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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遮天-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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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此时她无暇深思这个问题,只是不停地拉弓上箭,为周荣,也为自己,狙击从远处冲来的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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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休息一下写的轻松一点,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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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不屈
第三十七章 不屈 万素飞找空隙尽量驰近周荣,手起箭发,几名前方冲得最凶猛的敌将应弦而倒,这大大减轻了周荣的压力,只见他眼中寒光一闪,手下照喉一枪,刺倒宣虎,宣豹宣梁见兄长阵亡,悲痛怪叫,攻击愈加疯狂,周荣却不慌忙,沉着应对,不三合,挑飞宣梁,又用枪杆隔住宣豹大刀,另一手拔龙渊剑,连肩劈下,溅起一道血帘。
“过来!”,他眼睛没看万素飞,手上也丝毫没有停歇,但万素飞知道是在叫她,迅速向他更加靠拢,把自己置身枪光保护之下,二人并马疾驰,一善远射,一长近击,相得益彰,一时间杀得鬼哭神泣,吴军的铁壁也被打开一个缺口,节节后退。
江轩立在高处督战指挥,见他们所过之处,如同镰刀收割庄稼,而且下面自己人太多,不能放箭,只有顿足兴叹。
周荣虽然一直无法空闲,但也不是埋头厮杀,此时天已蒙蒙亮,他远远望见前方人马好像都是从下面涌上来的——也就是说,前头大概是一个斜坡,地势比现在他所处的地势低。
于是他屏气凝神,暗中蓄力,腿下夹马,待就要到时,突然一声大喝“驾!!”,那夺云驹最通人性,知得主人心意,一声长嘶,四蹄凌风,腾空飞起,因借地势,跃出有数丈之遥,稳稳落地,一下子越过了本要厮杀许久的大量吴军。
不过,周荣落地之时,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万素飞呢?
此时他们从骑尽没,只剩两人,他这毫无预兆地一跳,万素飞却怎么办?
他一阵揪心,不为什么功利目的,而是出于自尊,就这样把一个弱女子扔在虎狼军阵,让人知道,还不如狠狠扇他一个耳光。
然而,当他几乎不抱希望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的时候,却不由惊喜得几乎叫出声来。
四只乌黑而轻盈的马蹄飘然落在他身侧,鬃毛旗帜一样飞扬,马背上的人恶狠狠投来一瞪,一幅想砍死他的神情。
但周荣破天荒地在遭遇这种表情后,喜形于色。
她是碰巧也想要飞跃,还是看他跳才跳?不管怎样,这世上居然有跟得上他的女人,已经让人惊奇。
‘
没有时间多说话,二人自动重回刚才的配合,远射近攻,向外突去。
又有长相各异的三名敌兵一齐冲来,不过这次,其中一个窄脸三角眼的学聪明了,不去直接攻击周荣,而打算从万素飞下手,大约一方面认为她有威胁,另一方面就近击来讲,毕竟她比较容易对付。
一把鬼头刀斜刺里向万素飞头上劈去,眼看刀锋已近万素飞眉心,万素飞却躲也不躲,依旧张弓搭箭,寒光从人缝中堪堪穿过,正中十步外一个立马指挥的校尉。
三角眼正暗自窃喜得手,忽然虎口一麻,当啷一声,刀竟打着转儿飞上九天,看时,却是一杆银枪横来架住,再一送,他叫都没来得及叫,喉下径直开起一朵血花。
周荣收枪回挑,素飞亦面无表情,刚才的事,默契得像理所当然。
只有她不用考虑自己的近身保护问题,他可以全心把远程狙击交给她处理,才最有威力,形势像巨大的模子,将他二人紧紧压为一体,她并不是信任他,而是现在必须信任他,他也同样……
天边升起第一道金红的曙光,刺破迷离的朝雾,周荣枪下也升起最后一道怨魂,从吴军的包围中冲出,回到自军的大部队中,喘息未定,血透征袍,万素飞也跟着出来,混合着血浆和汗水的液体黏呼呼挂了她一脸,尤其粘在浓密的睫毛上,好像灰泥一般。
周军一拥而上,把主上保护起来,两名带队的副将趁势掩杀,失去最后胜利希望的吴军再也支持不住,兵败如山倒。
江轩只觉满口都是苦涩,拼尽全力呼喊号令,集合残兵,投东北而去,那边是另一条路,可以回襄阳,这时天色已明,看得见了。
周荣发令,整顿阵型,也不急躁,待分开数队的军士差不多都归至一处,才开始压迫追赶。
江轩到了城下,正要大喊开门,却见城上迎风招展的都是杏黄龙旗,城头立着的也是周军将领,旁边绑缚的一人,正是李雄,不由大惊失色,哇地一声喷口鲜血出来。
原来周军其中一队在乱军中俘获了李雄,用刀威逼来赚取城池,留守的几千军士夜黑也辨认不清,听是长官声音,忙开了门,如今襄阳已经是周军的地盘了。
江轩身边副将见大势已去,向他道,“事至此地,非将军之罪,非我等未尝尽力,将军此时就是投降,也没人能说什么的……”,说罢,恳切地望着他。
江轩没有看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淡淡道,“你们去吧。”
“那将军你……?”
“我准许你们投降,是可怜这些军士性命,但败阵失城,总要有一个人,哪怕只有一个,以死殉国……”
副将看他坚决,伏地再三叩首而去,引残部向周军解甲投降。
江轩一个人立在原处,光从他身后投来,使面孔黑黝黝的,看不清表情,整个人仿佛一尊青铜雕像。
蓦然,他举起了剑,横向脖颈……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一支白羽箭破空而来,如一只矫健的飞鹰,叮地衔走他手中长剑,突拉拉落得老远。
周军趁机一拥而上,将他控制捆绑,缚在马背,载入襄阳。
‘
进了襄阳城,周荣先处理了一干杂事,并三令五申士卒不准掳掠,到下午时,稍微腾出空闲,便传令解上江轩,欲亲自劝降。
片刻,江轩被押进正殿,周荣忙下堂,一面笑道,“还不给江将军赐酒压惊?”,一面伸手便要去为其解开绳索。
江轩看着他冷笑,扭转身体,不让他碰到绳结,酒倒是饮了,喝到一半,却突然怒目一睁,噗地一口,一道酒箭直出,尽数喷到周荣面上。
那一瞬间,空气好像凝固了,在场百十兵将,皆呆若木鸡,他们看着勃然变色的周荣咬着牙狠狠瞪着江轩,掺血的酒从他脸上滴滴流下,一手按在腰上不住颤抖,仿佛下一秒钟就会拔出剑来将这人剁成肉泥。没有人敢出一声大气,生怕那雷霆震怒波及自己。
然而,数分钟的对峙后,却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周荣神色渐渐舒缓,甚至嘴角上挑,随手拉过旁边兵士袖子,在脸上一顿乱擦,算是弄干净了。
江轩在他身后气得喊叫起来,“为什么不杀了我?!”
周荣回头,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凑近他嘻嘻笑道,“你叫朕杀朕就杀,朕多没面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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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战争戏
某月自己感觉,文里的战争应该算是打了马赛克的战争。真实的战争屠城、吃人的记载屡见不鲜,而某月到底心疼主角,就做了点模糊处理。其实我认为三国里的战争也未必完全真实,真打起仗来哪来那么多机会给武将单挑的,但是它写的好看,那就是我想追求的一个效果吧。
而先前我会有点迟疑,这样的模糊处理是不是真走在追求那个效果的路上,因为比较在意一些关于失实的批评,今天看到有读者说战争戏血腥,还是宫廷戏比较好看,于是释然了,不是我不尊重读者的意见,而是这个问题……实在有点祖孙抬驴……所以,我想我还是按照自己原来设定的风格往下写吧,喜不喜欢,请您多担待~~
不过,战争戏也确实要暂时告一段落了,下一章将是小万祸害华丽丽地出场
第三十八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
第三十八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 襄阳城既破,周军声威大震,周荣特地释放了李雄去给金陵报信——这种祸害,杀了可惜,并提出比原来增加十倍的金帛赔款。消息传到吴国,整个朝廷乱成一团,相对哀泣,吴昌吓破了胆,连做了几天噩梦周军打到金陵,周荣是个青面獠牙的妖怪,要把他活吃了,这时只要不要他的命,他连老婆都愿意送出去,连忙搜刮国库,连夜将赔款送到,另外上表去帝号,自称国主。于是周军达到了预期的所有目的,还外加数倍的钱财和一个俘虏:江轩,得胜还京。
不过,这还真是个让人伤脑筋的俘虏,将他安置在原先一个尚书的府第碧波府,天天锦衣玉食地伺候,他却不屑一顾,派各路舌灿莲花的说客前去威逼利诱,从他嘴里吐出的回答似乎永远只有两个字“不降”。
周荣信步出殿,凭栏远望囚禁他的府第,眼中泛起一丝寒意,若当真留而无用,不如……
正想着,他身后却响起一声轻唤,“皇上”。
回头,是万素飞。
在那个并肩的夜后,他曾以为或者会有什么不同,然而,一切似乎都没改变,他们各自撤回原先的阵地,倒显得那天的记忆是如此的不真实。看来,当时确实只是因为形势所迫罢了,换其他任何一个人(包括男人)来,也会那样互相依靠吧,周荣默默对自己说道,心中却不知怎的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当然他并没表现出来,此时听素飞叫他,淡淡道,“何事?”
“奴婢愿意一试,招降江轩。”
“你?”周荣有些惊愕,看看她的脸,忍不住调侃一句,“要用三十六计哪一计,不会是美人计吧?”
“三十六计皇上都用尽了,奴婢用的是第三十七计,丑人计”,万素飞亦笑道,言语间可是没客气,回敬周荣黔驴技穷。
周荣脸上一红,道,“说正经的,你想怎么降他?”
“君子可欺之以方”,万素飞眼波闪动,眉目狡黠。
周荣怔怔,没太明白她具体是什么意思,不过反正自己也没辙了,想想道,“也罢,随你,要用什么东西奉朕口谕去领就是了。”
‘
第二天,周荣看见万素飞时生生吓了一跳。
挺长时间没见她穿女装了,露出秀美的脖颈和深峻的锁骨,脸上伤疤被大片花钿贴住,如果不知内情的大约还真以为是个美人,而最让他惊讶的是天然的剑眉被剃得只剩眉头,后面整个用青黛画下来,成个罥烟眉形状,而这一下看出眉毛在人脸上提起气势的重要性了,眉尾一落,连那双原本飞扬的凤眼都显得有些含情脉脉。
“你干吗把眉毛剃了?”他失声道。
“还会长出来的”,万素飞没管他的感觉,很平淡地回道,拿起铜镜左右照了一番,感觉整顿停当才放下。
这家伙干什么?不会真想来点色诱什么的吧?周荣在心里嘀咕,但好歹这么长时间,他也知道万素飞跟正常人有点不一样了,终究没问什么,让她前去。
‘
万素飞端着一盘膳食走入碧波府,她来之前了解了大概情况,这时江轩不再像开始那样激烈寻求自尽,但采用了另一种方法:绝食,听说端给他的东西,已经三天都是原封不动直到变质了,所以当务之急,是得让他活着。
她跟门口守卫军士打了招呼,款款进了主房,江轩正是被软禁在这里。
江轩坐在桌边,见她,冷笑一声,道,“这次是美人计么?周荣当真瞎了眼了。”
万素飞定然看着他,一手将花钿整片剥落,轻声道,“若是派我来使美人计,可不真是瞎了眼了?”
江轩眼中轻蔑顿时转为惊愕,这些天来他已经忍耐了求生的本能,饥饿的侵扰,这时却差点忍不住把一句“这是怎么弄的”说出声来。
不过他毕竟没有,只是冷着脸转过身去。
前些天的经验,侍女都是把东西放下后出去,然后会有说客前来说降,任他们口若悬河,他都只报以磐石般的沉默。
但今天,似乎有点不同?
那个侍女规矩地行了礼,却没有离去,双手将膳盘举过眉间,却也不说任何劝告的话,就那么一直跪着,跟他一起沉默。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几次,她都没变换过一点姿势。
她跪很久了吧?手好像有些止不住地抖呢,一丝这样的想法划过江轩的脑海。
然而他很快重重敲打自己,她也是敌人,跪着是为了让他吃饭,他哪能这么就心软了,要跪让她跪去,到实在支持不住,总会知难而退的。
这时,他突然听见身后有啜泣声,而且是那种隐泪吞声的啜泣,好像不想让人听见似的。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道,“你别哭了!哭我也不会吃的!赶快去回报你家主子,早给我一刀早完事。”
万素飞哭得梨花带雨(主要因为芥辣真的很辣),哽咽道,“奴婢知道将军心如日月,不叛故国,并不敢劝将军进食,不过是想到奴婢死后娘亲无人照料,才忍不住哭泣,请将军不要见怪。”
“死后?你一个小小侍女,我吃不吃也不关你事,何谈死字?”江轩惊道。
“将军也许不知道,昨日皇上愤怒,下令将厨房众人并送饭的侍女挨个打了三十板子,并说,以后再做不出将军可心的饭菜,每天都是这样,有几个体弱的当场打死了,要不将军怎么不见昨天的侍女,而是换奴婢来了……”,万素飞胡诌得面不改色。
江轩一愣,感到这事情是有可能的,这些人身份微末,如果要迁怒,不找他们找谁呢,正沉吟间,只听万素飞哭得停不住,继续说下去。
“奴婢娘亲是个奶娘嬷嬷,所以奴婢自小儿就在这府里当差,先前,也有几分颜色,府上尚书有心要纳,可怜由是便招人嫉妒,受了陷害,毁去容貌。这等一个样子,自然神憎鬼恹,娘亲苦苦哀告,才没赶出去。现在尚书出京外调,府上剩些看家下人,这次给将军送饭的差事,都说危险,无人愿来,赶来奴婢。奴婢能瞻将军一面,也是三生有幸,死而无怨,只可怜娘亲年老,无人照料”,说着,她又放声大哭。
万素飞说这些时后背也不是不发冷的,但是,既然要演,总得演得好一点吧,她精心研究过江轩软肋在哪,这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而自幼丧父,对于母亲,有特别的感念。
果不其然,江轩脸色有些缓和,许久,说出一番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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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发现我真是没有日更的速度,有的时候也会突然有一些杂事出现,反正前头也打了招呼,有时候就让我留一两天回头修改一下吧,我会尽量把这个时间放在看书比较少的周末
ps,明天可能更不了,因为今天有老同学从北京过来,大概要去担任“地陪”工作~~
第三十九章 挖坑
第三十九章 挖坑 万素飞端着空空的盘子,从碧波府走出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人类是欲望的动物,抓住他们欲望的东西,便可以利用他们。
江轩算是强大的人,对钱财、美色、权位都没有大的贪恋。
不过,保护的欲望,也是欲望之一,不是么?
如果江轩日后知道真相,大约会愤怒的吧。
但是,世上的事,原本很少是在一利一害中选择,而往往是比较两件不好的事,哪件更加糟糕。
比如,与其让江轩死,万素飞宁可让他愤怒。
‘
当然,此时的江轩还没有愤怒,倒是有些不安。
盘子虽然空了,但东西他并没有吃,他告诉万素飞,“不然你把这些饭菜都倒了吧,端空盘子出去,外头若问我证实,我就说吃了,不伤你的性命。”
万素飞用满是期盼的眼神看他,他到底硬起心肠装作不见,而她终于没说什么催逼的话,拜谢出去了。
但她走后,他却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若是她藏在包袱中带走的残食被人发现了呢?他岂不会害死这本来已经够可怜的丫头?
不行,坚持了这么久的事情,难道因为区区一个丫头就心软了?她若死,也是她的命数不够。
只是她倒也罢了,物伤其类,她娘亲的境况却也堪怜。
可笑,如今自己还有空闲担忧别人的娘么,自己的母亲在江那边还不知是何等景况呢……
各样矛盾的意识在他脑中交替出现,最后饥饿侵扰上来,整个儿似乎渐渐有些不清楚,他终于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看见活着过来的万素飞,他心里松了口气。
这天万素飞穿的有点奇怪,大夏天的,披了厚厚一件外套。而她把饭菜放下后第一件事,是去解扣子,这把江轩很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他明白怎么回事,因为那外套下边,噼里啪啦掉了一堆书出来。
“奴婢想着大人一个人在这里,因此从老爷书房里拿了些书出来”,万素飞柔声道,“稻米是周朝的,大人不肯吃,书却是古人写的,想必看看也没关系吧。”
江轩心中抑制不住一阵欣喜,这些天来比饥饿更难忍的,就是无聊,他甚至觉得应付每天来对他摇唇鼓舌的说客都是一种乐趣了,而万素飞后头那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则为他铺好了后路,对嘛,书是古人写的,又不是周荣的,看看无损于原则。
他翻了翻那些书,看来这丫头是不认识字吧,拿的书这么杂的,里头有一本医书、一本婉约词集、二本农书、一本皇历、半本《世说新语》。
医书农书他是看不懂了,婉约词也从来不怎么喜欢,至于皇历,现在的状况,难道要看哪天是砍头的黄道吉日么?挑来挑去,似乎也只有那半本世说新语可以一读,于是他捡起来,歪在床上来看。
他用眼角余光瞄瞄,丫头不走,跪在那里,看看他,又看看放在桌上的饭,他却没办法,只装看不见。
良久,丫头突然说话了,“大人看的是什么故事呢?”
江轩本来就怕她开口是求他吃饭,一听不是,暗暗长出口气,忙道,“讲的是魏晋时一些人物行止,很得神韵。”
“大人能讲一二则吗?”丫头又怯生生地说,“奴婢小时,听先生在学堂讲课,总想溜进去,又怕娘亲责骂……”
江轩愣了下,这要求有些意外,但顺着话接下来,也没什么说不通的,更重要的是,他实在太无聊了……
给一个敌国的丫头讲讲世说新语,这违背他的原则吗?他暗想了一下,答案似乎是无妨,于是开口道,“也好,你要听什么?”
“这段”,丫头随手指指因为书的残旧而自然显露的第一页,上头的一段。
江轩低头看看,是汰侈篇第七,开头“石崇与王恺争豪,并穷绮丽,以饰舆服”,便笑着尽量说的通俗些,“这是从前司马晋朝的事,有两个大官,一个叫石崇,一个叫王恺,二人常常比阔斗富,一次王恺得一株二尺高珊瑚树,世所罕见,便拿去向石崇夸耀,石崇一看,取出一支铁如意,啪地一声打个粉碎,王恺自然大怒,声色俱厉,斥责石崇,石崇却说,‘不要紧,还你就是’,于是命左右取出许多珊瑚树,三四尺的有六七株,光彩夺目,像王恺那样的更数不胜数,于是王恺羞赧而去。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了。”
“奴婢这等人家,一年用度不过二三十两银子,这二人所为,真是暴……”,万素飞故作惊讶,差点溜了一个“暴殄天物”出来,好在改口还快,心里却不禁一阵乱跳,“真是糟蹋东西,要遭天打雷劈的!”
“是啊”,江轩同叹道,“崇恺二人穷奢极欲,不知廉耻,所以留下万世骂名。司马晋家用此为臣,又怎能不亡啊。”
“这个又是讲的什么?”,万素飞看他神情放松下来,趁机又指向一则,笑得仿佛天真无邪。
江轩看看,是同一页上的,汰侈第一,于是也笑道,“这个也是石崇的故事,说的是石崇请贵客宴饮,都令美人劝酒,客人有不喝的,便令斩杀劝酒美人,当时丞相王导与大将军王敦都在宴上,王导虽然不善饮,可怜那些侍女,都勉强自己喝,而到王敦……”
江轩突然停住了,脸上火烧火燎地烫起来,接下来那行“每至大将军,固不饮以观其变,已斩三人,颜色如故,尚不肯饮。丞相让之,大将军曰:‘自杀伊家人,何预卿事!’”赫然刺痛了他。
自杀伊家人,何预卿事!!
小时读来,常鄙夷王敦之冷酷无情缺乏人性,可难道今天自己所作的事情,不是一样的么?
不,不一样,他对自己说道,他的坚持是为了原则。
但是,其实绝食这种事情……如果他执意不降的话,不用绝食周荣迟早也会不耐烦杀了他的吧,为什么一定要用别人的命来陪葬呢?
没关系,他可以继续把饭倒掉,不伤害自己的原则也不难为她。
但纸包不住火,这是一时之计,只怕最后会害她死的更惨……
等等!怎么会读到这篇?简直像是一个坑在路上等他么。
一瞬间他有些狐疑地看看万素飞,但发现后者似乎正一脸期待地等着下文,心中又道,不可能,一个送饭丫头,字大概都不认得,哪能下出这种套,再说,她也有带来别的书,第一则故事也读的是别的,所以大约只是巧合吧。
“后来呢?”丫头娇脆的催促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那个,后来,王敦也喝了……”,他的脸再度涨红起来,实在不好意思把自己置身到那个立场。
“这个故事没意思……”,万素飞努起嘴来仿佛疑惑,心下却快笑翻了,“大人再讲一个吧。”
……
估摸是每天说客要来的时间了,万素飞才走。
在她就要转身的一刹那,江轩突然开口,“要不……你把饭食……留下……”
他的声音很小,但已经足够让素飞听清楚,她连忙下拜,大声喜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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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对某月乌龟的容忍……
突然发现,这章的标题叫挖坑,下一章叫填土好了……
从一堆烂西红柿中爬过
第四十章 心乱
第四十章 心乱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多月,万素飞还是天天装她的无辜少女去江轩那里,傍晚则回来周荣身边,简单回禀一下情况,然后侍立在一旁伺候他看折子。
“今儿送过去的书里夹着篇《三国志…张辽传》”,万素飞一边磨墨,一边向周荣道。
张辽是三国时曹魏名将,初从吕布,被曹操所擒后归顺,但几乎没人苛责他不忠不义,相反,大多认为他算是对得起旧主,又能弃暗投明之人,与江轩现在的境况可谓十分相似,周荣暗暗称道,万素飞这家伙还真善于不露痕迹地旁敲侧击,忙问,“反应如何?”
“看了后好久不说话,若有所思。”
“那便好”,周荣顿了下,又道,“要不朕就全权把这事交给你,不再派说客去了?”
“皇上不可,要是不派说客,只怕他便会起疑心,让奴婢无法继续接近他了”,万素飞抬头说了一句,又再垂首回去。
接近?周荣眉毛不自觉地挑动一下,看向万素飞,她确实在很认真地磨墨,袖子轻轻挽起,露出雪白的一段手臂,在胭脂砚上方画着圆弧,因是侧面,扫兴的纱布看不到了,高挺的鼻梁勾出极深刻的线条,几缕发丝垂下,掩映光洁如玉的肌肤,耳上一串流苏珠坠随着动作晃阿晃地,晃得人心神都动荡了,她却还全然不觉,只一副专注的表情盯着在砚中渐渐晕开的墨汁。
他心里突然有点乱。
每次开口问万素飞进展程度如何时,在那无人可以得知的千分之一秒内,他常会滑过一丝害怕她一张嘴答出已经有何等亲密关系的感觉,尽管从理智来讲,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就算真的只是公务,也让有点莫名地恼怒。
她干嘛那么大大方方地在自己面前说接近别人?自己又不丑,起码比现在的她好看多了,又打了那么多胜仗,还跟她一起算是出生入死过,又见天的这样相处,也没亏待过她,就算不是皇帝,只是寻常男子,也只有自己看不上她的道理,凭什么她这份刀枪不入的样子,对自己满不在乎?
他满脸不乐的,万素飞却丝毫没留意他心中这段闲闷,轻拨一下掉下来的碎发,停下手抬头说道,“奴婢以为,火候快差不多了,现在江轩他虽然不说,但心里已经动摇,不过还有一件事,若不解决,他怕是定不会降的。”
“哦,什么?”周荣听说到这个,也忙收敛那些曲折心肠,问道。
“他的母亲——他若降敌,吴昌可能会为难他家人,最近他常常叹气,沉默不言,大概就是担心这个”,万素飞沉吟下,接着说道,“所以皇上可以派使者暗中前去,将他母亲悄悄接到我国来,使他们惊喜相见,这样,一来他感谢皇上恩德,二来也自然担心母亲在我朝的安危,再辅以皇上的好言相劝,奴婢的推波助澜,想必一举可以攻破其心,令其投降了。”
“朕明日便差人去办,若江轩当真降了,素飞你首推大功”,周荣于是大笑道。
素飞亦笑着谦恭几句,谈话间,周荣手上又过去几本折子。
翻到一本,他突然捂着脑门哀叫一声,素飞忙看,却是曲念瑶的手笔。
“去告诉你原先主子”,周荣合上本子皱眉道,“后宫那摊子烂泥,朕就辛苦她了,不用女人吵架这点小事也跟朕禀报”,说着,把那奏折向万素飞手里一扔。
万素飞暗叹一口,果然是甩手掌柜,若以一个男人来论,哪个女人当真爱上他也是够命薄的。
等他忙完,万素飞将折子整理起来抱走,明天好发还众人。
周荣看她背影,从地上捡起一张字条,才要叫“漏东西了”,却发现那本来不是折子里的内容,大约是不小心夹带进来,展开来看,是一张收条,落款是王福喜,好像是卖给曲念瑶什么东西,收银四千两。
他原本还笑一下,觉得曲念瑶做事果然清白不藏猫腻,但看清上头所写物件后,脸色却刷地一下白了。
那上头赫然的四个字:祁连雪参。
‘
‘
稍过几天,周荣派的几名使者整备齐了出发,穿便服鞋袜,扮作商贾模样。
就要出城门的时候,后头有人喊等等,为首的使臣扭头一看,是个白衣小厮,再细辨,认出是万岁爷身边的红人万素飞,忙跳下马来,不敢怠慢,问有何事。
万素飞气喘吁吁递给他们一封信,说到时可以交给江轩的母亲。
“可是圣上手谕?”那使者忙问。
“不是,是我的主意,你们不要管,若江母不来,将这个交给她便是。”
使者虽有些狐疑,还是收起来,拜别而去。
万素飞看他们离去,长出口气,还好赶上了,于是慢慢往回走。
她昨晚回自己的住处,辗转睡不着,暗自思量,江轩这么古板,他老娘怕也不是稀泥,有些担心,若执意不来,甚至寻死觅活,就不好办了。所以她突然想到一个“妙法”,这些日子以来,她手上有江轩的几首手抄诗文,而正好又知道宫里一个非常善于模仿他人笔迹的内监,原来中过秀才的,于是连夜去找那内监,以江轩的口吻和笔迹,写了一封情辞恳切的长信,信中充分渲染母子亲情,说自己已经投降,这是周使特地去接母亲,希望母亲也能来大周,安度晚年,共享天伦之乐。
这样,就算江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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