骨的逐客令,不觉怒火上冲,本想立刻发作起来,但转念一想,或许他们因为风声不好,防范较严,不明白自己来意,难免有些疑虑,于是又将怒火按捺住,强笑道:“各位不必疑惧,在下因闻贵堡曾经仗义救助两位少年男女,仇家即将寻到,故此好意知会一声,假如贵堡一定不肯相信,也就算了。”
那两人一听这话,面色倏然大变,彼此互望了一眼,满脸遍布惊骇失措之色。
韦松耸耸肩头,晒笑道:“在下言尽于此,堡主回来的时候,烦二位把这件消息转达一下,信与不信,悉听尊便,告辞!”说完牵马回头便走。
才走了几步,那负剑大汉忽地掠身追出堡门,拦住韦松去路,紧张地叫道:“韦兄,且请留步!”韦松扬眉问:“怎么?难道贵堡不愿见客,也不准客人走吗?”
那人额角上已隐现汗珠,急声说道:“请问韦兄这个消息,从何而来?”韦松笑道:
“是城里一家客店掌柜亲口告诉我的——。”那人恨恨一顿足,道:“唉!该死的东西,全被他坏了事了—一。”韦松脸色一沉,道:“喂!请你嘴里放干净些,在下远道赶来送信,哪一点该死?”
那人连忙抱拳陪礼道:“韦兄,不要误会,我不是骂你。”韦松心里暗笑,口里却道:
“哼!我说呢,天下哪有这样不识好歹的人。”
那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拱手又道:“韦兄请恕唐突,能否暂请略候,容在下通报一声!”韦松道:“贵堡主既然不在,少堡主又不愿见客,有什么好通报的?”
那人尴尬地笑道:“堡主虽然不在,也许少堡主愿意跟韦兄见见面,方才多有冒犯,韦兄万莫见怪才好。”
韦松笑道:“好吧!那么就请快一点,我还有事,不能久候—一”
那人连声应了,一拱手,匆匆奔进堡去。
韦松牵着马,正缓步踱回堡门不久,身后忽有“卟嗤”一笑,道:“表哥,怎么样?也是白费口舌,换来两字——不见?”
他扭头一看,却见竟是先自已赶来鲁象堡的田秀贞,姗姗从木桥走了过来。
韦松微感一怔,匆忙迎了上去,沉声问道:“你现在才来?”
田秀贞妩媚地笑道:“谁说的?早来过一次了,可惜跟你一样,在门口碰了个软钉子。”
韦松回头见堡门那些持刀大汉,都瞪着眼向这边张望,于是压低声音问道:“你没有追上他们?”
“谁?”
“就是那些在客店门外跟我动手的人。‘”没有啊,我追出城外,便不见他们影子了,也许他们还没有寻到这儿来—一。“
“不!”韦松沉吟道:“他们一定为了白天不便下手,想等到夜晚发动,咱们只好等他们一夜!”
田秀贞故作不解,问道:“韦表哥,你跟这儿堡主认识吗?”
“不!从未见过。”
“那么,我们为什么帮他?”
“你不知道,这位堡主人称‘摘星手’,惯使一种星状暗器,我疑心他跟爹爹死因有些关系—一。”
‘真的?’田秀贞莫名其妙心里一震:“他们说,堡主不在—一。”
韦松冷笑道:“鬼话,客店掌柜亲口说他负伤不能行动,怎会不在堡中,由此更令人可疑,等一会,咱们好歹要借口留下来,仔细查一查—一。
正说到这里,那负剑大汉已领着一个二十岁左右英俊少年,从堡中如飞奔来。
那少年年纪虽然和韦松相仿,神色却显得阴沉老练得多,老远向韦松一抱拳,朗声说道:“小弟鲁克昌,因家父离堡外出,未能亲迎,韦兄多多见谅。‘接着,目光一扫田秀贞,又道:”这位姑娘是——?“
韦松笑道:“这是在下表妹徐文兰,咱们来得鲁莽,有扰少堡主清神!”
鲁克昌凝目在两人脸上仔细看了一会,侧身道:“请贤兄妹入堡详谈。”
韦松含笑点点头,领着田秀贞缓步人堡,踏进堡门,才见“鲁象堡”中房舍井然有序,笔直的石板街道,高墙深壕,敌楼箭垛之后,均有挎刀堡丁隐身守卫,布置防御,甚是严紧,不觉暗暗赞赏鲁克昌将他们请到一栋宏大的宅院中,立刻摒退闲杂之人,正色问道:
“本堡自家父建堡以来,一向苟安度日,从不敢开罪江湖朋友,惊闻韦兄传言,将有仇家上门,实令小弟万分惶恐,不知所谓仇家,究竟都是什么人物?‘韦松便把晨间所遇所闻,以及客店掌柜的话,详细述了一遍。
鲁克昌闻言立时变色,惊道:“这是从何说起?鲁家堡纵有天胆,也不敢收容万毒教仇人的子女,那蠢才信口胡诌,岂不陷我父子于万劫不复之地,他与鲁家堡何仇何恨,为什么存心要诬陷我们。”
韦松见他言词闪烁,心里大感不快,冷笑说道:“其实那掌柜一番话,不但没有丝毫诬陷之意,更将贵堡仗义护孤,疏财行善,对贵堡赞佩不已,少堡主也许是太畏惧万毒教势大了吧?‘鲁克昌连连摇手道:”不,韦兄错了,万毒教新近崛起武林,收罗中原六大门派,声威震耳,咱们鲁象堡早已心敬神驰,决不敢做出这种违拗忤逆之事,不想竟然平地风波,生出这桩谣言来。唉!小弟方寸已乱,只等教中高人驾莅,立刻出堡恭迎,静候他们搜查全堡,以洗清白—一。“
韦松大怒,猛地站起身来,道:“少堡主既然已有万全之策,在下就此告辞。‘鲁克昌好像并无坚留之意,仅道:”多承韦兄送讯,小弟心感莫名,容敝堡略表一点谢意。“回头向那负剑大汉招招手,那人转身取来一封约有五十两重银子,鲁克昌双手捧到韦松面前;说道:“些小之物,不成敬意,聊酬韦兄远途跋涉茶水之资—一。”
这番话,把韦松气得脸色发青,拂袖冷笑道:“少堡主,你把韦松看错了,我好心驰报警讯,难道为了你这几十两银子的报酬吗?哼!不念在彼此初交,韦某人真要说出无礼的话了。”扭头对田秀贞道:“兰表妹,咱们走!”
田秀贞抿嘴微笑,柔顺地跟着韦松出了鲁家堡,那鲁克昌亲身恭送到堡外,命人送还韦松坐马,一再表示无限歉意。
韦松气冲冲向前直奔,一口气行了里许,回头一看,田秀贞牵马随在身后,他此时怒火略减,长叹一声,就在路边草地坐下来,脸上遍布愤愤之色。
田秀贞将马系妥,姗姗近前傍着他坐下,妩媚地望了他半晌,才含笑道:“你不是说要借口留在堡中吗?干嘛又一怒而去呢?”
韦松恨道:“那位少堡主满口奴才语气,全不是客店掌柜所说的侠义人物,叫人听了实在生气。”田秀贞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何犯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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