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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遮天-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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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现在她怎样?”
刀疤突然沉默了,很久,自己照嘴上打了下,“他妈的这张烂嘴,说以前的事情干什么?”
万素飞出言也就后悔了。现在刀疤怎么说都有军功了,如果姐姐还活着,一定会接来照应下的。
于是她甩出一句“乐意陪葬地话,随你”,然后不再说话,接受着乱世中那个聪颖又可怜的无名女子的恩惠,继续她的工作。
刀疤也退到一边去,嘴里随便嚼着片草叶子,眼睛却忍不住追随着万素飞纤细的手指顺着铁疙瘩上的一些缝隙延伸。
很久以前,姐姐在地时候。常常把他拘在身边,他生气。说“我又不会绣花,你拖着我有屁用?”。姐姐便会很好看地笑着回答,“没用,图个踏实。”
他眯起了眼睛,人为什么总要经历撕心裂肺的痛才能明白一点什么呢?
所以现在,他决定留在这里,他知道自己在或多或少承担着什么,虽然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打死也不会开口求他。
他注视着。她的手细而巧,操纵着一些工具。那开始好像鸡蛋一样无处下口的铁块,渐渐分崩离析。
但显然她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时不时蹙起的眉头说明了困难的情 况。
每当看到她屏住呼吸,刀疤感到自己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上去了。
终于,炸炮被大致拆成几个部分,最大的一块还是生铁的圆球,一个小绣筒,还有几个带齿地钢轮,连着一点絮状物,
万素飞咬着牙,在从铁块里往外抽一根什么长长的线。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却突然,耳畔响起一声惊叫,素飞地左手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般突然一缩,整个人表情也一下惊痛不堪。
他第一个反应是,那玩意要炸!容不得深想,一个飞身过去,将她扑出老远,紧紧压在地上。
刀疤伏在地上,紧闭着眼等了许久,却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声传 来。待他一点点睁开眼睛,迎面是万素飞地怒目而视。
“你激动什么!?”,她大吼道。
“我以为要炸……”
“起爆的东西都拆下来了,炸个鬼!”
“那你瞎叫唤什么?”他也让她给骂火了。
“手抽筋了不行啊”,她又瞪他一眼。
“拆个东西能把手拆抽筋,真有你的”,刀疤半天才明白过来,悻悻道。
“你不紧张?不紧张能这么草木皆兵的?”万素飞反唇相讥。
虽然刀疤不太懂草木皆兵,但根据语境能判断大概意思,冷哼一声正想反驳,却看到万素飞略略低下头去,眉骨下方明显集聚着巨大的阴云。
“还有……”,她牙缝中迸出这两个字。
他正想听还有什么,却看到一只愤怒的拳头直奔自己的鼻子而来,“还有……你很重知不知道!!
……
刀疤蹲在地上,搓两个小纸团,塞住左鼻孔的时候,咕哝一句, “妈地,老子压个男人都不想压你”,塞住右鼻孔的时候,“这世道,好心没好报……”
“唧唧歪歪什么呢?过来看看!”,万素飞坐在案几旁,叫他道。
刀疤不咋情愿地挪过去,面对刚才那拆散了地一堆东西,铁球、竹筒、火线等物。
“你看这是什么?”,万素飞把铁球倒过来,轻轻刮出里头一点黑色的粉末。
“倒有点像过年放的小鞭儿里的东西”,刀疤皱眉闻闻,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万素飞道,“要不我不敢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拆开。”
她笑了一下,刀疤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突然有点觉得,挺喜欢她胸有成竹的样子。
“去把大家找来吧!”,她双手撑住案桌,昂着头站起来,笑道。
第六十八章 偷梁
第六十八章 偷梁
“这个,就是那天在火神谷地下埋着的‘火鬼’”,被召集来的士兵们,左手举着黑色的圆铁球,一字一顿地说道。
底下响起一片唏嘘之声,有人不敢相信,更多的,是心有余悸。
“放心,这是空的”,万素飞将铁球倒过来,拍了拍,又道,“大家都放过炮仗吧?”
军士们面面相觑,半晌,终于有人问出来,“统领,跟炮仗什麽关系?”
万素飞一笑,“如果大家放过炮仗,就不需要害怕这个东西。因为这就是像是一个放大了许多倍的炮仗而已。”
说着,她将那各个部分拆开分别展示,“大家看,这个空心的铁球中间装的都是杵实的火药,用这个小竹筒把引线穿进去,沿火槽连在那钢轮上。上面若有人踏动,钢轮与火石相叩,打发火花,引燃火絮,就会发炸。”
“这必是龙鼎城最新造出来的武器,只不过恰巧落在贼军手中,并非那些乌合之众有什么通天彻底之能,大家大可不用担心”,她一边 说,刀疤送上前一个完好的炸炮,二人吩咐观众小心,自己也退到安全距离之外,用长杆前段缚石,击打钢轮,果然,候不多久,惊天动地的一响。
众人果然又发出齐声惊叹,不过这次,那代表惊讶佩服,一片未知的时候,连这群见惯了生死的军士都觉得这辈子不要再靠近那种东西为好,而现在万素飞解开原理,又给与验证,只不过像炮仗那样,马上让人感到是自己可以应对处理得来的,恐慌的感觉就一下消散无踪。
甚至还有人喊起来,“统领,俺们赶些羊,让羊先过去,不就成 了?!”
万素飞看过去,喊话的人是那个外号“没脑”的士兵,她刚想回 答,就看他屁股后头给人踢了一脚,“叫你没脑还真没脑!前头一炸,羊不都掉头跑回来了?”
大家都笑起来,万素飞也跟着莞尔,军心再度凝聚起来,这是最重要的。
等周围安静下来,她才继续说道,“没脑说的也是个主意,不过现在我有更好的想法。因为我们新近大败,匪军大约以为我们士气不振,必将撤军,而此地恰逢大旱……”
众人全神贯注地听着,期待这个胸有丘壑的长官又能拿出什么样的计谋。
…
…
正午,骄阳似火。
一队车仗停在江边,车上跳下许多衣甲乱七八糟的士卒,正是盗贼队伍的打扮。
“快点快点快点”,一个小头目胸前甲冑敞开,露出黑胖的肚子 来,一边拿片纸板扇风一边吆喝他手下的人,又向地上唾了口浓厚的吐沫,“鬼天气,几个月都是大日头!”
于是民夫们嗨哟嗨哟地喊着号子,推着一个大的木器前进,到了江边组装起来,形成一个暂时的轮盘,推动滚轴,清澈的江水从江中一小桶一小桶地被车起,灌到赶过来的一辆马车上拉的一个大木桶中去,泛起一阵泡沫,而这样的大木桶,一排望去,还有十余个,都在进行相同的工作。
“听说官军撤了?”小头目打个长长的哈欠,跟身边另一位瘦高的同僚闲聊。
“奶奶的,撤不撤也不关咱们的事,咱们也就拉水的命了!”
“唉!四更不到就从城里出来,到这儿赶了三个时辰,回去天都黑个屁了!”,前一位也跟着抱怨。
“城里井都干了,不知这苦活挨到啥时候!”
这时,却突然响起一个人的插话:“明天就不用来了……”
“谁在说话?!”方才骂骂咧咧的小头目猛地转过头,大惊失色。
他没有看到谁在说话,可是看到四面八方突然冒出无数的骑兵,潮水一样向他们涌来……
这就是万素飞的计划,由于天旱,城中水源不足,往往会派出小股部队到离城市近的江河去打水,因此她向放出消息佯做撤退,实则埋伏在水源附近,就等着偷梁换柱。
太白星在逐渐沉重的天幕上明灭的时候,迤逦的车仗停在龙鼎城门前,马车的后轮被垫上得力的木块,以防在这坡地上倒滑下去。
哪一营的?腰牌!干什么出去的?”
“嗨,北三营的,还不是去打水的”,铁盔将回答者的面目遮去一半,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递给守城门的士兵。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年轻的士兵问了一句,却没有等待作答的意思,挥挥手道,“好了,进去吧。”
李英跳下车架,向后吆喝一声“走”,冷不防身后突然又起了一句“等等!”,让他整个心尖一抖。
开口的是个半老的士兵,一条腿有点 ,一颠一颠地过来,盯着他的脸看,看得全体车仗上的人心里都发毛。
“这位兄弟,怎么看你面生得紧呢?”老头问。
“您老说笑了,一营上千人的,难道你都认识不成”,李英强笑着回答,那声音却有点掩饰不住地紧张。
“这大热天的,你把头盔捂这么严实做什么?”
“这……这年头……当兵的么……”
万素飞手下咯噔一声,戳断了一根指甲,看李英还算这帮丘八里读过两年书的,平常也能说个几句话,怕有人盘查,还特意安排在前头,这家伙一到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好死不死怎么想起来带个头盔,真是欲盖弥彰,自己也是的,路上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硬是没发现这点疏忽!
她事先也考虑过如果有这种情况如何应付,但说实话,一来毕竟血肉之躯,这些天加起来没睡够三个半时辰,脑子都是糨的,二来杂事也多,有几次刚开始谋划,不知怎么就被打断了,再一个多少抱着一点侥幸,所以到这时,才发现竟然拿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来解决眼下的问题。
李英还在那支支吾吾,万素飞只觉得心都像让人拿一只大手揪着,硬往喉咙上扯,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正在这时,空气中突然炸起一声大吼,她看到前头一个小头领装扮的大兵跳下去,对着老头就是当胸一搡,后者一下跌出好几尺去。
“妈的你罗嗦什么罗嗦,老子们皮都晒脱了一层给你们打水,狗日的你还在这儿装起王八横起来了?!”
万素飞看不清脸,但那放炮的嗓音一听就知道是刀疤,一瞬间她也有点发蒙。
城门的五六名军士迅速围上来,对刀疤怒目而视,碍于块头,还没人敢先动手的。
刀疤却越发不依不饶,劈手抄起一只水瓢,跳上去从第一个大木桶里 水向下泼去,泼了几下干脆连瓢也丢了,用厚底大军靴咣咣地踢那木桶,叫喊道,“老子叫你查!干脆踢爆个卵玩艺儿,大家一道渴死了干净!!”
这样一闹,周围过路居家的百姓纷纷侧目,一看见泼出去的都是亮晃晃的清水,都比见了真金白银还着急,呼啦啦地就都拥过来了。
“你们说说!我们八百人当牛做马的带了全城的水回来”,刀疤越性向下头喊道,“这老王八显摆他祖上放道台哩!唧唧歪歪不让我们进去!”
看到这里,万素飞笑了……
因为她知道大多数的人,并不在乎公正的立场,只在乎自己的利 益。
果不其然,渴急了眼的老百姓显示了他们的愤怒,并不多加追问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叫着,“想渴死我们怎么着?”,“贼兵早退走了,瞎担心个什么?”……将攻击投向了守城门的几位士兵。
人在压力下往往难以保持自己的立场,即使他知道自己没有错。一名兵士扯了扯那个老兵的衣袖,把他从突出的位置拉回原地。
万素飞抓住这默许的瞬间,向前头厉声低喝,“走!”,前头鞭子一扬,马头一摆,车仗便再次开动,刀疤还在向那些簇拥跟随的人群喊道,“不要急,第一桶照例送给大人,第二桶就是你们的!”
马车加速,人们因为这虚假的许诺笑逐颜开,追不上还在后面挥舞着手臂,才逐渐散去。
万素飞擦了把汗,彻底松口气,看向最前头那家伙,没想到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闹事的状元今天也算一展长才啊。
第六十九章 兄弟
第六十九章 兄弟
运水车仗开进城中,已是入夜时分,匪首彻地龙正在饮酒作乐,听说净水运来,出来大发脾气“怎么这么晚”,底下喽啰忙都上来帮助将那木桶卸下。
正在这时,出现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从第二个木桶开始,钻出无数全副武装的军士……匪首措手不及,被一箭放翻,喽啰们全傻了眼,精一点的还知道撒腿跑,笨一点的连动都不会动了。
当然,想跑的也没有跑成……
“禀告统领,东南西北四门已经全部封锁!”
“很好!飞出去一只苍蝇,我拿你是问!”
“禀告统领,宴席上二十三名大头目,四人顽抗而死,其余全部活捉!”
“不错,让他们去招安下属!”
“禀告统领,兵符已经搜到!”
“去城北军营,拿着兵符找理由让所有人上交武器!然后不用我说了吧!”
……
白天的时候,万素飞对俘获的小股贼军进行逼供,对城中事务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这时她一条条命令下出去,大多清晰而顺利。
天亮之前,最后一条命令收到了好的回应“城内所有军营武库,已被控制!所有贼军,或者投降,或者顽抗被毙!”
…
…
于是这场小型地盗贼叛乱就此被终结。万素飞心中长长松了口气。虽说对手只是乌合之众,毕竟是她领军的第一场胜利,何况中间还经历了不小的挫折,也算来之不易。
张贴告示、安抚人民、将匪首押送京城,一系列善后事务安排下 去,部属各个领命行动,却看还有一个人,牢牢站在那里。
“刀疤。你有何事禀报?”,万素飞被他盯得不太舒服,问道。
“统领还忘了一件事。”
“忘了?”,万素飞脑中仔细搜寻一下,似乎没有什么遗漏。
“统领忘了,在火神谷战死的那些弟兄……”。刀疤看着她,说的一字一顿。
“啊!”,万素飞也猛然站起身来,一脸惶愧。
…
…
城郊有一大片乱葬岗子,周军士兵的尸体都被垃圾一样抛在那里。老远就闻得见腐臭的气味,萧索的地面上,低空盘旋着乌鸦和秃鹫,不时发出“哇”地一声。
走近了,万素飞看到,那些尸首中身体周全的几乎没有。有几个脸部没有被破坏的,都凝固着令人不敢多看一眼的表情。而且。六七月的天气,其中大部分都腐败了。搬动一下,有粘稠的黄绿色液体缓缓流出,令人作呕地气息也一下子大量的钻到鼻子中来。
突然间,万素飞就感到自己保持不住那种冷静的疏离。
心里突然很难受,好像有大块的东西堵塞,她说不清楚,可对比以前作为谋臣,在战后统计册上看到阵亡数字。和作为统帅,看到曾经朝夕相处的生命消失。那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放炮似的一声:“喂,你他妈轻点!”
看过去,发现是刀疤揪住一个装殓尸体的民夫——因为他捏着鼻 子,满脸嫌恶地将那些肢体往板车上扔。
被揪住的民夫比刀疤矮一头还多,虽然有些畏惧,可大概到底感觉委屈,顶撞回去:“这么臭的东西你来搬啊!”
两下一争,在场地军士和民夫都迅速围过去,站成鲜明的两个阵 营,气氛突然有些紧张,所有地目光都投向万素飞。
“刀疤,放手”,万素飞站定着看了一会,终于开了口,语气平淡而坚决。
“统领,你!”,兵士们都显出不忿的表情,民夫阵营则像得了 势,七嘴八舌地开始嚷嚷“叫你放手呢,听见没?”
万素飞却不说话,沉默地走向那些尸首。
争吵地众人在一瞬间同时没了声息,因为他们看到,万素飞拉起地上一位尸身,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自己背上。
那男子大概是腐败得最严重的之一了,黄褐色的两根肉条粘在白骨上,面容已经模糊,被她一背,乍一看,倒像是一个人长着两颗头似 的。
她就这么一步步走向搬运的车架,腐臭的液体滴落,打湿了她的刘海,然后一同糊在银灰的面具上……
然后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却只见军士们丢下那些目瞪口呆地民夫,也各自去背负了一位曾经的战友。开始只有几个人,后来越来越多,最后反而是留在那里不动地都觉得局促而羞愧,也都纷纷加入。
整个过程都很沉默,只是当有人经过万素飞身边时,会向她竖竖大拇指,低声道一句“兄弟”。
万素飞不置可否地撇撇嘴,心里说,我是姐妹好不好?
汴京。
一支刚刚受到接见的仪仗队伍从承光殿出来,浩浩荡荡向忘忧宫而去。
周荣走到窗边,目送着这支队伍的背影,一手下意识地不停往外扯龙袍颈子处的扣子,道,“真没想到韩国会遣使结盟,还送来世子做质子,当真是意外之喜!”
“皇上洪福齐天!”
周荣转头去看看身后的随身内监,叫小喜子的,暗暗叹了口气。
忘了不是万素飞在这里了,这种小太监,除了这样万无一失却毫无营养的恭维话,还能给出什么?
“对了,素飞那里传来捷报,不日就将回来了吧?”
“是,皇上。”
周荣没说话,心里估算日子,他也很快就要因地震的余灾事宜去一趟陇西,便很期望来得及见她一面——虽然说来也没什么大事情,只是单纯如一个孩子盯着糕点上那颗樱桃——在那一刻,没有原因地很期盼而已。
第七十章 往事
第七十章 往事
如周荣所愿,万素飞在他走的前一天赶回来了,不过忙七忙八,一天并没跟他说上几句话,还是他咬了牙晚上去突骑营的操练场,才跟她单独相处了一会。那时她刚洗了澡换了衣裳,头发还湿嗒嗒披在身后,幽幽地一点皂角的香气。
话题不知道由什么开始,但总之渐渐变为无逻辑的胡侃。
“你好像变了点”,周荣说。
“瘦了?”
点点头,又摇摇头。
“更难看了?”万素飞摸着嘴唇上一圈还没消的燎泡问。
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他妈拨浪鼓啊?”万素飞怒。
“你现在怎么粗话张嘴就来?”周荣皱眉。
“不好意思,跟他们呆的,要跟你一段说不定还能缓回来”,万素飞擦擦嘴,做一个把话吃回去的手势。
这时旁边过去一个大汗淋漓的军士,想是刚自己训练下来的,被万素飞一伸手叫住了,看清是这两位,吓得倒头便拜。
“那个……豁嘴,刀疤肩伤怎么样了?我这还有副白药,正说没空给他呢,你得便给他捎过去好了”,万素飞一通话说的跟小炮子似的。
豁嘴接了东西,磕俩头起来,一溜烟远去了,她还在后头叫喊一 句,“天热,你让他少沾水!”
“刀疤……那个校尉?”周荣斜着眼道,“你挺着紧他的么。”
“他们三千人,我都着紧”,万素飞说了这句,突然苦笑起来, “虽然让我这废物,硬生生给打折了七八百……每一个死的时候,我都觉着心里有什么狠狠剜了一下似的。”
周荣倒没料到是这答案,呆了半晌,道,“我说你变了,你道是什么?”
“什么?”
“骨头更硬了,皮肉却软了,眼睛里的刀原来在外头,现在好像收进里头去了……”
这下轮到万素飞睁大了眼睛怔住,许久,才笑起来,“是么?我倒不觉得。”
“龙鼎自古是铸剑的好地方”,周荣也笑,语带双关地说道。
他那笑容里,隐着些意味深长的味道,她一开始出现,任何人都是她的卒子、她利用的对象,包括他。可惜,现在看来,真想做一个踩着所有人走向目标的掌局者,她还是不够份的,
因为她会对她的卒子们付出感情。
但是,又有多少人可以真的一帆风顺掌局到死呢?人生毕竟不是棋局,每个卒子也都有自己的心理,想要利用任何人的人,也要准备着被任何人反噬。
绝对的纯真善良无法达到的东西,绝对的冷血阴谋也无法达到。能掌握其中平衡的人,才是人间的强者。
每个人,都要摸索自己的路,慢慢走……
“奥,对了”,周荣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事,韩国,派人送来质子,寻求结盟,叫什么的韩笑的,说起来,那孩子长得真……”
他话还没说完,被万素飞一下打断,嘴张得能吞进去个香瓜,“韩笑?!”
“你怎么……”,周荣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哦,对了,是你表 弟。”
“没血缘关系,他是韩皇后那边的外戚,我娘是虞宸妃。”
“是吗,看你倒像很熟、关系挺近似的”,周荣随口笑道。
“是很熟,关系不能再近了”,素飞怔了怔,突然有点小冷笑的样子。
“什么?”
“我丈夫”,她整整头发,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几个字吐出得云淡风轻。
“嘿……嘿嘿……”,这下轮到周荣张着香瓜大口,他只不过随口提到这消息,怎么想到
么离谱的故事,喉咙里断断续续发出尴尬的笑声,“ 了……”
“谁跟你逗,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喜帖写了几千张,半个韩国都知道的事儿。”
“那……那……”,周荣仔细瞧了万素飞半天,那神情丝毫不像调侃,于是最终再也笑不出来,一时几百句话堵到嗓子眼,想问那你们后来咋样了、那你们现在咋这样呢……可一句也说不出口,半天,却突然猛醒,韩笑看起来是个小孩子样啊,于是终于冲口而出,“那时你多 大?”
“十四还是十五来的”,万素飞抠着下巴上的泡想了一会,给出这个答案。
“他呢?”
“忘了七岁还是八岁。”
周荣几乎弯下腰去,深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很久,才陪笑道,“怎么那么早就想定亲了?”
“那时我好歹也还有个公主的名分,他老爹,也就是韩皇后的弟弟韩复,想把我们的事情早定了,他能占着大义打另外两家呗。”
“那你也答应?”
“他许诺我答应的话,就帮我攻灭南汉报仇”,万素飞耸耸肩,像是做个总结般自嘲道,“谁小时候不傻啊?”
周荣呆住了,是的,人都是一点一点变化,幼稚而软弱的万素飞,让人难以想象,却可以理解。
半晌,他笑道,“还好对方是七八岁小孩。”
并没直白说出,但显然,潜台词是如果有实质的身体关系也许你一辈子整个不一样了。
“可不是么”,万素飞边玩指甲边附和道,“洞房那天听说他在外头撒尿和泥玩呢。”
听了这话,周荣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好嘛,好嘛!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新郎子在外头撒尿和泥玩的!你这也算独守空房了!”
“才没有呢”,万素飞扬起眼睛无辜地看他,“别人来的。”
周荣那笑声收得像叫馒头噎死了,差点一个前扑栽在地上,圆睁了眼睛看她。
“他爹,韩复,现在的韩国国主”,万素飞说的不紧不慢,“当时一掀盖头,我第一句话‘韩笑你咋长这样了?’”
周荣没有笑,也没有了夸张的惊讶表情,突然一种极悲凉的感觉弥漫心头。
利用、欺骗、背叛、淫欲、乱伦……所有这些世界上最为丑恶的东西,用那种极其轻描淡写的语气简单诉说。
十年,十年里,她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但突然,似乎感到了一点她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
时间在沉默中过去很久,到最后,他很小心地怕伤到她,可又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后来……呢?”
“你说跟那位名义上的舅舅的后来?”万素飞一摊手,“没有了,因为当时突然蹿出一个人很俗套的英雄救美戏码,带我离开韩国。”
周荣这次是真正地舒一口气,觉得这句话简直是纶音佛旨一样动 听。
但他还没美一会,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你说有人把你救走 了?什么人?”
“说了你也不认识啊,一个比我大两岁、从小跟我长大的小孩,他爹倒还是有点名气的将领,听过大晋的左将军陆道么?就是他儿子。”
“男的!?”
“废话,你家儿子是女的?”
周荣开始用力地拉扯头发,今天晚上他好死不死,怎么开了这么个话题呢。
“哎,哎,你怎么了?”
“边去!他妈的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第七十一章 流沙
第七十一章 流沙
万素飞没回宫,住在校场附近的营房。
她披着衣裳直挺挺坐在床上,没有灯,脸面隐没在黑暗里,一团模糊。
虽然对周荣说的是那样轻描淡写,但回到这里,她睡不着。
回忆不由自主地氤氲开去,很久,真是很久,没有想起那些旧事 了。
韩笑,她以为这辈子或许再听不见的名字,如今入耳,竟如此鲜 活。
最后一次见他,他八岁。
年幼掩盖不住他的俊美,那可以说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孩子。
他的父亲,韩复,作为皇后的弟弟,不丑,至少年轻的时候不丑。
而他的母亲,更是大晋当时远近闻名的贵冑美人,一双眼睛天生月牙儿形状的,向上弯去,生气时,看起来也像含着笑意。
韩笑继承了两人的优点,尤其那双眼睛,与母亲分毫不差。
可惜命运并没有对他微笑。
权臣家争宠夺位的事情不比帝王家少,而出身娇贵的花朵,在生存的竞争面前,往往输给丛生的杂草。
韩笑六岁的时候,母亲吞下一块金子,冰冷地躺在床上,远处传来新近得宠的妙妓咯咯的笑声。
那个时候,万素飞已经在他家,亲眼目睹这一切。
无与伦比漂亮的孩子,晃悠悠地走过来,怯生生地问,“娘亲是再也不会醒来了吗?你告诉我,在这里,只有咱们两个是孤儿,你不要骗我。”
孤儿,一个父亲还在的孤儿。
韩复的心早已远去,有一段在宠姬爱妾的迷魂汤里,几乎恨不得这个儿子自己死掉。
不过这孩子长的讨巧,又逢人就笑、全无心机的样子,宠姬觉得他容易控制,渐渐的也不那么把他当眼中钉,寻思着横竖离长大还早,也没必要逼得太紧落一个不贤的名声,因此他世子的身份一直留着。
这是那场荒唐婚姻前的事情,之后,万素飞就也不清楚了。
不过,既然现在送来做质子,想必还是那个情况吧,说是以世子做抵押,显得诚心,估计实际上是将一个障碍送到敌国的意思。
回忆无意识地漂流,俊秀的面容在脑海里渐渐隐去,又连接到那个灯火辉煌、到处都是红色的晚上。
那场婚礼真是个体力活,她还记得,四更天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开始装扮,扑蜜粉,匀胭脂,描柳眉,点绛唇……无意间打了个哈欠,勾着她下巴的嬷嬷哎哟哟叫起来,“小祖宗,动不得,口脂都上到鼻子上去了。”
于是她不敢乱动,任凭那些宫人将她打扮成完全看不出原样的另一个人。
上轿、跨门槛、交杯酒、拜花堂,周围欢喜笑闹,鼓乐喧天,她却感到分外地疏离,仿佛在这里,她是那个唯一无关的人。
喜帕遮不严密的地方,看不见人的脸,入眼的衣服物件,皆是一片大红,红绡铺地,红袍逶迤,红的鸳鸯被,红的合欢枕,对襟龙凤花绣嫁衣的大红广袖,拂过挂满红泪的金漆蜡烛。
红得有点恶心……
喜娘退出去,留她独个坐在床上,心里突然有点悲壮的气氛,为了复仇的目标,总要牺牲点什么的,哪怕这牺牲是出卖自己。
她绞着袖子,思量韩复给她的诺言,其实也不是没有一点顾虑,如果他反悔拖延,她一个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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