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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顺治十四年-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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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养蚕人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一章 他乡客
林志斌一直在噩梦里挣扎。
一会儿恍若是身在大海,右腿突然抽筋,剧痛之下,身子不受控制的往水下沉啊沉,想要呼救,一张嘴却是身不由已喝进数口腥咸的海水。
一会儿恍若被抛进了火炉,深身热的难受,从骨子里泛出的燥热让人忍无可忍,偏又动弹不得。
一会儿又好似光着身子躺在冰天雪地里……
竟不等他搞清楚己身缘何如此,朦胧的意识便滑向更深的混沌。
如此反反复复,间或耳边传来忽远忽近的声音,耳朵嗡嗡作响,只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身上偶尔会有被擦试的模糊触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志斌终于摆脱不良状态,清醒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
稍等一会儿,待眼睛习惯黑暗,才发现自己仰面躺在一张床上,身上厚厚的被子盖到了下巴颌处,手也规规矩矩被放到被子里紧紧裹住。
他试着想把被子往下拉拉,竟发现单是抬起手臂如此简单的动作,此时做来,都透着十分的吃力。
林志斌放弃努力,开始琢磨起来。
嗯,适逢假日,约了朋友一起去海边游泳。然后呢?对了,他的腿突然抽筋,好像溺水了……
依目前情形来看,应该是获救了吧?可这里好像不是医院啊,而且,为什么不开灯呢?留一盏台灯哪怕是璧灯也好啊,黑灯瞎火的,这样对待病人不妥吧?
嘴巴里发干,也发苦。
林志斌歇了一歇,双肘一用劲,勉力撑起了身子。
未及坐起,只觉得身上发软,不由自主倒回枕上。倒下时略偏了些身子,只半边头挨到枕上,身体与床板接触,发出“噗”的一声,不响,但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听来,却甚是清晰。
几步远的距离外,另外一个更脆一些的声响传来,伴随着一声“哎呀”的小小痛呼。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略带急切的走过来,一个女性的温婉声音道:“小少爷,您醒了?”
林志斌在女人的帮助下坐起身体,有些怔疑——小少爷?他没听错吧,这是哪门子称呼?
女人又回去桌边,须臾,灯亮了。
林志斌眼睛都要直了。
忍不住揉揉眼睛,那、那分明就是一盏油灯,已经被淘汰的油灯,如今就是想在旧货市场淘换都不容易啦。
“夫人守了小少爷好几天,身子有些支持不住,打昨个儿晚上起,老爷不准夫人再熬夜。今晚奴婢守着,刚才打了个盹……白天老爷给少爷把脉时就说了,少爷已经不烧了,这一两天内必醒。”
再次走过来的女人、准确点来说是女孩儿,更让林志斌瞪大了眼睛,几乎怀疑自己此刻犹在梦中。
昏暗的灯光下,女孩儿的服装、头型和发饰,这种打扮,林志斌熟悉也陌生。
说它陌生,现实生活中他还真没见到哪个女人做如此打扮;说它熟悉,电视里经常看到。还有这屋里的摆设……
他直直的目光,让女孩儿十分担忧,一只手伸到他额头反复试了几次,“小少爷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我这就去找老爷来。”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林志斌本能的伸手拉住她——等等,他还有些问题要问。
这一伸手,却又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那只手,包括露出来的手腕,俱是又瘦又小,分明就是孩童的手!
“小少爷?”
林志斌怔了片刻,“我口渴,有水吗?先给我杯水喝。”
女孩儿飞快的端了杯白开水过来,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把杯子凑到他嘴巴下方,口里一边叮嘱道:“慢些喝,不够我再倒。”
林志斌连喝了两杯水。
清凉凉的液体滑下肚里,人多了两分精神,身上也好似添了些力气。
迟疑片刻,低声问:“我这是——怎么了?我睡了很久?”
“小少爷不记得啦?您都躺四天了,昏昏沉沉一直不醒,夫人可是急坏了。这大冷天的,忽然掉进河里边,又喝了一肚子水……”好容易喊人救上来,人几乎就没气了。幸好家主人医术高明,多方诊治,才终于缓过一口气,陆陆续续有了气息。夫人眼睛都哭肿了,六个月的身子,险些为此动了胎气。
“大冷的天?现在不是夏天吗?”
林志斌眉头皱了起来。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酷热的夏天与朋友去海边玩,隔了四天,就变成大冷天了?还有——“夫人?哪个夫人?”
“小少爷,您怎么啦?夏天早就过去了,今儿个是十月十一,下个月就进冬月了,这天能不冷吗?夫人当然就是夫人,是您的娘亲啊。”瞧见他面上恍似十分迷茫,带着不解,女孩儿迟疑的问:“小少爷记得我吗?”
林志斌用眼看过去,她瞧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十足古人的打扮,而且是做丫鬟打扮,就摇摇头。他确信今晚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
女孩儿声音里多了不安,“我是桐月啊,打小就伺候小少爷……您别慌,我马上去找老爷来。”
“桐、桐月!”林志斌赶紧喊住她,“不用找……来,太晚了,别吵了大家休息。我没事,许是睡的太久了,头有些昏昏的,什么都想不大起来。”
“真的没事?”
林志斌点头,肯定道:“真的没事。我现在就是有些饿。”
桐月略做犹豫,夫人如今身子重,这时候去找老爷,免不了要惊动夫人。她打量少爷情况还不错,这会儿清醒后,头也不烧了。赶紧给他弄些吃食是正经。
“瞧我这粗心劲,小少爷几天没正经吃东西了,这会儿可不就饿了嘛。老爷说小少爷这早晚就要醒了,厨房一早就做了粥备着,您稍等,我这就去取。”
桐月拿了灯笼,关上门出去了。
林志斌双手举到跟前,仔细看,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再怎么样用力瞪,可还是一双孩童的手,绝对不超过十岁。
是做梦吗?
是做梦吧?
林志斌摸摸孩童样的脸,心里寻思:今儿这梦做的还真是——诡异!
话说回来,他经常做梦,有时临睡前看了某些情节离奇的书或者电视节目,也会在当晚的梦里带些端倪,梦里飞来飞去,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
今次感觉可实在太真实了。林志斌略有些恍惚——难不成,关于溺水也是他的一场梦了?
这样想的时候,他却愣了一愣:若按常理,人在梦中时,很少会想到做梦这个问题呀,每次这么一转念,非立马醒过来不可。
正出神间,桐月已经快手快脚回来了,手里托着一托盘,上面放了一碗粥,几样配粥吃的小菜。
鼻间嗅到饭香,林志斌的肚子立刻咕噜噜叫起来。
真可惜啊——
他忍不住想,好几次了,每次梦到一大堆好吃的,想扑过去大快朵颐的时候,梦就醒过来了。
他气定神闲的等着眼前这一切消失。
然而——没有!
桐月把一个小桌子拿到床上,摆好饭菜,“小少爷快吃吧,这粥是温的,不烫。小少爷几天没吃东西,一下子吃太多对肠胃不好。现在先吃点垫垫,等天亮我再给您做些可口的。”
林志斌真真是愣了半晌,今儿个这梦,怎么不对劲呢?
到底哪里不对?不管了,吃饭皇帝大,先填饱肚子再想辙。
一口小菜配一口粥,待粥吃尽,肚子也差不多有七分饱。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感情这不是在做梦!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二章 清初
林志斌,不对,现在该称他做陈旭日了。
在一个夜深人静时分,陈旭日第一次,在这个陌生时空睁开了眼睛。
桐月见小主子情况不错,伺候他吃罢饭,两人略略说了几句话,遂各自休息。
桐月很快睡下,反而是陈旭日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他睡不着。
怎么可能睡得着呢?他神经再粗,这时候也惊得无以复加,无话可说,心乱如麻。
若不是亲身经历,凭谁跟他说人会穿越,能凭空穿越到几百年前,他也决计不会信啊。
大约是高中时,物理老师讲到光速时,曾经这样说:现在已知的速度里,光的速度最快,理论上来说,倘若有人发明了超越光速的交通工具,乘坐其中的人,就能亲眼看到秦始皇。
陈旭日听的一头雾水。
再后来有人解释:当你以光速运行时,光速已经追不上你,所以你所看到的光是静止的,时间是静止的。当你以超光速运行,你会赶上以前发出的光,所以你就能看到过去了。
好吧,他还是有些迷糊。
现在发生这种离奇事,他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作用,他的意识超越了光速而回溯到这个已经成为历史的时空?或许因为这具身体的波长啊磁场啊等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使得他本该成为过客的意识,“咻”的一下被吸了过来,嗯,想像一下磁石吸引铁钉的画面。
或许,两个不同的人,因为溺水产生了某种契机?至于其中出现的时间嘛,就是超光速飞行,也需要一个时间差才能飞到现在的时空?
越想越混乱!
凡事喜欢找出原因的陈旭日捧着发胀发疼的脑袋投降了:毫无头绪,算了,不去想了。
这个身体只有九岁,理论上来说,已经二十九岁的他,等于凭空拣了二十年来活。
他的“父母”,哎,想要称呼他们做父母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做父亲的陈浩,恰是而立之年,仅仅比从前的他年长一岁。该称做母亲的袁珍珠,比他还小着一岁。
陈旭日现在能记着的只有自己的亲身经历,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却是一丝也无。就好比电脑重装系统后,先前系统的种种信息被完全覆盖,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好在他现在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父亲陈浩是位在太医院供职的御医,主动为他的失忆找了一个合理解释:落水后惊吓和高烧的后遗症,以后慢慢自己就恢复了。
陈浩私下跟妻子道:“儿子这种烧了数日的风寒挺危险的,我从前行医,亲眼见过一个孩子高烧三天,醒来后脑子烧坏了,好好的孩子变成一个傻子。咱们该庆幸了。”
陈旭日后来旁敲侧击,从桐月嘴里听说,“他”四岁启蒙,母亲管教甚严,平日里不是读书习字,就是跟着父亲学习医书,那一日他提前完成了母亲规定的功课,便乘着母亲午后休息,偷偷跑到府外玩。不料过河时,恰逢一位八旗子弟纵马驰骋,路人纷纷躲避,推搡间失足跌落河里……
此时正是清初,顺治十四年,满清入主中原,仅仅十年出头。
以“反清复明”为已任、或者打着这种旗号的残存的抵抗力量,分布于民间各地。
一是残存于云南贵州地区和缅甸地区的南明永历政权和张献忠的大西军余部,一是残存于长江三峡地区的李自成的大顺军余部——夔东十三家,还有割据福建的金门和厦门地区、正在准备将在台湾的荷兰殖民者赶走的郑成功。征战讨伐的兵戈时起。
此外,还有以三大思想家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为代表的部分汉族地主,仍然怀念故国,拒绝与清政府合作。
而天子脚下的北京城,及其周边,老百姓们各安其业,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秩序。
打江山兴兵戈,首当其冲,受苦的是老百姓。就大数人来说,谁坐江山都是没差的,那把椅子上坐的是谁,关他们辛苦讨生活的市井百姓何事?
明朝的朱姓天下也没给他们带来啥好处,各种苛捐杂税重压下,不过是苟延残喘过日子罢了。待到后来李闯进京,口号打的倒好“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屁,患难时同心共济,富贵时却是离心离德,于京城的百姓,不过是又一遭的磨难。
“剃发易服”令,惹来大家众口一词的不满,在满人“留发不留头”的高压下,不平之声逐渐平息。
人首先得活着,活下来的信念根植于各人内心深处成为生存本能。
不管哪一种坚持,都得让位于人的生存需要。
所谓的头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英雄好汉——甭看大家伙私下里嚷的欢,真正事到临到,能不龟缩妥协的有几人?想当初崇祯坐前多少大臣义愤填膺誓死不做亡国奴,最后又怎样呢?越是嚷嚷的大声,投降时越是干脆利落。
文人尚且不顾风骨媚颜事敌,在底层讨生活的老百姓,何谈气节,何谈血性?
终究是随遇而安的占了大多数。
多尔衮于数年前过世,死后遭到顺治的清算,对他实行了削除封号爵位、罢撤庙享谥号、籍没家财等身后惩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些个与他走的近的亲贵大臣或多或少受到牵连。
倒下了一部分人,必然又站起来一部分人。亲政的少年天子很想有番作为,他废除了诸王贝勒管理各部事务的旧例,又采取了停止圈地,放宽逃人法等一系列缓和民族矛盾的措施……
朝廷里屡传不谐之音。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陈浩所在的太医院亦如此。
太医院是独立的医疗机构,为帝后及宫内人员看病、制药,也担负其他医药事务。太医院中的官吏和医务人员均称为太医,而且都是汉人。
尽管汉人地位尴尬,却也不耽误彼此算计。
陈家是中医世家,前朝时就担任宫里御医。
明亡后,陈浩的父亲流亡南方,隐居于乡下。
数年前,门生故旧辗转托来消息:今上对前朝医术高明的御医很是看重。
老人家年纪大了,离乡不易,也不想再回到伤心地——陈浩身上有一个兄长,继承了父亲衣钵并被父亲寄予厚望的陈家大哥,曾经被认为是学医天才,亡于明末战乱之中,一家数口,连呀呀学语的小孙儿都没站下。
陈浩顶了父亲的差事,几经考核,进了太医院。
初时,陈浩在太医院相当于给人打下手、甚至是打杂的小角色。
就是那种沾光打赏轮不到,出了罪过常常被推出来做顶罪羊的那种。
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了。
这种情况直到去年才慢慢好转,陈浩可以直接给宫里贵人看病,遇到贵人们欢喜,随手赏下来的东西也时有所得。
至此,家里环境慢慢好转。
母亲再不用亲自操持家中杂务,请了一位专管做饭的妇人。春天时袁珍珠怀了二胎,家里就又买了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模样清秀性子活泛手脚伶俐,取名叫新月。
桐月是陈浩夫妻进京途中买下的孤女,彼时陈旭日还在娘胎里,一晃九年过去了,桐月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夫妻俩为她说了一门亲事,只等来年春天行礼。到时候两个人一起在陈家做活。
还有一人名唤陈伯,却是陈浩父亲从前的老管家,眼瞅着就上五十知天命的岁数,一生中倒有四十多年在陈家服务。
陈伯妻子早逝,独子成家后跟在陈浩的大哥身边伺候,一就亡于战乱。他打小看着陈浩长大,是以虽名为下人,陈浩一向拿他当父执辈尊敬。
时序进入冬月,第一场冬雪洋洋洒洒飘落,陈旭日弄清楚了所处的时代背景和家里的大概状况。
心里却是隐约添了些不安的感觉。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三章 亲情
数日前,陈旭日婉转自陈浩嘴里打听到,今上,也就是顺治皇帝与董贵妃生下了尊贵的四阿哥。
“四阿哥出生那天,你正好落水……”
提及此事,陈浩觉得时间赶的颇为凑巧。那几天皇贵妃待产,若无要紧事,当值不当值的太医都要滞留太医院待命,待皇贵妃顺利产子且母子均安才获准回家休息。
当时陈旭日情况一度十分危险,阴历十月的河水冰冷刺骨,刚满九岁的小身体根本受不住。陈伯央人给陈浩递话,喜得贵子的顺治情绪正好,无意中听到这事,当即赐了一棵百年以上的珍贵东北野山参给他。
“那天、四阿哥出生?”
陈旭日怔了一怔,这真是赶的巧了。
一时间,脑中忽然晃过一个念头:倘若他迟上一刻,或者早上那么一刻,会不会就能投生于那个皇家贵子身上呢?
这个念想倏忽一闪即过,陈旭日注意力不在这上边。
老实说,他并不知道顺治和董鄂妃的儿子确切的出生年月,这时候才从父亲嘴里听到,可他至少知道一件事:这位甫一出生即被顺治寄予厚望、称他为“第一子”的尊贵的四阿哥,出生仅仅一百零八天——这日子他记得准,盖因它和水浒一百单八将一个数——还没来得及取名,就在深邃隐秘的紫禁城里原因不明的死去了。
问题是,董鄂妃生产时,父亲都得在旁待命,等那四阿哥病重,父亲岂不是要做四阿哥的太医之一?
倘若四阿哥终于不治——这点陈旭日非常肯定——负责诊治的太医还有活路吗?这四阿哥可是最得顺治疼爱的尊贵皇子,历史上他和其母董鄂妃不幸早逝,累的大批人包括太医、宫女、太监等陪葬。天子若是震怒,迁怒于太医无能,休说本人,抄家灭口祸及满门都属正常。
陈浩不知儿子脑中转悠何等样的念头。
托这位贵主的福,皇上破例赏了珍贵的野山参。陈浩回来后,一半拿来给儿子调理身体,一半给即将生产的妻子备着,是以对这个襁褓中的小小人儿实是充满了感激。
此时嘴里犹自念道:“看皇上对四阿哥的喜欢劲,看来这大清帝国的龙椅,总有一天要让他坐上去……”
话一出口,陈浩自知失言。
因着顺治对甫出生的四阿哥的过度喜爱和重视,朝中对此很有非议。这等言辞,倘若被有心人听到,保不齐就是日后祸患的根苗。
遂暗暗告诫自己当谨言慎行,并叮嘱儿子这些话不得跟他人提起,就转了话题,考较儿子医书上的学问。
陈家既是中医世家,家里的孩子自启蒙之日起就接触中药。
“陈旭日”年已九岁,于此道浸淫当有数年,哪个有大毒少用治病多用伤人,哪个味苦性温能治霍乱,等等,一些药草方面的常识均熟记于心。
现下这个身体换了主人,前尘往事一概不记。
然而巧就巧在,林志斌自己的职业亦是医生,在大医院服务数年,也算是小有名气。
他是西医,于中医只知皮毛,却并不像有些西医,一味推崇各种复杂仪器,把西医奉为圣典,动辙就认为中医中药“不科学”。
正相反,他认为中药材取自田间地头,生来带着自然界的天然灵气,通过巧妙的排列组合,能治各种疑难杂症且毒副作用小。至于各种砭石法、针法、灸法、经络学说,更是暗合天地运行之理,包含哲学之道,可谓五千年中华文明凝练出的珍宝之一。
他认为中医西医之间并不存在对立,二者的关系不应该是谁打倒谁,而是互相扶持互相弥补,共同抗击疾病。
许多医术高超的西医往往会用中成药,甚至有些大医生是读中医出身,许多中医也信服西医的检查手段,只有那些半桶水的哗众取宠之徒,既不懂西医又不懂中医的,才会出于某种目的扯起科学的大旗,作出一副不灭中医不罢休的圣斗士模样。
“凤仙花一身都是宝,活血消肿少不了;枇杷根能解毒,枇杷子却有毒;三七名贵长伤口,甘草能解百种毒……”
陈家祖上整理出一套适用于少儿启蒙的中草药歌诀,背起来朗朗上口,极方便小儿记忆。
如今林志斌既然成了陈家子,瞧这情形,也不存在变回去的可能,少不得要顺着“父亲”的意思,好生背诵这些歌诀了。
他本来就是医者,如今改西医为中医,将来不说济世吧,行医四方,总是不缺口饭吃的。是以并不讨厌学这些。
对儿子浑然忘了大部分从前所学,陈浩却不是十分忧虑。
很多东西儿子都能说上一些,显见底子还在。而且现如今更似兴趣大涨,学起来比从前更认真更投入,说是举一反三亦不为过。管家陈伯说,现在的旭日少爷,很有几分他大伯当年的风采了。
陈旭日草草背了些书,他心里有事,便托词头晕回屋了。
“儿子呢?”
袁珍珠扶着腰走进书房,身后边新月拿了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盘酥皮点心,两盏地黄百合杏仁粥。盛在白生生缀着一枝红梅的瓷碗里,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你又下厨了?”
陈浩赶紧扶妻子坐好,这就七个月的身子了,出出进进需着意小心。
夫妻俩一直盼着能给儿子添个伴,省得他孤零零自己个儿。
不成想一直没有消息,儿子都九岁了,她才怀上第二胎。
陈浩打心眼里盼着再添个女儿。忍不住用略带责备的口气道:“你呀,怎么就不听劝?你这身子比不得往日,何嫂子厨下手艺不错,想吃什么你就给她讲,用不着你亲自下厨。”
新月快手快脚把托盘上的东西收拾到桌子上,正要退下,陈浩喊住了她,“少爷回屋了,把一碗粥送到他房间里,这点心也拿过去……”语声微顿,又改了主意,“算了,点心就不必送了,就把这碗粥给少爷吃。”
新月答应一声,端着粥离开了。
陈浩坐到妻子身边,解释道:“刚刚儿子说头晕,这点心必是吃不下的。”
袁珍珠皱眉问:“不要紧吧?我瞧儿子这些日子闷闷的,不喜欢说话,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说着便要起身瞧他去。
陈浩摆手道:“不碍的,儿子落水后,身体有些畏寒,再说这天是越来越冷了,不喜欢活动也是有的。”
袁珍珠想了想,点头道:“儿子吃了一番苦头,这些日子规矩多了,想是怕偷跑出家挨我们的罚,连话也跟我说的少了。”
“他自己知道错,苦头也吃了,就不必罚他了吧?小孩子家家的,偶尔淘气一回也是有的,照我看哪,吃一回教训不全是坏事,好歹日后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省得我们耳提面命整日价为他担心。”
袁珍珠却是嗔了他一眼,道:“都是你平日里惯着孩子,什么都由着他性子来,要不然他敢一个人溜出家门?你当好人,把个恶人让我来做,别人家是严父慈母,我们家却是倒了个儿,弄的儿子跟我都生分了。”
陈浩赶紧握了她的手,陪笑道:“怪我怪我,不该应承带他去集上玩,那些天宫里又脱不开身……儿子懂事了,他晓得你这当娘的疼他哩。头前还跟我说,院子里的雪没大化,路面滑,新月人小力小,倘若你院子里散步,让我一定要陪在左右小心照顾些。”
“儿子真这么说?”
“那还有假?你知道我从来不说假话哄人的。”
袁珍珠想到儿子这些日子的“冷淡”,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这就到年底了,过了年儿子又长大一岁,他也真该懂事了。”空着的左手抚上棉衣下高高隆起的腹部,“再过些日子,儿子就有个小妹妹,也可能多个小弟弟,老爷,看来咱们旭日以后定当是个好哥哥啦。”
“那还用说,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当然啦,主要是他娘教的好……”
陈浩还待再说,妻子已经笑着抽出手,把粥往他跟前推推,“快喝了它,再耽搁就该凉了。”
“既要做药膳,怎么就不做些适合你吃用的?我和儿子倒没什么,你现在才是最该补身子的人……我跟你说啊,往后真不能再下厨了,一个不当心,这要磕着碰着可不是玩笑。”
“何嫂子厨艺好是好,这药膳养生上懂的却不多,往后总须慢慢教导。上半晌我瞧儿子有些咳嗽,声音沙哑。他呀,打小就不喜欢喝苦药,我就寻思着弄碗粥给他吃。”
地黄百合杏仁粥属于药膳的一种,做法却不麻烦,只需把粳米洗净加适量清水煮至烂熟,再将生地黄、苦杏仁、百合加适量水煮沸,咕嘟一会儿,用细纱布过滤,去渣留汁,最后把药汁加适量冰糖倒进粥里边,煮上一会儿即可盛出食用。
这粥功能清热润肺,生津止咳,适用于咽喉痛痒,燥热咳嗽等症。眼下却是非常适合儿子吃,袁珍珠瞧他这几日胃口不佳,人也清瘦了许多,遂亲自下厨做,只恐厨娘中间火候把握不好,儿子不喜欢吃。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四章 大少爷
陈旭日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要在现代社会,做个医生,小日子过的比上不足,却是比下有余。工作几年,加上家人援助,刚刚在大城市置了一处小窝,地方不大,九十平,一个人住着却也尽够了。
大学时谈了个女朋友,长的漂亮,毕业后又处了两年,正计划着买房结婚呢,不料平地惊雷,女友移情于一个四十许的二婚男人,做生意的,有钱。
山盟海誓尽成空。始知在金钱面前,爱情它就是个屁。一时熄了再找的念头。平日里工作忙,闲下来的时间上上网,跟朋友聚聚,出门看看远山近水的,小日子过的也算滋润。
房子有了,下一步打算买车呢。而立之年前的目标简单而直接:有房有车。却不料突然就来到这么一个、嗯,让人无语的地方。
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九岁孩童。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陈旭日活动的地点暂时只限于一所宅院,他所认识的人,只限于府内的寥寥几人。
陈浩、袁珍珠、桐月、新月、何婶子和陈伯。
陈旭日曾央陈伯采买日常吃用之物时,顺便携他出门走走。
却被打了回票,这且不算,陈伯把这事讲给袁珍珠听,害他耳朵足足受了两个时辰的罪,最后不得不低头认错才算完结。
于他来说,突然要认一对陌生人做父母,感觉上一时是转不过这个弯,何况单就岁数来说,他们根本就是同龄人,就这么矮一辈,要恭恭敬敬称呼同龄人做父母且惟命是从……哎。
只是陈浩和袁珍珠对“他”着实不错,平日里嘘寒问暖、吃的用的样样都为他考虑到了,而这个身体或者有着它固有的记忆,每每看到那夫妻俩,就觉得亲切,想去亲近那两人。
既然要留在这个时空,留在这个家,未来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过,陈旭日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些很现实的问题。
在这个连种族都要讲究的万恶的封建社会,连鼻孔朝天在这北京城就差横着走的满清亲贵,都要自称为“奴才”,因此说他的家庭算是处于社会底层了,也就比最底层略强上一些。陈旭日只希望日后不愁温饱,谋生方面,就做个医生好了。
虽说他现下对中医所知连皮毛都算不上,毕竟是家学渊博,只要认真向学,守着一个好老师陈浩,将来总能学有所成。至于旗人亲贵们,惹不起,咱总躲得起吧?日后他绝对不要做太医,只要学得真技术,一定选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沿续他穿过来前的追求——生活要平静安乐,日子嘛,不求大富大贵,小康即成。
封将拜候建功立业?挽强弓舞长剑,甭说他没那份本事,就算他有心想学,也得有那个条件不是?
入朝为官?免了,他可不会夜郎自大的认为自己打三百多年后穿过来的,就比这些古早人聪明。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他在现代社会就对彼此算计的活计拎不清,若要一头扎进官场,凭什么跟人那些专精此道的老狐狸一争长短?备不齐啥时候就被推到前头做炮灰啦。他可只有一条小命,虽说这命是拣来的,毕竟也是条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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