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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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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香薷的丫鬟愈发羞涩,站在旁边身躯轻颤,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
秦堪嘿嘿怪笑,揉弄着唐子禾胸前高峰的手微微用力抓了几下,引来唐子禾几记娇嗔的粉拳。
“在我面前还耍鬼心思,我恩宠她一晚的代价恐怕很惨重吧?鬼知道你接下来会给我下什么药害我出丑。”
唐子禾咯咯直笑,妙目朝香薷一瞟,道:“我真不是心口不一,当初买下这丫头就是为了给你侍寝,如今小花蕊已长开了,差不多也该采撷了,公爷难道一点都不动心么?”
秦堪笑了笑,顺势搂紧了她仍旧纤细的腰肢,道:“不论桃子还是葡萄,熟透了才好吃,太青涩的酸牙口,我就喜欢你这种成熟的,今晚我留你这儿不走了,我辛苦多耕耘几次,你也给我添个儿子或女儿……”
唐子禾俏脸顿时浮上黯然之色:“这些年最遗憾的便是没能给你生个一男半女,我自己是大夫,也给自己号过脉,你我的身子都没问题,却不知为何就是怀不上身孕,我想,大概是当年霸州一战,我造了太多杀孽,伤了天和,故而被老天降予我报应吧……”
“别胡说,若说杀孽,我这些年造得比你更多,可照样有儿有女,从未见过报应,你已为此还了十年的债,这十年里救下的性命何止数千,这笔债早已还了,未来的日子皆是福报,耐心等着便是。”
唐子禾嘴角一勾,一双纤手用力搂紧了他的脖子,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哪怕咱们没有孩子,想必你也不会弃我的……昨日我翻了《洞玄子注录》,里面有两个颇为新奇的招式,今晚我们不妨试一试……”
秦堪浮起荡漾的笑容:“好,甚好。”
唐子禾瞥了一眼手足无措的丫鬟香薷,脸蛋忽然一红,附在他耳边羞赧低语道:“闺房雅趣尚可再添香,咱们欢好时便让香薷给你扶腰推背吧,我这个宁国公养在府外的外宅如夫人总得有一样能胜过正室才是呀。”
秦堪苦笑道:“你这外宅夫人早已传得满城皆知,嫣儿亦早知道你的存在,跟我说过无数次要我把你接回府里住,你自己偏不答应,害我两头奔走受累。”
第711章 墙里佳人
唐子禾进府已成了秦堪最近这两年最头疼的问题。
京师那么大,嘴贱的人那么多,再加上她的相公掌握着大明各种传闻和小道消息最多的锦衣卫,一品诰命夫人只要有心情,一声召见把丁顺或李二常凤这些心腹亲信找来,鼻孔里几声哼哼,脸上扯出一个冷笑,这些夯货们架不住诰命夫人凤目含煞的威势,几乎未经犹豫便将秦公爷卖得彻彻底底毫无保留……
于是杜嫣知道了很多,她知道唐子禾的存在,知道她是江南才子唐伯虎的妹妹,她甚至从那些心腹亲信躲躲闪闪的只言片语里隐隐明白唐子禾不简单的身份……
知己知彼的正室夫人满足了好奇心,却也从未给过秦堪难堪,话里话外透出一个意思,把唐子禾接进府里来,堂堂国公躲躲藏藏养了个外宅,说出去被人笑话,当然,唯一的条件是,唐子禾进府时规规矩矩给正室夫人斟杯茶,叫声姐姐即可。
平心而论,杜嫣的这个条件并不过分,京师权贵众多,无论权贵们怎么宠溺妾室,最起码的规矩还是要懂的,妾室只给大妇斟杯茶叫声姐姐,简直是宾至如归的待遇了。
然而这么一个小小的条件,唐子禾却没答应。她仍住在京师东城内街的宅子里,对杜嫣主动递出的橄榄枝视而不见。
秦堪只能无奈的理解,并且接受这个事实。
作为曾经搅动天下风云,麾下良将精兵十万,全盛时手握三省生杀大权的女元帅,唐子禾有她的傲气,这种傲气不是鼻孔朝天,也不是俯视芸芸,她只是远远的,静静地站在远处,像一朵开在幽谷里的兰花,独自绽放独自凋零,尘世的繁华永远与她无关。
幽谷里的兰花自然做不出向大妇斟茶这么降低格调的事。
于是杜嫣和唐子禾就这么僵持下来,谁也不肯让步妥协。当然,也不会撕破脸,一品诰命和造反女元帅的自尊不容许她们表现得像个疯子泼妇。
女人们不急,秦公爷也只好听之任之,家事和国事一样,讲究的是一个火候。火候到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火候未到强自推动,反而更容易惹出祸事。身为二女相公的他久经风浪,自然不会做那种拔苗助长的蠢事。
想想如果有一天二女矛盾爆发无可调和,大妇武功高绝东方不败,小三下毒无影无形,二女同场较技打得天昏地暗,还有一双儿女堵在外宅门口指天叫骂“开门啊开门啊,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想到这幕画面,秦老公爷整个人都不好了……
“最近有出行的打算吗?”秦堪果断转移了话题,不再揪扯唐子禾进不进府的事。
唐子禾懒洋洋躺在他怀里,像一只慵懒而优雅的猫。
“夏天来了,京师流民营正是疫病多发季节,最近我哪里都不去,打算配合团营在流民营里待几天,给流民防治一下,顺便再给他们瞧瞧伤病……”
秦堪笑道:“知不知道你最近在京师的名气大得很,都说城里有位万家生佛的女菩萨,给穷人瞧病不收分文,而且医术高明,药到病除,简直比我这个凶神的名气大多了,下面的锦衣卫属下说,京师名家龙二指对你很不满,说你抢了他的病人,也抢了他的风头,有心来咱们家门前骂街撒泼,却终究没胆子跟锦衣卫过不去,龙老先生一口恶气憋在心里宣泄不了,据说被气病了……”
唐子禾笑道:“大夫也是手艺人,有没有本事,出多大的风头,全凭手艺说话,技不如人还想出风头,天底下哪儿那么好的事?”
秦堪看着窝在怀里慵懒的她,叹道:“还是喜欢你现在的模样,安安分分,普度众生,不是挥旗斩将的大元帅,也不是谈笑间杀人于无形的女魔头,就现在这个样子,不增不减,不垢不净,挺好的。”
唐子禾的脸埋他怀里,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你真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很好?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看到的样子,或许并不是我想要的样子?”
秦堪一怔:“你想要什么?”
唐子禾沉默了,许久之后展颜一笑,笑容满是戏谑和狡黠,令人分不清真假。
“我呀……我自己随便什么样子无所谓,不过,我想要你的官儿再高一点……”
秦堪笑道:“如今我已位列国公,再高便只能封王了,咱们大明的异姓王可不容易封,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唐子禾嫣然一笑,凑在秦堪耳边轻启朱唇,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悄然窃语:“不,比王爷还高一点点……”
秦堪浑身一震,触电似的从躺椅上弹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唐子禾。
显然这位万家生佛的女菩萨造反造出了职业病,无论蛰伏多少年,造反的念头一直未曾熄灭过。
“香薷,你先退下。”秦堪肃声吩咐。
香薷敏感察觉到凉亭内的气氛不对,急忙朝二人福了一礼,匆匆退出亭子。
“这句话我今天当作没听到,以后也不想再听到。”秦堪盯着唐子禾那张丝毫不见岁月痕迹,依然艳丽夺目的俏脸,很认真的一字一字地道。
唐子禾毫无惧色地正视着他:“纵然位极人臣,终归还是皇帝掌握着你的生死,哪怕皇帝宠信你终生,你敢拍着胸脯说秦家子子孙皆沐皇恩永不失宠么?当今皇帝尚无子嗣,臣心民心动荡不定,若你有意试问鼎之轻重,此时正是……”
秦堪怒道:“这几年我多次让你进豹房给陛下瞧瞧为何子嗣不昌,你屡屡推托不肯,原来是你刻意为之……”
唐子禾垂头不语,显然默认。
秦堪罕见地露出几许厉色:“唐子禾,把你那不臣的心思收起来,以后别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到!”
唐子禾朱唇蠕动,欲言又止,然而秦堪的目光太严肃太慑人,唐子禾犹豫片刻,终于点点头,低眉垂睑道:“好,你不想听以后我便不说。”
※※※
努力忘掉唐子禾那番大逆不道的话,秦堪走出宅院。门口两排锦衣校尉动作划一朝他按刀为礼,秦堪目不斜视径自上了官轿。
轿子晃晃悠悠前行,秦堪坐在轿子里,心情也随之上下起伏。一闭上眼,脑海中便不停闪过唐子禾那张充满了蛊惑的脸,眼中毫不掩饰的反意仿佛梦魇般挥之不去。
“真是个妖女……”秦堪喃喃苦笑。
霸州兵败后,唐子禾巧计从官兵手中逃脱,这些年如浮萍般来去。从此再也不提造反,秦堪原以为她真的已经放弃了,直到今日他才从她眼底里发现了一抹沉寂了十余年的不甘和野心。
她生来便是造反的人,从小被白莲教收养,与白莲教的长老在天津城里相依为命,她被灌输了近二十年的谋逆思想,这种思想在她脑海里可以说是根深蒂固,哪怕被朝廷打败过一次两次,也只能暂时令她蛰伏隐忍,却从不肯放弃改朝换代的念头。
依秦堪狠毒的性子,身边如果出现这种危险的人,他必然毫不留情地下令诛杀,将祸患掐死在萌芽中。
然而唐子禾不是别人,她是自己朝夕相处,已有了十余年夫妻情分的枕边人,秦堪如何下得了手?
无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如何把这位以造反为毕生己任的女反贼改造成忠君爱国俯首甘为孺子母牛的良民,实在是一个迫在眉睫且难度比羽化飞升小不了多少的棘手问题。
脑子里胡思乱想纠结成团之时,轿外传来属下恭敬的声音。
“公爷,已到豹房了。”
※※※
选妃副使不能白当,既然为朱厚照选出了五十位待选准妃子,就算朱厚照一个都没瞧上,也必须矮子中间选高个儿把后宫的妃子名位补齐了。
老实说,这种拉皮条的事情秦堪很不愿干,哪怕是给皇帝拉皮条,他也不觉得有多荣耀,可是既然朱厚照给他派了这个差事,不干也得干。
秦堪是豹房的老熟人了,门口值卫的军士只看了他一眼,连腰牌都没查便纷纷退后一步按刀为礼,恭请秦堪入内。
豹房的格局跟皇宫大不一样,进门便是一片广袤如海的湖泊,初建之时便引豹房外西华池的活水入内,湖上建水榭回廊凉亭,还有一艘硕大无比的座船供朱厚照闲暇时游湖赏景,原本朱厚照兴致勃勃打算在座船上装十几门火炮,没事便在船上和刘良女开个房,顺便对准皇宫金殿来一发,以增强大臣们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危机意识,被心惊肉跳的秦堪威胁一头撞死在他面前,遂只好悻悻作罢。
心事重重的秦堪进了豹房后目不斜视朝前走,脑中仍在反复思索着改造女反贼的计划。
不经意间抬眼一扫,却见湖面靠近岸边站着两排宦官和宫女,岸边凉亭内坐着一位衣袂飘飘的女子,女子俏脸带着淡淡的轻愁,素手托腮定定看着湖面上的粼粼波光入神,心绪却不知飘向何处。
秦堪脚步一顿,心中暗叹一声,终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走进凉亭,躬身朝她施了一礼。
“臣,秦堪,参见贵妃娘娘。”
女子正是刘良女,十年前被朱厚照迎娶入宫,第二年即被正式册封为贵妃。
刘良女的思绪被打断,俏目轻抬,见秦堪站在她面前,急忙起身点点头:“秦公爷免礼。”
秦堪直起身,笑道:“臣打扰了娘娘雅兴,实在罪过,臣欲觐见陛下有事相禀,这便告退了……”
秦堪转身便待举步离开,刘良女忽然在他身后道:“秦公爷留步……”
“娘娘有何吩咐?”
刘良女看着他,静静地道:“听说秦公爷最近被陛下定为选妃副使,不知那些待选妃子里,秦公爷中意何人为陛下枕边添香的宠儿?”
秦堪苦笑暗叹,该问的总是逃避不了,今日出门前实在该看看黄历的。
“选妃之事,臣只是奉旨而为,而且此事出力最多者乃礼部毛尚书和宣府游击将军江彬……”秦堪毫无愧疚地把毛澄和江彬卖了。
刘良女苦涩一笑,目光却依然清澈,仿佛能穿透迷雾。
“多日不曾去府上拜望杜家姐姐,她最近好吗?”刘良女换了个话题。
“托娘娘的福,内人尚安。”
刘良女叹了口气,目光又回到波光粼粼的湖面,俏脸上的愁意薄怨愈发明显了。
“他曾说过要像他父皇一样,一生只为一位女子钟情,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十年来,他确实做到了……他是皇帝,天生坐拥三宫六院,这十年他却只独宠我一人,已然非常难得了,对吗?”
秦堪半阖双目,却不敢搭话。
“一个女人能被丈夫宠爱十年,其实真的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呢……”刘良女喃喃道,也不知是在对秦堪说还是在安慰自己。
秦堪沉沉一叹:“娘娘,陛下……终究是皇帝。”
“是啊,他终究是皇帝,他这一生还有许多大事要做,有许多责任要背,而我,这辈子却只有他,他即是我的全部,满满占据我心里的每一个角落……”刘良女说着说着眼眶一红,两行伤情的泪水顺腮滑落。
“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他,恨他为何偏偏是皇帝,为何他不是那个无忧无虑亦无掣肘的酒肆伙计,每日在店里嘻嘻哈哈为客人奔走闲聊,我在一旁舀酒布菜,打烊收拾后回到家中,关上门一起细数今日赚得铜钱几文,然后小心将钱物收好,彼此给一个充满希望的微笑……”
刘良女渐渐泣不成声:“‘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秦公爷你告诉我,年年岁岁,果真新人换旧人么?”
第712章 苦肉化危
秦堪一直站在凉亭内不言不语,静静看着哭泣的刘良女,他的心情亦格外沉重。
谁都没错,谁都无法责怪。
刘良女出身贫寒,她需要安稳平淡的生活,可以贫穷,但不能缺少宠爱。
朱厚照并不花心,选妃皆因子嗣所迫,他不能辜负祖宗基业。
满朝文武忠字当头,天家后嗣比自己的后嗣更重要,皇族必须繁衍传承,这是千百年来儒家教导下的既定观念,孔夫子重生都无法扭转。
都是受害者,却找不出一个真凶,因为真凶在每个人的脑子里,无影亦无形,却祸害着所有人。
“刘娘娘,不会有新人换旧人,你与陛下十年相濡以沫,难道还不知陛下是何等心性?阁臣们提议选妃亦是无奈之举,毕竟偌大的江山不能没有继承人,陛下有了龙子才能安定天下臣民之心,才能让这个国家顺畅平稳地继续前行,才能对蛮夷藩邦继续保持敬畏……刘娘娘,不论陛下的后宫增添了多少妃子,你仍是陛下最爱的女人,别忘了十年前,陛下追求你追得多么辛苦,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爱上的女人。”
秦堪这番话说得很辛苦,但他注视刘良女的目光仍然清澈无邪,他知道自己这番话不是安慰,而是事实。
事实尽管无奈,但必须接受。
刘良女沉默了,她只是心中郁结,却也并非蛮横之人,嫁给一位万人之上的帝王,今日的结果想必亦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一时心情有些伤怀罢了。
凄然一笑,刘良女转过头目注波光粼粼的湖面,道:“也怪我这些年不争气,没能给他生个一男半女,这都是命……秦公爷,既然事已至此,我还得拜托你在选妃之事上多费心,莫让外面那些奸徒有可趁之机。听说选妃时有个姓王的女子与白莲邪教有染,差点被选入宫,若真让她随侍陛下左右,陛下性命可就危险了。有一而不可再,一切全托秦公爷了。”
“是,臣必倾力排查严选,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刘娘娘保重。臣告退……”
刘良女点点头,秦堪一步一步地退出凉亭。
岸边水榭旁站定,秦堪回头再看了一眼刘良女孤独寂寥的背影,心中暗暗一叹。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谁站在墙外,谁站在墙里?
※※※
从豹房走出来时天已擦黑。
尽管朱厚照再不乐意,秦堪还是勾勾选选从五十名女子中选出八位正妃,她们皆是北直隶各府县小官小吏或贡生举人的女儿,出了王鉴之这件事后,厂卫对这五十名女子的调查也愈发细致了,这几日厂卫缇骑四出,五十名女子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得清清楚楚,祖上稍微有些劣迹的都被排除在外,真正送上朱厚照案头等他勾选的实际只有不到三十人,在秦堪的努力劝说下,朱厚照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随便在这三十人里选出了八位正妃。
明日早朝,想必大臣们脸上会多一点笑容,因为终于等到皇帝陛下可以像一只澳大利亚野兔般四处撒着欢儿的配种了,这种感觉比他们自己行房还爽。
至于陛下的龙鸡鸡会不会疲累,则不在大臣们考虑的范围内,毕竟这是一件多么愉悦的事情,叫苦叫累就太不应该了。那些贫寒人家的光棍们行房基本靠手,教他们情何以堪?
……
秦堪的心情很复杂,此刻他隐隐有些踯躅,当初大臣们谏言选妃之时,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站出来反对,人言天家无情,难道为了子嗣繁衍,帝王就一定要付出牺牲真爱的代价?
一身斗牛锦袍的丁顺静静站在豹房门外等待,见秦堪出来,丁顺急忙迎上前。
“公爷回府还是回北镇抚司?”
秦堪瞥他一眼:“有事?”
丁顺笑道:“属下确有事禀报。”
“说。”
“昨日下午,江彬进了豹房,跪在大殿外向陛下自承失察之罪,说不该误交匪类,几被贼人利用……”
秦堪皱了皱眉:“陛下怎么说?”
“陛下开始没理他,毕竟白莲教是陛下心头的一根毒刺,当时陛下龙颜大怒之下,下旨将顺德府的王鉴之和女儿打入刑部大牢,后来又改了旨意,将他们押进诏狱,陛下亲旨拿进诏狱的人,绝然已没了活路,而江彬作为选妃副使跟白莲教余孽勾勾搭搭,陛下岂能不怒?”
秦堪失望地叹了口气:“但是后来陛下还是原谅了江彬,对吧?”
丁顺也叹气:“陛下太心软了,估摸着当初应州之战时,江彬在陛下面前也立下不小的功劳,所以陛下对他甚是看重,后来见江彬在豹房外磕头磕得额头鲜血直流,模样实在凄惨无比,陛下便原谅他了,不仅如此,还赐给他黄金百两,京师北城内街华宅一幢,端的是皇恩浩荡啊……”
秦堪脸上浮起几许阴霾:“原本想在诏狱里将王氏的口供落实,逼供也好,攀咬也好,终究将江彬拿捏在手里,令他以后不敢猖狂,谁知江彬这家伙竟用一招苦肉计自己解了危局,此人心智冷静狠厉,不可小视,假以时日,不知其羽翼何等丰满。”
丁顺脸上露出一丝厉色:“公爷,趁着江彬刚来京师立足未稳,不如由属下给他安排个意外,毕竟京师这么危险的地方,每天都会发生很多意外的……”
秦堪叹道:“已不可行了,陛下如此宠信他,他怎能再出意外?”
顿了顿,秦堪又道:“钱宁怎样了?”
“钱宁仍在南城千户所等待公爷召见。”
“这钱宁办事确实不错,王鉴之一事干得利落漂亮且不留把柄,连我都忍不住为他叫好,既如此,明日令经历司出一纸调令,将他升为五品镇抚使。”
丁顺一呆,急忙道:“公爷,这钱宁能办事不假,但心性却不大好,咱们不能任他坐大啊……”
秦堪嘴角一勾:“无妨,给他挂个镇抚使的衔头,再将他派去日本,受神机营总兵孙英节制便是。不管他的官儿当得再大,终究在我手掌心里……”
丁顺喜道:“公爷高明!”
※※※
回到府里已是掌灯时分,国公府大门外已高高挂起了两盏昏黄的灯笼,两排侍卫在大门外雁型排开,默默按刀伫立,无形中将国公府衬托得愈发威严庄重。
秦堪走出官轿。门外暗处人影一闪,身旁侍卫紧张地按住腰侧刀柄,却被秦堪笑着摆了摆手。
暗处闪出来的人影是老熟人,但这位老熟人偏偏表现得跟秦堪不太熟的样子。
“下官唐寅,参见……”
秦堪仰头看着天,仿佛根本没瞧见唐寅似的,嘴里喃喃道:“京师的官儿越来越没规矩了,竟敢来国公府门前堵人,来人,将这个从六品小官拿进诏狱,本国公怀疑他盗墓……”
两名侍卫憋着笑一左一右架住了唐寅的胳膊。
早在六年前,风流才子唐寅便不再风流了,一改终日流连青楼的高雅爱好,上门求秦堪给他谋一个官职,明面上的理由是他已万花丛中走过,青衫不沾余香,决定收心为官光宗耀祖。
可惜这样的理由落在秦堪这种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耳里,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是年唐寅年已四十,按照他四十以前毫无节制放浪形骸夜夜新郎的淫荡生活来看,唐寅怕是想风流都风流不起来了,大唐兄有心杀贼,小唐兄无力回天,徒唤奈何。
秦堪对朋友向来都愿意提携的,不管什么原因,既然唐寅变得上进了,秦堪自然乐见其成,不过唐寅这种人不仅迂腐,而且清高傲气,典型的大明读书人的性子,若让他入官场,这种脾气怕是没几日便被朝堂那些老狐狸啃得连渣都不剩。
于是秦堪左思右想,更舍了脸皮向朱厚照求旨,在朱厚照百般不情愿中,终于将唐寅任为国子监丞,从六品的官阶,掌判国子监事,大概相当于学校教导主任之类的官职。
今晚唐寅以官职身份登宁国公府的门,区区从六品的官儿怕是连国公府的门房老头儿都不愿见他。
两名侍卫架住了唐寅的胳膊,唐寅大惊失色:“秦公爷误会了,下官不是坏人……”
秦堪仍旧鼻孔朝天:“你是何人?本国公向来不见四品以下官员的。”
唐寅一急,终于福至心灵,大声道:“喂!秦堪,秦贤弟,我是唐寅,姑苏唐伯虎呀!”
改了称呼,秦堪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失忆症也顿时痊愈,仔细瞧了他一眼,仿佛刚认出唐寅似的,一脸大惊小怪:“哎呀,原来是唐兄,久违久违!以后来我家万不可自称下官,从六品的下官出现在国公府外一般会被活活打死的……”
第713章 正德伤情
年岁渐长,男人越沉淀,岁月收回了男人的青春飞扬,同时又赐给了他稳重和豁达。
秦堪和唐寅当初彼此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像旅人,像游子,看似潇洒无所牵绊,可每天醒来走出房门,看见的却是客栈里一张张陌生的脸,同住在一个屋檐,谁和谁都没有关联,浮萍般随波逐流。
十年了,大家走出了绍兴城里的那家客栈,各自奔波在尘世里,如今秦堪已是这座偌大江山里一人之下的权臣重器,而唐寅这位风流才子也成为国子监无数贡生学子们仰望的丰碑。
地位高了,心境变了,幸好男人之间的友情仍如当年,简单而深厚。
唐寅觉得自己在犯贱,而且犯的这种贱没人喝彩,于是他也改变了态度,男人得对自己好一点。
于是唐寅不再是下官,摇身一变成了秦堪的朋友,朋友之间不必太客气,否则就是见外,就会被国公府的侍卫们活活打死。
很蛮横地推开秦堪,唐寅一马当先大剌剌走进大门,进了前堂后很有气势地拍着桌子。
“来人,给我上茶,上好茶,要都匀县新上贡的雨前雀舌,另外再给我包上两斤新鲜的,我等会儿带走……”
前堂的丫鬟惊恐地看着唐寅,又迟疑着看向秦堪,发现自家老爷对这位恶客很和善,丝毫没有把他大卸八块的意思,很有眼力的丫鬟微微一福,匆匆退下准备去了。
秦堪苦笑:“唐兄,虽说朋友贵在相知,贵在同患难同享福,但是也不能太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去岁大旱,都匀县给京师进贡的雀舌总共才不到四十斤,陛下咬着牙忍着心痛分给我五斤,你这一开口就要了我两斤,这种行径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唐寅无辜地眨着眼:“你自己说的,不能对朋友太客气太见外,不然会被打死的,再说我还是名义上的大舅哥……”
秦堪忽然发现自己也在犯贱,让这中年酸书生乖乖给自己行礼称下官多么愉悦啊,干嘛非要跟他不见外……
“有事说事,没事赶紧回国子监带孩子去,我很忙……”丫鬟刚奉上茶水,秦堪便很不见外地端起了茶盏儿,一副迫不及待送客的架势。
“有事,有两件事。”
“说。”
“第一件,我那失散多年的亲妹妹最近可好?”
秦堪眯起了眼睛:“托福,子禾好得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间接弄死一个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以外,最近已经非常安分守己,贤良淑德了……你惦记我的如夫人是什么意思?”
唐寅咧了咧嘴,不知是笑还是哭:“我惦记?你以为我想惦记吗?最近西城兵马司的吴指挥使不知发什么疯,不仅送我一份重礼,还每日在国子监门前堵我,见面便是大礼参拜,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隐约只知与唐子禾有关,我一个小小的国子监从六品监丞,被一个兵马司的指挥使如此礼待,实是生不如死啊……”
“西城兵马司吴指挥使?吴戈?”
“对,吴戈。”
秦堪沉吟片刻,接着眼里露出笑意:“我记得上月被弄死的那个周副指挥使也是西城兵马司的,原本刑部和顺天府的捕快在办这个案子,后来此案被锦衣卫接手后便不了了之……吴戈送你的重礼你收下了吗?”
唐寅叹道:“我敢收吗?眼看便是三年一度的科考了,前日我接到礼部的公文,要我为今年的科考出一道策论题,这个节骨眼上我敢收谁的礼?事情若败露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秦堪笑道:“可惜你错过了一笔横财啊,我敢保证吴戈给你送礼绝对跟科考无关……”
“他为何送我礼?”
“大概他以为他会和那个姓周的副指挥使一样不明不白死在护城河里吧,毕竟那个姓周的是吴戈的部将,我若有心株连,他也逃不过。我贵为国公,他一个小小的兵马司指挥使不够资格见我,所以只好在你这个大舅哥身上打主意了。”
唐寅恍然,若有所思:“原来做你大舅哥竟有如此好处,想想当年自己还左右推脱,实在太矫情了。”
秦堪叹道:“你做过的矫情事何止这一桩?比如你今日为这事来找我,就是一件很矫情的事。”
唐寅咳了两声,不自然地道:“还有一件事……”
“说吧。”
“借钱……”
“哈哈,哈哈哈哈……来人,送客!”秦堪仰天干笑,起身便待拂袖而去。
“秦贤弟且慢!”唐寅急忙揪住了他的袍袖道:“朋友有通财之义,贤弟怎可见死不救?”
“谈钱伤感情啊唐兄,你好歹也是六品监丞,每年除了俸禄还有贡生学子孝敬冰炭,日子怎么过得跟遭了灾似的?”
唐寅眼圈突然一红:“愚兄年已四十仍孑然一身,这难道不是我花钱如流水的理由吗?”
秦堪懂了。
风流才子变成了不风流的老监丞,一个四十岁的老光棍花钱花得多快都是值得原谅的,温柔乡不仅是英雄冢,而且还是销金窟。
秦堪不由黯然一叹,不为唐寅,却为自己。
刚刚为朱厚照拉完皮条,转过身再帮唐寅付嫖资……堂堂国公当到这般地步,真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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