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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爱笔记-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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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
  他说话时没有望着妻子,只是看看儿子。阿尔丰索一看到他站起身来,就不吭声了,脸上显出惊慌的神色,仿佛急着要帮父亲的样子。堂利戈贝托走过卢克莱西娅身旁上楼梯时仍然没有看她一眼,尽管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知道她是不是还满脸通红,还是石榴红色;她是不是气愤,是不是惊讶,是不是困惑,是不是焦虑不安,是不是像他一样在想:这个孩子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按照什么阴谋行事,还是一时心血来潮,一时儿戏,一时失望和卑劣的心态,一时敌视幸福的恶作剧。他发觉自己走路的样子仿佛是个瘦弱的老人,便挺起了胸膛。他快速登上了楼梯,好像要证明给人(给谁呢?)看:他仍然是个精力充沛的人,身体十分健康。
  他只是脱掉了鞋子,仰面朝天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他浑身发热,发烧了。他看到黑乎乎的眼帘上出现一片蓝色的斑点;他觉得听见了上午失败的野餐中曾经听到过的马蜂好战的嗡嗡声。片刻后,由于一片安眠药的显著作用,他睡着了。还是昏迷过去了?他梦见自己得了腮腺炎,小小的阿尔丰索,用老气横秋的声音,摆出一副专家的架势,对他发出警告:“爸爸,你要小心呢!这是一种过滤性病毒,如果钻到下面的睾丸里,就会在那里给你长出两个乒乓球那么大的东西,那就不得不开刀了。就跟长出智齿来一样啊!”他喘着粗气惊醒过来,浑身是汗水,——卢克莱西娅太太给他盖了一条毯子——他发觉夜幕已经降临了。外面很黑,天上没有星星,大雾挡住了米拉芙洛尔防波堤上的灯火。通向洗澡间的门开了;随着一道射进半明半暗的卧室的光线,卢克莱西娅太大走了进来,她身穿睡衣,准备上床。
  “他是个魔鬼吗?”堂利戈贝托问她,心里非常烦恼。“他明白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说的话?他做这些事情是不是知道它的分量,是不是考虑到后果?难道有可能他不加考虑?会不会他就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那些恶作剧简直只有恶魔才干得出来,可他自己并非情愿?”
  他妻子坐在了床脚下。
  “这些问题,我每天都要想好多次。”她说,神情极为沮丧,不停地叹气。“我想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感觉好点吗?你已经睡了两个钟头了。我给你做了很熟的柠檬汁,放在保温瓶里了。我给你倒一杯吧?啊,对了,顺便说一句:阿尔丰索到奥里瓦尔大街去看我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打算瞒着你不说。这两天实在太忙,我就给忘到脑后去了。‘”“当然是这样。”利戈贝托急忙说道,一面挥挥手。“劳驾,别再谈这件事了。”
  他起身,目中嘟囔着:“这是第一次正常时间之外我睡着了。”说罢,向他的更衣室走去。
  他脱光了衣裳,穿上睡衣和拖鞋钻进了洗澡间去做睡觉前细致认真的清洁卫生工作。他感到难过和困惑,脑袋里嗡嗡响似乎预示着一场重感冒要来临。他把澡盆里放满温水,又撒上半瓶盐。放水的同时,他用牙线清洁牙齿,然后再刷牙,接着用一把小镊子清除耳中的小绒毛。
  他有多长时间丢下了每周用一天的工夫除去日常洗澡之外,还要对每个器官进行特别卫生保健的好习惯?是从与卢克莱西娅分居之后开始的。差不多有一年吧。现在要重新建立这个每周一次清洁卫生的规定了:星期一,掏耳朵;星期二,剪鼻毛;星期三,修脚;星期四,剪指甲;星期五,清洁口腔和牙齿等等。泡在澡盆里以后,感觉情绪不那么低落了。他试图猜测卢克莱西娅是不是已经钻进被窝了?她穿的什么睡衣?是不是会脱光衣服?他终于做到了让那个不吉利的景象暂时从脑海里消失:奥里瓦尔大街上那座小住宅前,一个小小的少年身影站在门口,小小的指头在按门铃。应该对这孩子下决心采取措施,当机立断。可是什么措施呢?任何措施似乎都不合适或者不能采用。走出浴盆。擦干身体之后,他用从伦敦弗罗里斯商店买来的花露水擦脸,这是英国劳埃德保险社的一位同事和朋友定期从伦敦给他寄肥皂、修面液、除臭剂、滑石粉和香水。他穿上睡衣裤,把原来的睡衣挂在更衣室里。
  卢克莱西娅太太已经上床了。除去床头灯之外,她把房间里其余的灯光都熄灭了。外面,海水用力地拍打着巴兰科的悬崖;风声发出凄厉的哀鸣。他一面钻进妻子的被窝,一面感到心脏在猛烈地跳动。一股柔和的鲜草、带着露珠的鲜花、春天的馨香,钻进他的鼻子,深入到大脑里。处于这样紧张到几乎升腾的状态,他感觉到左腿儿毫米的地方就是妻子的大腿。
  在昏暗又是间接的灯光照射下,他看到妻子穿着玫瑰色的绸缎睡衣,由两条细细的吊带与肩膀相连,睡衣上方镶有一道花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乳房。他松了一口气。变了模样。欲望,强烈而冲动,此时正在充满地的身体,从毛孔向外溢出。妻子身上的香味让他感到眩晕和陶醉。
  这时,卢克莱西娅已经猜到他的感觉,伸手熄灭了床头灯,又同样伸手给他,把他搂进怀中。他一接触到卢克莱西娅的身体,不由得呻吟一声。他迫不及待地抱住她,一面搂紧对方的胳膊和大腿。与此同时,他亲吻着她的脖子和头发,一面不停地说着亲热的话。可是当他已经开始脱掉自己的衣裳和剥去妻子的睡衣时,卢克莱西娅太太在他耳边脱口说出一句相当于冰水浇头的话来:“从六个月以前开始,他就去我家看我了。第一次是个下午,他突然来到我家,就是奥里瓦尔大街的那处房子。从那天起,访问就没有中断过,他从学校里早退,不上绘画课。每周来三四次。他和我一起喝下午茶,总要逗留一两个小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前天和昨天我没有给你讲这件事。本来是要讲的。我发誓真的是要告诉你的。”
  “卢克莱西娅,我求求你。”利戈贝托哀求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不管你是多么想讲,都别说了。我爱你。”
  “我要讲给你听。现在,就是现在。”
  她继续拥抱着他,当丈夫寻找她的嘴唇时,她张开了嘴巴,也热烈地亲吻了他。她还帮助他脱掉了睡衣裤,也脱下了自己的睡衣。但是,当他用双手抚摸她的身体,嘴巴从头发转移到耳朵、面颊和脖子时,她还继续在说:“我没有和他睡觉。”
  “亲爱的,我什么都不想知道。难道咱们非得谈这件事不可吗?尤其是现在!”
  “对,就是现在。我没有和他睡觉。但是,你等一等。倒不是因为我的功劳,而是他的过错。假如他向我提出睡觉的要求,假如他稍稍向我做一点点暗示,我都可能跟他上床的。
  我会非常愿意,利戈贝托。有好几个下午,由于没有和地上床,我感到很不舒服。你不恨我吗?我必须跟你说真话。“


  “我永远也不会恨你的。我爱你。我的心肝儿。我的好妻子!”
  但是,她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坦白出另外的心事:“说真的,如果他不离开这个家,如果他继续跟咱们生活在一起,那种事还会发生。利戈贝托,很抱歉。最好还是让你知道找的心事。我实在没有办法对付这个孩子。我不愿意发生那种事,不愿意让你感到痛苦,就像从前发生的那次一样。我知道你吃过苦头,亲爱的。
  可是,我怎么能骗你呢!他身上有种力量,有种我不知道的东西。假如他又一次想干那种事的话,我会跟他干的。我拦不住他。哪怕是破坏了婚姻,永远破坏了婚姻,我也会干的。利戈贝托,真抱歉,非常抱歉,可这是真话。残酷的真话。“
  妻子开始哭起来。他剩下的那点激情已经烟消云散了。他把她搂在怀中,心情非常沮丧。
  “你给我说的这一切,我都一清二楚。”他低声说道,一面继续爱抚她。“我能怎么办呢?
  难道他不是我儿子吗!我能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呢?让谁管他呢?他还太小娃!你以为我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办法?等他再长大些,当然可以把他送走了。至少让他念完中学吧。他不是说想当画家吗?那很好嘛。让他去学美术好啦。送他去美国吧,去欧洲,去维也纳。他不是特别喜欢表现主义吗?让他进埃贡·希勒曾经读书的学院,曾经生活和逝世的城市吧。可是现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我怎么能把他赶出家门呢?“
  卢克莱西娅太太紧紧贴在他怀里,把双腿攀在他腿上,用双脚支撑着丈夫的双脚。
  “我并不愿意你把他赶出家门去。”她柔声说。“我很清楚他还是个孩子。我一直猜不出来他是不是明白事情的危险性,是不是知道用他自己的美貌、半机智半可怕的聪明会诱发灾难。我说这番话,仅仅是因为这都是真的。如果有他,咱们总是生活在危险中,利戈贝托。
  如果你不想让那种事情再度发生,那就要监视我!管制我!盯住我!今后,除你以外,我不愿意跟任何人睡觉,亲爱的丈夫。利戈贝托,我非常爱你。你不知道我是多么需要你,又是多么想念你。“
  “我知道,我知道,亲爱的、”堂利戈贝托让她转身仰面朝天躺好,然后爬到她身上去。卢克莱西娅太太似乎也让欲望给征服了——她面颊上已经没有眼泪,身体正在激动起来,呼吸也急促了许多—一,因此,刚一感觉到他爬到身上,就分开了双腿,让他进入了体内。堂利戈贝托长时间。深深地亲吻着她的嘴唇,他闭着眼睛,完全投入在性交之中,如同一个幸福的新人。两个人严丝合缝地结合在一起,互相触摸,互相摩擦,从头到脚,汗水交融在一起,缓慢而又有节奏地晃动着,尽量延长快感的时间。
  “实际上,这一年里,你和许多人睡过觉。”
  “啊?是吗?”她嘟嘟嚷嚷地说道,好像在用腹部说话,声音来自某个神秘的腺。“有多少人?都是谁?在什么地方?”
  “一个动物爱好者,你曾经跟猫们睡觉。”
  “真恶心!真恶心!”妻子无力地抗议说。
  “一次青春期的爱情。一个科学家把你带到巴黎和维也纳,他还唱起来……”
  “说出细节来!”卢克莱西娅太太一面喘息一面费力地说道。“全部细节!甚至最小的细节。我做的事情、我吃的东西、人家都让我干了什么,你统统讲出来!”
  “菲托·塞玻亚那个臭狗屎差一点把你给强奸了!还包括胡斯迪尼婀娜!是你把她从争吵的狂怒中救了出来。最后,你跟她就是在这张床上做爱的。”
  “我跟胡斯迪尼婀娜做爱?就在这张床上?”卢克莱西娅太太嘻嘻笑起来。“这真是奇怪。由于阿尔丰索的过错,找差一点跟胡斯迪尼婀娜做爱,那是有一天下午,在奥里瓦尔大街住宅里发生的事情。利戈贝托,那是唯—一次我的身体欺骗了你。而在我的想象中,我欺骗了你成千上万次。如同你欺骗了我一样。”
  “在我的想象中,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可你给我讲讲你的事情吧!”丈夫加快了横冲直撞的速度。
  “你先讲!我后讲!你还跟什么人做过爱?怎么干的?在什么地方?”
  “跟一个找编造出来的孪生兄弟,一个海盗兄弟,在一次狂欢晚会上。跟一个在事故中被阉割了生殖器的摩托车赛手。你曾经在弗吉尼亚当过法律教师,把个法学权威给拉下水。
  你在洗蒸汽浴的时候跟阿尔及利亚大使夫人做过爱。你的两只脚曾经让一位18世纪的法国恋足癖发狂。在咱俩和好前夕,你和我还去过墨西哥城一家妓院,跟一个混血姑娘上床,她险些咬掉了我的耳朵。“
  “别让我笑!傻瓜!现在别让我笑!”卢克莱西娅太太抗议遭。“你要是打断了我的快感,我要你的命,要你的命!”
  “我也来高潮了!一起来吧!我爱你!”
  片刻后,二人都安静下来了,他仰面朝天,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全身缩成一团,依偎在他身旁,继续刚才的谈话。室外,伴随着大海涛声的是猫们打架或者发情的大叫在冲击夜空;此外还弥散着马达的轰鸣和汽车喇叭的狂叫。
  “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堂利戈贝托说道。
  她谦恭有礼地在他怀中揉搓了一下。
  “能持续下去吗?咱们能把幸福持续下去吗?”
  “不能持续。”他温柔地说道。“任何幸福都是短暂的。幸福是一种特殊的东西,是非同寻常的。但是咱们应该经常让它更新内容,不允许它熄灭。要不断地煽风吹火。”
  “从现在开始,我锻炼肺活量。”卢克莱西娅大声说道。“我要把肺练成鼓风袋。幸福要熄灭的时候,我就吹出一股清风,让火苗升起来,越来越高。我就呼呼呼地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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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静静地拥抱着一动也不动。堂利戈贝托以为妻子如此安静一定是入睡了。但实际上,她还睁着大眼睛呢。
  “我早就知道咱俩会和好的。”他在她耳边说道。“几个月以前,我就想和好,就在找办法。可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才行。就在这个时候,你的那些信一封又一封地来到我手中。
  亲爱的,你早就猜中我的想法了。你比我好!“
  妻子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可是随即又松弛下来。
  “这个写信的办法真是绝妙的好主意。”他继续说下去。“我说的是这个写匿名信的办法。这是个巴罗克式的圈套,是个光彩照人的计策。你编造出我给你写匿名信的理由,好有借口给我写信。卢克莱西娅,你总是让我感到惊喜。我原来以为了解你,可并非如此。我绝对想象不出你这个可爱的脑袋里会策划出这些阴谋诡计和弯弯绕来。结果真好!是不是?对我来说,是场及时雨。”
  接着是又一次长时间的沉默。堂利戈贝托在数着妻子的心跳,犹如对位旋律的音乐,不时地与他自己的心跳混合在一起。
  “我很想跟你一道出去旅行一次。”他信口说道,过了一会儿,他觉得睡意渐渐要把他压倒了。“到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去,完全是异国情调的。那里谁也不认识咱俩,咱们也不认识任何人。比如,去爱尔兰。也许,年底就动身。我可以用一个星期或者十天。你愿意吗?”
  “我更愿意去维也纳。”她说,舌头不大灵活,是不是睡意袭来了?是不是做爱之后总是让她感到慵懒?“去看埃贡·希勒的作品,去参观他工作过的地方。这几个月来,我整天听人说起他的生平和绘画。结果,惹起了我的好奇心。阿尔丰索对这个画家的神魂颠倒,你不感到惊讶吗?据我所知,你一直就不大喜欢埃贡·希勒。那阿尔丰索的迷恋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耸耸肩膀。这孩子从什么地方染上这个爱好的,他连一点印象也没有。
  “好吧。那咱们十二月去维也纳。”他说。“去看希勒的绘画,去听莫扎特的音乐。的确,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希勒的作品;但是,可能现在开始让我喜欢了。如果你喜欢,我也会喜欢的。我不知道阿尔丰索这股热情是从哪里产生的。你睡着了吗?我不会放开你的,跟你再说一句:晚安,亲爱的。”
  她嘟嚷一声:“晚安。”她翻过身去,把脊背贴在丈夫的胸膛上。他早已经侧过身来,弯曲了双腿,让她好像坐在他膝盖上一样睡在怀里。分居前的十年里,二人一直是这样睡觉的。
  从前天起,他和她又恢复了这个姿势。堂利戈贝托一只手越过卢克莱西娅的肩头,摸着她的乳房;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细腰。
  附近的猫们已经停止战斗或者性交。马达们的轰鸣或者嚎叫消失了好大一阵工夫。由于这个与自己身体紧密相连的可爱形体所产生的温暖和越来越温暖,堂利戈贝托有这样的感觉:在一片静静的浅水中,在一股亲切的惯性推动下,他在飘浮,在滑动;或许是在星星的空间里,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向那些寒冷的星星奔去。这样心灵充实、和谐平静、与生命共振的感觉能够持续多少天?能够持续多少小时而不被打乱呢?好像回答他这个心中默默的发问似的,他听到卢克莱西娅太太这样在问:“利戈贝托,你一共收到我多少封匿名信?”
  “十封。”利戈贝托回答说,身体猛烈一颤。“我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呢。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也收到了你十封匿名信。”她回答说,身于一动也不动。“我猜想这叫做爱好对称。”
  这时,身体变得僵硬的是他了。
  “你收到我写的十封匿名信?可我从来也没有给你写信啊!连一封也没写过!无论匿名的还是签名的都没有写过。”
  “我早就知道了。”她说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实情的就是你了。你是一无所知啊!你还不明白吗?我也没有给你寄过匿名信。一封也没有!但是,我敢打赌,唯一的一封真信,肯定没有到你手中!”
  时间过去了两秒、三秒、五秒,二人既不说话,也不动作。虽然可以听到大海的涛声,可是堂利戈贝托却觉得夜空里弥漫着公猫发怒的尖叫和母猫发情的干嚎。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终于,他低声问道,尽管他很清楚卢克莱西娅是非常严肃地说出这番话的。
  她没有回答。她如同他不久前那样地平静和保持沉默。那令人端不气来的幸福是多么地短暂啊!利戈贝托,真实的生活又回来了,它艰难又严酷!
  最后,他建议:“要是你没了睡意,现在我也不困了,与其像有人那样用数羊群的方法入睡,还不如咱俩把事情弄个明白呢。干脆,现在就说。当然这要听你的,如果你乐意的话。
  因为假如你宁可忘掉它,那咱们就忘掉它!今后永远也不再说这些匿名信的事情了。“
  “利戈贝托,你很清楚:咱们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些匿名信的。”妻子肯定地说道,口气里露出倦意。“你和我都很明白无论如何得办的事情早晚要办,那干脆现在就办!”
  “那么,好吧!”说着,他坐了起来。“看看那些信吧!”
  天气变凉了。二人走进书房之前,穿上了晨衣。卢克莱西娅太太带上装有热柠檬汁的保温瓶,给丈夫治疗所谓的感冒。互相拿出那些信之前,他和她又用同一个林子喝了几口热柠檬汁。堂利戈贝托把那些匿名信都收藏在最后那本笔记中了,空白的纸上还没有写上注释和补遗;卢克莱西娅则把信放在一个手包里,用一条深紫色的绸带捆在一起。二人看出信封都是一样的,信纸也相同;这种信封和信纸在中国人开的杂货铺里用四个雷阿尔就可以买到。
  但是,字体是不同的。当然,卢克莱西娅太太那封信,唯一的真信,是不包括在其中的。
  “这是我的字体。”堂利戈贝托低声说,一面克制着自以为可以克制的惊讶程度,结果还是惊讶不已。他非常仔细地查看了第一封信,几乎不理睬内容,而是仅仅集中研究书法。
  “好啊,实际上,我的字体是最一般化的了。谁都能模仿。”
  “尤其是一个爱好绘画的少年,一个小艺术家。”卢克莱西娅太太下结论说,一面挥动着那些所谓由她写的匿名信,她刚刚翻阅了一遍。“这封信却相反,是唯一我写给你的信,他没有交给你,因为他不想让你拿这封信同其它的信做比较,免得发现这个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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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字体有点像你的。”堂利戈贝托纠正她的看法;他早就拿着放大镜在仔细研究了,好像集邮专家看珍稀邮票一样。“总之,是一种圆体字,很像绘画。是那种在修文学校、可能是索福亚农式的学校里读书的女子的字体。”
  “以前你不认识我的字体吗?”
  “不,不认识。”他承认道。在这个连连让他大吃一惊的夜晚里,这是第三次惊讶了。“现在我才发现不认识你的字体。根据我的记忆,你从来没有给我写过信。”
  “这些信也不是我写给你的。”
  接下来,在多半个小时里,二人都一言木发,默默地阅读着各自的信,或者更确切地说,阅读着自己不了解的那另外一半的匿名信。他和她紧挨着坐在大皮沙发上,背后有靠垫,旁边有一台立式高脚台灯,玻璃灯罩上画着一群澳大利亚土著部落的人像。巨大的圆光把俩人都笼罩在光环里。他俩不时地喝一口温热的柠檬汁。还不时地地或者她发出一声嘻笑,而另外一个并不扭头问问“你笑什么?”因为他或者她不断地由于惊异、愤怒,或者出于一时感情脆弱、柔情、宽容、惆怅而变换着表情。俩人不时地侧视一下对方,感到疲惫不堪、困惑不已、犹豫不决。从哪里开始呢?
  “他钻到这里来了。”利戈贝托终于说道,一面指书房,指指书柜。“他翻腾过我的东西,也看过我写的文字。这些笔记中最神圣、最秘密的内容,他都看到了。甚至连你不了解的东西,他都知道了。那些所谓我给你的信,实际上也可以说是我的,虽然不是我亲笔写的。因为我敢肯定:信中所有的句子都是他从我的笔记中抄录的。他做了一个俄式冷盘,把思想体系、引言语录、笑话、游戏、自己和他人的思考都混杂在一起了。”
  “所以那些游戏、那些命令,我觉得像是你的。”卢克莱西娅太太说道。“相反地,这些信,我不明白怎么会让你觉得像是我写的呢?”
  “我那时急得发疯,很想知道你的情况,很想得到你发来的信号。”利戈贝托辩白道。“落水的人会抓住任何眼前的东西,不管是不是让人恶心。”
  “可是那咬文嚼字的风格呢?那附庸风雅的文字呢?不是更像科林·德亚多的东西吗?”
  “有些文字像是科林·德亚多的。”堂利戈贝托说道,同时在回忆,在联想。“几个星期以前,科林·德亚多的小说开始出现在家里。那时我还以为是女佣或者厨娘的呢。现在我知道这些书是谁买的、又是做什么用的了。”
  “这个坏小于!我要宰了他!”卢克莱西娅太太叫起来。“居然拿出科林·德亚多来!我发誓要宰了他!”
  “你还在笑?”他吃惊地问道。“你觉得有趣,是不是?咱们应该祝贺他?应该奖励他?”
  这时,她真的笑了,时间很长,比前一次更爽朗。
  “说真的,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利戈贝托。肯定这没有什么好笑的。那难道应该哭鼻子?
  应该生气?好吧,如果应该生气,那就生气吧!那明天你就跟他生气?大吵一通?狠狠惩罚他?‘“堂利戈贝托耸耸肩膀。他也很想大笑一阵。可他觉得自己很愚蠢。
  “我从来没有惩罚过他,更没有打过他,所以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他坦白地说,有些不好意思。“因此只好听之任之。说实在的,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来对付他。我猜测无论他干什么,总是他胜利。”
  “好啦,既然如此,这一次咱们也有得分的地方。”卢克莱西娅太太依偎在丈夫怀中后为他已经搂住了她的肩膀。“咱们这不是和好了吗?如果事先没有这些匿名信,你绝对不敢给我打电话请我去白房子喝茶。对不对?没有这些匿名信,我也不会去赴约。肯定不会的。
  这些信铺平了道路。咱们不能抱怨,因为他帮助了咱俩,让咱俩和好了。因为咱俩和好了,你是不后悔的,对吧?利戈贝托。“
  他最后也笑了起来。他用大鼻子摩擦妻子的脑袋,感到她的头发弄得眼睛痒痒。
  “不后悔。永远也不会后悔!”他说。“好啦,经过这么多激动的事情以后,咱们终于赢得了可以做好梦的权利了。这一切都棒极了!可是,夫人,明天我还得去办公室啊!”
  两个人手拉着手回到了黑暗的卧室中。她又大着胆子开了这样一个玩笑:“十二月咱们带阿尔丰索一起去维也纳吧?”
  这真的是玩笑吗?堂利戈贝托立即排除了这个坏思想,然后高声宣布:“不管怎么说,咱们组成了一个幸福家庭!是不是?卢克莱西娅。”
  1996年10月19日于伦敦
  附录:情爱的诱惑
  —关于《情爱笔记》的采访录
  1997年春,巴尔加斯·略萨发表了他的新作《情爱笔记》,立刻引起轰动,在西班牙和伊比利亚美洲成为最畅销书之一。西班牙《阅读指南》杂志记者埃尔维拉·韦尔维斯就这部被称之为《继母领》续篇的又一部艳情小说采访了巴尔加斯·略萨;请作者本人来评论一下这部作品,下面便是他们的谈访录。
  埃尔维拉·韦尔维斯(以下简称埃):有人断言《情爱笔记》是您的最后一部艳情小说。
  巴尔加斯·略萨(以下简称已):“最后”这个词我从来不用。我认为没有什么东西是最后的,特别是在文学上。写这部作品给我带来了莫大的愉悦。我写得很高兴,这种情况对我是少有的,因为写小说总是令我充满激情,我在构思和写作时精神始终处于紧张状态,可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差事。相反,这次我真的写得心旷神信,因为我觉得书中的幽默风趣跟情爱占据着同等重要的地位。这就是说,《情爱笔记》绝不仅仅是一部艳情小说,尽管情爱的描写是作品重要的组成部分。
  埃:当然,从正面意义上讲这部小说也是有分量的。您是不是想把这部作品写成您的另一部作品——《继母颂》的续篇?
  巴:《继母颂》开头是计划两个人合作写的,另一个人是我的画家朋友,名叫费尔南多·德西斯罗。但是,这个计划始终没有实现,因为,尽管我们作了最大的努力,还是难以在一起工作,我们两个人都感到有点别扭,不舒服,结果最后放弃了这个计划。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打算要写一部以绘画和其它艺术形式为基本内容的小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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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在您所有的创作中,性罪错的描述都占重要成分,这部作品也是如此。也许您认为《情爱笔记》中性罪错的描写是最立竿见影,换言之,是最大胆直露而不可辩驳的吧?
  巴:除非在最原始的社会,人类的性生活并不仅仅表现在兽欲上。在原始社会之后,当社会开始丰富它的知识,完善它的组织机构、它的神话和它的文化的时候,性爱便逐渐地不再仅仅局限于肉体活动,而是增添了一系列的其他成分;在这些成分中,有各式各样的体验,文化乃其一。这正是《情爱笔记》所要表现的:肉体的爱,亦即情爱是基础,尔后由于文化领域中的各种礼仪,虚构和幻想,这中间包括文学和艺术,爱情便扩大到了一个不同的范畴。而《情爱笔记》主要是利用文学和艺术这两个手段使主人翁堂利戈贝托建造起他幻想和虚构的爱巢。奥地利表现主义回家希勒和一维也纳分离派“画家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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