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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代的游戏-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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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技师是个以科学态度对待人生和工作的人。妹妹,在这一点上,父亲=神官也发挥了重要作用。〃无名大尉〃发动地理称霸作战的那一天,向老人提出要在他们的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上画上直线这一提案的,就是父亲=神官。一直按五十天战争的经过,始终无懈无怠进行分析的父亲=神官已经看清楚,敌军指挥者的性格是不论什么事,一干就要彻底地干下去,近乎偏执一般。于是父亲=神官主张,我方如果要准确地应付敌人,靠计算和测量就能知道兵工厂能不能被横断原生林的敌军纵队前进中发觉。得到老人们同意之后,就在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上每隔20度画上线,然后把它换成实际的森林地形,按现在大日本帝国军队走过的踪迹愈来愈一致的情况,就弄清楚了以后他们的行进路线。有土木工程经验的都派去当工兵协助他们,妹妹,我以为很可能确实如此。为了研究村庄=国家=小宇宙的神话与历史,父亲=神官差不多学习了所有相关领域的基础知识,测量方面的知识他也相当丰富。通过他的作业,查明了兵工厂确实和敌军的行进路线完全吻合。然而当时敌军连日来横断原生林的仅剩下最后两天,形势非常紧急。父亲=神官虽然知识丰富,但是他没有在技术上经过实际锻炼,这大概是把大部分时间花在测量作业上了。当他把客观的资料给技师看的时候,他毕竟是搞科学的人,他不能不承认事实。
于是征得他的同意,开始了紧急疏散兵工厂的行动。
从敌人侦察路线上疏散机械和资材的作业,作出决定之后立即开始行动,但是,即使如此,从来自峡谷的放射状轨道前进的情况来说,敌兵仅仅从距离40度的地方通过。而且本来光线就暗,又加天已黑了下来,敌军行动固然困难,我方疏散队作业也难以进行。于是当天早上,等带着磁石的先导者以及后续的五个小队砍伐挡路的小灌木进了原生林之后,便开始了作业。在待机的时间里,从暗绿微明的对面看得见穿土黄色军服的人影,军鞋踏在倒木和满是碎石斜坡的脚步声也听得见。疏散队作业员中的孩子们也耐心地等待他们过去。假如年幼的孩子害怕而吓哭了,敌军一定派侦察兵寻声而来,那样,这天早晨集结于兵工厂周围、等待开始作业的我们当地几乎全体男女老幼,也许就被发现了。
成一列纵队的五个排的士兵过去之后,我们的青壮年主力就开始移动工作机械。疏散作业开始晚了也有它的有利之处。那就是,大日本帝国军队如果把他们侦察已毕的地方都看作安全圈,那也就说明全境搜查原生林的活将近结束。当初对疏散持怀疑态度的机械技师待作出正式决定之后,便通宵加工制做搬运工作机械的工具。森林里有许多倒木,把干了而且坚固的丝柏破开,掏空中心做成船形的专门搬运重东西的〃修罗车〃,峡谷和〃在〃的木匠全来帮忙。这种车在五十天战争之后一直扔在〃死人之路〃的旁边。我就曾上到它那厚厚的非常结实的台子上玩耍过。我一个人玩的时候,总是满脑子回忆起父亲=神官的斯巴达教育内容,尽管我知道五十天战争关于〃修罗车〃的传承,但是我总觉得它和破坏人率领的创建者们溯流而上时,把船解体用船材做的雪橇是同一种东西。据说,机械技师是在梦中得到破坏人的传授,才造出古代搬运用具〃修罗车〃的,总之,和我幼少年时代不着边际的幻想结合起来的五十天战争中搬运机械所用的〃修罗车〃,同创建者们溯流而上时的雪橇联系起来,是有神话根据的。
体力充沛的青壮年那班人把工作机械装在〃修罗车〃上横穿森林。另一个青壮年组把埋在地下的电线起出来改埋到通向兵工厂的新建地址。至于搬运作业用具和半成品武器,以及搬运废品处理场上类似备用品的事,就由全体妇女和孩子们承担。敌人向原生林深处行进的一列纵队,走到傍晚准能回到峡谷的距离处就得往回走。大概是准确地掌握了他们往回走的时间,在此之前一定要把一切作业干完。但是,最后阶段人们看得清楚的是,从一列纵队士兵造成的兽道上是横穿过去的,是装载沉重工作机械的〃修罗车〃轨迹。本来应该动员所有的人一齐动手作一番伪装,实际上从决定疏散作业的老人们直到负责的大人们都对这件大事马虎大意了。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孩子们却是活跃起来了。此刻之前他们搬运兵工厂资材时从中发现其中有德国制的枪支模型,居然随便地而且起劲地玩起来,那些现时参加战斗的少年兵或少女兵早已忘掉紧张。起初,孩子们的代表对老人们说,〃我们曾经在这原生林边上常常玩迷路游戏,我们的对手是追踪班,我们把自己的脚印掩盖起来,再制造各种各样的假脚印,千方百计地让他们总是追踪下去的一种游戏。然而被那些假脚印牵着鼻子走的那帮人不知不觉地进了设置的迷路里,简直不知道如何从哪里脱身退回原路。这种游戏就是骗追踪者的,我想按这种迷路游戏的方法,让孩子们分成几组制造迷路,在〃修罗车〃留下来的轨迹周围露出多瓣葎草花一般的假痕迹,让敌人走进迷魂阵……〃
得到老人们的同意之后,孩子们立刻推举出迷路游戏的高手,由几个组编成一个排,开始活动。傍晚大日本帝国军队士兵的一列纵队回来之前,孩子们把必须遵守的规定谈妥。让探索队走在前头的军官发现,他们砍伐之后打开的直线通路上有〃修罗车〃的轨迹横穿了过去,虽然想到时间上已快天黑不能不着急,但是仍然让士兵们验看了周围。然而他们被孩子们设置的迷路所迷惑,总也接近不了明确的目标。于是这位排长就断定,这所有轨迹全是为了让他们在森林里迷路而故意设下的圈套,便整顿队伍回到峡谷去了。所以,在新地点设立起来的兵工厂从第二天起就平安无事地重新开工了。
但是疏散作战这一天,作业结束之后带领孩子们回学校营地的教师们发觉缺了几名。去向不明的学生全是选出来设置迷路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大范围地搜查了原生林,但是没有发现他们。夜间到峡谷去侦察的人回来也说,大日本帝国军队也确实没有俘虏过孩子们。由此可以想到的是,孩子们各自完成了迷宫的关闭之环以后自己却迷在里面,根本无法出来。但是学校的孩子们都认为,这并不意味着迷失的孩子会死在森林里。因为据传承说,从进了迷路的关闭之环以后的瞬间起,孩子们就脱离了外部的时间影响,成了原生林的永远的孩子而不停地走动。妹妹,一直延续到我们这一代孩子的对〃死亡之路〃畏怖的感情,是不是成了进入自己设置的迷路而永远走下去的契机?〃无名大尉〃构想的地理上称霸作战,不仅没有清除掉原生林咒术一般的力量,倒反而使它增大了……
第四信 赫赫武功的五十天战争
(六)
关于进入自己设置的迷路而无法出来的孩子们的命运,我脑子里另有一个孩子们的传承故事,虽然也是不可思议的,但是我以为它符合儿童的想象力,合乎现实,不过,这决不是父亲=神官对我讲的。这故事说,因为过于热心制作迷路,结果却从自己制造的迷路中走不出来的孩子们,决不是在迷路之中渴死饿死的一生下来就没出息的家伙们。不错,他们是孩子,但他们是在原生林里生活的强者。正因为有这种能力,所以才能制作出连自己也迷失于其中的那么复杂的迷路。连自己也出不去的迷路,对于封闭在里面也积极地战斗者来说,固然也是铁壁的阵地,实际上他们在五十天战争持续期间,依旧斗志昂扬地活了下去。
他们吃蘑菇、树籽、山慈枯根、毛蟹,甚至还吃蜜蜂的幼蜂,喝清澈的泉水。而且,他们还磨拳擦掌地作好准备,不论何时,大日本帝国的官兵一旦进来,一定把门关起来全部俘虏。实际上也没有军队的士兵进去过。他们这些坚强的孩子,在他们的根据地迷路里,很好地进行了五十天战争。
五十天战争终结时,大日本帝国军队让投降的峡谷和〃在〃的全体人员在〃死亡之路〃那里等候发落,〃无名大尉〃一个人一个人地按户籍簿裁判。两重制的两人一组只登记一个名字的,〃无名大尉〃只确认户籍簿上有名的那个人,让他回峡谷,整个裁判就是按这方法进行的。但是就大人来说,年龄大的之中因病或事故而死也是自然的,在进行这种裁判的时候,就当时情况来说,未必一个户籍准有一个人回不了峡谷而被留下来。五十天战争中,我们为战斗而死的兵很多,临近结束时就更多。孩子们之中虽有体弱多病而死的,但是为数极少。原则上他们根本就不是战斗员,所以战死的就更少了。在按照户籍簿点名的〃无名大尉〃的军事法庭上,凡是点名叫到的每个孩子,既不在峡谷,〃在〃也没有的,全留在森林里了。后来血腥味十足的传承说他们全被惨杀了。不过那血腥味太浓的传说中却有许多不实之处,孩子们却有与此截然不同的传承。妹妹,这就是前面提到的自己陷进自己制造的迷路里的孩子们依然活得很好。既然五十天战争彻底打败,战争结束时我们的非战斗员遭到大日本军队报复性的屠杀,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说孩子们总数一半遭到惨杀,这样悲惨的事态,老人们怎么能容忍?如果结局是那样,难道当初选择不惜男女老少全部毁灭抗战到底不是更好吗?即使投降时老人们没有预料到以后可能发生的事,出现于人们梦中始终指导五十天战争的破坏人怎么会在这个问题上有此错误?孩子们的传承中说,实际上五十天战争的最终阶段曾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五十天战争结束的那天,谁也不曾见过但一见面就给人以好感的高个子男人出现于原生林深处的学校营地,把那占总数之半的孩子组成一个队。领着那个大个子男人到这里来的是他的直属部下,也就是那群努力地设置迷路的那群孩子们,于是年龄不同的孩子们组成的这个队伍,年长的背着年小的,或者牵着他们的手,虽然都是孩子,却懂得不让敌军发觉,在那位大汉带领之下,小心翼翼地朝原生林的更深处走去。这个过程之后才宣布五十天战争终结的投降,所以,〃无名大尉〃那么严格的军事裁判也没有处刑一个孩子……
妹妹,你既是破坏人的巫女,孩子们的传承中隐藏着的意义你已经懂了吧。五十天战争败北之前,出现于学校营地,把户籍登记中漏下来的年龄不同的孩子们组织起来的那位待人亲切的大汉,不是别人,就是从梦的世界移向现实世界的破坏人。当然,在这个传承中没有直接提到破坏人这个名字。孩子们谈这个类似民间传说的传承时,说他是徐福式的人物!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们所说的徐福,就是率领童男童女三百人,渡到东方之岛,历来在扶桑盛传的秦代徐福。五十天战争结束之后,人们把带领村庄=国家=小宇宙二分之一的孩子进入森林深处的大汉,比作带领童男童女去创建新世界的徐福,但是孩子们不知道这一传说的内容,常常把徐福挂在嘴边。学校营地的孩子们父母只知道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秦代徐福那样的人。他们可能只知道那人可比作徐福,别的就一概不知道了。把许多孩子的命运交给了他,孩子们的父母为什么对这个人绝对信赖?想到这些,那人只能是五十天战争的整个期间,一直在人们梦中发号施令的破坏人,在临近结束时才出现于现实世界,所以人们才相信,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而且这件事对我们的另一个创建神话也大为增色。那就是,据传承说,当初由破坏人率领的沿河溯行,到达被大石块和黑硬土块封闭的盆地的,也都是童男童女,正因为创建者们是那么年轻,定居于峡谷和〃在〃之后,全都活到百岁以上。但是有的人也产生了怀疑:即使有破坏人领导,他的部下全是孩子,怎么有可能建设新天地,从而怀疑五十天战争之后被亲切的大汉带走的孩子们怎么能开创新世界,然而谁也没有按这个方向深究下去,只是按传承往下传而已。
果然和父亲=神官领导的测量工作结果所预告完全一致,以原生林的地理上称霸为目标的大日本帝国军队,两天之后发现并占领了兵工厂。对于〃无名大尉〃和作战本部的军官们来说,这不仅是地理上称霸作战行动的胜利,应该说这是他们进驻此地以来的最大战果,所以使他们兴奋无比,这兴奋也扩展到驻扎在峡谷的全连士兵。身负重任的〃无名大尉〃因为担心进入森林有可能遭伏击的危险,所以自我克制着没有去,除他一人之外,所有军官都调查这个兵工厂去了。兵工厂的工作机械早就撤走,制造、修理中的武器和材料搬了个一干二净。那里留下来的只有弄脏了木板的机器油和切削下来的铁屑,此外就是堆在工棚外面的一些破烂。军官们经过一番认真的讨论,确认那些工棚等等就是叛军的兵工厂。从〃修罗车〃的轨迹看,大致可以肯定,沉重的作业机械已被运走,再次决定跟踪追寻下去。既然是在叛军的势力范围森林之内,可以预见也许遭到反击,所以派了经过挑选的三个精锐排,作为追踪队出发了。〃无名大尉〃特意从峡谷向他们发出指令,告诫他们,对于在此地已经生活了几代的人们的实力不可评价过低,但是他们是否充分理解了还是个疑问。追踪的士兵很快就被孩子们花费心血设置的假痕迹搅乱了,心里想着这才是搬重机器的方向而奋力前进,结果脱离了战列,终于陷进孩子设置的迷路里。而且,追踪兵们一个排一个排地进入圈套,如果继续前进,自然无法出去,当他们在没有终点的迷路上开始前进时,树枝上、灌木丛里、石头背荫处埋伏好的盆地军游击队员就开始攻击他们了。游击队员从藏身之处用西洋弓射出的箭没有声音,突如其来的袭击,防不胜防。森林里的大树很高,日光像雾一样从枝叶的缝子泄下来,难以数计的蝉鸣声极大,弓箭的声音根本听不到。埋伏者瞄准出现在树枝所限的狭窄空间的敌人,箭无虚发。在唯蝉声可闻的巨大静默之中,中箭身亡的大日本帝国军队士兵十二名,另有十二名受重伤。没有一个士兵发现新设置起来的兵工厂。
伏击者用的西洋弓是从德国体育用品店进口了一张作样品,以便仿造。根据破坏人梦中指示,在森林里用它,大了不方便,把它小型化,把供游戏用装点成武器一般的装饰性东西一概去掉,让峡谷会打铁的从钢板上裁下材料作弓身,各打造一张。箭是用自行车辐条磨尖做成的。破坏人还在人们的梦中传授给他们这样的知识:他们从荒芜的百草园挖来药草根,用它熬成毒液,把这种毒液涂在箭上。受了伤的士兵惊慌失措,没头的苍蝇似地乱跑,结果反倒从孩子们设置的迷路中逃了出来的士兵,长期遭受湿疹之苦,就是因为这种毒液的作用。当初破坏人教给他们制造毒液的目的,是让中箭的人像受电击一样暂时休克,昏迷过去而已,决没想用这种小弓置敌人于死地。但是游击队员射中士兵的胸部因为毒液的作用而立刻休克倒下,这时游击队员便从埋伏的地方跳出来,用割草的小镰刀割断他们的咽喉,仿佛是完成一个攻击程序。
妹妹,我作为一个孩子,从父亲=神官那里听到的关于五十天战争的传承中,仿佛恶梦一般纠缠着我的,就是陷于孩子们所摆的迷魂阵,总也找不到出口,始终在里面东奔西跑,结果被埋伏的游击队员杀死的那些士兵们的影象。而且那恶梦有两个侧面:一个是梦中的形式,梦中我也是一个肩挎铁弓的游击队员,手里紧握镰刀,正要扑向敌人。充满黄绿光,仿佛在水底的黄昏一般的树木之间,把土黄色军装佩戴红色军衔章的士兵射倒。仓猝中箭大惊失色之中便毒气攻心而断了气,但是我还必须割断他的咽喉。就在我从树上朝那士兵跳下去的一瞬间,那是难以名状的恐怖。另一个形式是更单纯然而也更恐怖。我是个孩子,以我的才能设置的迷路之中,连我自己也找不到出口了,这时胸膛带箭士兵也迷失在里边,于是我和他开始了无休止的你追我赶的游戏……
第三排在原生林里只是找到了一个空荡荡的兵工厂,他们追寻工作机械彻底失败,而且损失不小,但是军官们却偏要开始作战行动。他们作战的目的是向他们找不到的敌人、而敌人却躲在树荫深处监视他们的游击队,表明进驻军队如何强大的示威。军官们视察了那兵工厂的情况回到峡谷之后立刻和〃无名大尉〃商量,决定实行此项作战。对于〃无名大尉〃来说,他对于自己微不足道的处理失当以及作战失败,总是耿耿于怀,而且总想尽可能地采取把一切不利转化为有利的手段,以期防卫上万无一失。如果从心理类型上来说,他作为一个指挥官是不够格的。他有个野心,他想趁此机会把过去毫无成果可言的地理称霸作战,借此一举给部下留下深刻印象,使部下全都承认它的重要性。于是再次把五万分之一的地图和磁石、分度计交给那些重返原生林的军官们,而他也一同前往。再次确认了从峡谷的作战本部到兵工厂这条直线的〃无名大尉〃,为了夸耀这条直线是多么重要,周密考虑之后,下令砍伐出一条从峡谷向兵工厂长达百米宽两米半的通道。
这个时候,谁都会想到,〃无名大尉〃简直是蛮干到底了。他下令伐倒原生林的巨树,见过人类之前还从来没见过阳光的地面,一下子裸露出长百术宽两米半的土地,我们当地人把这件事看作和五十天战争一样施加于我们的悲惨事件。身为孩子的我自己之所以对此怀有同感,是因为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给我看过描画森林是怎样生长和发展起来的画册才产生的。妹妹,我以为你仍然记得那很美的正方形画册。开头的一页画的是山火的光景,各种色调的红色亮光和影子,简直让人激动不已。这样被烧光了的山山岭岭上最早长出来的是草牙。当然也有松树牙,但是它远不如药红花长得快。松树成林的时候,它的根部附近不能栽松树苗,如果栽不怕树荫的橡树或香榧子树苗,过不多久就会超过松树……长了几百年的原生林里的橡树和香榧子树等等巨树,被外来的军队为了开道而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齐砍倒了。我想到那番光景,不能不感到,和树相比,人最坏不过了。
摸不透〃无名大尉〃出于什么样的战略意图,在他的作战本部通向兵工厂的连接线上要开一条长百米宽两米半的路,为此而伐倒许多巨树,而且把伐倒的树和岩石统统清除到两旁去。这项工程自始至终由第一连官兵负责,整整干了三天。在作业期间,追寻工作机械的第三排遭到埋伏的消息也传到了全连,所以,巨大的愤怒和不安,使士兵们的作业疯狂般地加速。峡谷和〃在〃的造反者,从老人到孩子们,藏身在远处看着他们残酷地砍伐巨树。通过这番经历,我们当地不论男女老幼,无不再次认识到他们为什么必须挺身而起和大日本帝国战斗。村庄=国家=小宇宙的人们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都这么认为。以这种认识为基础,对于为了开辟道路而滥伐树木的军队,决定采取毅然决然的行动。
〃无名大尉〃在原生林开出一条道路之后,就运上来一门足以远射到兵工厂以远边缘地带的三八式野炮。这肯定也是一项艰巨工程,但是在悄悄地监视着这顶活动的我们当地人的眼里,干这项活的士兵们却是十分高兴的样子。开始此项作业的第四天正午,三八式野炮就在砍掉巨树之后的树墩之间架好,炮身水平指向兵工厂,当他们为了对兵工厂实行暴力示威的炮轰作好一切准备的时候,发号施令的〃无名大尉〃走上前来,之前他一直被士兵围着,怕的是遭到来自树荫里的狙击。这是他五十天战争中最耀武扬威的时刻,所以他高举起戴着洗得干干净净手套的一只手,那只手一挥,大炮轰然一声巨响。
炮弹从长百米宽两米半的原生林夹缝飞出而命中兵工厂。临时搭建的工棚式厂房的碎木板起了火,出现了蹿起来的火团。大日本帝国的官兵们为这一巨大胜利而欢呼,喊了两三次万岁。那么,为这纯属破坏而兴奋不已的官兵们究竟看到了什么呢?他们清楚地看见以往从来没有见过的(如果谁以前看清楚了也就为时已晚,他非死不可)一百多人的森林造反者突然出现。官兵们欢呼的喊声变成哄笑的吵嚷,淡蓝色的硝烟渐渐地飘往高处。大日本帝国军队的官兵们边嘲笑边看着手提白帆布水桶从树木深处出来的人们,他们奋不顾身地救兵工厂的火,救波及树木的火。起初是好像被兵工厂的火给熏出来或者被大炮震出来的山狸一般的人们仿佛很不习惯拿帆布水桶似地悄悄地从树木之间溜出来,泼出不多的水立刻抽身撤回……这个动作只用很少的时间完成。开始救火的瞬间就看出问题核心所在而皱着眉头的〃无名大尉〃,向身旁的副官下第二道命令的时候火已经灭了,提着帆布水桶的人们全都无影无踪,他们对于百米开外摆好阵势的大日本帝国军队的官兵这边似乎满不在乎,像涌出的地下水又渗进地面一样,出现于原生林里但倏忽之间消失于原生林里……
〃无名大尉〃下的命令,内容是不是说对于只提着帆布水桶来救火的民众们,即使是向大日本帝国造反,藏在原生林里正在抗战的人们也不要枪杀,或者必须枪杀,这在事件刚刚发生之后也不清楚。仍在哄笑,仿佛赶庙会一样的士兵跑向那百米长两米半宽地带时,从侧面的原生林里一齐开了枪,跑在前头的四五个士兵立即倒地毙命,紧跟他们后面跑上来几人也一连串地倒在先毙命的士兵身上。在这混乱之中,士兵们向消失在树林中的人们开始射击。下一个瞬间就是两军的一场激烈的枪战。
村庄=国家=小宇宙的枪械既然不多,所以开始的一齐射击并没有给对方以多大损害。而且提帆布水桶救火的非战斗员人数很多,这些人必须赶快躲进原生林才行。向他们追来的士兵边追边开枪,结果是救火队的人一个个地倒了下去。开始时还是哄笑的士兵们立刻大怒,他们用刺刀刺死那些受了伤而跑不快的人们。这里一时成了阿鼻地狱,但是同时还有另一处阿鼻地狱,那就是向三八式野炮周围的军官们投掷手榴弹。这种手榴弹就是被野炮打中的那个兵工厂生产的。假如用手榴弹集中攻击,那么,〃无名大尉〃以及所有军官也许全被炸死,但是,手榴弹只投了一发,原因是我们当地的老人们出于战略上的自我控制,不让多投,以免引起山火。
妹妹,峡谷和〃在〃的人们在这之前从未在敌军面前露过面,五十天战争进行中兵工厂遭到炮击,他们开始救火时,士兵们肆意嘲笑。这大概是因为他们一直躲在树荫处提着帆布水桶等着救火,士兵们看着好笑的缘故吧。不过只有〃无名大尉〃看到这番光景极不痛快。此时此刻的〃无名大尉〃大概意识到自己以及部下官兵们在道义上远不如森林里的造反者们吧。然而立刻就开始的血腥大混战中,看看战斗的各个阶段无不个个升级,尽管造反者一方是按自己的作战计划进行的,但是〃无名大尉〃指挥下的军队,不过是按照自然演变,于混乱之中与对方对应而已。这种对比,〃无名大尉〃也意识到了吧。再加上他指挥下的军队已经遭受损失,可以说已经尝到两重三重的屈辱。妹妹,不可逆转的屈辱思想,把〃无名大尉〃推到和我们当地人道义高度相比处于最低的位置,也就是把他推到采取令人可憎的卑劣战术的位置上去。这就是把原生林一把火烧光,把藏身其间的造反者全部烧死。〃无名大尉〃就是这样把巨大的耻辱想法藏在心头而不形之于外,向着他的最终战术疯狂地前进了。
第四信 赫赫武功的五十天战争
(七)
父亲=神官在谈五十天战争中,也并没有把〃无名大尉〃看作侵略我们当地的野蛮人之中的最野蛮的人。因为,〃无名大尉〃这样的人,从他的人格本质上来说,他决不是个野蛮人,心理上没有称得上耻辱的污点。〃无名大尉〃一睡觉破坏人就立刻出现,梦中的〃无名大尉〃把勋章背面朝外戴在军装的胸前,还戴着一个肾脏形的耻辱标记。〃无名大尉〃在指挥作战的白天,也常常出现目眩似地作白日梦,在这白日梦中,破坏人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视着〃无名大尉〃军装上的耻辱标记。就在这白日梦反反复复地捉弄他的过程中,〃无名大尉〃即使醒着的时候也不知不觉地摸摸他军装前胸上肾脏形耻辱标记。为了使对于连长这种奇怪的举止大惑不解的部下理解,〃无名大尉〃把套着军刀的紫色绢套做个肾脏形的口袋,里边装上棉花钉在军装上。但是那肾脏形的标记做得毫无精彩可言,不像个勋章,倒是〃无名大尉〃内脏的癌症扩大,终于显现于皮肤表面,然而他的部下却没有一个看出那是耻辱的标记。如果每天例行的作战会议上,军官们对那紫色绢块有了怀疑,那么,过不多久〃无名大尉〃的威信就有可能大大降低。但是,尽管他照旧作白日梦,然而他逐渐加强了指挥作战的活力而补偿了缺陷,所以更加获得了全连的信赖。
由于森林兵工厂遭到炮轰而引起的山火很快扑灭,我们当地的人们又和大日本帝国军队之间发生了激烈战斗,就在这一天,〃无名大尉〃对全连官兵下令说,今后峡谷的水一概不准饮用。并且下令只是隔些日子才送一次粮食的运粮队,要赶快加紧运水。〃无名大尉〃想的是他幸亏未遭手榴弹袭击,想回峡谷的时候一阵眼晕作了白日梦,破坏人在梦中下了通知,所以他才下了这道命令。战斗既然发展到这个阶段,破坏人对他宣称,对于进驻敌军唯一水源的泉水,现在已经投进毒药。违反〃无名大尉〃的命令,从引来泉水的竹筒打水饮用的人立刻发烧躺倒,所以大家对于连长的明察非常感动。
如果〃无名大尉〃始终按白日梦中和破坏人的联系指挥作战而获得成功,那么,他作的白日梦自然是积极的、有效的。但是在我们当地的神话与历史上,常常表现出多义的语言与行动的破坏人,并不是只对侵略我们村庄=国家=小宇宙的侵略者们在白日梦中发挥对敌有利的作用。粮食输送队因为洪水之后修复了设施,有可能利用卡车沿河上行运到能通汽车的村落,然后再用人力往上挑,因为今天加上了水运,所以产生混乱现象。在运送的中转基地上,首先是找不到盛水的家什。等到好不容易搜集到装水的家什装上水等待运走的阶段,又出现了人手明显不足。因此,头等大事是把运水队打发走,然后从村落里征集民众,让他们挑着粮食上行。为了保护运粮运水的民工免遭森林里的造反者伤害,当然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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