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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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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的理由很可笑,但是在这个时代却一点都不可笑,因为失了体面,有辱读书人的斯文。

秦堪很郁闷,打工糊口跟读书人的斯文有个毛的关系,读书人难道不用吃饭吗?

不得不说,秦堪对这个时代“阶级”二字的认识还很不够,他不知道读书人和普通百姓之间的区别有多大。

昏黄黯淡的油灯下,秦堪坐在桌边,呆呆注视着桌上的二十八文钱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发出一声苦笑。

二进的老宅子,秦堪已搜过一遍又一遍,米缸是空的,任何能吃的东西都没有,他在发愁,不离开秦庄,自己下一顿到底吃什么?

秦堪是个聪明人,不但聪明,脸皮也不算薄。

一个聪明且脸皮不薄的男人,无论在哪里都饿不死的。

第二天的秦庄流传着一个消息。

治安良好,夜不闭户,堪称明朝文明典范村庄的秦庄,居然有贼偷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更令秦庄愈发不太平。

秦大的家里丢了两只鸡,秦二的家里丢了一条看门狗,秦三的家里丢了两只鸭……

类似的案件在秦庄每天上演着,平静的村庄变得不平静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来天,秦庄的族长秦老汉终于再一次登了秦堪家的门。

秦老汉这回显得很淡定,看着秦堪的眼神也比以往复杂多了。

“秦堪啊……”

秦堪起身,恭敬作揖:“愚侄在。”

“收拾收拾,去县里吧,我准了。”

秦堪大感意外,不由抬头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族叔几天前不是不同意愚侄离乡么?”

秦老汉坐在堂屋里,伸手捋须沉吟:“嗯……”

“‘嗯’是何意?”

秦老汉黯然一叹:“‘嗯’的意思是,我若再不让你出去,怕是村里以后连一只打鸣的公鸡都找不出来了……”

厚脸皮的秦堪此时也禁不住感到面孔一热:“这个……咳,愚侄惭愧。”

秦老汉仰头望着顶上的房梁,久久无语。

一个受人尊敬追捧的前任秀才公,变成了一个偷鸡摸狗的小蟊贼,秦老汉至今仍处于适应阶段,前后反差太大,老头儿实在接受不了。

“你亡父给你留的三亩水田不能荒废了,既然你要出去,索性发卖了吧,不过只准卖给我秦庄人,不得卖予外姓,否则秦氏祖宗必不容你。”

“全凭族叔做主。”

秦老汉大手一挥,遥遥指向远处,语气豪迈中又带着几分释然:“……到县城祸害别人去吧!”

※※※

三亩水田,每亩卖了四两银子,秦堪简单收拾了两套干净衣衫,怀里揣着十二两银子,在一个春雨如丝的清晨,孤身踏上了去山阴县城的路。

秦老汉领着全村老少一齐到村口为他送行,大伙儿的表情有些复杂。

秦堪转身看着全村父老,眼眶微微湿润。

尽管相处时间并不长,可秦堪还是对秦庄产生了一种淡淡的依恋,全村老少的热情朴实,尤让他感动不已。

毕竟再找一个能默许他偷鸡摸狗的安乐净土很不容易了。

秦老汉颤巍巍上前,拍了拍秦堪的肩,语重心长道:“在家百日好,离乡日日难,既然你决定要出去,一定要活出个模样来,不能让我秦氏一族蒙羞。”

秦堪感动地点点头:“感谢族叔和父老们的照料,堪必不负父老厚望,他日衣锦还乡,再来给祖宗祠堂磕头。”

秦老汉欣慰笑了笑,接着又板起了脸,幽幽一叹:“……昨晚我家丢了一只鸡。”

“咳咳咳……”秦堪只好弯腰咳嗽。

幽幽的语气仍在继续:“那是全村最后一只打鸣的公鸡了……”

“愚侄……惭愧。”

“除了惭愧,你还能说点别的吗?”

“以后我会还您的。”

※※※

秦老汉吩咐村里后生套了一辆牛车,载着秦堪晃晃悠悠的离开了秦庄。

日落时分,绍兴府古朴高耸的城墙遥遥在目。

绍兴府,位处江南,人杰地灵,时有文人赞曰:“会稽山阴,天下繁剧”,宋人魏了翁诗云:“山阴坐上皆豪逸,长安水边多丽人”。

绍兴府城由会稽和山阴两县的县城合并而成,整个绍兴府城以一条纵贯南北的府河为界,河西为山阴县辖内,河东为会稽县辖内。

秦堪所在的秦庄位处西面,正属山阴县所辖。

打发赶牛车的秦庄乡亲回去,秦堪拎着一个小包袱,独自一人站在城墙下,仰头看着眼前这座雄伟的古城,心中涌起难言的感慨。

一个拥有着现代人灵魂的年轻人,走进了一个古老陌生的年代里,未来会是怎样?该实现怎样一种抱负,体现怎样一种价值才不枉两世的离奇际遇?

抱负,理想……

很近,仿佛又很远。

现在的秦堪,似乎没有资格提起“抱负”“理想”,因为在这些东西之前,他还要解决一个更实际更紧迫的问题,那就是生存。

一个手上只有十二两银子的人,所谓“理想”离他委实太遥远了。

府城西门,行人来往进出如梭,一辆辆满载着生丝绸缎茶叶瓷器的牛车马车夹杂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缓缓进出着城门,护城河外,大大小小的简陋食摊前,坐满了各地的客商杂役,端着碗胡乱吃喝,犹不忘抽空抬起头,与同桌的陌生客人交流货物有无,汩汩流淌的护城河两岸,好一派欣欣繁华的盛世景象。

秦堪拎着包袱,在人群推攘中,仿佛一叶海中的扁舟,不由自主便进了城。

首先要找房子住下,幸好出门前秦堪做了一下功课,若要想租房,须找牙行或牙子,即现代俗称的“中介”,不论买牲口,奴婢或是租房,只要付得起中介费,他们都会让顾客称心如意,当然,必须有个前提,顾客首先要有合法的手续,明律规定,离居百里以上,又无功名在身者,必须由当地县衙开具路引,牙行才敢给你介绍房子,“路引”,即俗称的通行证。

这就是明朝的规矩,古板严苛,可秦堪不得不服从,没有实力改变游戏规则之前,就只好遵从它。

好在秦堪的手续很合法,尽管他没有功名了,可他只是从乡下搬到了县城,尚够不上“离居百里”的条件,路引这东西他用不着。

手伸入怀,秦堪感受着怀里十二两银子的温暖和坚实,心中莫名有了几分底气。

钱不多,五两银子用来租房,剩下的七两用来添置东西和吃饭,以自己现代人的智慧和手段,想必在银子花完之前成为一个万两户不成问题。

不就是赚钱吗?不就是从零开始吗?

前世刚从大学毕业的时候,亦如现在一般一穷二白,后来不照样混得有房有车。

人才,在哪里都如金子一般发光发亮且引人注目的!

给自己鼓完劲儿后的秦堪踌躇满志的挺起了胸膛,他的脸上甚至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那是对生活充满了信心的微笑。

人潮汹涌的大街上,秦堪刚迈出了第一步,便感觉自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撞得瘦弱的他踉跄几步,还来不及感慨人生第一步的不顺,便听到身后有个娇脆的声音大喝道:“抓贼!”

秦堪一愣,眼见身前一道慌乱的身影在熙攘的人群中穿行,如风一般奔向远方,身后一名穿着蓝色长衫,面容姣好,显然女扮男装的女子一脸义愤之色,带着一股裹挟风雷的气势,奋力追杀而来。

秦堪笑了笑,贼偷儿这个职业,自古便存在,当然,抓贼这种事情,也是很传统的民间活动。

秦堪的反应在现代人眼里看来很正常……他很识趣的朝旁边让了一下,让开一条道让那位裹挟风雷的女子追贼更畅通,更尽兴。

不能怪秦堪的麻木,秦堪只是个普通人,不想惹麻烦,也不愿学雷锋,特别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年代,还有一个原因,在秦庄的时候,偷鸡摸狗的事儿秦堪没少干,严格说来他和那贼是同行,同行之间就算不合作,至少也不能相煎。

贼跑得很快,追贼的女子也跑得很快,经过秦堪身边时,犹不忘用大大的杏眼狠狠瞪他一下,然后像一股狂风般向前席卷而去。

偷与被偷只是一件小事,生活中这样的小事太多,各有各的悲喜,不过与秦堪这个外人无关。

只可惜秦堪避让女子的动作微有瑕疵,于是老天逼着他与这件小事产生了交集。

本想让开一条道的,结果秦堪的动作有些拖泥带水,身子让开了,脚却来不及让开,于是追贼的女子悲剧了……

女子只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然后身子不由自主腾空而起,接着一个狠狠的狮子扑兔……当然,也有人管这个动作叫“饿狗抢食”。

不管用什么词儿形容,姿势都不怎么好看,结果都那么的悲惨,女子重重摔在地上……脸着地。

周围人群发出一声惊呼,而女子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秦堪心头顿时涌起无尽的愧疚。

“喂……你没事吧?”

秦堪探出一步,一脸忐忑不安,像动物园喂狮子似的小心翼翼。

女子仍趴在地上不动,秦堪愈发不安了,就在他想悄悄溜走的时候,趴在地上的女子忽然面朝黄土悠悠叹了口气,然后慢慢站了起来,转过身面视着秦堪。

直到这个时候秦堪才看清了面前这位女子的模样。

古人喻美女曰:“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眼前的女子委实称得上“美女”二字,杏目,琼鼻,眉若黛山,唇如红莓,瓜子脸型衬出尖尖的下巴,如诗如画,赏心悦目。

最让秦堪觉得赏心悦目的是女子的身高,居然有一米七左右,两人相对而立,她只比秦堪矮一点点。

奇怪啊,古代女人怎么可能有如此伟岸的身高?简直逆天了。天使的面孔,高挑的身材,若在前世绝对天生吃模特这碗饭的材料。

只可惜美女现在的样子有些狼狈,头发凌乱地披散在额前,白皙的俏脸上两团脏兮兮的污渍,甚至鼻孔也缓缓流出了血……

刚才摔的那一下很不轻呐。

当然,美女现在的表情绝对跟“赏心悦目”没有半分关系。

拍了拍蓝色的男式长衫,女子面若寒霜地瞪着秦堪,杏眼仿佛喷出火来。

“喂,你,说你呢!……你是不是有病?”

“……我没病。”

“没病为什么绊我?”

秦堪叹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话没说完忽然闭了嘴。

这话……貌似在骂人,而且同时骂了两个人。

果然,女子眼中的怒火愈发炽烈了。

感受到围观人群戏谑的眼神,女子咬了咬下唇,神情已然变得羞愤,忽然伸手揪住了秦堪的衣襟,粗鲁地将他拖到一个安静无人的街边巷子里,然后用力地把他摁在墙上。

“我看你这人真是病得不轻,没看到我在抓贼吗?”美女精致的俏脸凑得很近,她眼中喷发的怒火也很清晰。

秦堪苦苦一笑,叹道:“就算我没帮你抓贼,你也不该骂我有病吧?我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

女子愤怒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怪异,瞪大了眼睛盯着秦堪许久,仿佛压抑着笑意般,努力绷着俏脸道:“你这人果真有病,到现在还搞不清谁帮谁抓贼……”

秦堪心中忽然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姑娘此话何意?”

“你自己瞧瞧你的钱袋还在不在。”

秦堪急忙朝怀里一摸,接着……冷汗滚滚而下,他什么都明白了。

当人突然变成穷光蛋时,总会大彻大悟,很奇怪的定律。

女子的表情愈发扭曲,不住的朝他冷笑,笑容里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现在知道什么叫害人终害己了吧?这位公子,说说你现在的心情……”

秦堪擦着冷汗,嘶哑着声音道:“我的心情现在只有两个字……抓贼啊!”

说完秦堪撩起长衫下摆便待追出去,谁知却被高个儿美女一把揪住了袖口。

“行了,贼都跑得没影儿了,别忘了现在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等着你……”

秦堪一呆:“什么麻烦?”

美女指了指自己的脸,道:“瞧瞧我的脸,有什么想说的?”

“除了喜闻乐见,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还有呢?”

秦堪长长一叹:“还有就是……你受伤了。”

美女点了点头:“我为什么受伤了?”

“……被我绊倒。”

受了伤的美女此刻居然笑了,可美丽的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反而闪烁着寒光。

“很好,看来你虽然有病,但病得不算太严重,你不但见义而不为,而且还伤了人,这就随我去衙门见官吧。”

第005章 游衙惊梦

当初在秦庄东家偷只鸡,西家摸只狗的时候,秦堪一定没想到自己也有遭报应的一天。

刚迈进绍兴城的第一步,他的全部财产被偷,不仅如此,他还吃上了官司。

——不论出门还是进城,都应该选个黄道吉日的。

“你知不知道我丢了多少银子?十二两啊!我都这么倒霉了,你居然还拉我去见官,你还是人吗?”秦堪有些愤怒了,双手紧紧攥住了拳头。

他的心在滴血。

美女冷笑:“你明知我在追贼,不但不挺身而出,反而绊我一跤害我受伤,你还是人吗?”

秦堪一滞,跟女人吵架不是他的强项,两辈子都不是。

呆了许久,秦堪终于叹道:“我……不是人。”

美女嫣然一笑,接着俏脸一板,不由分说揪住他的袖子往巷外走。

“你是不是人我们说了都不算,且由县尊大人判吧!”

“这位姑娘,县尊大人挺忙的,不必劳烦他了,私了!咱们私了……”

“你现在身无分文,拿什么跟我私了?”

“肉偿……姑娘,莫扯,袖子被你扯坏了,喂,好说歹说你怎么就是不听?衙门是你家开的?”

“没错,衙门就是我家开的!不识好歹的混帐,跟我走!”

※※※

秦堪发现明朝的人都很有很强的法律意识,特别是那种高个子的剽悍女人。

美女的手劲奇大,秦堪这样的昂藏男子居然怎么都挣脱不开,于是两人迎着街上行人诧异的目光,一路拉拉扯扯到了衙门。

这样小磕小碰鸡毛蒜皮的民事纠纷,绍兴知府衙门肯定是不管的,严格说来,山阴县衙也不该管,这应该是居委会大妈干的活儿,如果明朝有居委会的话。

可惜这位高个子女人今天偏偏跟他杠上了,死活要拉他见官,大有把点点火星煽成燎原大火的架势。

事情呢,其实是一件小事,可秦堪渐渐发现,这位姑娘心里恐怕不会这么想。

一个千娇百媚,姿色倾城的大姑娘,大街上被人绊了个狗吃屎,不但流了血受了伤,而且众目睽睽之下摔得那么难看,姑娘家的面子被丢了个精光,换了谁不会恼羞成怒?

最苦的莫过于秦堪了,他有一种祸从天降的悲怆。

佛家说,凡事有因果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秦堪大概属于后者,钱被偷了个精光不说,还莫名其妙吃上了官司,刚才如果人品值爆发成正数,稍微表示一下见义勇为的态度,想必现在结果大不一样……

※※※

吃官司当然是件麻烦事,秦堪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麻烦。

县衙门口标准的八字墙,跟秦堪想象中不一样的是,县衙的仪门紧闭,左边的生门开着,也没有两排衙役好整以暇的站着等你来打官司,更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到门口便使劲擂鸣冤鼓,事实上衙门门口的鸣冤鼓不能乱敲的,若非天大的冤情,这面鼓还是少敲为妙,因为一旦敲了鼓,那就意味着事主不打算把事情善了了,铁了心要搞大,如果你敲了鼓却状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县令老爷必然二话不说先打你一顿板子,重则流放发配或判几年有期徒刑也有可能。

美女显然很懂这些规矩,天幸没有做出怒敲鸣冤鼓的举动,而是很低调的扯着秦堪,从侧旁的生门而入。

门内站着一名穿着皂服的中年衙役,见秦堪二人拉拉扯扯走进来,衙役不由一呆。

“告状!我要告状!你,去把县尊大人请来!”美女的口气就像使唤家里的仆人似的,蛮横得一塌糊涂。

秦堪冷汗刷刷的流,脸色绿得像冬天的莴笋。

丢了钱又吃官司,偏偏还碰到一个得理不饶人的女人,他觉得自己的冤情起码有资格敲鸣冤鼓了……

中年衙役的表情很精彩,尤其是看着美女的眼神,就像看着某种生猛的野兽一般,绝对的敬畏,嗯,看来衙役认识这位美女,也就是说,美女应该经常逮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告状,已成了衙门的常客了,由此再推论一下,这位美女中年以后绝对是人们口中常说的“事儿妈”,“八婆”。

小八婆现在的气场很强大,有种睥睨寰宇横扫千军的气势,中年衙役很明显被这种气势慑服,他表情古怪的瞧了秦堪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扭头便朝衙门的二堂走去。

秦堪被衙役临去那一眼瞧得浑身发毛,接着他便陷入了沉思……

美女仍旧扯着秦堪的袖子不松手,生怕他跑了似的,扭头横了他一眼,语气很恶劣。

“喂,你在想什么?”

秦堪老老实实道:“我在想那位衙役刚刚瞧我的眼神,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什么同情?”

“就好象……我被蛇咬了一口且医治无效的同情眼神。”

※※※

没过多久,中年衙役回来了,神态很恭敬的告诉秦堪和美女,县尊大人在衙门二堂等候。

秦堪很敏感地看出,这位衙役恭敬的神态绝对不是冲着他……

小小的民事纠纷不可能在县衙大堂公开审理的,能在大堂审理的都是比较严重的刑事案件,秦堪还没到那资格。

事实上衙门里最多也是在二堂办案,而且衙门官吏处理案件一般以调解为主,想见识县太爷坐在大堂内大拍惊堂木,下面两排衙役一边叫“威武”一边使劲朝地上捣棍子的情景,除非你上街捅死几个人,或者在公众场合大骂东厂督公是一个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人(民间士子骂皇帝已不新鲜了,骂东厂督公更有心跳的感觉),你才有跪在大堂听两排衙役捣棍子的荣幸。

美女很有一股子拗劲儿,一直拉着秦堪的袖子死不松手,二人拉拉扯扯到了二堂,二堂是衙门管理办公的地方,左右两排颇为陈旧的厢房门口,不断有衙役和书吏进进出出,自县令而始,县丞,主簿,典史等等小吏分别占了一间办公。

衙门陈旧也是有说法的,太祖皇帝在位时曾有过规定,禁绝官员奢华铺张,所以有明一代,为官不修衙是官场规矩,哪位官员若实在忍不住想拨官库银子把衙门修缮得漂亮一些,那么这位官员在漂亮衙门里也坐不了多久,很快会有科道监察御史奏上一本,调离,降级或罢免,辛苦修缮的漂亮衙门,最终还是为继任者做了嫁衣。

按说这样的小案子,衙门只需一名书吏出面调解几句即可,最多惊动管治安刑狱的典史,那就顶天了,然而当秦堪二人走到二堂院中,却有一名衙役告诉他们,杜知县在二堂西厢房等候。

秦堪睁大两眼,吃了一惊。

这是个什么规格的待遇?山阴知县亲自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当官的闲到这种地步了?

反观美女,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黑亮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秦堪顾不得多想,在二堂院中整了整衣冠,神情肃穆地迈步而入,心中不免惴惴。高个儿美女却表情很随意的跟在秦堪身后,不时朝秦堪哼哼冷笑,笑得秦堪背后一层鸡皮疙瘩。

西厢房里的摆设很简单,一面书柜,一方案牍,一名四十多岁穿着灰色锦袍的男子埋首案上书写,听到有人进来,男子这才抬头,第一眼便与秦堪对视上。

山阴知县姓杜,名宏,字渊之,弘治三年进士,年约四十许,山阴任上业已三年有余,官声甚佳。

杜宏对秦堪的第一印象尚算不错,他是文官,而且正经八百的进士及第,可谓科班出身,好名,也好利,当然,好利必须在不损名声的前提下。总之,他是典型的明朝文官。

而秦堪,生得一表人才,相貌英俊倜傥,一看便是一副文人形象,大家皆是孔门子弟,而且明朝官场以貌取人的风气颇盛,所以,杜宏对秦堪的第一眼感觉很不错。

可惜这种好印象并没有维持多久。

秦堪还来不及给知县施礼,杜宏便看到了秦堪身后的高个儿美女。见美女脸上脏兮兮,头发凌乱地披散着,鼻唇间还有几丝淡淡的血迹,杜宏不由大吃一惊,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嫣儿,你怎么了?怎生落得这般模样?”

杜宏话一出口,秦堪的脸色也变了,变得比杜宏更难看。

名叫“嫣儿”的高个儿美女这时像见了亲人似的,眼眶一红,不怀好意的横了秦堪一眼,艳丽欲滴的樱唇忽然一瘪,无限委屈道:“爹,这人欺负我……”

秦堪倒吸一口凉气,脱口大声重复:“爹?”

话音刚落,杜家父女二人四只眼睛放着寒光,狠狠盯着他,目光很不善。

这声“爹”委实叫得不合时宜,秦堪脸色时青时红,三人在厢房内不知沉默多久,秦堪打破了沉默,悲怆一叹。

“我错了,衙门真是你家开的……”

第006章 运蹇时乖

可以肯定,杜宏是位好官。

弘治十四年,杜宏调职山阴知县,任上三年赏罚公平,断案明察秋毫,他大兴水利,扶持农桑,爱民如子,一手道德文章更是做得花团锦簇,妙笔生花,他的官声甚至传入了京师大佬们的耳中,弘治十五年,吏部尚书马文升专门为杜宏上表一封,以彰其功。

按说秦堪落在这样一位好官的手中,实在是三生有幸,好官必然是讲道理的。

只可惜秦堪忘了一点,好官并非每时每刻都是好官,好官也有露出狰狞邪恶面目的时候,比如对那种害他掌上明珠受伤的人……

※※※

走出山阴县衙的秦堪心情很低落。

并不是所有的穿越人士一出场便受人待见的,至少在杜知县的眼里,秦堪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青天大老爷下了判决,罚了秦堪二十两银子,鉴于秦相公已身无分文的实际情况,杜知县很大方的宽限了他十天时间凑齐罚银,否则衙门大板子伺候。

秦堪走出来的时候,分明看见那位名叫杜嫣的官家小姐站在她爹身后,龇着牙恨恨朝他亮了亮小拳头,十足的狐假虎威。

一个怀揣十二两银子,做着发家致富美梦的有志青年,刚踏进绍兴城不过两个时辰后却变得身无分文,而且还倒欠官府二十两银子……

杜宏是个很大气的知县,他不怕秦堪跑路逃债,欠官府的债不是那么好逃的,明朝严苛的户籍制度把秦堪死死钉在山阴县的地头上,想逃?有本事去县衙弄张路引先。

这个教训告诉我们,穿越人士千万不要对古代社会掉以轻心,踌躇满志震虎躯散王霸的时候最好回头看看有没有古代扒手偷你钱包……

还有一个教训,那就是不要招惹女人,特别是追扒手的女人,得罪这种人的下场比钱包被偷还惨。

生活就是这么残酷,不论现代还是古代,像秦堪这样的倒霉鬼很大一部分因此而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老实说,秦堪现在有一种强烈的抢劫绍兴官库的冲动……

※※※

街上仍旧人来人往,可秦堪的心情却跟刚踏进绍兴城时完全不一样了,从明媚的春天直接掉进了寒冬腊月。

发家致富暂时别想,欠官府的银子以后再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今天住哪里,吃什么。

没钱当然住不了房子,也买不了食物,更纠结的是,城里偷鸡比乡下难度大多了,而且秦堪也不敢冒着再吃官司的危险。

生存问题很严峻,这是秦堪当下必须解决的首要问题。

幸好秦堪是个很随和的人,随和的意思是,对物质条件没有太高的要求,睡得了金屋,也住得了牛棚,吃得了鱼翅,也不介意窝头。

更难得的是,他有一种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的无畏气概。

秦堪在绍兴城内转悠了很久,路过热闹街市的包点摊时顺手摸了两个白面馒头,最后找着一个偏僻无人的死巷角,双手抱臂坐在巷角深处。

这便是秦堪在绍兴府城里度过的第一天。

江南的春天不算冷,可是连绵不休的春雨却夹杂着沁入骨髓的寒意。

秦堪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中那灰蒙蒙的雾色,细腻的雨丝温柔的滴落在他的脸上,有点冷,许久之后,秦堪嘴角竟然露出一抹微笑。

秦堪是个乐观的人,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所以前世从大学毕业出来,进了一家公司当业务员,住着最便宜的合租房,吃着最没营养的泡面,短短两年便已成了老板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炙手可热的白领经理,一个对命运认输低头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

人生的逆境,生活的艰难,对他而言只是一种修行,一种向上的动力,成功之时回首再看,那些逆境,艰难,已成了他人生的宝贵财富。

所以,秦堪现在竟然还能笑得出,那是一种不服输的笑容,而且他深信,自己一定能笑到最后,幸福只会眷顾那些最艰难时还能笑得出的人,因为他们值得拥有幸福。

巷角很冷,秦堪坐了一会儿便果断站起身。

身无分文的时候千万不能再病倒,否则自己真的笑不出来了。

于是秦堪活动了一下手脚,趁着天色未黑,朝大街慢跑而去,繁华喧嚣的大街上,来往的行人客商们愕然看着一个穿着单薄长衫的年轻人在跑步,神经兮兮的像个疯子,令路人侧目惊奇。

一直跑到微微喘气,感觉身上暖和了些,又顺手从路过的包点摊上再偷了两个馒头,秦堪带着满足的笑容回到了偏僻的巷角,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继续蜷缩下来。

“不过从零开始而已。”秦堪仰望天空飘落的雨丝,喃喃自语。

巷口处传来娇脆而无奈地叹息:“你这人莫非是呆子?没钱不知去当铺典押点东西暂时渡过难关么?”

秦堪一愣,接着便听出来者何人。

这女人,是他所有厄运的源头。

“我还有什么东西能典押?唯一所剩者,就只有身上这件长衫了,如果你爹不治我有伤风化罪,我倒是不介意光着腚满街跑。”

杜嫣俏面染霞,薄怒道:“呸!长得斯文清秀,怎的说起话来没皮没脸?”

秦堪斜眼瞟着她,目光没什么善意:“你怎么找到我的?”

杜嫣笑道:“我听说绍兴城里一个疯子满大街跑来跑去,于是出来瞧热闹,一路跟着你到这里了。”

秦堪挑了挑眉:“来讨债?”

“你都落到这步田地了,有钱还么?”

秦堪叹道:“我当然没钱,如果你现在逼债的话,我只能有两个解决办法……”

杜嫣仿佛来了兴致,笑道:“什么办法?”

“第一,我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第二呢?”

“第二,我把债主干掉……”顿了顿,秦堪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我个人比较倾向第二个办法。”

杜嫣一惊,接着柳眉一竖,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根儿臂粗细的木棍,然后一记手刀狠狠劈下,木棍应声而断,做完这个动作,杜嫣也不说话,只是望着秦堪不住的冷笑。

秦堪惊呆了,早知这位官家小姐刁蛮,没想到她居然拥有这么高的武力值。

一个刁蛮的女人,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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