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向导成长日志-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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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一起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没有季节系统调节气候，大学卫星中无论早中晚都是恒定的二十摄氏度，花坛中应该分时节开放的花朵全部拥挤在一起，对比这些颜色鲜艳花朵，金属板天空是灰蒙蒙的不起眼，工作时间能看到不少机器人倒悬在天空上进行清理和维修，而卫星中央的守夜塔，依然不变地静静矗立。

　　　　给夏佐到上一杯茶的鄀九州对着窗外，又看回带着茫然的夏佐，一些话涌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没关系，他有些苦闷地想，他们至少还能在学校里相处一年呢。

　　　　于是他咽下那些思念的心情，再见的喜悦，提起另一个话题。

　　　　“今年的学校有大活动，你知道吗？”

　　　　***

　　　　“远航者联邦，和平纪念日一百周年，当然。”

　　　　就在夏佐和鄀九州第一次相遇的首都空间穿梭站边不远的那条小巷旁，虫族首领虫阿纳日来在人类社会中的一处据点，名为金沙之酒的地下俱乐部中，有人摇晃着手中细长的葡萄酒杯，柔声说。

　　　　“当初哨兵向导内战胜利后设立的纪念日，经过漫长的一个世纪后，又被惨烈的两次人虫战争赋予了新的意义，人类站在战争的废墟上，展望和平的外来，嗯，政府宣传部的词写得真好，读起来朗朗上口。”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

　　　　这个金碧辉煌又空旷的房间依旧没有开灯，上一次阿纳日不开灯是因为她要充分延展开自己的听觉来观察墙后的打斗，这一次不开灯，却是因为说话男人的要求。

　　　　阿纳日不喜欢，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在黑暗中活动的老鼠。

　　　　但是对面的男人显然觉得隐瞒身份最重要，他不仅要求不能开灯，还使用人类科技，将他的面容掩藏在黑雾中，让能够夜视的阿纳日也无法判明对面的男人是个什么货色。

　　　　裁剪精致的银灰色西装，定制的牛津皮鞋，若隐若现的男士香水，男人浑身上下充斥着上流社会的味道，但对于阿纳日来说，她能感觉到优秀基因的气息。

　　　　这个男人会是很好的食物，如果他不是虫族在人类中和合作者的话。

　　　　“请问，”雌虫不忿说，“您能不说废话吗？”

　　　　“人类的情怀，阿纳日小姐大概不太懂，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尽量少提起的。”

　　　　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不过阿纳日听来，这是在嘲笑她。

　　　　相比于人类来说……只知道吃，传承精神就是吃掉一切的虫族大概算不上文明，虽然他们在学术上将虫族称为人类发现，除人类之外第一个进入宇宙阶段的智慧种族。

　　　　“如果你能说出你的名字，我大概会更开心。”她说。

　　　　“要对阿纳日小姐说抱歉了，我不能告诉您我真实的名字。”男人靠近她，握住她的手抬到唇边，阿纳日感觉到自己潜藏在人皮下的虫足蠢蠢欲动，它们想要把这个男人撕碎，却仿佛惧怕什么一样，被男人握在手中，一动也不敢动。

　　　　“不过，您可以称呼我为战争。”

　　　　一边说，男人一边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

　　　　这个吻手礼不能说不标准，也不能说不温柔，但男人才抬起唇，阿纳日立刻就把手中抽回。

　　　　不能吃不能吃不能吃……

　　　　雌虫按捺自己的欲。望。

　　　　男人没有把她的举动放在心上，坐回原位。

　　　　恨得牙痒痒的阿纳日质问：“你说要我去人类崽子的学校刺杀，来吸引人类元帅和将军的注意力，结果我们反而落入人类元帅的圈套……”

　　　　“从搜捕中逃出来很不容易吧。”男人说。

　　　　“哼。”

　　　　“我们也损失了很多啊，这些年在军队中安插的人手几乎都被清洗了，安怀春从维克多·图兰手中接过调查的事物，在发现线索这方面他比元帅阁下可要厉害得多，这个月我们好几次差点被中将阁下抓住尾巴呢。”

　　　　他说着看似示弱的话，半带调侃半带嘲讽。

　　　　差点么？就算是安怀春，不依然没有抓到他们。

　　　　“军队暂时交还给维克多·图兰好了，将整个联邦的军事力量抓在手中的他就算再警惕也会放松一些，这就是我们的机会，首领虫小姐。”

　　　　男人微笑着，他的笑容无人看到。

　　　　“一万只脑虫已经进入首都，和平纪念日的时候，一定会发出很大很漂亮的烟花来吧。”

　　　　***

　　　　夏佐：“和平纪念日的大阅兵？”

　　　　都是和平纪念日了，为什么要阅兵？

　　　　“只有掌握强大的军事力量，才能有和平啊，”鄀九州说，“我们学校作为第一军校也会有一个团参加阅兵，小白脸，要和我竞争执旗手的位置么？”

　第47章　主角并不姓夏

　　　　几天后。

　　　　听着操场上的喧闹声，安怀春对着光屏对面的银发男人说：“你觉得这几位学生中，哪个适合当执旗手？”

　　　　图兰元帅的视线从文件上移开，看向他。

　　　　安怀春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铺着浅咖啡色的胡桃木地面和浅灰的暗纹墙纸，实木的办公桌上是雪白的桌布，精致的青色细颈瓷瓶上流转的光晕，插在瓷瓶中的金盏菊跳跃的色泽格外鲜嫩又夺目。

　　　　这些不过是背景。

　　　　人造恒星光从拉开一线的帆布窗帘后倾泻而下，从洁白桌布的刺绣一直跳跃进胡桃木地板拼接的缝隙中，安怀春一半在光亮中，一半在阴影里，光与暗的对比太过鲜明，以致有些刺眼。

　　　　图兰觉得，还有些不详。

　　　　办公室的装修是而今联邦流行的后地球复古风格，安怀春在心里稍稍一算，就发现自己在首都国防军事大学当老师的二十年工资顶多只能买上这间办公室一半的装修材料。

　　　　所以……他为什么会身处这样一间土豪办公室，真是一件让人费解的事情。

　　　　“不然呢，”图兰元帅挥开不详感，看出他在想什么，在光屏对面说，“首都国大之中，有除开你之外最适合校长办公室的人吗？”

　　　　安怀春极为正经地回答他：“不，我不适合。”

　　　　图兰元帅：“哪方面？”

　　　　安怀春：“私德。”

　　　　图兰元帅：“……”

　　　　这个人就这么把这两个字说出来了啊？

　　　　深得自黑秘籍的安怀春人五人六说：“一个好吃懒做的人是无法成为一个好校长的，你也不希望学生们向我学习对吧？”

　　　　“好吃懒做这一点我确实十分认同，”图兰元帅放下手中的光路笔，连续处理文件五个小时，作为天生体力不出众的向导他已经十分疲惫，偏偏这个时候安怀春还说着找揍的话，“所以，如果你不好好工作的话，我就把你的消息透露给第三集团军的某些人，如何？”

　　　　安怀春：“……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图兰元帅：“我能。”

　　　　相貌平凡，气质温润的男人忧郁地呻。吟，向后躺倒在校长办公室和床一样柔软的办公椅上。

　　　　和他的条件比起来，椅子上连坐垫都没有铺的维克多·图兰简直是苦修士的待遇。

　　　　坐在前任校长留下的豪华办公室中，安怀春将窗帘的缝隙拉大，拥有整个大学卫星最好视角的窗户外的风景映入他眼中，虽然在武力上连大部分预备役军校生都比不过，他也能够望见遥远处的操场。

　　　　学生们中最引人注目的几个人他一下子就看到了。

　　　　爱莲娜·霍尔，鄀九州，夏佐。

　　　　三人中唯一的女性靠在足球场的门柱上，她身边围绕着其他女孩，不知道说到什么事情，笑作一团，惹来男生们蠢猪一样的目光。

　　　　鄀九州却是在和他的“兄弟们”打篮球，也不知道这才开学多久，他在学校中的兄弟陡然增加三倍有余，安怀春知道，黑发哨兵因为公开宣言是他的脑残粉，第三集团军中的人已经和他接触，鄀九州这段时间已经接手第三集团军在校内的势力。

　　　　这两个人，都是领导者。

　　　　除开剩下的夏佐。

　　　　灰发翠眼的少年一圈一圈围着跑道慢走，每当他靠近哪里，哪里的人群就散开。

　　　　安怀春觉得，指望这孩子和其他人打好关系是不可能了。

　　　　除开这三人之外，教师们提交上来的报告上也还有其他人，但是和这三个人的能力相比，他们就像不能和皓月争辉的米珠一般，在三人的光芒下黯淡无色。

　　　　他盯着夏佐长吁短叹，正要合上窗帘，正好对上了鄀九州遥远看过来穿透力极强的眼神。

　　　　两人之间的距离至少有四公里，但鄀九州的目光依然犀利，直到他发现偷看夏佐的是他认识的人，那份犀利才被错愕压下去。

　　　　年轻的哨兵转身，看也不看投篮，在旁观者为他又赢下两份的欢呼中，回头向着自己老师挤眉弄眼。

　　　　大概表达的意思是【哟大叔一个学期不见你升官发财啦？】

　　　　安怀春猛地拉上窗帘。

　　　　图兰元帅：“你学生的天赋和能力确实不错，你不想让他当执旗手？”

　　　　“九州出生政治家族，”安怀春沉吟，“柯家从来是都是反战派系，你最近强硬地大清洗军队内部，却选择他当执旗手，可能会让别人多想。”

　　　　“现在就这样畏畏缩缩，以后他正式成为你的接班人，你要怎么办？嘱咐他和柯家脱离关系吗？”

　　　　“图兰，九州不是我的接班人。”

　　　　“那下次就不要为他说情，安。”

　　　　两个人隔着光屏互瞪一眼，秉承古老东方含蓄原则的安怀春发现自己实在应付不来元帅阁下，岔开话题。

　　　　“或许向李道林卖个人情？他的确一直支持着军部的任何动作，偶尔也要让他拿个好处。”

　　　　“夏佐不行。”

　　　　图兰立刻反对。

　　　　银发的元帅连理由也没有给出，“看在李道林的面子上，可以让他进国旗团，会在公众面前长时间露脸的执旗手绝对不行。”

　　　　安怀春眯起眼。

　　　　这个时代的人类各种人种混居，能够区分血统的也只有姓氏，有着亚洲姓氏的男人虽然不少混血的特征，但还保持着亚洲人细长的双眼。

　　　　眯起眼的时候，他看起来像是一条蛇。

　　　　“你调查了夏佐这孩子吗？”

　　　　“我调查了，你要一份资料吗？”

　　　　“不，”安怀春回绝，“我不需要，你知道就可以。”

　　　　他们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开始谈论剩下人中谁更适合当执旗手。

　　　　图兰元帅有些心不在焉。

　　　　军部有不少研究计划设计机械化改造人体，以及修改基因，这一些已经违反法律，他却没有想到，政府的胆子比军部还大得多。

　　　　人造人……

　　　　如果说从前是政府的污点的话，等这个人造人正式参军，那这个黑锅就要背在军部身上了，这不像是李道林能想到的法子，副总统比较蠢……那么就是凯瑟琳总统女士。

　　　　这些年反对军队在议会上提出的每一项议案的联邦总统。

　　　　和她一比，还是李道林让人省心些。

　　　　安怀春在他沉吟思考时下了结论：“等训练的时候再看看吧。”

　　　　***

　　　　“我相信你们都知道联邦和平纪念日就在一个月后，”班会上，玛丽女士双手背在身后，充满压迫力的目光扫视着班级上每一个人的发顶，在最前排夏佐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我们班有三个国旗团的候选名额。”

　　　　班级安静几秒，轰的一声炸开。

　　　　“国旗团！是我知道的那个国旗团吗？！”

　　　　“要是能进国旗团，在电视露脸，妈妈就再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向导了？”

　　　　“噢噢噢噢女王大人！玛丽女王陛下！请爱我一次！”

　　　　无怪这些哨兵们如此激动，对于首都国防军事大学的学生来说，进入国旗团是他们能想到的最高荣誉。

　　　　首都国大的国旗团，又叫首都国大男神女神团。

　　　　国旗团的主要任务是在重大节日的时候负责在方舟门前广场上升降国旗，一般会有电视台直播，让国旗团在联邦中闻名遐迩的原因，是——

　　　　——脸好。

　　　　一水的俊男美女，身高几乎没有差别，穿着黑色军装，整齐迈步踏着进行曲走向升旗台的时候，整个联邦无论男女老少的目光都被他们吸引了。

　　　　铁血的军人气质和他们的个人气质完美融合，虽然都是一样的装扮，却不会让人错认他们的脸，故而首都国大国旗团又被网民戏称为联邦牛郎团。

　　　　一边被随身智能在脑中进行科普，夏佐一边听着周围人大呼小叫要找向导找媳妇的话语，觉得牛郎团这个名字起得真是名副其实。

　　　　他回过头，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的鄀九州。

　　　　前几天这人说的争夺执旗手的话似乎还回响在耳边。

　　　　不过……他又不需要找向导，参加国旗团浪费时间。

　　　　就在他嫌弃人人想进的国旗团的时候，玛丽女士在讲台上念出三个候选人的名字，首先当然是：“查尔斯·赫特，鄀九州……”

　　　　她停顿了片刻，众人屏息等待最后一个名字，他们的眼神表达出他们祈求这个机会的渴望，只有夏佐淡定如初，因此在玛丽女士眼中格外刺眼。

　　　　夏佐不知道的是，玛丽女士之所以讨厌他，是因为崇拜身为女性的凯瑟琳总统，所以厌恶李道林的关系，他不过是被恨屋及乌地连带。

　　　　玛丽女士现在依然不喜欢夏佐。

　　　　她皱起眉，念出最后一个名字：“……李夏佐。”

　　　　众人：“……？”

　　　　李夏佐是谁？

　第48章　攻略顺利进展中

　　　　过了半晌才有人将这个名字和前排的灰发少年联系在一起，上个学期夏佐的资料上由于户籍管理系统的延迟所以没有姓氏，这个学期才终于补上来。

　　　　说起来，夏佐是李道林的养子这件事情，他们所有人几乎都忘记了。

　　　　因为夏佐本身的存在感足够人忽略他身上的任何头衔。

　　　　李道林在政坛上有许多政敌，玛丽女士在上学期开始煽动学生也利用了这一点，毕竟首都国大的军校生几乎都和政治军部能够扯上关联，李道林政敌的后辈会攻击夏佐是能够料想得到的事情，结果夏佐不仅成功反击，一个学期下来还在学生们中建立了某种威势。

　　　　他的威势不像鄀九州或是爱莲娜·霍尔在学生中的一呼百应，学生们因为他的难言的魅力渴望靠近他，也因为他的强大和冰冷而畏惧他。

　　　　玛丽女士目光扫过那张完美精致的脸，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举起手拍了拍。

　　　　三人站起来，出列。

　　　　“成为候选并不代表你们一定会进入国旗团，作为我们19宇宙步兵一班的一员，如果你们在集体训练中丢脸，我不介意亲自上国旗团训练营将你们揪着耳朵拎回来。”

　　　　在班级其他人的羡慕的目光中，三人听着玛丽女士让人心惊胆跳的威胁，赫特十分严肃，夏佐面色如常，而鄀九州抬起头，勾起嘴角轻佻地行了个礼。

　　　　三人回答得声音是整齐的。

　　　　“是，女士，必然不辜负您的重托。”

　　　　“滚吧。”

　　　　在玛丽女士的命令中，三个人一起离开教室，夏佐的胳膊被鄀九州拉住，灰发少年抬眼看他，哨兵还没有说话，另一边的赫特就哼了一声。

　　　　鄀九州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哟，小白脸，我们一起走啊。”

　　　　夏佐：“……”

　　　　明明都是走一条路，为什么要强调一起走？

　　　　走在前面的赫特已经领先好远，他听到鄀九州的话，讥笑道：“怎么，鄀先生对进入国旗团没有信心，要找个同盟吗？”

　　　　鄀九州竟然没有否认，“是啊我没有信心，所以有信心的赫特先生请尽快走前面，不用管我们这些弱小者了。”

　　　　然后他不管脸色青红的赫特，扯着夏佐就换了一条路。

　　　　一路上哨兵都在语重心长的教育夏佐不要和某些衣冠禽兽的哨兵接触，金发太风骚，有金发的哨兵都是花花公子，还是黑发好，亚裔男人顾家，是伴侣当仁不二的人选。

　　　　夏佐一直沉默着，直到在国旗团训练营的大门才甩开鄀九州的手。

　　　　“鄀先生，”人造人十分诚恳地建议，“你应该去找个向导帮你调节一下类分泌。”

　　　　然后没有等鄀九州反驳他，夏佐转身走进了训练营。

　　　　***

　　　　如果不提鄀九州在训练期间一直用忧愁哀怨地眼神盯着他看得话，夏佐觉得国旗团的训练十分无聊，无聊到了他奇怪为什么要进行这种训练的地步。

　　　　国旗团的候选全部是大三生，由于大四生全部在军队中实习，大三生已经是首都国大学生等级中的最高位，学弟学妹见到他们全部要行礼致敬，这样的大三生，如整齐列队，齐步走的基础训练早就熟练掌握，不会出一点错误，但在国旗团，他们依然要反复进行这种基础训练。

　　　　人造人想，他现在提出退出有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如果他提交退出申请，玛丽女士第一个出来收拾他。

　　　　无怪夏佐希望退出，因为国旗团的训练已经侵占了他除上课之外的大部分空余时间，将他自己制定的学习计划挤得无缝可插。

　　　　学习计划和进入国旗团的机会哪一个更重要，大部分人都认为是后者，对夏佐来说，却是学习更重要。

　　　　没有知识，在这个社会中是异常的。

　　　　夏佐不允许他人发现自己的异常。

　　　　可惜的是，对于同居室友，那些异常并不是他想要隐瞒就能隐瞒得住的。

　　　　在他又一次半夜一点打开光屏看教学视频的时候，头发乱糟糟的鄀九州从下铺爬上来，一脸无语地扯着被子把他盖住。

　　　　“你干什么？”黑夜中，夏佐语气幽森。

　　　　“干什么？！”鄀九州语气十分恶劣，“这句话该我问才对，你在干什么？好好睡觉不行吗？”

　　　　被蒙在被窝中的夏佐闻言有些羞愧，“我吵到你了？”

　　　　鄀九州：“……”

　　　　他总不能说出他在下铺一直暗搓搓偷窥着夏佐的动静吧？他不想被当做痴汉。

　　　　但是面对语气放软的夏佐他没法厚脸皮说出你确实吵到我了这句话，光屏还在一边幽幽闪烁着，他看了看上面唾沫横飞的谢顶教师老头，眼角不禁一抽。

　　　　同寝室的这些天，他终于明白了夏佐到底努力到了什么地步。

　　　　别人或许会为灰发少年的成绩而惊叹，但鄀九州觉得，好辛苦啊。

　　　　夏佐这样努力，实在是太辛苦了。

　　　　他的手放在棉布被子上，经过精神力放大的触感能让他触摸到被子下夏佐的呼吸，他知道这个时候夏佐一定是睁大翠绿眼睛等着他说话，看上去乖巧安静。

　　　　隔着一层被子，哨兵温柔地抚摸着人造人。

　　　　“你的学习不用担心，”夏佐听到他说，“交给我来想办法。”

　　　　这个声音太温柔，熬夜许久的夏佐感受着那双隔着被子的手，睡了过去。

　　　　第二天。

　　　　夏佐面无表情。

　　　　“这就是你的办法？”

　　　　他对面的鄀九州挑起眉，嘴里叼着烟，表情有点贱地摊开手。

　　　　“不行？”

　　　　刚刚结束晚上得国旗团训练，一身汗的他们在图书馆里，坐在一张桌子边，周围是对他们避之不及的人群。

　　　　夏佐压低声音，“给我补习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鄀九州大大咧咧说，“我还不用你花钱呢，就不说班上，你看看全年级全校，有谁的成绩比我好？”

　　　　在夏佐说话之前，他更快地补充一句，“不说实践，只说理论。”

　　　　夏佐被噎了一下，只能点头。

　　　　这一点他无法反驳。

　　　　鄀九州接着说：“以你的学习能力，教学视频根本无法跟上你的进度，我想你还专门放慢了速度……你确定不需要一个学神的辅导？”

　　　　自称为学神，鄀九州的脸皮厚道了没边，但夏佐觉得……依然没法反驳。

　　　　他还是纠结。

　　　　两人身前的书都已经摊开，开讲前的准备都做好，夏佐盯着书本上一个一个方正的铅字，无言半晌，才小声地呐呐说话。

　　　　“我们……是竞争对手才对。”

　　　　我可不想只当你的竞争对手啊，这句心里话鄀九州没有说，他笑眯眯地打开了干扰程序让周围偷听的人们听不到他们说话，才开口：“就算我替你补习，我们也是对手啊。”

　　　　在补习过程中发展出其他感情，那就是意外了。

　　　　鄀九州的主意打得很好。

　　　　不纠结的夏佐行动很快，他搬动椅子靠着鄀九州坐下，一边指着书本上不明白的知识点询问，鄀九州也无愧于他自封的学神称号，一本书下来，就没有哪个点他解释不了。

　　　　平时也没有看到这个人多努力，为什么就这么厉害呢？

　　　　夏佐心里冒出这个念头。

　　　　两人在图书馆待了一个小时，就快速说完了一本书，接下来必须要做题才能巩固知识，夏佐在光屏上列出公式计算，有些心不在焉。

　　　　鄀九州手上翻着一本小说，偶尔瞄几眼夏佐的计算过程，立刻就发现了他的走神。

　　　　“错了。”

　　　　“嗯。”

　　　　夏佐手中的光路笔一顿，删掉前一个公式，重新开始计算。

　　　　图书馆的安静的，快要到闭馆的时间，学生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两三个机器人滴溜溜滚出来，收拾被学生们遗留在课桌上下的废纸或是偷偷带进来的零食袋。

　　　　从机器人脚底伸出的大毛刷一下一下刷着地板，发出重复单调的微小噪音。

　　　　这些动静被静音干扰程序阻隔了。

　　　　角落里的这张书桌好像一张小小的避风港，容纳着孤独的两个人。

　　　　人造人觉得，在这个安静的时刻，他心里好像涌动着什么，漂浮着沉积着，叫嚣着安静着，让他想要说话，却又什么也不想说。

　　　　手中的笔已经停下许久，光屏上没有再出现字迹，连随身智能也沉默无语。

　　　　夏佐意识到，虽然他停下笔，但鄀九州并没有提醒他走神。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能感觉到身边人全神贯注的目光，炙热的，笔直的，像要洞穿目标的粒子光束。

　　　　他想要看看此时鄀九州的表情，但他的肌肉僵硬仿佛碳元素的聚合物，完全不受他的大脑操纵。

　　　　他觉得，一旦他回过头，去看鄀九州，就有什么会成为过去，再也回不到原点。

　　　　破碎的瓷瓶永远不可修复，付出的感情永远不可收回。

　　　　非人与人，一旦踏过那条分界线，就再无后退之路。

　　　　直到轻柔的女声从扬声器中传出，第三次催促图书馆中学生离开，他才感觉鄀九州动作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

　　　　“回去了。”

　　　　“……好。”

　第49章　宁静只在暴风雨前

　　　　这个有些怪异别扭的师生关系，在夏佐和鄀九州之间竟然就波澜不惊地保持了下来。

　　　　两个人的关系也进入认识之后的最缓和期，没有莫名其妙起地争端，没有两言不合开始打架，甚至鄀九州不再说挑衅的话，夏佐也没有争锋相对地反击。

　　　　缓和带着几分暧昧的气氛盘旋在十五平米的宿舍中，宿舍的两个主人一个若无其事，一个迟钝无感。。

　　　　唯一问题是……同校的学生眼快被闪瞎了。

　　　　这段时间，新旧校园霸王同进同出，几乎没有分开的时候，他们走到哪里，光亮就闪烁到哪里。

　　　　那个暗中流传的流言愈演愈烈。

　　　　但是，他们天天都盯着这两个人，鄀九州夏佐什么时候发展出超越对手之间情谊的，为什么他们完全不知道？！

　　　　好像就是突然一天，两个人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关系就变成了这样。

　　　　寒假发生了什么事？

　　　　八卦的学生们大致分成两半，一边是坚持鄀九州夏佐之间有不可告人关系，另一边则认为这两人要是能发展出什么关系，联邦科学院大概能发明第三永动机。

　　　　出乎大部分人意料的是，坚持两人有不可告人关系的人竟然占据学生们的绝大多数。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他们认为，变态和变态在一起，当然是好事。

　　　　还是有不少向导妹子资源被鄀九州夏佐吸引着，他们两人凑一块去了，显然这些资源就会空出来，归属于他们。

　　　　好事，值得庆祝。

　　　　于是，在许多人想要亲身上场替两人打报告结婚的时候，夏佐和鄀九州，不急不慢开始了恋爱。

　　　　对于夏佐来说生活和从前没有太多区别，他每天惦记地只有训练和学习，唯一不同在于如今的训练和学习中都有一个存在感极强地人参与进来，用温和渗透地方法占据了他身边最亲近的位置。

　　　　鄀九州。

　　　　夏佐在空闲时偶尔想想，突然发现他已经并不能把这个人当做单纯的对手了。

　　　　比如训练时的亲昵。

　　　　“哈！”

　　　　一群人皮肤上全部是*的汗水，贴着皮肤浸透衣服，黑色的礼仪军服看不出被水浸润的痕迹，不过队伍一路跑过来，路面简直像是一台洒水车刚刚路过。

　　　　身体素质强悍的哨兵在连续快跑两个小时后，也和热天里的狗一样伸出舌头喘气，他们一边伸手，抹开额头遮掩视线的汗水，一边看向跑在最前面的两个人。

　　　　鄀九州也有些喘，但是他只是胸前的起伏大了很多，热气带着血色上涌到他脸上，在他的双颊上飘出两片绯红来，他右手手掌徒劳无功地给自己扇风，另一只手在给他身边的人扇风。

　　　　他身边的人得到的钦佩和畏惧眼神更多。

　　　　这个看上去像个小白脸的小子……好强。

　　　　在强度那么大的训练中，他依然保持着平静无波，连汗水都只微微冒出来一点，肤色一如既往地苍白，一点运动导致地红晕都没有看到。

　　　　难怪这人从不回应他们的挑衅，只和鄀九州争锋相对，是因为他们太弱小，所以无法入眼吗？

　　　　被打击到的天之骄子不知道他们脑补过头，夏佐眼里是不是只有鄀九州一个人无定论，鄀九州眼里倒是只有夏佐一个。

　　　　哨兵看着夏佐。

　　　　夏佐穿着漆黑的礼仪军服，整个人看上去却是寒冷的洁白，像是一块冰。

　　　　鄀九州忍不住伸手戳戳他的脸，仔细感受一下指尖的温度，才松了一口气说：“幸好还有温度呢。”

　　　　不然你以为呢？夏佐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基因进行过各种修改，体内有纳米机械的支撑，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应该超越人类的他刚才已经发挥出百分百的速度，结果都没有甩开这人，甚至在几个拐弯的地方差一点鄀九州超越，到底谁是怪物啊，难不成这个人也进行过基因改造吗？

　　　　没有说话的夏佐只是默默后退一步，避开鄀九州为他扇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