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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灯一曲太妖娆-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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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过奖,不过刚记住步法而已,哪里就敢献丑了。要说好,也是颜师姐教的好罢了。”
她一如往日谦逊乖巧得恰如其分,安静的笑容就如云淡风轻的天空,却让站在一边的颜如烟一句话也说不出。
耳边有再多恭维贺喜,朽木也能开出花,她一句也听不进,只是定定盯着苏小昭——她亲手教的自己再清楚不过,那根本与她无关,她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是她疑问的目光却都被苏小昭平静淡然的笑容挡了回来,天衣无缝。
为什么一瞬间她的小缺变得这么远,好像再也抓不住够不到。
她一定有什么,有很多要问苏小昭,可她什么也问不出口,只能看着她走近,平淡,客气,“谢师姐这么久以来的教导。”
“小缺你这是在做什么?”
——谁来,拉住她——她不知道该阻拦什么,可就是觉得再不拦住苏小昭她就要不见了似的——
“师姐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不要,我什么都不会帮你,你不要想做什么奇怪的事!”
苏小昭笑得微微无奈,为什么就是奇怪的事了呢……可是既然颜如烟察觉到了什么,她不想勉强她。
也不是不可以自己来,只是这样一来,手段难免强硬一点了……
她本想安安静静的离开,嫁人也好,出家也好,因为她是苏小昭,不会有人对此有太多怀疑。只是不能再让莫小铩来背黑锅,他日后行走江湖的日子还多,而她却要从此消失于江湖。
“花年姐。”
“——小昭啊,有事?”
“嗯。刚刚遇见花岁姐,要我帮忙叫你去厨房一下。”
“咦,这个时间她去厨房做什么,我这就去。”
花年推开厨房的门,哪里见着花岁的影子,却是身后的门一下子便被关上落锁,她瞬间明白过来,毕竟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小昭!苏小昭你别犯傻啊!你知道公子最讨厌什么的——”
门外传来苏小昭平静的声音,“抱歉花年姐,只要一会儿就好。”
——又一个犯傻的姑娘。
花年一直以为苏小昭不会有问题的,因为她一直都那么乖,那么懂得分寸的啊。可是如今已经被关在这里,她也只是无能为力——她和花岁,并不懂得武功的。
反正如苏小昭所说,要不了多久的,只要到了开火的时间,厨房的丫头就会发现她……然而刚要找地方坐一下,却看到被砸晕在柴火旁的花岁,一丝血迹顺着额头流下。
——※——※——※——
她替漪公子收拾好房间,整理好床铺,知道他从不喜欢在房间里摆放盆栽,将自己做的绢花插在花瓶里,在一室茜色纱幔中,像白梅点点绽放无香。
在去长安的路上,她想她应该是幸福的。第一次离他那么近,局促着,满足着,因为那时候她是那样没有欲望,单纯,全心的仰望那个人。
没有奢望,就不会失望,不会受伤。
她能够放任的,就只有自己的视线。用眼睛去看,把那个人印在心里,连一片衣角也不去碰。那就是全部。
可是她知道,连那样也不行了。他移开视线视若无物,再也不会回给她一个轻如涟漪的笑,她那个在彼岸妖娆绽放的少年,已经不见了。
哪怕是个华丽人偶,她也曾希望他在的。只要他在那里。
漪公子迈进房中的瞬间微微怔了怔,房间里的一切都不像花年花岁平日的风格,她们不会随意违背他定下的要求。房间里的精心出自另一个人之手,每一处,都能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然后,他看到苏小昭。脚步顿住,只能定定的看着她……
“公子。”
她为什么依然在笑,平淡,有礼,一如寻常。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想移开视线,只冷冷说“出去”两个字就足够。可是开口,却不受控制般问出:“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只是想替公子做点什么,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因为,这是最后能替他做点什么了。
“——出去!”
——在还没有任何人看到之前——
她浅浅的笑,纵然笑得有些难看——那些过去看不懂的,好像一下子看懂了。只是都太迟了。
外面匆忙的脚步声已经向院中赶来,她以为还有一点时间——不过这样也好,她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擅闯七秀公子寝楼意图不轨者,逐出七秀。因为七秀公子的特殊身份,这已经成为七秀坊的铁律。
漪公子眉间几乎难以辨别的轻蹙,突然打开环廊的门走了出去,苏小昭觉得自己好傻居然会想他是不是要赶出去补救一些什么,如果有机会改变“意图不轨”这一点……可是他不会,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她站在楼上,从窗户看到花年扶着刚止血的花岁,带着护坊弟子还有一些被惊动的秀坊弟子已经走进院中。
“公子!你没事吧?苏小昭打伤了花岁潜进公子楼中——”
——苏小昭打伤了花岁。
漪公子的视线在花岁头上微滞,转身看向屋里的苏小昭——
她从不知道,那个人偶的眼里也是可以有感情的。
那一眼的愕然,是难以辨别的绝望——她竟然断了一切退路,决意离开。
——从七秀这个华美的金丝笼里,留下他一个人。
“公子!是否需要护坊弟子上楼捉拿?”
“不必。”他已淡淡冷下眉眼,如彼岸渊,不见边际满夜荒芜——“苏小昭擅闯掌门寝阁,伤及同门,即日赶出七秀。”
那就是她要的吗。
转回头迎上的只是苏小昭淡淡苦笑,即使是她自己的决定,断了一切退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像被生生扯掉一块,片片血肉。
七秀坊——这是他给她的安身之处,即使只是如同放养在这里,即使只是一场欺骗。
喉咙里被堵了一般,只能艰涩的挤出一句:“公子保重。”
她转身下楼,却突然被一把拉住撞进他的胸膛,双臂紧紧收紧把她圈在其中不留半点空隙——他不能放她走!
这七秀,是他自己的金丝笼!只要放手就只能看着她飞,再也不能抓她回来——
撕裂胸口一般的痛突然从心口蔓延,她一直努力的压在最深处不敢半点碰触,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却要来碰——
“——这是你选的!是你要从我面前消失的!你既然选了忠于自己的路就不要再来动摇我!”
抱紧她的手臂蓦然一松——她不是想说那句,她明明清楚他的身份和立场,她只是好像不破坏掉什么就无法掩盖胸口的痛,甚至不敢回头看他一眼,怕自己不能在他痛楚的目光中离开,只能说一句“她们就要上来了。”挣脱他的手臂下楼。
—— 一张蒙面巾,可以隐藏身份吗。
如果她没有在月光下看到他的脸就好了。
改变唇色,就可以让唇形看起来变得不同。可那双眼,她印在心里十年。
如果他没有抱住她就好了。
那样她还可以自欺欺人,只是自己看错了认错了,也许有一日莲九笙还会出现在她面前。
——他身上从不留下气味,因为外貌可以骗人,气味却如烙印。
漪公子从不靠近任何人,洁癖到小小的碰触也不能,就连他的寝楼都除了花年花岁不让任何人进入。
而花年花岁,也从未被允许离开七秀坊,一生也没有机会见到莲九笙。
——所以莲九笙才会出现在前往长安的路上,所以他才会好心把困在树上的她扶下来。
——所以去杀十二连环坞登徒子那晚他才会出现在卓惊弦的住处,他不是去找她的,他是去杀那三人的。
所以,他在看到了她的脸之后,才会转变了态度。
那一切并不是无迹可寻,只是她根本就不去看。因为她的心不想看到真相。
护坊弟子上前押住她,她终是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内没有走出来的漪公子。
一双漆黑琉璃,半隐在屋檐的阴影中,荒凉无际,深不见底。
江湖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会叫七秀公子的名字了。
他只是七秀公子,七秀掌门,是一个传奇。
他的名字是莲漪,那是叶潇湘给他的名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没有来到七秀以前,人世间已经再没有一个活着的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叫做莲九笙。
——※——※——※——
冬,小雪。
“阿枭姑娘,这边走。”
苏小昭被引至一间屋内,摘下锦缎的斗篷。屋里人打量她片刻,开口道:“阿枭姑娘,在下庸升,请姑娘今后喊我庸爷。我现在朱颜阁众多培养细作的暗班中负责其中一处的挑选,正要把几个姑娘送到杜阁主那里,几个姑娘互相并未见过,前事也都已安排好。但杜迭姬谨慎非常,还得替姑娘改变下容貌——为瞒过杜迭姬的眼,只怕姑娘日后难恢复本来容颜。”
“是,我明白。但请庸爷安排。”
——只为铲除朱颜阁,容貌又有什么关系。当不回苏小昭,又有什么关系。
这才是她能为漪公子,为自己,所做的最后的事。
“那么,这是姑娘今后的名字,就请忘掉原来的名字吧。”
她拿起庸爷推过来的字条,看着上面的“沐烟”二字,从今往后,苏小昭就真的消失不见。
“吓坏了么?跟我来吧,我带你回七秀,以后就不用再怕了……”
“——那么,我们两个就干脆在这里隐匿,成个亲,生几个孩子,从此消失于江湖,怎么样?”
……即使一切终成谎言,至少我还能为你,为自己,铲除朱颜。
作者有话要说:一曲完结~~周末停更两日,周一回来开红莲番外,然后开二曲咯~~~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一)
他从水池中走出,垂落的黑发在背上紧贴,随着每一步在地面淌下一片水渍。
屏风外花年花岁在整理着衣物,“公子,替换的衣服都已经除皂角的味道,替您放在这里。——不过您什么时候能改改洁癖也让我们给您熏熏香,都没得发挥好无趣。”
“是呐,枉公子这么美,却那么严重的洁癖真是浪费。”
莲漪在屏风里不急不缓擦着头发,唇畔的笑容不带温度。
洁癖么。
的确,是个很好的借口——在任何方面来说。
七秀建坊以来唯一一个男掌门,他的身份可想而知的特殊和敏感。七秀弟子个个姿容艳丽才艺双绝令江湖艳羡,而他日夜同姑娘们生活在一起,他知道这在世人眼里会变成怎样的一种扭曲。
七秀甚至多了一条新规矩——白天他会在忆盈楼,弟子可以在那里见他。但在内坊中,没有弟子可以擅自靠近他的寝楼。连唯一被允许近身侍奉的花年花岁在入夜之后也不可以进入。
任何影响七秀名誉的流言都不可以发生。整个七秀都在他的肩上,这是他飞不出的金丝笼。
在他走出屏风之前花年花岁就退出屋外等候,他选了她们,正是因为她们从不违抗从不怀疑,机灵却也忠心。
“公子,叶大公子派人送了信函来,可要我去取来?”
“不必,我自己去忆盈楼看。”
——忆盈楼,听香坊,水云坊,二十四桥,步莲台……扬州七秀杨柳依依,水榭亭台风景如画,他走在这里,如这画里的一道景色,红衣如火飞扬,不见温度。
“——苏小缺!!你丫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么么!?”
咆哮的声音在水云坊外也能听到,颜如烟险些一口气没顺过来,其他姐妹们偷偷的笑着,连在水云坊观舞的访客也都在笑。
“——那就是小缺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她可是七秀的一景,看过七秀剑舞却没见过苏小缺那也是不算到过七秀啊,哈哈哈哈……”
人们讨论的对象还在被颜如烟训斥着,微微汗颜微微无辜,丢脸什么的……真的已经习惯了……
花年忍不住道:“小昭还真可怜,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么大庭广众的被骂。要是我早哭着跑掉了。”
“反正没什么急事,公子要不要去看一会儿?”
“不必了,今天访客不少,人多了闹。”他懒散的笑笑转身,花年花岁忙跟上,“公子你不帮帮小昭啊?”
有他在颜如烟还能训的轻一点啊,谁都知道公子护着小昭嘛。
他侧目一笑却不停步,“她不会在意。”
侧目间的一眼,看到的是好似被训的抬不起头的苏小昭,一派温驯恭谦任由训斥,满面都是无奈却已经在左顾右盼只听不进。
他唇边的笑容加深,便忘记了收回。
苏小昭不会在意——因为,她又软又好捏?还是好脾气?
他可不知道一个温驯恭谦的女孩会屡教不听,在那个身娇体软后面,他所看到的是一份软绵绵的执拗,像儿时抓过的温吞蜗牛,一副碾死不回头的模样。
那是他的女孩,他亲手抱回七秀,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女孩。却也是不能碰触的女孩。
——至少,现在的他是这么认为。一直都是这么认为。
“我以为你们只是告诉我叶大公子来了信函?”
花年花岁很肯定的应道,“是叶大公子来的啊。”
他淡淡扫一眼,“但是,没说是这么——多。”
——夺命连环邀请函?
他记得自己明明告诉过叶重华七秀没兴趣参与名剑大会……
“我知道,帮公子回绝掉,对吗?”她们可是最称心的奉剑弟子,无微不至不是最终目标,要做到哪怕公子语气里一个抑扬就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然而莲漪却意外地没有赞成她们的意图,执起其中一封,随意看一看,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抹似笑非笑,“去也不错。”
——她会去长安吧。
那个和苏小昭有什么地方些微相似的花楼密探。
花年花岁几乎立刻蹦起来,“公子要去长安吗?我们这就去准备!要带什么才好呢~~”
莲漪看她们一眼就知道她们在兴奋什么,一盆冷水泼过去,“你们不去。”
“啊~~?”
“你们两个去了,谁替我打理坊里的事呢?”
虽然对她们很抱歉,但他,又怎么能带让接触他最多的她们两人离开七秀坊呢。
忽而他唇边笑容一淡,看着手中信函——叶大公子想见见“传说中的苏小昭”。
他把手中的信函一团,随手扔进池中。那个叶重华,不看他的笑话会死么?
他一面无视掉信函,吩咐花年花岁需要准备的行装,通知被点名随行的弟子,一面却微微迟疑,终于还是开口道:“去告诉如烟,带上小昭。”
——带她去走走也好,何必管叶重华要说什么。
就算是唯一一个看穿了他心思的叶重华,也不会懂他远远看着苏小昭的心情。不会懂每次迎上苏小昭毫无掩饰的目光时,他心里的窒闷。
那是他的女孩,没有心机,不设防备,他却只能退却。
因为,她是他在七秀这个金丝笼里的一个寄托。而他却必须保护自己在金丝笼外的另一个寄托——银霜踏月,邪莲九笙。
邪侠,莲九笙。
——人的眼睛是会骗人的。
留在人心里太过强烈的印象,足可以否认一切。
莲漪深知这一点,所以长久以来世人所见到的七秀公子,永远是彼岸沙华红衣如火,比女子更美比女子更魅,模糊掉性别掩藏起男子气概,以此避人口舌之祸。他一身傲骨手段强硬不留情面,比女子更冷比女子更毒,以此断人妄想之念。
他为了七秀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的人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精致无缺,没有任何人可以否认七秀公子。
他知道众人投在他身上的是什么样的目光,如廖千良的迷恋,如这些凤翔赌庄打手和镖局弟子的惊艳。即使他走在车队的最后,那些目光也不时会偷偷地投过来。
他从来都不在乎,他目光所及的只有一处——那个和小昭骑马并进的年轻小子,是谁。
“我倒不知小昭几时结识了这么一位少年俊才?”
一瞬间的鸦雀无声,仿佛是印证着某些不好的感觉,他浅浅悠然,知道旁边的弟子都在窥探着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仿佛没有什么可让他在意。
直到有人缺神经的答道:“怕是小昭的缘分到了,那小子虽然没什么家世背景,但功夫却是不错,英雄不问出处,与小昭也登对的很……”
她后面说了什么,他已全然听不进,笑容像已经黏在了脸上的一层假壳子——为什么每个人都在盯着他,让他在这张面具下连气也不能透?
其实应该有所准备,也许会有这一天。
他不能要求每一个七秀弟子终身不谈嫁娶,同样也不能要求小昭。只是他安于小昭毫不掩饰的目光,却忘记每一次都无视了小昭目光的人,是他。
“只怕公子还得多出点嫁妆,别让小昭吃苦才好。”
莲漪黑如琉璃的眼比彼岸的夜更深,谁也看不透。他沉默半响却是笑容一深,“也是,虽说七秀坊自来没有准备嫁妆这一说,但又怎么能让小昭嫁出去吃苦呢。”
目光所及之处英姿勃发的少年,乖巧和煦的少女,一、对、璧、人。
气氛渐渐又恢复生动起来,弟子们因为他毫不在意的态度终于释怀,他笑着,应着,脸上没有温度的笑容,黏腻得让他自己都厌恶。
——十年前,是他将她从火海里救出,带回七秀。
把她视为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女孩,看着她一天天笨拙而努力的成长,注意到她的目光时时透过众多弟子落在他身上,平缓而坚定,柔软而执拗。
那不是件好事。明知道因为自己的秘密,他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威胁到七秀——但他心里却是欢喜的,让他在她的目光中也有些喜欢起自己所伪装的这个壳子来了。
因为,那是被她所喜欢的,她喜欢,就好。
他会因此而时常勾起嘴角挂上笑意,这个华丽精致的人偶,仿佛也因此多了一份意义。不止为七秀。
只远远的看,不靠近,不碰触,就不算爱么?
为她毫不掩饰的心意心生欢喜,在她的目光中便平静和满足,就不算爱么?
但是是他十年来一直回避了苏小昭的目光,所以,她从不属于他。
十里红莲孽如骨,红颜如火骨如荼。
他站在暮色中,看黄昏的天空一片惨烈,一身红袍在黄昏的晚风中猎猎,华而不俗的金饰映着残阳最后的光,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七秀公子这个华丽的壳子之下,他却只能远远的站在红尘之外,连碰触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
“——十里红莲孽如骨,江湖中这句话说的真是不错,都不知上天怎么就造出公子这般的人物。”
苏小昭怔怔听颜如烟说着,视线同其他人一样移不开,但是即使再多的目光中,莲漪也能感觉到她的存在,每一次,每一次,都可以毫不费力的找到她的视线——目光一瞬交错,他片刻怔然,因为,苏小昭的目光没有变。
整个暮色鲜活起来,红衣猎猎黑发飞扬,他在残阳逆光中弯起琉璃黑瞳对她微笑——她的心,没有变。
他不需要更多,他只知道一点——苏小昭没有爱上那个少年。
因为她的眼里,没有别人。
看着颜如烟安排她替他整理帐篷,他虽知道自己该回避,但就算是失而复得的些许得意忘形,他站在门口,看她略嫌单薄的身影忙碌。他们很少可以距离这么近,好像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却知道自己绝不可能伸出手。
至少此刻,她还是属于他的女孩,却是不能他碰触的女孩。咫尺也可以是天涯。
“怎么是你来替我整理么。”
“公子……不中意么?”
“我怎会不中意,只是以为你该会多出去走走罢了。”——例如,和那个姓莫的少年?
他在苏小昭脸上看见一瞬间的局促,那难以被辨别的慌乱,却让他的心安了下来。
因为她在乎。
他心中已完全消失了对莫小铩的介怀,那个孩子不会是他的威胁。
他该高兴吗?
继续把她放在眼前,不正视,不回应,只期望她和大多七秀弟子一样终身不嫁留在秀坊——这样,他就高兴了吗。他的笑容淡去了温度,重又冰凉黏腻像粘在脸上的一层壳子。
“——这里已经整理好了,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你去吧。”
一切在一瞬间便又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过,因为他只是个壳子——为了保护七秀而存在,不能去爱不能被爱的人偶。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2
十六岁火烧无盐,接掌七秀,正少年意气风发鲜衣怒马——那时的莲漪有多肆意耀眼,江湖就有多少流言蜚语。
他学会收敛学会虚伪,开始懂得如何不见血刃,将冲突减到最小来让他人收起口舌。
然而越是将七秀公子塑造得完美无缺越是感到重重枷锁,年少时的他,没有自制到可以完全放弃自我。
所以开始锦衣夜游,在一身迥然不同的银衫与银狐面具下,卸去了有关七秀公子的一切,没有顾忌没有束缚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越是高调越没有人会把他和七秀公子联系在一起。
即使年纪愈长明白这样的危险与隐患,却已经戒不掉。他需要一个地方来安放真正的自己,只能越发谨慎,哪怕因此而放弃更多东西。
他在很远的地方看着那个有着灼灼目光的少年肆无忌惮靠近小昭,带她坐在树上谈笑赏月,他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却看得到他眼中放出的光彩。
却快要忘记自己最后一次可以无所顾忌的碰触别人是多久以前——是小昭吧,那个他亲手抱回七秀的女孩,所以,已经十年了么……
他该走了,他并不想看着苏小昭和这个少年坐在一起的模样,也许不能碰触就该放手,而他的小昭跟这孩子在一起看起来并不欢喜却也不讨厌。
他在告诉自己,还有别的事要去做——他决定去长安,是因为暗夜之枭。所以,他现在就该转身。
可是,正要移开的目光却看到了他绝不会想看到的一幕。
——所以他早该离开。
他的心静得出奇,无喜无悲,好像只是一片荒芜,什么也感觉不到。
她一个人坐在树上,那小子已经慌乱的跑了。
她看起来似乎只是有些困惑,却看不出对方才那一幕的排斥。
她为难的看着树下,因为,她个连舞都跳不好,更不要提学武功的小笨蛋。
——那个小子,居然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里。他不知道自己是苦,还是笑。然而自己意识到时,人已经飞到她附近的树上。
苏小昭蓦然转头,惊讶和惶恐,满目戒备。
对了,他现在是莲九笙。
从来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无所顾忌没有束缚的莲九笙,在此时他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
莲九笙和苏小昭注定没有交集。
感觉到苏小昭已经戒备几乎僵硬了,心里有些微的柔软,他并不想吓到她。轻轻一跃跳到她坐的树枝上,不等她有所反应便扶着她落向地面。短短一瞬,她的温度从手上传来,还没有真切他便已经放手退开。
“……谢谢!”
踏空而去时小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脚下未停,只想远远离开。今夜却再没有心思去等那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女子。
——※——※——※——
“前面就是枫华谷,快马过谷!”
枫华谷百里枫华,四季枫色,连这里的土地都仿佛是血色染成。这里是土匪流寇的聚集之地,再适合下手不过。而莲漪等的人,这一路都还没有出现。
他不信她会放弃,不需要太多原因,只因为那双跟小昭一样执拗的眼——枫华谷是个动手的好地方,他只是遗憾,若这丫青天白日里大大方方来劫镖,只怕他就没有机会和她好好“相处”一下。
一声尖哨,两旁山坡上顿时出现一群黑衣人向他们放箭——“护镖!”
镖局众人正要力起抗敌,谁知一运功竟然全身一软,十分的力却只使得出五分——他们被下了药!
莲漪见七秀弟子无恙旋身一跃上前帮忙,一身红衣在枫色中翩然翻飞,心思却不停在转——是她来了?
不对,这些人的武功路数与她或花楼全然不同,但他却隐约觉得下药的人的确是她——因为七秀弟子无恙,因为她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只是不解一路镖局如此谨慎她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莲漪边应付敌手边远离,以这些人乌合之众的身手还动不了七秀弟子。而他也该见见等了这么久的人了。
黑色的身影远远映进视线,仿佛填补了心里一些缺失的东西,一瞬间就亲切起来。
“——多得姑娘相救。”
“既然救了你,便拿玉匣子来当谢礼吧,不用客气。”
她的确毫不客气的割开了金总管随身的包袱,里面的东西纷纷落下,她只一把接住一个玉雕的扁平盒子。
——他知道,作弄她会成为习惯,这样不好,只是他的心情,更不好。
所以他在思考之前就已经出手,玉匣子在她手上还没有拿稳,便被白绫卷着落到了他的手上。
她抬头,微愠,“莲九笙!”
“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你也……不、嫌、可、耻。”
他却不自觉的笑了,郁结的心情就那么一扫而空,他抬了下玉匣子,“想要便来找我吧,在长安等你。”
——她那想要扑上来咬他的眼神,真的不错。
他的确迫不及待再见她,说不定跟她好好打一场,他的心情会好一些。
——月黑风高,他拦住她的去路。再见,的确如他所料,心情不错。
“玉匣子在哪里?”
“你猜,我会不会带在身上?”
她默默拔出短刃,举向他,“你觉得一个玉匣子在手可以压制我?杀了你,让玉匣子从世上消失,我一样可以交差。”
他依然笑,仿佛无论她怎么做自己都不会被触怒,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面对她时的底线在哪里——“那好,反正我们要了解的还很多,今天便先看看你武功如何。”
面对她敏捷的身手,他手避开攻击,反捏住她的手扭向她身后,向自己一拉。
她蓦地贴向他,淡然的气息扑面而来竟让他莫名一滞,没有什么味道,就像夜风,不着痕迹。的确,就如同类。
她挣了几挣,“放手。”
她的挣扎与他无关,他只是低头,细细端量她的脸。
数次交手,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的看清彼此——倔强的眼,坚定而执拗。
她先别开了脸,放低声音轻轻重复,“放开。”
那忽然柔软的声音像戳中了心底,他的目光变得清浅,仿佛一湾池,微荡开涟漪。
他的手不自觉松了几分,却仍没有放开,“你的眼生得很好。少些冷冽,会更好看。”
低低的声音仿佛轻絮,带着若有若无的魅惑。
回应他的,起初是些微的疑惑。
然后那双眼里敛去锋芒,放缓了目光,仿佛在试探着。
“花楼的人,都像你这般机灵么。”莲漪轻笑,那原本三分的像,变作七分,果然会让他不忍心对着这样一双眼下手。他松了手,笑容始终在唇边,不曾褪去。
“你要什么时候才肯把玉匣子给我?”
“今晚我又没带来,不如先打过再说。”
“——你这个人真心可恨。”
“那便恨吧。”
他依然浅笑,手指抚过她脸侧,她的确可以像得叫人心惊,只是那一个是他一直小心不去碰触的宝贝。而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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