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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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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很不老实地将玉佩接过,随手塞进自己的袖袋里,然后……转过头无比期待地看着屠滽。

屠滽运气不大好,都察院右都御史嘛,讲究的就是一个清贫如洗,身上哪有值钱的物事?左掏右摸,只摸出了几两散碎银子,这点东西送出去显然会大大得罪人,而且传出去他也不占理,于是屠滽铁青着脸,重重咳了几声,带着几分尴尬和羞恼摆手道:“回府必有贺仪送上……”

说完还不得不和梁储一样从齿缝里迸出一句毫无诚意的贺词:“恭喜恭喜……”

秦堪放心地笑了,抱拳行了个揖,笑道:“两位大人太客气了,秦某刚才只是随口一说,你们真的不必这么客气的,真的真的……”

噗嗤!

朱厚照终于忍不住喷笑出声,笑点低的孩子经常坏事。

随着他的笑声刚起,梁储和屠滽的脸色愈发难看,一脸刚被响马抢了的羞怒,爆脾气的屠滽眉宇跳动不已,有发飙的征兆。

秦堪急忙朝朱厚照扔了个眼色,用眼神告诉他不要挡自己发财,朱厚照笑声立歇,表情却无比酣畅。

第693章 驻兵之争(下)

没招谁没惹谁的商议个国事,无端端被打劫了一道,梁储和屠滽的心情很不好,累了,感觉不想再商议国事了。

秦堪却像偷了一百只鸡的小狐狸似的,心情非常愉悦,朱厚照也很高兴,他不在乎钱财,但能把几位老臣逼到墙角打劫一通而且不惹人非议,这样的画面他还是非常喜欢看到的。

张升和杨廷和面面相觑,一脸哭笑不得,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当初已送过贺仪,否则今日难免如梁储和屠滽一样被弄得下不来台。

殿内众人各怀心思,气氛一度陷入尴尬的沉默。

许久之后,杨廷和咳了两声,道:“宁国公既然来了,好歹也说说你的意思吧,毕竟这事儿是天津水师引出来的,跟你也有干系,当着众位大人的面拿个说法,省得日后金殿朝会上吵闹不休。”

朱厚照也点头道:“对,秦堪,这事儿你也说说。”

秦堪眼下心情正好,于是笑道:“既然让臣说话,那臣就不虚礼了……”

顿了顿,秦堪脸色渐渐严肃,道:“臣以为,向日本皇室驻兵是必须之举,此举,关乎大明儒家正统存亡,陛下和诸位大人不可不察也。”

言惊四座,梁储和屠滽顿时怒从心头起,本来一肚子的不爽,终于借着由头翻脸了。

“你胡说!区区驻兵小事,与我儒家正统存亡有何关系?你分明是小题大做危言耸听!”梁储指着秦堪怒道。

秦堪不恼也不怒,鉴于刚刚打劫过梁大人的美好心情犹在。秦堪甚至很谦逊地朝梁储拱了拱手,笑道:“敢问梁老大人,日本国中,谁为大道正统?”

梁储一呆,老脸却迅速浮上一层潮红。

这句话顿时将梁储的气焰打压下去,一时间竟讷讷说不出话来。

杨廷和叹了口气,不得不将话题接下去:“自然是日本皇室为正统。”

这是无法回避而且无法更改的答案,谁是皇帝谁即为正统,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秦堪笑道:“既然我大明承认日本后柏原皇室为正统,那么如今皇室正统势微,诸侯征战纷起,如此君不君,臣不臣的,敢问梁大人,何以竟言称视而不见,甚至说什么就算驻兵也该选择大内氏或细川氏,而置日本正统皇室于险地。皇室危如累卵,乱臣频兴不义之兵,身为大明宗主国,视使臣求告哀请而不见,反而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打算生生将正统皇室逼上绝路……”

不怀好意地朝梁储龇牙一笑,秦堪悠悠地道:“若我大明真做出此举,日本皇室会如何看待咱们?别的藩属臣国会不会寒心离德?咱们大明有何颜面以‘宗主’自居?由此可见,梁老大人的人品很值得怀疑。若万一有天敌军兵临我大明城下,真不知梁大人那时站哪一头,臣实在忧虑得很呐!”

最后一句话可谓诛心之至,梁储气得老脸都绿了,心中暗自懊悔失言,悔不该刚才思虑不周,被这竖子拿住了话柄……

屠滽和杨廷和等人则冷汗直冒,庆幸刚才说话的不是自己,这番话若传到外面去,真不知那些没事都喜欢找事的言官们会怎生痛骂了。

“你,你……兵者,国器也,死生大事,皆以时势时利为重,你分明是强词夺理……”梁储气得身躯摇摇欲坠,连争辩也显得那么的软弱无力。

毕竟人家刚送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秦堪很谦逊地放了他一马,摊着手苦笑道:“既然梁大人说我强词夺理,刚才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进殿时我便说过,待产之臣不便参与国事,我今日其实只是来讨贺礼的……”

梁储快气炸了,这什么人呐!占足了便宜又卖乖,刚刚蒙着脸打劫,现在又一副谦谦君子假模假样,这些年朝堂剿贼不力,留下这孽畜祸害忠良……

秦堪假谦逊了一阵,忽然又道:“不过我还想说一句……”

见梁储一副当场死给他看的表情,秦堪急忙道:“最后一句,说完这句我回家待产……”

“你说!”梁储从齿缝里迸出两个字。

秦堪揉了揉鼻子,道:“秦某忝为锦衣卫指挥使,天下臣民和外藩使节皆在锦衣卫监察之内,昨日锦衣卫属下禀报,日本皇室使节知仁亲王自进京以后非常本分,平日独居驿馆闭不出户,而大内氏和细川氏两位使节和其随从却颇不安分,京中市井坊间皆有非议,说这些使节在京中飞扬跋扈,目无余子,对商铺多有抢掠欺凌之事……”

话没说完,一名小宦官恰是时机地出现在豹房殿门外,跪地恭声道:“禀陛下,豹房门前有百姓闹起来了,禁中武士喝骂仍不肯退去,只求陛下为百姓主持公道……”

朱厚照见有热闹上门,不由精神一振,急忙道:“百姓何事求公道?”

小宦官低声道:“日本大内氏和细川氏使节及其随从入京后言行跋扈放浪,这几日在京中共计抢掠商铺五家,抢掠的物件共计越窑秘瓷十一件,今年新市雨前龙井茶五担,酒楼霸王餐四顿计银二十两,并打伤店家二人,昨夜犹为过分,三五人相邀进了京中最贵的青楼燕来楼,每人叫了两位姑娘相陪,后来嫖过之后,竟……竟不付分文,扬长而去,京中诸商户掌柜不忿,但由于事涉藩国外事,顺天知府不敢相问,众人只好长跪于豹房前,请陛下主持公道……”

朱厚照愣了半晌,忽然狠狠一拍案几,怒道:“这帮混帐东西!欺我大明无人耶?”

殿内梁储和屠滽二人脸色时青时红,分外精彩。

秦堪目光不善地朝二人脸上扫过,皮笑肉不笑地道:“二位大人支持的使节都是些什么货色,嫖妓不给钱,人品差得没边儿啦……”

说着秦堪面露狐疑,正色道:“二位大人如此抬举他们,该不会日本使臣也请二位白嫖了吧?屠大人,刚才你掏了半天只掏出几两散碎银子,行迹十分可疑……”

第694章 面授机宜(上)

朱厚照又绷不住了,豹房大殿内只听到他一人肆无忌惮的哈哈狂笑声。

一盆脏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泼到梁储和屠滽身上,这盆水不仅脏,而且臭,堂堂内阁大学士和右都御史嫖妓当然不算什么,只会在如今的士林里留下一段风流趣话,说不定还会被当时不得志的文人写进自己的笔记里,和史书一同流传百世。但是嫖妓不给钱的话,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如今大明民风纯朴,哪怕是市井坊间的闲汉泼皮,半夜摸黑进半掩门解决一下需要也得给钱的,否则便是下三滥了。

梁储和屠滽气得脸都青了,看着秦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感觉到这世界满满的恶意,这话若传到外面去,不论是真是假都够他们二位恶心大半年的。

“秦堪!老夫跟你拼了!”屠滽眼珠通红,开启暴走模式,这就是明朝文官最幸福的福利了,想动手就动手,一言不合血溅五步,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拳架子一拉开便是一番浴血厮杀。

秦堪笑着退后两步,朝屠滽摆了摆手:“圣驾当前,屠大人万莫失仪,还是商议正事要紧,再说,秦某二十出头正富壮年,屠大人已快七十,把你揍出个好歹来,我得赔你多少钱?”

见屠滽已彻底燃了起来,朱厚照也觉得自己的狂笑不厚道,急忙道:“对对,说正事,别动手,关于向日本驻兵一事,各位先生的意思是……”

殿内一片寂然。

刚刚秦堪看似一通乱拳,实则却一针见血。若不与日本皇室驻兵,转而将大明的将士驻予其他大名,首先大义上便站不住脚,诚如秦堪所言,大家都是读了一辈子孔孟圣贤书的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种最基本的儒家思想总不能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藩国皇室势微,身为宗主上国,不派兵襄助正统皇室,反而助纣为虐向乱臣驻兵,从利益上说,自然是符合大明君臣们的利益,但从儒家正统思想上来说,根本就是大逆不道。

再从日本三位使者的私德来说,皇室亲王整日在驿馆足不出户,待人接物有礼有节,无可挑剔,而另两位大名的使者却飞扬跋扈,将大明的京师当成了他们自家的后花园,予取予夺,白吃白嫖,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梁储和屠滽对视一眼,二人眼中既愤怒又无奈,却再也不敢说半个字。

这根本就是个陷阱,秦堪从进殿便开始铺垫,挖坑,此刻坑已挖好,就等他们往下跳,若梁储和屠滽还敢支持日本两位大名使者,不仅失了大义,而且更亏私德,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秦堪这竖子再到外面一宣传,满朝文武免不了背后议论几句,两位大人如此支持日本乱臣,昨夜在京师难道真被两位使者请去吃了一顿霸王鸡?

这话若传开了,两位哪怕死了以后,墓志铭上恐怕都会被秦堪暗中派人将此事刻上去,文采稍微飞扬一点说不定诗以记之,以为后人咏志瞻仰,而从正常角度来说,两位大人怎么努力恐怕也活不过秦堪……

殿内没人说话,朱厚照左瞧瞧右瞧瞧,忽然乐了。

“向日本驻兵一事,各位先生怎么说?”

梁储垂头咬了咬牙,终于决定绕过这两个坑:“老臣以为,既然日本皇室以国书相请,我们应向日本皇室驻兵,为了达到牵制大内氏和细川氏两位大名的目的,我大明不仅要驻兵,而且应辅以鸟铳火炮等各种火器,故而驻兵将士人选当以京师神机营为妥。”

屠滽见梁储改了口,沉默半晌后终于也铁青着脸道:“老臣附议梁大学士所言。”

张升和杨廷和自然更没意见,于是异口同声表示赞同。

秦堪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朝梁储拱手道:“梁大学士深明大义,秦某佩服之至。”

梁储满腹怒火,只觉得绕开了秦堪挖的两个坑,最后却还是跳进了他挖的第三个坑。

这竖子进殿之前恐怕便已打定主意要向日本皇室驻兵了,可怜殿中好几位久经风浪的老狐狸,终究还是斗不过这只小狐狸,被他逼得老老实实改了口。

事情已定下,梁储和屠滽一刻也不想多待,匆匆告退离开,仿佛多看秦堪一眼便是对自己生命的极大不负责任。

盯着众臣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朱厚照笑着叹气:“可以肯定,你现在是多么的人见人厌。”

秦堪也叹气,神情怅然若失:“可以肯定,屠滽的贺礼一定不会给我了,不知陛下的内库愿不愿意报销一点?”

“来人,送客!”

※※※

第二日,内阁发起驻兵日本的廷议,有了几位重臣的点头,廷议自然毫无悬念通过,随即司礼监拟旨,内阁批蓝,通政司照准,驻兵日本的旨意颁布天下。

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人和愁的人都是日本人。

知仁亲王闻知圣旨内容后,高兴得在驿馆内手舞足蹈直抽抽,状若疯癫。

而大内氏和细川氏两位使者则万分不满,这二人自从进了大明境内后,不知被谁带坏了,也学着大明的文官一样,一不高兴就跪谏,连地点都打听清楚了,于是包括使者和随从在内,数十人跪在承天门前请求大明皇帝陛下收回成命。

当然,二位使者的待遇跟大明的文官却是天差地别,蛮夷之人不通礼法,在大明这个神奇的国度里,有的事情文官可以干,有功名的举子秀才可以干,但外藩使者却是万万干不得的,想在承天门前跪谏,首先你得有功名,功名是跪谏的门票,否则性质就不一样了,他们这属于非法集会,聚众闹事。

有了秦堪那番皇室正统和乱臣贼子的说辞,谁还敢帮二位使者说话?人家知仁亲王才是正宗原汁原味的日本天皇使臣,大内氏和细川氏两家说是大名,却从来没有被大明朝廷承认过,严格说来,他们连当使臣的资格都没有,居然如此狂妄敢在承天门前跪谏?

再说圣旨已下,内阁,司礼监和通政司全部照准,驻兵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岂能说改就改?

于是跪谏团在承天门前刚跪下不到半个时辰,还没来得及酝酿情绪扯起嗓子喊冤,宫门内忽然冲出一队披甲戴盔的禁宫武士,人人手执水火棍,照了面二话不说扬起棍子劈头便打,将大内氏和细川氏两家的使者和随从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一通棍棒下来,鼻青脸肿的两位使者对大明天朝上国的敬仰之心亦如玻璃般悄然迸裂……

※※※

神机营总兵孙英被管家领入秦府前堂时,正好遇见日本知仁亲王千恩万谢鞠躬哈腰退出去。

孙英淡淡朝知仁亲王瞥了一眼,没对他行礼,时下大明无论文武官员还是百姓,心中多少还是有着天朝上国的优越感,哪怕人家是日本天皇的亲儿子,在大明人眼里终究也只是化外蛮夷,地位再高也无法令大明的官员和百姓对其敬畏,往坏了说,这叫狂妄自大,往好了说,这叫上国尊严,这种尊严至少秦堪前世二十多年里从未有过。

日本人对礼节很讲究,见孙英一身披挂,显然是军中将领,知仁亲王急忙朝他长揖到地,直起身子后又不停地鞠躬表示敬意。

孙英淡淡点了点头算了打过招呼,然后也不搭理他,知仁亲王很懂礼数,一直鞠躬到孙英一脚跨进了前堂,才满脸堆笑离开。

进了前堂,孙英的态度徒然一变,摘下头盔单膝朝秦堪跪下见礼,礼数之周到,比刚才的知仁亲王不遑多让。

秦堪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命丫鬟奉茶,然后指了指前堂外知仁亲王的背影,笑道:“觉得此人如何?”

孙英撇了撇嘴,道:“化外蛮夷而已。”

秦堪笑道:“以后你每日要跟这些化外蛮夷打交道,日本人喜欢动不动下跪磕头,你且安心受着,他们爱磕多少磕多少,千万别不好意思,人家就好这一口儿……”

孙英:“……”

秦堪接着道:“神机营归朱老公爷统领,我已和朱老公爷说好了,这次远赴日本驻兵,你可将神机营里的厉害火器多带一些,鸟铳和短铳各带五百杆,佛朗机炮二十门,还有‘百虎齐奔箭’,‘神火飞鸦’,‘飞空震天雷’,用于水战的‘水底龙王炮’,‘混江龙’等等,能带多少都带上……”

孙英愈发满头雾水:“公爷,咱们驻兵五百人,职责是戍守日本皇宫,带这么多火器足以将日本踩平了,有必要吗?”

秦堪摇头:“不,你们一旦踏上日本国土,职责绝非戍守皇宫那么简单,你们这五百人是我大明一颗很重要的棋子,目的就是为了平衡日本战局,勿使统一,亦勿使强弱悬殊……”

第695章 面授机宜(下)

孙英是武将,武将不一定能作出一篇锦绣华文,但兵书是一定看过的。

秦堪一说“平衡”二字,孙英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眉宇间闪过一丝犹豫,毕竟在日本国内搞风搞雨性质太严重了,玩得太过头了免不了一场大乱,那可是两国外交事件,一个七品监察御史小小参劾一本,他孙英都得人头落地。

当然,前些日子天津水师提督杨德全那夯货将日本整支舰队全灭一事是个例外,这种例外的几率相当于杨家祖坟喷了三辈子青烟,才算他运气好落个好结局,但是他孙英祖坟究竟有没有冒青烟,很多年不可考了……

仿佛看出孙英的犹豫,秦堪笑道:“你别怕,不是叫你领着五百将士征服日本,这是缺心眼的事,所谓平衡其实很简单,扶弱凌强而已,眼下日本皇室孱弱,你不妨听听那位天皇陛下的话,他手里骤然多了五百火器兵一定会不甘寂寞的,那时他让你打谁你就打谁,帮他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日本战局太乱,虽有数十位大名打来打去,实则真正有实力的只有大内氏和细川氏,没事多看看日本地图,找找天皇,大内氏,细川氏的势力分布,发现谁太强了,挑唆日本天皇去打他,发现谁太弱了,暗中与他结盟,不动声色扶持他……”

孙英终于懂了,举一反三道:“若有一天日本天皇势力变强了,末将亦可领兵离开皇宫,与其他的大名结盟,牵制天皇的势力……”

“对,总之一句话,一定要让他们打起来,不可一日消停,更不可让日本统一,平日没事多走访走访,随时关注他们国内有没有出现什么胸怀大志,腹有良谋,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的所谓英雄人物,一旦发现有这样的人物……”

孙英顿时露出恶狠狠的狰狞面目:“剁了他喂狗!”

秦堪欣慰地看着他,笑道:“喂鱼也可以,死法不必拘泥一格,大可推陈出新。”

孙英抱拳道:“末将明白公爷的意思了,一言概之,公爷对日本甚为防范,故用制衡之法使其内乱,最终达到大明遥相经略的目的。”

秦堪点头笑道:“你不是外人,我也不掩饰了,不错,我确对日本有防范之心,驻兵之举实为百年之计,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百年后可见结果,你如今领总兵衔,算是军中大将,让你远赴日本驻兵确实委屈你了,不过旁人我不大放心,此去驻兵,你在那里待足五年,五年后回来,我向陛下保举,给你封个伯爵,恩荫子孙万代。”

孙英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随即站起身面朝他重重跪下,激动道:“孙英但有寸进,全托公爷提携,此生愿为公爷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秦堪笑着扶起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张字条递过来,叹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私事,日本国的皇室实在太不讲究了,昨日费尽力气帮他忙,按理应有重礼奉上,结果知仁亲王囊中羞涩,刚才登门拜谢竟给我打了张白条,说是欠我二万两银子来日奉还,简直比我还……咳,简直无耻之极,你到了日本后帮我办妥此事。”

孙英呆了一下,接着使劲拍胸脯,恶声道:“这事包在末将身上了,那狗屁知仁亲王若拿不出银子,末将把日本皇宫拆了卖出去!”

秦堪连连摆手:“粗鲁,太粗鲁了,咱们是天朝宗主上国,怎能如此野蛮?若他们实在拿不出银子我也不强求,我听说日本有个地方叫岛根县,县外有山,名曰‘石见山’,那座山目前处于大内氏的势力范围内,你让天皇陛下下个条子,就说把石见山送我了,再跟大内氏谈谈交接,谈不拢就打……”

孙英疑惑道:“公爷为何要一座山?”

秦堪慢悠悠道:“因为它是一座银矿山……”

“噗——咳咳咳……”孙英咳得面红耳赤,许久才抱拳道:“公爷等着瞧,那座山从此刻起姓秦了!”

※※※

孙英离开了,带着秦堪满满的阴谋诡计,以及对石见银山的强烈期待离开了,背影像一尊很不讲道理的凶神,日本的天皇陛下很快会发现,天朝宗主上国派来保护他的将士绝非他想象中那么和善,半年以后他一定会在午夜梦回时狠狠扇自己的耳光,而且深刻领悟“引狼入室”这个成语的意思。

秦堪不急,他有的是时间,现在满脑子想的却是那座银山。

寻常百姓形容别人有钱,一般都说“家里有座银山”,秦堪没想到自己居然真有可能会拥有一座银山。

幸福来得太快,只希望知仁亲王一路穷到底,千万不要还他银子,让他没了收银山的借口,当然,他真敢还钱的话,相信孙英一定有法子让这位亲王殿下英年早逝的,吃相虽说难看了点,但是那座银灿灿的银山摆在面前,吃相纵然难看秦堪也顾不得了。

心里盘算着如何分配这座银山的份额,毕竟这笔财富太大了,秦堪一个人吃下会撑死的,朱厚照免不了分他一半,剩下的再给勋贵分一份,自己留两份,跟在皇帝身后闷声发财才是王道,将来采出的矿石滤出银子,命巧匠造一张纯银大床,自己躺在上面好好享受一下暴发户的生活,谁敢骂他庸俗,用沙钵大的银锭子砸死他,一边出气一边把人家的丧葬费出了……

秦堪沉浸在暴发户的美梦里,这一觉睡得很香。

一觉睡到天光,披着单薄的春衫走到内院,管家却匆匆来禀,皇上来了。

秦堪点点头,举步便往前堂走,朱厚照早已是秦府常客,秦家上上下下对他的到来已失去了受宠若惊的激情。

秦堪走了两步,却见管家一脸犹豫,欲言又止。

“怎么了?”秦堪问道。

“老爷,今日皇上的气色不大妙……”

秦堪顿时一脸惴惴:“不会又被夫人揍了吧?”

“那倒没有,只是……恕老朽不敬,皇上走起路来打飘儿似的,而且面容木然,目光呆滞,就跟中了邪似的……”

第696章 缓缓归矣

秦堪走到前堂的时候,发现朱厚照果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整个人坐没坐相,像滩大鼻涕似的瘫在椅子上,轻微一点震动都能将他甩飞粘在墙上。

愣了片刻后,秦堪大步走进前堂,朝朱厚照躬身施礼:“不知陛下驾到,臣有失远迎……”

朱厚照抬眼瞥了瞥他,费力地挥手道:“别给朕来这些虚头巴脑,赶紧叫你家下人给朕煮一碗醒酒汤,味儿重一点。”

秦堪这才闻到他身上一股浓浓的酒味,而且他的眼珠子布满了通红的血丝,仍穿着一身酒肆伙计的粗布衣裳,若不是秦府门前军士,门房和管家都认识这位经常来串门的天子,恐怕连门都进不了就被乱棍赶远了。

秦堪急忙命厨房煮醒酒汤,又命人沏了一壶浓茶端给朱厚照,哭笑不得道:“陛下就不能管管自己的嘴吗?既然认了刘良女做东家就得老实本分一点,东家卖什么你就喝什么,若刘良女改行卖砒霜了怎么办?”

朱厚照叹道:“你这张嘴……朕还是回豹房得了,来你这里太虐心……”

秦堪急忙将他按在椅子上,笑道:“既来之,则安之,醒酒汤很快就来。”

朱厚照打了个酒嗝儿,浓浓的酒味熏得秦堪往后退了两步,皱起眉头看着他。

“陛下今日喝了多少?”

朱厚照醉眼惺忪呵呵傻笑两声,比划出三根手指:“一斤。”

如此混乱的手势,显然数学是语文老师杨廷和教的。难怪这些年朝堂里不少声音,要求杨廷和自裁以谢天下,瞧瞧他教出个什么东西,语文不好数学也不好,性子还那么混蛋……

“刘良女今日酿了一种新的杏花酒,香味比以前浓一些,劲头也大多了,朕趁她没注意便偷偷尝了一些,这一尝便管不住嘴,尝了一口又一口……”朱厚照醉后的傻笑很憨厚,无论表情还是姿势都像足了一摊人畜皆可乱踩的烂泥。

秦堪是个很自律的人,他不喜欢醉鬼,哪怕醉鬼是皇帝。

敷衍式的点了点头,秦堪顿时将头扭向堂外,扬声道:“来人,将陛下搀到外院东厢房歇息……”

“不!秦堪,你听朕说……朕今日干了一件大事!”

犹豫了一下,秦堪终于还是决定跟这醉鬼多说几句,能从皇帝嘴里迸出“大事”二字,想必很不简单,要知道这位是大明皇帝,他嘴里的大事应该可以跟杀了蒙古小王子伯颜猛可相提并论。

“陛下把梁大学士杀了?”秦堪目光充满了期待,目前这段时期,令他最瞧不顺眼的便是梁储了。

朱厚照一呆,回答很令秦堪失望:“朕为何要杀梁储?”

趁着这醉鬼没醒酒,秦堪很不厚道地进献谄言:“那姓梁的不是好人,要不陛下现在下道旨意把梁储杀掉杀掉?”

朱厚照摇头,看来今日醉得不算太彻底:“朕要说的大事是……”

打了个冗长的酒嗝儿,朱厚照睁着惺忪的醉眼道:“朕……今日亲了刘良女一下,呵呵呵呵……”

一连串的傻笑,一只手甚至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回味亲刘良女时的美妙滋味。

“就这事?”

“这还不算大事?亲她耶!多么胆大包天!”朱厚照一脸幸福,充满了对自己的赞叹。

秦堪很无语。

从去年出京平定宁王之乱以前,他便看出刘良女对朱厚照的情意了,这种事局外人看得更透彻,明明一件去年便能做的事情,拖到今年酒后壮胆才敢做,居然还有脸赞叹自己……

眨了眨眼,秦堪好奇道:“刘良女有何反应?”

朱厚照傻笑中带着几分疑惑:“她……呆怔当地,不言不动,嗯,脸蛋好像红了,最后一扭身跑了……最奇怪的是,当时她手里还握着一把切牛肉的菜刀……”

说着朱厚照脸色忽然有些苍白,透出一股后怕,八分酒意顿时醒了七分。

秦堪叹道:“她没抄刀亲手剁了你,说明她对你有情意,恭喜陛下终于俘获美人芳心……”

朱厚照怔忪发呆,许久之后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神情渐渐变得狂喜无比。

“她对朕有情意?真的吗?真的吗?”

秦堪不由为这反应慢的孩子叹息不已:“是真的,臣记得已不止一次跟陛下说过了……”

朱厚照坐回椅子上,失魂落魄的脸上焕然一新,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飞扬的神采。

“秦堪,朕要娶刘良女!朕要和她住在豹房里,生许多孩子,朕还要废后,封她为皇后,像父皇一样,一生只钟情于一位女子,她,是朕的全部。”

※※※

走在府内后院的林荫小道上,秦堪小心搀扶着杜嫣的腰,尽管身孕才两个月,但秦堪却无比重视,无关秦家香火,无关爵位继承,更无关生男生女,只因这是他和杜嫣的第一个结晶,便值得他用心呵护。

这几年朝堂不断争斗,与天斗,与人斗,几番厮杀进退,该死的人死了,该流放的人流放了,辛苦培植起来的羽翼也安插进了朝中各部,不显山不露水,却不知不觉形成了一个极为强大,任何朝臣都不敢忽视的政治利益圈子,这个圈子像一阵强劲的龙卷风,肆虐着一切敢阻拦在它前方的任何人和物,而秦堪却安坐于这阵龙卷风的风眼正中,决定着它前进的方向和碾压的目标。

锦衣卫的丁顺,李二,常凤,天津知府领兵部侍郎衔的严嵩,还有杨一清,王守仁,宫里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东厂厂督戴义,甚至内阁大学士杨廷和……

秦堪像一只不停吐着白丝的蜘蛛,不知不觉间给自己编织起了一张硕大而强韧的大网,这张网还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扩张,延伸,蓦然回首时,秦堪才发觉自己竟已是举足轻重了。

虽已站在人臣巅峰,难得的是秦堪却并没生出骄纵之心,他仍如当年那个未发迹时的穷秀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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