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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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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是满朝公认的奸佞,对奸佞落井下石的机会御史们怎会错过?于是十几名御史七嘴八舌把前因后果一说,特别添油加醋将秦堪与白发老妪漫步夕阳下山盟海誓等等说了一遍,尽管满朝皆知这件事,御史们说完后还是引来满殿笑声,有几个素来看秦堪不顺眼的家伙笑得特别大声,非常的幸灾乐祸。
“哈哈……”朱厚照也大笑,笑着笑着发现朝班里秦堪的脸色十分阴沉,朱厚照立马止住笑,憋红了脸肃然道:“太不像话了,老牛虽可吃嫩草,海棠怎能压梨花?此事大大不妥,咳,秦堪,白发老妪莫非有何不为人知的妙处吗?”
杨廷和怒哼道:“此乃金殿,请陛下庄重!”
朱厚照急忙敛了笑,正色道:“大臣家的私事你们不要拿到金殿上来说,至于所谓挟功自大,飞扬跋扈云云,皆不足信,……无缘无故把你跟别人家孤寡奶奶撮合在一起你不急眼啊?此事作罢,朕自问是开明君主,赏功罚过分明,秦堪有功怎可不赏?朕决定……”
见下面群臣全都支起耳朵等待下文,朱厚照清咳一声,大声道:“朕决定将秦堪晋爵一级,剌封国公,以彰赫赫平乱之功!”
满殿寂静……
朱厚照没得到回应,不由皱眉道:“诸卿以为如何?说句话呀。”
扑通!
殿内同时跪下一百多名大臣。
“陛下不可!”
“请陛下收回成命!”
“黄口小儿何德何能,二十余岁竟幸进国公,简直荒谬!”
“君昏臣佞,社稷江河日下,先帝啊——”
第563章 李广难封
朱厚照欲晋爵秦堪的话一出口,满殿寂静之后便是山崩地裂般的反对声。
大臣们反对的情绪出人意料的激动,好几位老臣甚至跪在殿中痛哭流涕,摆出一副你若晋爵我便一头撞死给你看的姿态。
朱厚照惊呆了,秦堪也惊呆了。
晋爵可能会遇到阻力朱厚照和秦堪事先都预料到了,只是他们没想到这种阻力竟然如此大。
朱厚照坐在龙椅上,深深拧起了眉头。
只是晋个爵位而已,侯爵到国公多小的事,为何这些大臣仿佛被杀了亲爹亲娘似的如此义愤填膺?
秦堪站在朝班里一声不吭。
秦堪自己并没有多大的野心,终归自己已是勋贵中的一员,侯爵与国公对他而言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区别,除了给国公的俸禄多几百石米黍,国库出银子帮国公养八个妾室,还有就是出行时坐的马车可以由双马增到四马等等,这些好处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至于身份地位的高升对他来说更是虚无,天下皆知他和朱厚照的关系如何深厚,就算他无官无职无爵,随随便便站在任何角落,谁敢不拿他当成一尊真神看?
没野心归没野心,但此刻听到满殿大臣激烈的反对声时,秦堪还是感觉胸腔里渐渐充斥着一股怒火。
我不要是因为我风格高,但你们当着我的面拼死反对就缺德了,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挡人升官简直如杀人祖宗。
朱厚照也一肚子怒火,听着满殿喧哗反对,他的脸渐渐阴沉下来。
“诸卿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秦堪平定三省民乱,收复城池数十座,失地十万方圆,剿反贼数万,如此赫赫军功,晋爵一级升国公有何不妥?尔等拼死阻拦是何道理?”
都察院右都御史屠滽沉着脸道:“陛下,国公非开土辟疆之功不能封也,或者江山危急,社稷生死存亡之际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者方可。秦堪平定霸州民乱之功无可否认,然而他领兵之时我大明远远没到生死存亡的地步,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霸州民乱而已,反贼皆是当地的流民响马盗拼凑而成,可谓乌合之众。秦堪领十万精锐京营出征,以狮子搏兔之势平定叛乱,胜则必然,败则大罪,有功自是有功,但远远不到位封国公的地步,请陛下三思。”
右都御史掌握着朝中清流的发言权,屠滽这番话说出来,便基本代表了所有清流大臣们的意见。此言一出,无数大臣点头不已,连秦堪的岳父杜宏也不得不点头赞同。
内阁大学士杨廷和出班道:“陛下晋秦堪之爵不可行,纵观我大明上下百年成例,封爵最多者乃洪武开国年间和永乐靖难之后,那些年确实出了很多名臣名将。然则自永乐以后,我大明封爵极吝,仁宣以后鲜有位封国公者,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瓦剌也先俘虏英宗,兵临京师城下,当时的兵部尚书于谦奉旨抗敌,分遣诸将列阵京师九门迎敌,于谦亲自督战,终溃瓦剌也先,当时社稷何等危急累卵,若非于谦力主死战,我大明那时便已亡国矣,如此大的功劳,于谦最后只封了一个少保,敢问陛下,秦堪之功比之于少保如何?”
杨廷和这番话引来诸多大臣连连点头。
杨廷和并没有私心,他只是就事论事,其实他对秦堪的观感不错,当初刘瑾乱政,朝中大臣被刘瑾杀了一批又一批,秦堪不畏强权与刘瑾对抗,不仅营救了朝中一批忠直文官,而且对刘瑾也形成了一定程度的牵制,使得刘瑾不敢随心所欲,最后更是定计将刘瑾扳倒,秦堪做的这些事杨廷和都一一看在眼里,老实说,杨廷和对秦堪很有好感。
然而好感归好感,原则不能弃,当今陛下是公认的昏君,行事只凭一己之好恶,对喜欢的大臣挖心掏肺,恨不得把皇位都送给他才好,对看不顺眼的大臣则横眉冷对,脾气火暴,大家都清楚,陛下晋秦堪国公绝非他的功劳,而是一种“有福同享”的私心,如此意气行事,杨廷和怎能容忍?
见大臣们如此激烈的反对,朱厚照的脸上也渐渐挂不住了。
秦堪回京时朱厚照便说过要晋他爵位,皇帝开口自然是金口玉言,若因群臣反对而将此事作罢,教他以后哪有脸面见秦堪?
“秦堪之功不足以封国公?诸卿是不是器量太小了?秦堪的功劳难道仅仅只是平霸州之乱吗?从先帝弘治年开始,秦堪为先帝和朕做事勤勤恳恳,但凡事情交到他手里,事无不成者,从他还只是一个锦衣卫百户开始,便做过崇明抗倭的壮举,后来调任京师,查盐引,查边将行刺案,查王岳谋反案,出巡辽东诛反将李杲,结盟朵颜三卫,辽河边与鞑子浴血厮杀几近殉国,再后来缉白莲,除刘瑾,平民乱……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朕请问诸位爱卿,你们谁做得比他多?他怎么就没资格封国公?”
朱厚照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投入,最后估摸着自己都被感动了,从龙椅上站起来大声向群臣喝问。
人群中的秦堪听着朱厚照细数自己的桩桩功绩,秦堪自己也默默掰着手指数了一番,最后嘴角一勾,得出一个比日出东方更真的真理。
我果然是个人才……
这样的人才实在应该人见人爱才是,满朝文武对自己这般态度,足可见朝中无好人呐。
“总之……秦堪为社稷立下的功劳数不胜数,如此能臣忠臣若不能封国公,谁能封?祖宗固有成法在前,但我等治理天下不可墨守成规作茧自缚,天降人才而朕不能量才而用,量才而封,朕之过错也,汉朝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悲剧,难道还要在我大明重蹈覆辙吗?”
朱厚照振振有辞刚说完,杨廷和忍不住怒道:“陛下此言不觉得太荒谬吗?祖宗成法难道是用来被陛下打破的?数论秦堪诸多功劳,哪一桩够得上泼天大功?老臣看来,这些事情顶多只能给一个‘尽责’的评断而已,哪有资格位封国公?朝中不少大臣这些年为社稷立的功劳远远多于秦堪,陛下欲封国公,不妨将这些人都封国公算了!”
朱厚照想了想,道:“如果真如杨先生所说,有那么多大臣为国立了功,都封国公朕也没什么意见……”
杨廷和气得当殿打了一个嗝儿。
这昏君拿我大明的爵位当什么了?西市上人人都能买的菜包子么?
“陛下若一意孤行,老臣这就撞死在你面前,省得将来史书上说老臣教出一个昏君!”杨廷和涨红了脸厉声喝道。
朝班里,秦堪的脸也涨红了。
左思右想自己最近委实没得罪这家伙啊,为何他竟如此反对?
不能封国公秦堪无所谓,可这么多人反对却让他很没面子,自己这几年为大明做了那么多事,刘瑾乱政时救了那么多人,为何自己的人缘还是差到这般地步?
满腔怒火的秦堪出声不得,他若站出来说话恐怕会将今日朝会变得更复杂。
但受了气总要发泄啊……
于是满殿激动的人群里,一只中指从人群中高高竖起,中指的方向正对着杨廷和,那么的突兀,鲜明……
※※※
朝会不欢而散。
谨身殿内。
谨身殿位于奉天殿的后面,是皇帝上朝或退朝时更衣的地方。
朱厚照怒气冲冲走进殿内,站在一面硕大无比的铜镜前,一群太监垂头躬身脚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朱厚照刚站定,便有太监上前为他松开腰间金带,摘下头上金冠。
秦堪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太监们为朱厚照忙碌,表情很阴沉。
一脚将一名太监踹远,朱厚照扭头恶狠狠地瞪着秦堪:“这帮家伙越来越过分了,一个个尸位素餐,老而不死,朕说什么他们便反对什么,好像朕上辈子杀了他们爹娘似的,秦堪,朕必须要封你为国公!如今已不仅仅是你够不够资格的问题了,朕的话说出口便是泼出去的水,覆水怎可再收?”
秦堪叹道:“臣多谢陛下信任,但封国公这件事还是暂缓吧,没必要为这点小事跟大臣们闹僵了关系……”
“不,秦堪,你还是没听懂朕的意思,封不封你为国公,已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事,现在朕的面子也搭在里面了,秦堪,你要帮朕把面子拾起来!”
瞪着铜镜中的自己,朱厚照怒道:“这帮老顽固怎么不去死!他们什么时候死,朕一定亲笔为他们写挽联!”
“陛下宽心,他们一定活不过陛下……”秦堪的安慰话说得跟废话似的:“陛下且看镜中的自己,多年轻呀……”
朱厚照看着铜镜点头。
良久……
“真英俊啊……”朱厚照目光迷离,喃喃如梦呓:“英俊到如此地步,这是要逆天吗……”
第564章 未雨绸缪
很不可理解朱厚照的跳跃性思维,跳得太快了,秦堪跟不上节奏。
跳跃也就罢了,偏偏跳跃得很不要脸。
朱厚照怔怔看着铜镜,幽幽道:“你说朕这么英俊,刘良女为何偏偏看不上我?而你,论英俊比朕差那么一点点,却总有女人看上你,连白发老奶奶都能逃不过你的魔爪……”
秦堪黑着脸道:“陛下,咱能不说白发老奶奶的事吗?”
“好吧……”朱厚照很会看脸色,于是换了个话题:“你刚才在殿中忽然竖起中指,这个中指……是何意思?”
秦堪乐了,这就是穿越者的优越感,一个手势当面把人骂了,别人还不懂含义。
“这个中指是番邦礼节,臣当时在祝福杨廷和多福多寿,升官发财……”秦堪面不改色编着瞎话儿。
朱厚照显然比秦堪预想中更聪明,他瞪着秦堪道:“你这是欺君!当时杨廷和出班如此激烈反对朕封你为国公,恶言毒语句句指向你,那模样连朕都看不下去了,你有这么好心居然在那个时候祝他多福多寿?”
“陛下就当臣在祝他多福多寿……”
“少来,快说说,中指啥意思。”朱厚照对这个手势很有求知欲,知其然又要知其所以然。
秦堪叹了口气,只好将手势的典故详细说来。
“陛下应知天下不仅仅只有咱们大明和周边的十几个小国,事实上真正的天下很大。有很多个国家……在遥远的极西之地,有个洲名曰欧洲,欧洲虽小,但国家却非常的多,最有名的要数英吉利和法兰西两个国家,他们是那些小国中最强大的……”
“眼下这两个国家为了争抢土地而正在打仗,英吉利的弓箭手非常厉害,令法兰西军队损失惨重,法兰西军便发誓要打败英吉利,战胜后要将那些弓箭手的中指砍下来,令他们从此不能再张弓拉弦,结果法兰西却出人意料地输了这场战争。法军不得不撤退,英军在阵前相送,一齐向法军亮出了中指,示意自己的中指完好无损,以此作为挑衅……再后来,番邦的这种中指手势渐渐变了味道,它成了男人的,那话儿的象征,朝人亮出中指便不仅仅是挑衅,还有更深度的侮辱意味……陛下,臣当时太气愤,冒昧朝杨大学士竖中指,臣错了。”
朱厚照听得兴致大发,恍然道:“原来中指竟有如此妙用,果然是活到老学到老……”
秦堪担心地看着他。
他敢肯定,朱厚照学会这一招,以后大臣们跟他吵架时,惊才绝艳的中指一定会频繁出现。
※※※
秦府花厅。
严嵩,牟斌,丁顺等人会聚一堂,看着主位上沉吟不语的秦堪,众人神情恭敬中带着几分激动。
“侯爷,恕下官多言,晋爵国公一事,下官以为侯爷应该争一争。”严嵩朝秦堪拱手道。
秦堪沉默地摇摇头。
严嵩很少向他谏言什么,或许担心自己言多必失,或许秦堪做得足够好不需要别人的建议,然而一旦严嵩开口,他的话总是言中有物。
“惟中何以认为我必须要争这个国公?”秦堪淡淡问道。
“侯爷胸怀大志,但并无野心,下官认为侯爷这两种品质其实是互相冲突的,胸怀大志的人不能没有野心,这种野心并非指谋朝篡位这些大逆之事,而是一个人求名求利的过程……”严嵩笑了笑,尽管如今已是兵部侍郎,但在秦堪面前,他仍有着一丝丝腼腆。
“‘名利’二字听起来俗,向来为文人深恶痛绝,然而侯爷试看满朝上下,那些嘴上对名利嗤之以鼻的文官们,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求名求利?仅仅禁海一事,便可看出文官们何等的自私自利,将名利看得何等重要,他们与浙商闽商勾结一处,把持着私通番国海运的巨利,一旦谁提出开海禁,必然成为他们口诛笔伐的对象,这便是‘名利’二字作祟,文官们钻营名利,侯爷为何钻营不得?为何避而远之?”
秦堪苦笑道:“我如今在朝中什么处境,相信惟中最清楚不过,若说我对国公爵位毫无兴趣未免太过矫情,凡事衡量利弊,晋国公一事在我看来弊大于利,故不愿为,为了区区国公一爵而与满朝臣工结怨,那时我当如何自处?当初刘瑾自己膨胀太甚,自以为可以掌握满朝文武,最后还不是被千刀万剐,我实不愿步刘瑾后尘。”
严嵩眼中露出几分欣赏,道:“侯爷多虑了,刘瑾飞扬跋扈,覆灭是迟早的结局,然而侯爷为人宽容,处处妥协,就算对付朝中文官亦从未赶尽杀绝,你和刘瑾绝不一样,结局亦不一样,侯爷满怀凌云之志,想做的每一件事皆是改变国运气数的大事,志大而位卑,事情可做不好,没有相应的身份,有些事情便寸步难行……”
“一道手令从京师发到地方,后面的署名便直接决定着这件事推行的难易,下面的人拿着手令,国侯的署名和国公的署名,两者之间的态度便完全不一样,如果侯爷的决定跟某个权势人物的决定完全相反,下面的人对国公的身份自然更多了几分掂量,对他们的取舍决定也多了一些分量……”
严嵩说完后,牟斌和丁顺等人纷纷点头附和。
“侯爷,严大人所言不虚,国公之爵的好处,对侯爷而言绝非只多了几百石俸禄,亦非添了几许仪仗。它潜在的好处虽看不见摸不着,但侯爷若登上那个位置,自会明白其中妙处……”牟斌若有深意笑道。
秦堪揉着额头叹道:“此事容我想想再说吧,今日朝会上那些大臣的态度多么激烈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国公的爵位……不好争呐。”
……
严嵩有事先走,屋子里只剩下了牟斌和丁顺。
秦堪神情肃然道:“二位是否还记得宁王府幕僚陈清元?”
牟斌和丁顺顿时一凛,沉默点头。
这是当初秦堪在南京与东厂的人打架无意中扯出的一桩案子,这桩案子到现在仍只限于屋子里的三个人知道,此事干系太大,没人敢往外说,否则便是跟自己脑袋过不去了。
秦堪缓缓道:“宁王密谋造反这已是确定的事了,那个陈清元被北镇抚司秘密关押了三年,如今看来,他没什么价值了……”
眼中煞气一闪,秦堪扭头道:“丁顺,你把陈清元秘密办了,做得干脆点。”
“是。”
又朝牟斌拱了拱手,对这位当年的老上司,秦堪还是颇为尊重的。
“烦请牟大人安排一下,派出探子赴江西南昌府,这张网咱们也该撒出去了。”
牟斌惊道:“难道宁王造反就在眼前了?”
秦堪冷笑道:“霸州之乱,乱及三省,朝廷出兵弹压,又是钱饷又是军械,一场仗打下来,国库也空了,京营兵马也乏了,再加上刘瑾倒台,焦芳被诛,厂卫大肆清洗阉党。满朝上下人心不稳,朝廷内外空虚,宁王是个极度有野心的人,绝不会把谋朝篡位的机会延续到下一代,这么好的机会他怎能不抓住?”
“侯爷的意思是,宁王如今正在南昌紧锣密鼓准备起事了?”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如此了,三省之乱刚刚平定,宁王的信使便将奏疏送进京,除了歌功颂德以外,还给陛下进献无数珍禽奇兽和烟花供其玩乐,所献礼物之丰,远在诸王之上,分明是为了麻痹陛下和朝中诸臣,我们不能不防。”
牟斌起身道:“侯爷放心,下官这就布置人手去南昌暗中查探宁王虚实。”
丁顺道:“侯爷,属下去跟东厂戴义打声招呼,咱们厂卫再次联手,就不信宁王的一举一动能逃出厂卫的手心。”
秦堪目光一闪,若有深意道:“如今咱们锦衣卫与东厂走得很近吗?”
丁顺笑道:“那是自然,东厂掌印太监戴义可是跟咱们同穿一条裤子的,下面的番子怎敢对锦衣卫横眉冷眼?过去厂卫的那些恩怨早就抛去一边,大家亲密得跟亲兄弟似的。”
秦堪沉默许久,摇头叹道:“厂卫太过亲密,不是件好事啊……”
牟斌笑着拱手:“侯爷所见正是下官之所思,厂卫太亲密确实不是好事啊。”
丁顺不解道:“侯爷,这是为何?”
牟斌笑着代秦堪解释道:“永乐十八年,永乐皇帝下旨建东缉事厂,以宫中太监为东厂掌印,永乐皇帝建东厂的本意,最大的原因自是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谋反,因为这件事,永乐皇帝对锦衣卫的忠诚产生了怀疑,觉得外人不如天家家奴忠心,于是东厂应运而生,东厂的职责除了监视百官,刺探消息,缉拿钦犯等等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职责,便是监督和牵制锦衣卫……”
拍了拍丁顺的肩,牟斌笑道:“拉拢,打压,权衡,牵制,这些都是帝王左右平衡之术,皇帝就希望看到厂卫不合,喜欢看到厂卫打成一团,最好打得脑浆子出来,老丁啊,你说咱们如今跟东厂好得同穿一条裤子,哪个皇帝乐意见到?”
第565章 非法圣旨
帝王之术说穿了就是平衡术,在平衡的政局中发展国力,平衡中消除危机,平衡代表着安稳,代表着不出事,成熟的帝王懂得在不出事的前提下满足自己的欲望,权势,女人,国土,千古名声等等。
丁顺大概懂了,但又好像没懂。
“可是……当今陛下不可能……”丁顺欲言又止。
秦堪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些话咱们关上房门自己说说便罢,当今陛下虽还年幼,但不能因为年幼便以为他永远年幼,他终究会长大的,待他长大到已初窥帝王之术的门径,那时再回过头来看看如今厂卫如同蜜里调油的关系,你觉得陛下心里会舒服么?咱们当臣子的不论圣眷多么隆极一时都不能得意忘形,刘瑾便是一个深刻的教训,他犯的最大的错误便是以为陛下不会长大,以为他可以永远像糊弄小孩子一样糊弄陛下,最后终于自取灭亡……”
牟斌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还有几分感慨。
三年前,他亲自下调令将这个来自江南的秀才书生拉进了锦衣卫,从绍兴调到南京,又从南京调到京师,他亲眼看着这个曾经青涩懵懂的年轻人一步步登向高位,甚至有一日将他取而代之,如今更是位极人臣。
手中掌握着滔天的权势,却仍能如此冷静理智,没有被尊贵的身份地位冲昏头脑,没有因手握大权而自我膨胀,仍如当年一样言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牟斌无声地慨叹,这个年轻人能走到如今的地位,不仅仅靠的圣眷啊,若没几分本事,这个位置怎能坐得长久?
丁顺终于明白了秦堪的意思,中间的过程他不怎么懂,不过他听懂了侯爷不太希望锦衣卫和东厂的关系太亲密。像他这种只知杀人放火的杀才,能把话听懂到这个程度,老丁家的列祖列宗一定临时把十八代的智慧全部借给了他。
“侯爷的意思是……咱们从此跟东厂西厂保持距离?”
“不但要保持距离,而且最好发生点冲突……”秦堪笑吟吟地看了丁顺一眼,道:“下次你若见了戴义寻个由头直接大嘴巴抽他,我也没意见。”
丁顺脸颊抽了抽,咧嘴干笑。
人家戴义好歹也是司礼监秉笔兼东厂厂公,丁顺只是个五品镇抚,没事找事一见面抽他一耳光……戴公公多冤呐。
※※※
刘瑾倒了,霸州平了,少了刘瑾的掣肘,秦堪要做的事情很多,他要开始一步步实现自己的理想。
一封急信发往辽东,秦堪请辽东副总兵叶近泉帮忙,拨出一部分将士采伐辽东巨木,巨木运往天津打造海船。
海船分很多类,秦堪要打造的不仅仅是运输货物的商船,更多的是能够用来战斗的战舰,当初郑和下西洋时留下的造船图纸以及航海资料被刘大夏一把火烧干净了。现在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做起,招募民间仅存的造船工匠便是重中之重。
自郑和七下西洋以后,朝廷下了禁海令,片舢不得下海,曾经辉煌一时的宝船福船工艺便从此失传,禁了海,水军自然更无用处,于是也被裁撤了。数千里长的海境线由于没有大明水军的保护,此消彼长之下,倭寇便猖狂起来,经常乘船来大明烧杀掳掠,时人畏之如虎。
当然,这也跟日本如今的战局有关,如今日本正处于战乱时期,日本皇室的权力被完全架空,众多诸侯混战一团,许多战败的日本武士和浪人不得不离土远遁,这些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杀才们又没人肯收留他们,于是只好占据某个岛屿打劫来往商船为生。
很不可理解啊,活不下去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还可以去死啊……
解决这些倭寇很麻烦,这些倭寇来去如风,行踪诡秘,领着大军东征西剿显然作用不大,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若欲永久而快速地解决倭寇麻烦,打造一支属于大明的精锐水军,将大明的海岸线经营得密不透风才是治本之法,终大明一朝近三百年,倭寇问题一直没得到解决,就是因为朝廷下不了狠心,大臣们由于自己的私心,始终不肯拨出银子打造水军。
秦堪当然也没那么多银子,他要做的只是一个开头。
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人带了头,后面的事情便很容易了,秦堪相信这个世上真正清醒的人并不止他一人,哪怕真的只有他一个人醒着,秦堪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唤醒更多沉睡着的人。
发往辽东的不仅仅是急信,还有五百少年兵,这些少年兵在京外农庄里识字读书学兵法,每日辛苦操练,体魄和智慧都已达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他们唯一缺少的,便是真正血与火的淬炼。
或许这些可爱的少年们在辽东战场上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是秦堪不得不狠下心。
他们是他的希望,是他改变这个世界的种子,不是每颗种子都能长成参天大树,优胜劣汰是大自然无情的法则,改变世界终归需要代价的。
城外亲自送五百少年兵上路,秦堪回到家时心情很不好。
刚跨进家门,却见一名小宦官双手捧着圣旨恭敬在前堂等着他,见秦侯爷回府,小宦官颠颠儿便凑了上来。
“有圣旨,山阴侯秦堪接旨——”小宦官扯着尖嗓子道。
秦堪愣了一下,撩袍便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煌煌天朝,圣仁广运,应天承业,天覆地载……”
秦堪垂头跪在地上,听着小宦官抑扬顿挫地念着晦涩难懂的圣旨,心中却疑惑万分。
自己昨天才从宫里出来,今日便来了圣旨,而且圣旨是明黄丝绢所写,足可见这道旨意多么的正式,朱厚照又想干什么?
直到最后小宦官念完,秦堪猛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小宦官。
他听明白了圣旨的内容,朱厚照居然二话不说直接将他封为世袭罔替的国公,爵号为“宁国公”。
秦堪呆住了,仿佛被九天神雷劈了一记似的。
良久,秦堪起身急切问道:“这道圣旨是陛下个人的意思?”
小宦官堆起笑脸道:“正是,陛下着司礼监拟了旨,盖上宝印,遣奴婢来您府上宣旨……”
“旨意可经过了内阁和通政司?”
“不曾经过,陛下只叫司礼监拟好旨后发出来,内阁和通政司并不知晓……”
秦堪脸色刷地变青了:“这个……”
用极大的忍耐力终于将“昏君”两个字逼回了肚里。
第566章 我必取之
秦堪没想到朱厚照竟如此执拗,明知大臣们强烈反对晋他的爵位,朱厚照仍一意孤行发下圣旨,而且是单方面发下圣旨,根本没经过内阁和通政司。
大明自仁宣以后臣权渐重,君权很大程度上被限制,永乐皇帝独创内阁大学士制,其本意是为了分担繁重的政务,由于永乐皇帝经常出征漠北,朝中政务便交给内阁大学士打理,那时大学士还只是雏形,顶多相当于首长秘书的角色,皇帝说一句,大学士写一句,算盘珠子似的拨一下动一下。
政局永远跟皇帝的性格有关,永乐皇帝雄才伟略,能驾驭住大学士,所以那时的大学士只是低眉顺目的小秘书,没有任何决策权。但是永乐以后的皇帝却没有他那么英明强势,于是大学士们的权力便悄然滋长,不可抑制。臣权疯长后宣宗皇帝被逼急了,又没魄力单挑满殿文臣,于是太监这个群体正式被宣宗皇帝捧出来,内阁和司礼监分庭抗礼,互相制衡。
简单的说,内阁制这东西不可否认是个好东西,不过站在皇家的立场上来说,内阁制就是永乐皇帝坑孙子的产物,这一坑便坑了两百年,长眠寝陵的他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他独创的内阁制,他的子孙后代当皇帝都当得没滋没味,以至于后代出了许多诸如朱厚照这样的顽童皇帝,数十年不上朝的皇帝,木匠皇帝等等旷古奇葩。
九泉之下的永乐皇帝有没有在夜深人静之时狂扇自己耳光,不可考……
君权被限制的最大恶果便是,圣旨不再是大臣们必须遵从的皇帝旨令,它若没有经过内阁和通政司的同意,圣旨便只是一张废纸,令不能出宫门,内阁有权力将不合臣意的圣旨封还。
而今日朱厚照却干了一件很出格的事,他下的晋秦堪国公的圣旨根本没经过内阁和通政司,便直接由小宦官来府上宣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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