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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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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火器,勇士营将士扬长而去,满载而归,而造作局内几名管事官员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呻吟,显然勇士营将士的动作略嫌粗鲁,搬炮的过程中不小心揉坏了造作局的几朵小娇花。
四百门佛朗机炮和无数弹药火器没在御马监多停留,苗逵当即便下令发往天津东港,两天之后,东港新造好的福船战船开始列装火炮。
若仅只是御马监抢了火炮,文官们忍忍也就过去了,当初刘瑾乱政时,宫中太监宦官的权力达到了有明一朝以来的巅峰,哪怕如今刘瑾已死了一年多,然而余威犹存,文官们对太监还是有一定的忌惮,很多跋扈之事能忍则忍。可是这四百门火炮只在御马监走了个过场,紧接着便送往天津东港,消息自然瞒不住人,当所有文官得知火炮被列装在东港新船上以后,压抑隐忍许久的文官终于忍不下去了。
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皇帝和文武官员喜气洋洋等待半月休沐假期之时,兵部给事中王僚上了一道很煞风景的奏疏。
王僚还是很有斗争头脑的,他的参劾奏疏的矛头并未指向御马监或秦堪,而是参劾造作局官员监守自盗,说他们偷了四百门火炮发卖地方官府以肥己,勇士营抢炮的事明明人尽皆知,王僚却有本事颠倒黑白,非说是造作局自己偷了。
造作局自然呼天抢地喊冤,四百门火炮不是小事,这个黑锅他们可背不起,当即也顾不得会得罪苗逵,毫不犹豫把御马监供了出来,王僚却咬死了造作局不放,大约是今日金殿上告状的状态实在太好了,心情舒爽之下顺便多告了造作局一条罪状——恶意诽谤攀咬内宫,离间天子近卫。
王僚所告罪状乍听上去非常讲道理,而且明察秋毫,犀利地指出造作局诬陷好人,看似为御马监开脱。
然而御马监勇士营抢炮,顺便还放倒了造作局几名官员,此事京师谁人不知?王僚为御马监的开脱之言,但凡长了脑子的人细细一琢磨,便知这里面满满的恶意和陷阱。
朝会因王僚和造作局的争吵而草草结束,每个人走出宫闱时各怀心思,大家都清楚,今日的朝会只不过是一个开头,热闹还在后面,宁国公秦堪串联一群勋贵造船行商之事不会那么容易结束,这件事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了,以秦堪为代表的勋贵阶级和文官之争必然无法善了。
……
第二日寅时,当百官聚集在承天门外等待宫门开启时,一乘官轿引来的诸多目光的注视,目光有鄙夷,有愤怒,也有冷漠。
官轿前的侍卫打着两盏昏黄的灯笼,白色的灯笼纸皮上书一个硕大的“秦”字,京中稍有见识的官员都知道,这是宁国公府的轿子,秦堪这竖子今日竟上朝了。
寅时一刻,钟鼓楼钟声大作,沉重的宫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秦堪面无表情站在勋贵班中,与众勋贵交换了一下眼色,沉默地往宫内走去。
也许是快过年了,朱厚照这小昏君难得勤快一回,竟然接连几日没有称病罢朝,时已腊月廿三,再过几日便该到了罢朝休沐之时,所以早朝之上大臣们禀事的效率也提高了许多,一桩桩一件件国事走马观灯似的一一道来,内阁和六部大臣们处理起来也非常简洁,不知是在等待即将到来的休沐年假还是等待即将到来的风暴。朝会开始后几桩不起眼的小事接连通过,毫不拖泥带水,喜气洋洋的气氛里带着几分诡谲的意味。
坐在龙椅上听着百官禀奏各种国事,睡眼惺忪的朱厚照强捺住满心的不耐,举袖捂嘴悄悄打了个不文雅的呵欠,不停地看着殿外黑漆漆的天色,显然他比大臣们还急,只想赶紧散了朝会回豹房睡个回笼觉。
半个时辰过去,诸事禀奏完毕,闹哄哄的金殿忽然变得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而殿内气氛也徒然一变,仿佛不知从哪里吹来一股阴风,连温度都莫名降低了许多。
神经向来粗线的朱厚照这时也察觉到不对了,不禁坐直了身子,缓缓环视殿内众臣。
“今日可奇了,朝会才开了多久,你们无事可奏了?”朱厚照眼里露出新奇,这位昏庸数值高得令人发指的皇帝自然不会犯贱没事找事,见殿内无人说话,朱厚照喜滋滋道:“既然无事可奏,那么诸卿便各自回衙理事,散……”
散朝二字还没说完,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陛下,臣有事奏!”
秦堪心中一沉,该来的终究会来。
昨日王僚参劾造作局官员一事他早已知道,略一琢磨便知这道参劾不寻常,里面暗藏杀机,所以今日他才起了个大早赶来参加朝会。
朱厚照有些不悦,目光狠狠瞪向那个打扰他睡回笼觉的杀才:“有事快说!”
杀才名叫王僚,昨日参劾造作局的兵部给事中,有着典型的大明言官的尿性,官儿不大,脾气不小,专管各种闲事,人见人憎,花见花凋。
王僚拂了拂衣摆,不急不徐走出朝班,站在金殿中央躬身道:“臣向陛下请罪,昨日臣所奏造作局官员监守自盗一事并不切实,造作局确实少了四百门新制佛朗机火炮和若干弹药火器,但并非造作局官员所为,臣一时不察,冤枉朝中同僚,请陛下降罪……”
说到这里,连秦堪都不禁暗暗钦佩这个王僚了。此人深谙说话艺术,一件泼天的大事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是春秋笔法一带而过,却给满朝文武留足了悬念,仿佛说漏了嘴似的,没指名没道姓便把这件大事给捅了出来。
按说王僚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朱厚照如果没昏庸到丧心病狂程度的话,便该闻弦歌而知雅意了,毕竟人家话里虽然明着请罪,但悬念却是非常吸引观众的,构陷造作局官员是小事,四百门火炮不见才是大事,是个人都应该问一句的。
然而朱厚照的表现却不像人,至少不像正常人。
坐在龙椅上的朱厚照飞快朝人群中的秦堪扫了一眼,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主动认了错,朕岂能不依不饶?这事朕原谅你了……诸卿还有事奏吗?没事散朝。”
“啊?”无数官员惊愕地看着朱厚照。
皇上这反应……不对呀!江山是你的,朝廷是你的,火炮自然也是你的,你家东西被人偷了,身为主人怎么表现得好像只是借给邻居一瓶醋那般轻描淡写?
四百门火炮啊,一字摆开几轮连击,京师城都足够被轰成渣了,岂能真如借瓶醋出去那么儿戏?
站在殿中的王僚惊愕之后,顿时脸孔涨红,有些气急败坏了,朱厚照的反应显然超出了他的计划。
“陛下,四百门新制佛朗机火炮不见了啊!”王僚大急道。
满殿忽然一静,站起身准备闪人的朱厚照不得不再次落座,心虚地摸着下巴含糊其词:“四百门火炮……从造作局消失了?这个……是不是你们数错了?”
王僚气道:“臣今年三十有六,陛下觉得臣会算错这种连稚龄小儿都不会错的事吗?”
朱厚照正色道:“那可不一定,虽说君子六艺里有‘数’之一艺,但你们谁敢保证自己精通六艺?比如说,一个水池两根管,一根水管每时辰进水六千斤,另一根水管每时辰出水四千斤,问多久能把这水池装满,王僚你算得出吗?”
王僚一滞,接着厉声喝道:“一头进水,一头出水,这是哪个奸佞妖言惑众,给陛下出这么无聊的题目,应该拉出去斩了!”
“咳咳咳……”
人群中的宁国公秦堪不幸躺枪,毫无征兆地呛咳起来。
秦堪咳了许久方才在满朝文武怪异的目光中停下来,接着露出苦笑。
朱厚照这般胡搅蛮缠自然不是毫无因由的,诚如王僚所言,四百门火炮不是小事,不事先禀奏的话,一顶意图不轨的帽子是摘不掉了。所以勇士营将士动手之前,秦堪便已入豹房向朱厚照禀明了此事,告诉朱厚照这四百门炮是要列装新战船,用来轰击倭寇栖身的海岛,以及未来海上与倭寇必然的遭遇战所用。
出海行商秦堪早已算上朱厚照的一份,而且是最大的一份,将来每船货物盈利所得,至少有四成是属于内库的。从造作局弄四百门炮将商队武装到牙齿,如此好事朱厚照岂能不准?事实上朱厚照早知此事,今日被王僚捅了出来,朱厚照只好含糊推诿,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带偏了十万八千里。
第655章 风暴来临(下)
金殿上的气氛极为怪异,一众文官的表情今日格外冷漠,虽然只有王僚一人在殿内大作文章,可其余众臣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反应本身就很不正常,像一只无形的黑手渐渐露出了原形。
朱厚照带偏话题的计划完全无用,小昏君有他的执着,每次殿上碰到棘手的事他总试图转移话题或直接逃避了事,结果没一次回避成功,可他似乎从来没吸取过教训,乐此不疲地一次次回避,回避的方式比刘良女当初指着他鼻子让他滚更生硬。
“陛下,四百门佛朗机炮不见,此事非同小可,臣请陛下彻查!”王僚开始舞剑,其意不善。
从明面上说,王僚的请求并没错,不仅没错,而且非常必要。四百门火炮不是小事,它甚至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这种能把人间一切变成渣渣的大杀器必须只能掌握在朝廷手里,若流失出去哪怕只有一门,都有可能造成不小的祸事,更何况整整四百门。
朱厚照急了,坐在龙椅上颇为焦灼地扫了人群中的秦堪一眼,然后摸了摸下巴,道:“查……这事当然要查,宁国公秦堪,朕命你遣锦衣卫好好查查这事,查清楚了速速禀报朕……”
殿内所有文武官员,不论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他们的脸全都黑了。
这小昏君拉偏架未免拉得太明显了,造作局的官员刚刚还亲口承认是御马监勇士营所为,眼下只须将御马监掌印苗逵召来当面对质一番,一切便真相大白。小昏君却偏偏下令锦衣卫去查,缓兵之计实在是太拙劣不堪了。
王僚脸上浮出冷笑,大声道:“陛下不必麻烦锦衣卫了,臣是言官给事中,有风闻奏事之权,臣说的每一件事皆有据可查,据臣所知,那四百门火炮已被御马监运往了天津。在这金殿之上,臣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问一下宁国公秦公爷,你可知这四百门炮用作何途?”
大殿又是一阵寂静,所有人扭头,无数道目光顿时投注到人群中不显山不显水的秦堪身上。
王僚话至于此,许多大臣脸上露出喜色,终于指向秦堪这奸佞了。自刘瑾亡后,这一天他们已等待了很久。
被无数道目光注视着的秦堪却面不改色,脸上不兴一丝波澜,双目半张半阖如入定老僧。
等了许久不见秦堪回答,王僚不由愈发愤怒,向前跨了一步,冷笑道:“秦公爷能否放下架子,为下官解惑?”
秦堪终于睁开眼,淡漠地朝王僚瞥去,随即又把眼睛闭上,淡淡道:“王大人如此咄咄逼人,可是在审讯本国公?按律,刑部,大理寺,锦衣卫和东西二厂皆有缉拿审讯之权,但本国公可从来不知道言官也有审讯权,七品言官金殿指问当朝国公,是为邀买直名还是以下犯上?”
王僚被秦堪拿话一顶,脸色顿时铁青,还没说话却见朝班中又站出一人,正是右都御史掌院事屠滽。
“哼!王僚品阶微末,问不得秦公爷,不知本官可有资格问一问?”
秦堪暗暗一叹,屠滽为人清直,或许并未参与文官勾结海商一事,但从刘瑾乱政时期开始,屠滽便一直对八虎和他不假辞色,固执地认为秦堪和刘瑾一样都是祸国奸佞,是以处处针对。
于是秦堪当即浮起笑容,道:“屠大人自然问得,本国公当知无不言。”
“那好,本官敢问秦公爷,王僚所言四百门火炮之事,秦公爷可知去处?”
秦堪笑容忽隐,白眼一翻:“不知道。”
这句回答令满朝大臣非常无语,实可谓无赖之极,屠滽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指着秦堪抖抖索索。
正是大出风头的王僚不甘寂寞地又开口了,嘿嘿冷笑道:“秦公爷揣着明白装糊涂,下官索性代您说了吧,那四百门佛朗机火炮已被连夜送往天津,天津港口正在造船,眼下已造了五艘大福船和若干千料战船,四百门火炮就是为了列装这些船只,而这些船足以组成一支强大的舰队出海远赴藩国,秦公爷,据下官所知,这些新船正是奉你的命令建造,从去年便开始动工了,下官敢问公爷,你建这支舰队意欲何为?”
秦堪再次沉默,双目半阖不言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在殿内无数不善的目光注视下,沉默许久方才淡淡道:“造船当然是为了出海,不然还能干什么?”
“出海何为?”
“出海打鱼……”
“噗——哈,咳咳咳咳……”朱厚照很不合时宜地喷笑出声,才笑了一声顿觉场合不对,急忙用咳嗽掩饰。
王僚被激怒了:“这里是金銮殿,秦公爷请庄重,舰队列装四百门佛朗机火炮难道也是为了打鱼吗?当王某和满朝文武公卿是傻子不成?”
秦堪叹道:“本国公真不知王大人的进士是如何考中的,《庄子·内篇》有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王大人试想想,几千里的大鱼,用四百门火炮轰它,过分吗?过分吗?不过分啊!少于四百门火炮,你把鲲的骄傲和尊严置于何地?”
“哈哈哈哈……”龙椅上的朱厚照再也忍不下去了,终于破口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直流,不停地用拳头捶着龙椅扶手,浑然不顾殿内群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几名颇中礼仪的老臣看不下去了,同时站出朝班,朝龙椅子上那位笑得完全没正形的皇帝沉声道:“陛下请庄重!”
朱厚照依依不舍地收敛了笑容,眼底里的笑意仍旧挥散不去。
王僚被秦堪连番无赖的做法深深激怒了,猛地向前跨了一步,拳头攒得紧紧的,似乎想对秦堪动粗。
大明官员打架斗殴已是百年来的优良传统了,而且他们打架斗殴从来不分时间和场合,哪里遇上哪里解决,先辩再骂,骂不过便打,打不过便顺手抄离自己最近最趁手的兵器继续打,除了骂人时比较文雅以及不拜关二爷以外,从本质上来说,这帮家伙跟后世街上争地盘收保护费的古惑仔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眼下王僚双手握拳蠢蠢欲动,大抵便是动了想揍秦堪的心思。七品言官揍当朝国公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代宗时期曾有过满殿大臣将一位锦衣卫指挥使当着皇帝的面活活揍死的先例在前,可见明朝的文官们是何等的幸福。
秦堪将王僚的动作看在眼里,当即便非常利落地将插在身后玉带里的象牙芴板抽了出来,眼皮下垂静静地站在殿中央,一只手轻轻抚摩着芴板,目光专注且痴迷,仿佛一位绝世剑客在爱抚着他的宝剑,整幅画面令人格外幕拧
打算动手的王僚顿时一滞,犹豫了片刻终于索然一叹,放弃了动粗。
不可否认秦堪是狠角色,手底下攒着几千条人命。今日若金殿上贸然动手,且不说日后秦堪会对他怎样报复,仅看现在这孽畜一副绝世高手的风骚姿态,王僚也不见得能打得过他,万一动了手反而被对方一顿胖揍,那就太没面子了。
“秦堪,当着满朝文武公卿的面,你连一句实话都不敢说吗?从去年到如今,你令锦衣卫从大明各地调集造船工匠上千人,在天津东港日夜不停打造船只,招募水师将士,不是为了出海与藩国贸易却是为了什么?”王僚冷笑:“我大明自太祖皇帝开始便有旨意,严令禁海,片板不得下水,违者以大逆论处,如今你公然造船,募练水师,敢问秦公爷,你置我大明律法和祖制于何地!王某敢问殿内诸同僚,私自造船出海行商该当何罪!”
王僚话音刚落,二十多名监察御史和给事中如同商量好了似的呼啦一下同时站出朝班,人人脸上一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的表情,异口同声道:“果有此事,论罪该斩!”
与其呼应的还不止这二十多人,更有数十名官员站了出来,人人脸上或震惊或凝重,仿佛秦堪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极度罪恶之事一般。
“若此事不虚,实为我国朝大案!”
“恳请陛下下旨严查!”
“出海行商,违我祖制,实为大逆,请陛下将秦堪削爵罢职,下狱拿问严审!”
“……”
仿佛阴沉的天空里忽然炸响一连串惊雷,久抑的金殿顿时沸反盈天,指责斥骂声如山崩海啸,忽然之间秦堪便成万夫所指的目标。
秦堪仍旧神情镇定地站在人群里,不悲不喜如悟大道。
从昨日王僚将矛头直指造作局官员,并引出四百门佛朗机火炮开始,秦堪便预感到今日必有一场风暴,所以他才参加了今日的早朝,众臣的反应亦已在秦堪的预料之中。
该来的总会来,开海禁任重而道远,不可能没有波折,而且他也非常清楚,事态这么发展下去,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等着他。
龙椅上的朱厚照终于变色,直到此刻他才察觉到,今日的朝会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王僚参劾造作局只是个由头,他们真正针对的竟是秦堪。
当初朱厚照刚刚即位之时,满朝文武忽然发动,异口同声请求诛除八虎,今日此情此景,与当初何其相似。
朱厚照急了,略带慌张的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最后停留在秦堪那张古井不波的脸上,见秦堪仍旧镇定,朱厚照不由暗暗气苦,这家伙如此镇定,也不知是有把握解决这桩麻烦还是故作镇定的装佯。
作为朋友,朱厚照还是颇讲义气的,不管秦堪此刻有没有法子应付,该帮的忙一定要帮,哪怕暂时解围缓议也好。
朱厚照眼睛眨了眨¨;w;é;n; ;r;é;n; ;s;hū; ;w;ū;¨,立马有了主意。
此时殿内喧嚣吵闹不休,文官们仿佛一群发起抢劫信号的山贼棒老二似的,纷纷跳出来对秦堪指责斥骂,声浪一阵又一阵,如惊涛拍岸,一浪接一浪。
群情激愤之时,秦堪叹了口气,打算站出来说话时,却见龙椅上的朱厚照忽然站了起来,身躯摇摇欲坠,脸色不知怎的变得有些潮红,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眼睛更是充血通红。
满殿喧嚣声顿时一静,所有人惊恐地看着朱厚照,眼睁睁看着朱厚照的身躯摇晃几下,最后像个炸完碉堡后的英雄一般,非常壮烈地往左侧一倒,旁边吓得小脸煞白的值日太监抢步上前,伸手将朱厚照的身子及时接住,然后扯着尖细的嗓子大叫,开口犹不忘推卸责任:“陛下被你们气晕啦,赶紧宣太医!快,快!”
满殿文武大惊失色,平日里吵架也好,指责皇帝也好,那都是为臣的权利和义务,怎样都无可厚非,但若臣子真把皇帝气出个好歹来,那可就是真正的大逆不道,其罪简直可以和行刺皇帝相提并论了,绝对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于是满殿大臣扑通跪倒一地,异口同声道:“臣等万死,陛下保重龙体。”
最心焦的莫过内阁大学士杨廷和,他和朱厚照既是君臣也是师生,有时候师生关系简直比亲父子更亲。
“都愣着干什么!殿外大汉将军速速去请太医赴乾清宫给陛下瞧病,殿外内侍太监将陛下小心抬回宫里,快!十万火急!”杨廷和沉声喝道。
众人呆愣片刻,接着如梦初醒,忙不迭按杨廷和的命令执行起来。
朱厚照演技见长,人群中屹立不动的秦堪此刻也担心起来,心中忐忑不已。
这家伙到底真晕还是假晕?
晕过去的朱厚照被哭嚎着的太监们七手八脚抬走了,值日太监踮着小碎步跟在后面,想了想又转身走了回来,手中拂尘狠狠一扬,匆匆说了句废话。
“百官退朝——”
※※※
一场如黑云压顶般的朝争,刚刚开了个头儿便被朱厚照暂时化解了,百官各怀心思离开皇宫,朱厚照则被太监们匆匆抬往乾清宫。
转过奉天殿,直入谨身殿,刚转过殿外回廊,软榻上不省人事的朱厚照忽然醒了,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神采奕奕精气十足,抬着他的太监们脚步一滞,呆呆看着朱厚照许久,然后众太监吓得急忙跪地频频磕头不已。
朱厚照面带得色,仰天哈哈笑了几声,然后垂头呸呸吐了两口,两片黄色的姜片被吐到地上。
“这东西发汗犹可,只是太辣了,辣得朕舌头都麻了……”
“派个人秘密将秦堪请到乾清宫来,唉,麻烦大了啊!”
第656章 逆流而上
连朱厚照这么粗神经的人都觉得麻烦大了,说明麻烦真的大了。
当了三年皇帝,朱厚照渐渐对朝堂有了更深的了解,他知道今日这场毫无征兆的风暴不会因为他装病而停止,今日只是一个开头,大臣们不会就此放弃参劾秦堪。
朝会散了,大臣们三三两两出宫,而勋贵们则有意无意慢了两步,看着面色平静的秦堪,大伙儿的神情颇为复杂。
其实造船出海与藩国贸易的事情,百多年来每个勋贵都在干,他们或者直接造船,或者跟沿海商人合伙,只不过规模并不大,一支船队充其量只有两艘千料货船再配上几艘小战舰,但就这么一支舰队从日本或琉球来往一趟,赚得的银子也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一件明令禁止的事情,实则背地里文官也干,勋贵也干,大家都在干,它既是一块香甜可口的蛋糕,也是一片噤若寒蝉的雷区。一张纸的厚度,如果不戳破它,大家相安无事,一旦戳破便只能是你死我活的下场。
随着王僚带头很不讲究地戳破了这张纸,秦堪无疑再一次成了风暴的中心,勋贵们看秦堪的眼神也渐渐有了变化。
同属于大明世代享受爵禄的团体,大家的利益是紧密相连的,但是利益相连并不代表这个团体必须是铁板一块,都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油条,今日朝会上文官们风雨欲来的架势,深深震慑住了勋贵们。
终究是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格局,勋贵虽然地位高贵,但论起实权,毕竟比文官们弱了一大截,满朝文官聚集起来的这股力量简直无坚不摧,勋贵们不得不打起了退堂鼓。
迎着勋贵们复杂的眼神,秦堪颇为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整了整衣冠,向乾清宫走去。脚步不急不徐,沉稳有力,依然有种踏平一切的气势。
※※※
在小宦官殷勤讨好的笑容里,秦堪走进乾清宫。
乾清宫本是历代皇帝的寝宫,是京师皇宫内除了奉天殿以外最大的宫殿。朱厚照搬出乾清宫已半年多了,如今的乾清宫由于长久以来荒置,殿内多了几分阴恻恻的寒气。
秦堪两脚踏进殿门便感到一阵阴冷,仰头四顾这座偌大的殿阁,殿阁仍如往常一般雄伟,却少了一份人气,连殿内那些如林四立的宦官宫女们都不像活人,仿佛一尊尊没有生气的雕像,木然地站立在属于他们的位置上。
皇帝住的寝宫尚且如此,真不知夏皇后住的坤宁宫会是怎样凄凉的景象。
暖阁里不仅烧着热炕,屋内还摆着四盆炭火,朱厚照撩着皇袍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地毯上,用麻纸沾了水,将生鸡蛋裹紧扔进炭盆里,没过一会儿便听见炭盆内“啪”地一声轻响,朱厚照喜滋滋地用火钳将鸡蛋夹出来,一边吹着冷气,龇牙咧嘴地剥掉鸡蛋壳,一口一口吃掉烤好的鸡蛋。然后打了个饱嗝儿,露出满意的表情。
见秦堪进屋,朱厚照挑了挑眉:“来一颗?”
“臣不好这一口儿……”
“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居然不懂享受。”
秦堪叹气,不咸不甜毫无味道的生烤鸡蛋也叫好吃?这是当今皇帝啊,怎么看都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若他吃过后世土豪才吃得起的茶叶蛋,岂不是要流下幸福的眼泪?
“茶叶蛋?什么东西?”朱厚照听清了秦堪喃喃自语的最后一句,忽然来了兴致。
肉桂,大茴香,盐,茶叶,再加一点点小茴香和一小勺糖,茶叶蛋功成出锅。
朱厚照闻着浓浓的香味,眼睛渐渐发亮,没等冷却便兴致勃勃剥了个蛋,一口吃下去,眼眶居然真的蓄满了泪水,也不知是被烫的还是果真幸福得流泪了。
“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怎么才拿出来?不仗义!”朱厚照一个接一个吃着蛋,犹不忘狠狠瞪秦堪一眼,令秦堪瞬间有种肉包子打狗后的失落感。
接连吃了好几个蛋,朱厚照停了嘴,忽然露出忧伤的表情。
“真这么好吃吗?好吃到忧伤了?”秦堪有点不敢置信。
朱厚照叹了口气:“秦堪啊,今日王僚金殿参劾你,这事怕是不简单,更大的麻烦在后面等着呢,都火烧眉毛了,朕居然还在吃蛋,而且吃得这么开心,你说朕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
秦堪笑了,他对朱厚照这种知耻近乎勇的认知表示很欣慰。
“陛下,文官们确实蓄势待发,朝堂从今日开始怕是不能平静了。”秦堪静静地道。
朱厚照露出懊恼之色:“咱们也没说开海禁呀,不过是造船与藩国贸易有无,这些人为何如此激动,就跟刨了他们祖坟似的……”
顿了顿,朱厚照猛然想起秦堪的为人,不由狐疑地瞧着他:“……你不会真刨了人家的祖坟吧?”
秦堪正色道:“陛下怎可如此猜疑忠臣?臣是君子来的。”
朱厚照白他一眼,道:“你这样的君子幸好整个大明只有一个,秦堪啊,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虽然内库入不敷出,但文官太不好惹了,咱们不如换个赚钱的法子……”
“箭已在弦,不得不发,陛下,这已不仅仅是赚银子的事了,开海禁是强国之道,岂可因区区阻力而放弃?只要咱们过了这一关,前方便是一片坦途。”
朱厚照忧心忡忡道:“日后满朝文官群起而攻之,朕和你如何自处?”
“迎头而上便是。”
※※※
秦堪走出皇宫时天已擦黑,金水桥外,丁顺和一众侍卫站立如松,仍在等着他。
见秦堪出来,丁顺急忙迎上去。
“公爷,属下听说今日早朝不大对劲儿,王僚那狗东西借着参劾造作局,矛头却直指向您,狗东西活腻味了,属下愿为公爷分忧。”丁顺眼中闪过一抹戾气。
秦堪摇摇头:“你除了杀人还会什么?今日参我的是王僚吗?明明是满朝文官,你能杀王僚一人,你敢把满朝文官全杀了吗?”
“公爷心慈仁厚,但是若欲握牢权柄,杀几个人还是很有必要的,把带头的几个人一刀砍了,剩下的人就算心有不满,也不敢再对公爷指手画脚了,这就叫杀一儆百,当初刘瑾就是这么干的。虽说刘瑾不是好人,但他对文官用的法子无疑很有用,公爷何不借鉴一下?”
秦堪似笑非笑:“丁顺啊,看不出你最近越来越深邃了。你说刘瑾的驭臣之法可以借鉴,我要不要顺便再借鉴一下他的死法?”
丁顺一呆,急忙陪笑道:“那倒不用,咱们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秦堪冷冷道:“刘瑾从得势到倒台,总共风光了几年?他在位时大臣们倒是对他噤若寒蝉,敢怒不敢言,但愈是这样,大家就对他愈仇视,所以刘瑾死得也就愈快愈惨,他对付大臣的法子咱们能用吗?自取灭亡之道!”
丁顺被训得面红耳赤:“是是是,公爷教训得是,属下想岔了……但是公爷,今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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