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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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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郑嫡厉声朝谢四道:“谢四,今日当着我大明皇帝陛下和众多大臣的面,你说的每一个字必须是实话,否则必诛你九族!”
谢四浑身一颤,急忙频频磕着响头:“是是,小人一定实话实说,不敢半句虚言。”
“好,我且问你,你是何人?”
“小人是华昶府上前院杂役。”
“正德二年五月十四晚,你见到了什么?”
谢四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脸色青红不定,许久之后,才低声道:“……那晚子时左右,华府忽然冲进来五十多个高手,首先将前院值守的护院,门房等下人杀光,随即在前院放了一把火,待火势烧起来后,华府内院被惊动,华大人与其家眷纷纷跑出来查看时,那群高手将他们围起来趁机发难,华家上下二十余口人全部被杀……”
郑嫡不经意般朝秦堪一瞟,接着沉声道:“你当时在哪里?在做什么?为何能逃得性命?”
“高手冲进前院时,小人正起夜小解,前院的茅房在西侧一个偏僻角落里,听到院中惨叫后,小人吓坏了,不敢往回走,于是在前院围墙根下的草丛里趴下,远远看着华府的护院,杂役,丫鬟们一个个死在那群高手的刀下,后来那些人杀光了华府上下,已沿着围墙边缘开始搜索漏网之鱼,小人急忙一路匍匐到一口老井边,攀着井绳躲入井中,这才逃得性命……”
郑嫡脸色愈发冷冽:“你当时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小人看到那群大汉为首者在杀光了人后扯下了面上的黑巾,那人大概三十来岁年纪,黑须,长脸,左脸颊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说话带着很浓的江南口音……”
这话令许多熟悉秦堪的大臣们吃了一惊,纷纷怪异地注视着秦堪。
三十来岁,黑须,长脸,脸上有疤,江南口音……这不正是秦侯爷身边的心腹亲信李二吗?
朝班里,严嵩的目光忽然变得焦虑起来。
他是秦堪这个圈子里的人,知道的事情比旁人多,华府满门被灭的那晚,李二恰好不在京中,他正奉了秦侯爷的命令给华昶下驾帖,也就是说,李二的嫌疑非常大,有心人随便一查便能发现端倪,既然李二有了嫌疑,秦侯爷的嫌疑岂不是更大?李二若未奉命,他敢杀华昶全家么?
郑嫡听着满殿嗡嗡议论声,嘴角微微一勾,随即喝道:“除了这人的相貌,你还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
“小人躲在井里时还听到那为首的汉子说‘速速清理干净,侯爷还在京师等咱们的消息’……”
殿内众臣静了一下,接着议论声愈发大了。
所有盯着秦堪的目光充满了幸灾乐祸或同情,虽说证人的一面之辞不可定他的罪,然而这谢四说得有板有眼,栩栩如生,而且还是在金殿之上说出来,殿内那么多一心求名的文官此刻已蠢蠢欲动,纵然是刘瑾诬陷,秦堪又如何翻盘?有了人证,西厂随便找几样物证很难吗?
若秦堪今日此时拿不出辩解的证据,恐怕今日真会栽在这朝堂金殿之上了……
第493章 金殿嘴仗(下)
证人谢四的一番话,秦堪顿时陷入绝境之中,殿内气氛颇为怪异,不论真正义还是假正义,大臣们皆对秦堪怒目而视。
谢四说得太逼真了,再配上他那惊惶的语气,犹带余悸的表情,和一张老老实实的本分相貌,顿时取信了所有大臣。
就连龙椅上的朱厚照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若非他与秦堪相识太久,深知他的为人,朱厚照还真免不了怀疑这事儿真是秦堪干的。
殿中最得意的莫过于郑嫡,见满殿议论声嗡嗡不止,郑嫡转过身看着秦堪,眼中充满了讥诮。
“山阴侯好手笔,为好友唐寅的大好前程,不惜杀华昶一家灭口,欲推翻先帝当年早已定下的铁案,出手杀伐果断干净利落,不愧是心黑手辣之辈,今日在这金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敢问山阴侯还有何话可说?”
满殿寂静,所有人的目光投注在秦堪身上。
秦堪哂然一笑:“我确实有话说。”
郑嫡冷笑:“本官洗耳恭听。”
秦堪慢条斯理道:“我想说的是……这谢四所说的每个字都是放屁,谢四和郑嫡已犯了欺君和诬告之罪……”
满带笑意地盯着郑嫡,秦堪道:“郑嫡,今日你若不定成死罪,我跟你姓!”
“你!秦堪,你好狂妄!本官伸张人间冤屈,铲尽世间不平,罪从何来?”
秦堪没理他,转身却盯着这位所谓的华府家仆谢四,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谢四脸色一白,局促地垂头不语。
秦堪微笑着朝朱厚照拱拱手:“陛下,既然臣有嫌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臣是否可以向谢四问几个问题?”
朱厚照兴致勃勃道:“当然可以。”
秦堪盯着局促不安的谢四,笑道:“你叫谢四?”
“呃……是。”
“你说你是华府家仆,想必对华府的一切都很熟悉吧?”
“是。”
秦堪问了关于华府的几个问题,谢四张口便答,显然确实对华府很熟悉。
李东阳,严嵩等人的心越来越沉。
秦堪神情不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锦衣卫也在侦缉华昶灭门一案,这些日子也算对华府了解颇深,谢四,我再问你几个问题,与我锦衣卫了解到的事实对比一下,看你有没有说谎。”
“这位大人尽管问。”谢四显然信心很足。
“华昶一家共计多少人?”
“二十四人。”谢四不假思索道。
“华家祠堂里供着多少面牌位?”
“三十八面。”
“华昶有几房妻妾?”
“正妻一人,妾三人。”
“最小的妾室大腿上有块暗红色胎记,是左腿还是右腿?”
“左……咳咳咳。这个,是内院丫鬟闲嘴时小人无意间听到了。”谢四额头开始冒汗。
殿内焦芳,刘宇等人脸有些黑了。
他们忽然想到,秦堪除了赫赫凶名外,更厉害的是他坑人的手段,连刘公公都在他手底下吃过不少亏,这谢四能在秦堪手下过得几招?
隐隐间,阉党们心头浮上不妙的预感。
秦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继续道:“看来你对华府果然很了解,连主母大腿上的胎记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华大人若知他府里的下人如此敬岗爱业,必然老怀堪慰,含笑九泉……”
龙椅上的朱厚照“噗嗤”一声,很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不少大臣哭笑不得,心中暗骂一声“促狭,龌龊”。
秦堪脸色一整,又问道:“华昶除了这几位妻妾之外,还在青楼包了一位名妓,常常与其幽会,此事你可知?”
谢四呆了片刻,急忙摇头:“这位大人,此事小人不知。”
“华家二小姐年十五岁,却与某位县学秀才私订了终生,此事你可知?”
谢四脸色有些发白:“小人也不知。”
秦堪喃喃叹道:“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原来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华府的人了。”
谢四急忙道:“大人,小人确实是华府的人,已在府中做工四年了,华府附近的邻居皆可作证。”
“那好,我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你必须快速回答,若有迟疑,必然是假冒,金殿之上,当着皇上和诸多大臣的面,你若敢欺君,必诛你九族!”秦堪声色俱厉喝道,一股久已养成的上位者气势汹涌而发。
谢四吓得浑身一颤,伏首磕头不已:“小人一定实话实说,绝不敢欺君!”
秦堪语速加快,连珠炮似地问道:“华昶有几个儿子,几个女儿?”
“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那晚全部被杀。”
“华府前院种了几棵槐树?”
“四棵,但不是槐树,而是银杏。”谢四被秦堪一吓,不自觉地被秦堪的快节奏牵着鼻子走,回答起来语速也非常快。
“华府看门的门房姓什么?”
“姓谢,是小人的本家二叔。”
“你逃命的那口老井在前院的哪个方向?”
“东南。”
“西厂收买你做伪证给了你多少银子?”
“一千两……”谢四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随即立马捂住嘴,两眼惊恐地睁大,脸色却瞬间惨白得如同死人一般。
满殿寂静,所有人屏住呼吸,瞠目结舌。
朱厚照脸上先惊后怒,接着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意渐渐飞上眉梢。
落针可闻的金殿内,不知沉寂了多久,忽然扑通一声,郑嫡面如土色,大汗淋漓,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打着摆子。
瞬间翻盘!
一个被万人嫉羡的奸佞,一个连刘瑾都不得不畏惧三分的权臣,数次面对生死危局仍轻松度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庸碌之辈?
迎着殿内群臣或失望或欣喜的目光,秦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朝朱厚照拱拱手,淡淡道:“陛下,臣想问的已经问完了,公道自在人心。”
满殿无言,无人反驳。
瘫软在地上的郑嫡忽然跳了起来,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嘶声喊道:“慢着!张乾被刺一案,我有人证物证……”
秦堪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朝班里,理也不理他了。
所有大臣看着郑嫡,目光有同情也有鄙夷。
既已证明秦堪并非杀华昶的真凶,杀张乾就更不可能了,谁会为一桩自己根本没做过的案子而妄杀大臣,徒留把柄?两桩案子其实只是一桩案子,因果而已。
砰!
朱厚照拍案而起,怒指殿中:“大汉将军何在?将人犯郑嫡,谢四拿入诏狱,着锦衣卫严审!他们背后站着什么人,给朕一个不漏地挖出来!”
第494章 廷议平叛(上)
刘瑾的准备很充分,人证物证俱在,特别是张乾一案,更是伪造了大量的无法推翻无法辩解的证据,所以郑嫡有这个底气在金殿上说出“如山铁证”四个字,按刘瑾焦芳等人的谋划,他们将重头戏放在了张乾一案的证据上,证据拿出来再煽动殿内以正义代言人自诩的文官们群起而攻,陛下纵然再袒护秦堪也抵不住悠悠众口,就算不拿他下狱,削爵罢官是免不了的,一个削了爵罢了官的人,刘瑾想弄死他还不容易?
华昶灭门的案子只不过是大餐前的开胃菜,一个铺垫而已。
谁都没想到,这个铺垫却偏偏坏了事。
谢四确实是华府的家仆,那晚西厂灭了华昶满门,刻意留下谢四的命,就是为了今日对付秦堪,这是货真价实的人证,谁能想到金殿之上竟被秦堪几句话一诈便露了馅儿?
如果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张牌倒了,所有的牌顷刻间全倒,后面的重头戏来不及拿出便被全盘否决。
随着面无人色的郑嫡被大汉将军粗鲁地摘掉乌纱扯去官衣拖出殿外,金殿内的大臣们全乱了,不少蠢蠢欲动准备借此机会参劾秦堪的言官们明智地收回了脚步。
此时情势剧变,再出去参劾便是纯粹找死了。
朝班里,内阁大学士焦芳,兵部尚书刘宇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流露着不甘,以及一丝丝莫可名状的惧意。
秦堪盯着郑嫡失魂落魄的背影笑而不语,眼中却射出了寒光。
拿下郑嫡不算什么成就,顺藤摸瓜才是他要做的,郑嫡背后的人能揪出几个算几个,但凡进了诏狱的人,秦堪想到从他嘴里得到什么,至今还没有得不到的。
朱厚照坐在龙椅上气得呼吸粗重,哪怕他再昏庸糊涂,今日朝会上的一幕也让他明白过来了,这是有人在背后欲置秦堪于死地啊,幸亏秦堪机灵破了危局,否则朝臣群起而攻,那时他这个皇帝恐怕都保不住秦堪了。
查!一定要查!查出这股逆流,查出这阵妖风!
朱厚照心底里恶狠狠地下了决定。
殿内大臣们仍旧议论纷纷,一道匆忙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由远及近。
“报——甘肃八百里急报!”
朱厚照眉头一拧,沉声道:“宣!”
一名风尘仆仆的驿卒跪在殿外的门槛上,身躯因长久奔波劳累而摇摇欲坠,沾满灰尘的双手捧着一个打了火漆的红翎信筒。
“甘肃八百里急报,安化郡王朱寘鐇杀官谋反,挟同宁夏都司指挥使周昂,十日之内破甘肃陕西城池十余座,附逆者十万人!”
朝臣大哗!
尽管朱厚照早有了心理准备,却仍被这串数据惊得从龙椅上跳了起来。
“好个逆贼,果然反了!”朱厚照咬牙怒道。
大臣们短暂的寂静后,纷纷愤怒出班。
“安化王无君无父,罪当诛之!”
“求陛下速发王师,西进平叛!”
“……”
大明的文官并非一无是处,他们平日内斗,贪墨,收孝敬,骂人甚至打架斗殴……黑社会干过的事他们都干过,看起来仿佛是一群乌合之众,然而江山社稷真正有了危难的时候,不乏挺身而出的英勇之辈,至少在正德以前是如此。
这群人支撑了大明江山近三百年,此时此刻,他们再次挺身而出。
方才殿上华昶和张乾两件案子已被所有人抛到了九霄云外,此时殿内只回荡着同一个声音。
平叛!
诛贼!
朱厚照冷着脸,站起身缓缓环视殿内,大臣们激动昂扬的情绪渐渐平复。
“散朝!宣内阁三位大学士,兵部尚书刘宇,山阴侯秦堪……”朱厚照顿了顿,想到刚刚那个名叫谢四的人亲口说西厂收买他云云,朱厚照心中的阴霾越来越深重,思虑许久,还是补充道:“……还有司礼监刘瑾,午时后豹房觐见。”
※※※
司礼监内。
刘瑾坐立不安,不时走到门框边,眼巴巴地瞧着屋子外空荡荡的回廊尽头,然后又转身来回踱步。
今日朝会,以郑嫡为头,刘宇,张彩,焦芳等为主力军,发动朝臣对秦堪凌厉一击,若无意外的话,此时秦堪应该已被拿入诏狱,奉天殿外的值日宦官也该送出消息了,可为何朝会已两个时辰,却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
刘瑾额头渐渐渗出了汗,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今日朝会恐怕会有变故。
将今日针对秦堪的种种谋划一步步再次推演,刘瑾却怎么也没算出自己谋划的漏洞在哪里。
所谓“凌厉一击”,难道只是个笑话?
回廊外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刘瑾霍地站起身,眼中露出了急切的目光。
一名小宦官倒拎着拂尘走进司礼监。
“老祖宗,不好啦,谢四的证词被秦堪当庭推翻,已被陛下亲自下旨拿入诏狱,首先发难的郑嫡也入了狱,这回咱们没扳倒秦堪呀……”
刘瑾浑身一颤,脸色迅速苍白。
“谢四如何露了破绽?”
“谢四被秦堪三言两语诈出了西厂收买他的事……”
砰!
刘瑾狠狠一拍桌案,嘶声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早知如此,当初对华府就该鸡犬不留,留下这么个祸害反过来倒令杂家惹了一身骚!”
一想到谢四当着满朝大臣的面亲口承认西厂收买他后朱厚照的反应,刘瑾心中怦怦直跳,额头的汗珠滚滚而下。
今日之后,陛下心里会如何看他?他刘瑾维持了十年的圣眷还在不在?
一时间,刘瑾心乱如麻。
“老祖宗,还有件事,安化王反了,陛下命您和内阁大学士,还有兵部尚书以及秦堪午时后豹房觐见。”
刘瑾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他在忧心圣眷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关心千里之外一个藩王的叛乱?
※※※
朱厚照搬到豹房后,文武大臣觐见已不在皇宫,而是要跑到位于京师西华门太液池的豹房所在,无论大小国事皆由豹房而决,包括刘瑾的司礼监也准备搬到豹房办公,这给文武大臣带来了很大的不便。清晨天没亮要先进皇宫奉天殿早朝,朝会完毕若有事单独觐见皇帝,或内阁有票拟送呈司礼监,还得坐上马车从皇宫再跑到西华门。
然而摊上老朱家千顷地里的一棵独苗是这种脾气,大臣们有什么办法?
捏着鼻子忍了吧。
午时,内阁三位大学士和兵部尚书刘宇已先行进豹房觐见朱厚照,巧的是秦堪和刘瑾的马车最后同时到了豹房大门前。
二人同时下了马车,互相对视,刘瑾重重一哼,皮笑肉不笑道:“秦侯爷久违了,最近杂家听说侯爷诸多麻烦缠身,侯爷可得保重自己个儿呀。”
秦堪也笑道:“多谢刘公公挂怀,咱们的麻烦都不少,共勉共进吧。”
刘瑾一愣:“杂家哪来的麻烦?”
秦堪眨眨眼,笑道:“我的麻烦已过去,刘公公的麻烦快来了,信不信?”
刘瑾冷笑:“杂家活个太平安稳,可不像侯爷这般喜欢主动招惹麻烦。”
秦堪喃喃叹道:“自己得罪了全天下的人,居然好意思说自己‘太平安稳’,太监长不出胡子恐怕跟阉割没什么关系,大抵是脸皮太厚了吧……”
二人目光相遇,空气中碰撞出火花。
豹房的侧门徐徐打开,刘瑾和秦堪并肩而入。
刘瑾脑子里一直在琢磨刚才秦堪所说的麻烦快来了,没注意脚下门槛,抬腿时不小心被狠狠一绊,秦堪条件反射般伸手准备扶一把,多亏自己敏捷的反应制止了这种愚蠢的行为,于是手伸到一半止住,眼睁睁看着刘瑾踉跄几步,狠狠一头栽倒,脸着地,痛得刘瑾一声惨叫。
秦堪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步子太大,扯着蛋了吧?”
刘瑾趴在地上哀哀呻吟。
随即秦堪忽然露出歉意的目光:“不好意思,我侮辱你了,差点忘了你无蛋可扯……”
“秦堪!”刘瑾趴在地上暴怒嘶吼。
秦堪轻轻一拂衣袖,施施然独自走向豹房主殿。
他和刘瑾早已撕破了脸,而刘瑾的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秦堪已不耐烦虚应。
秦侯爷对死人通常是没什么耐心的。
……
豹房主殿尚未命名,秦堪走进去时,李东阳,杨廷和,焦芳等人早已坐在殿内与朱厚照闲聊,兵部尚书刘宇皮笑肉不笑地跟秦堪打了声招呼。
秦堪刚跟朱厚照见了礼,刘瑾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朱厚照有些复杂地瞧了他一眼,道:“刘瑾你怎么了?”
刘瑾小心地观察着朱厚照的脸色,见朱厚照神情不喜不怒,也不提西厂收买证人诬陷秦堪的事,刘瑾心中愈发忐忑,苦着老脸哽咽道:“陛下,老奴倒霉死了,刚才进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老奴差点断了气儿,当时秦侯爷就在老奴身边,也不说伸手扶一把……”
秦堪拱拱手:“陛下,臣反应有点慢……”
刘瑾仿佛受了冷落的小媳妇儿似的,犹自扮着可怜邀宠:“陛下,老奴刚才脑袋重重着地,好像摔笨了,您瞧瞧,这儿好大一个包……”
秦堪正色道:“刘公公请慎言,这是顺序问题,也是责任问题,不可胡说,摸着良心说句实话,你到底是摔笨了,还是因为笨才摔了?”
第495章 廷议平叛(下)
朱厚照很给面子,每次都是最先喷笑出声,也不管秦堪那张嘴损了谁,他都毫无例外地笑得前仰后合。
殿内李东阳,杨廷和也捋须哭笑不得。
秦堪这人常常自称君子,而且平日里的做派风度也像极了君子,然而跟他熟悉的人都知道,这家伙跟君子没有任何关系,不说他各种坑人的招数与君子宽仁之风大相径庭,仅仅他那张缺德的毒嘴常常损得人跳脚暴怒,与君子之道更是背道而驰。
刘瑾被秦堪损得脑门青筋暴跳,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愤怒地瞪着秦堪许久,发现眼神杀不死他后,转过头又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朱厚照,无奈朱厚照笑得花枝乱颤,根本指望不上他主持公道。
李东阳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陛下,还是商议正事吧,军情紧急呀。”
朱厚照一想也是,皇叔都造反了,他还笑得没心没肺,愈发显得像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端正了态度后的朱厚照憋住笑,神情刹时肃然沉静。
“安化郡王密谋造反,此前厂卫已向朕奏禀过,由于查无实据,朕只好暂时搁下,却没想到这逆贼果真反了,此而不诛,朕何以面对列祖列宗?朝廷如何平叛,还请诸位先生教朕。”
李东阳和杨廷和对朱厚照的态度颇为满意,捋着胡须道:“安化王狼子野心,于西北边陲之地公然谋反,荼毒三边。祸延百万,实罪大恶极也。陛下,目前朝廷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着通政司传檄天下,公示安化王之罪,并削其王爵,除其族支,告诉天下士子百姓,何方为天授正统,何方为篡逆反贼,这是第一大事,而且必须尽快做。”
朱厚照深以为然,点头道:“李先生说得正是,朕依你之议。”
扬声叫了宦官进殿,朱厚照下旨令礼部和翰林院撰笔伐檄文,发送通政使司通传天下各城池乡镇,削安化王王爵,并数落其罪状以正天下士子百姓视听。
见朱厚照纳谏从善如流,李东阳和杨廷和欣慰地互视一眼,眼中充满了笑意。
小昏君今日总算表现得不怎么像昏君了,这是道德礼教崩坏前的抄底反弹啊。下了班必须一起喝两盅庆祝……
——事实证明两位大学士高兴得太早了。
李东阳捋着胡须不急不徐地继续道:“至于接下来么,自然是……”
砰!
朱厚照拍案而起,脸孔不知何时竟涨得通红,眼中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
“朕知道接下来做什么!秦堪……”
“臣在。”
“给朕召集三十万大军,朕要御驾亲征,亲手诛此逆贼!”
殿内所有老伙伴惊呆了……
朱厚照兴奋地搓着手,来回踱步,为安化王谋反而雀跃欣喜。
李东阳杨廷和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二人再次对视,眼中无声地流露出同样的讯息。
……下班后的对酌取消。
刚才看走眼了,昏君仍旧是昏君……
秦堪听到这道糊涂旨意哭笑不得:“陛下,臣上哪儿给您找三十万大军去?”
“三万也行。”朱厚照对人数表现得很随和。
“陛下,您……再三思一下?”秦堪无奈道。
“朕早思过了,就三万,不能少了,再少朕估计会打败仗,嗯,叫保国公朱晖召集十二团营准备出征……”
“陛下,够了!”杨廷和面现怒色:“江山共主,坐不垂堂,怎可轻言亲征?区区一个藩王叛乱,值得陛下亲征么?”
朱厚照对杨廷和还是心存敬畏的,见杨廷和面色不善,朱厚照顿时兴奋全消,不甘心地撇了撇嘴,低声嘀咕道:“你要相信的朕的实力嘛……”
李东阳为官圆滑,但对朱厚照亲征也很不赞同。
“陛下,御驾亲征一事再莫提起,朱寘鐇谋反如今已拥兵十万,破城二十余,军情十万火急,咱们要赶紧拿出平叛章程,最重要的是,挑选一名可靠的官员领兵平叛。”
刘瑾眼珠转了转,上前奏道:“陛下,若说平叛将领,老奴倒有一个人选。”
“谁?”
“泾阳伯,神英。”
秦堪眼皮一跳,这个神英秦堪曾有耳闻,论军事才能非常平庸,而且吃里扒外,弘治十一年时神英任大同参将,私下里竟将大明的军马售卖与鞑子,从中牟取巨利,被言官察觉后参了一本,弘治帝将其召还,闲住京师,直到刘瑾上位,神英送了一大笔贿赂,终于将其启用,授左军都督府右都督,就连他泾阳伯的爵位也是刘瑾帮忙向朱厚照求来的。
这种人若让他指挥大军平叛,比朱厚照御驾亲征更不靠谱。
趁朱厚照没开口,秦堪赶紧道:“陛下,刘公公所荐不妥。”
“为何?”
秦堪停顿片刻,终于想到了一个借口:“陛下,平叛不是小事,一个武将领着十数万大军,终究……不妥,臣以为,平叛王师还是由文官统领比较妥当。”
李东阳杨廷和闻言含笑微微点头,就连焦芳和刘宇的脸上也闪过一抹赞同。
不论政治立场和派系如何敌对,文官终究是文官,他们的共同点是,都打从心眼里不相信武将,扬文抑武的政治风气是绝不可动摇的,特别是领兵打仗,十数万大军掌握在一个武将手里,委实令文官们不放心。
朱厚照对秦堪的建议向来看重,对这小昏君来说,既然大家都不大赞同他御驾亲征,派谁去平叛已不再重要了。
“秦堪,你觉得派谁出征比较妥当?”
秦堪笑道:“臣推荐一个人,此人曾统制三边,熟悉三边的地理和各都司卫所的大小武将,又奉先帝之命大力发展马政,修缮长城,三边武将尽皆悦服,实是领兵平叛的不二人选。”
朱厚照的昏庸还没有到极限,秦堪一说他便有了印象。
“你说的可是杨一清?”
“正是。”
“他人呢?”
“前些日子被刘公公撤了,因为刘公公向他要孝敬,杨一清说手头拮据,上半年给一万两,下半年给八千两,刘公公不乐意,于是大发雷霆将他罢官后关进了诏狱,后来杨一清在狱中改口,说上半年给八千两,下半年给一万,刘公公一听,这才划算呀,于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把杨一清放了……”
刘瑾气得原地跳起老高,嘶声吼道:“秦堪,你……欺人太甚!当杂家是个傻子吗?”
“玩笑,玩笑,刘公公莫生气,记住宰相肚里能撑船呐……”
第496章 最后布局
刘瑾不知道自己肚里能不能撑船,他只知道现在很想用撑船的竹竿戳死秦堪。
跟秦堪出现在同一场合永远没好事,这孽畜总会抓住一切时机损他,那张毒嘴绝对有把死人说得怒掀棺材盖子的实力。
秦堪刚才这番话损得刘瑾真怒了,堂堂大明内相,当着皇上,内阁三位大学士和兵部尚书的面,损成了傻兮兮的大马猴儿,刘公公怎下得了台?
“秦堪!杂家不活了,敢不敢与杂家拼命?”刘瑾嘶声叫道,双脚不丁不八站着,双眼赤红,脸孔青紫,大有匹夫之怒,血溅五步之势。
朱厚照又笑得不成样子,一边笑一边使劲捶着座椅扶手。
直到失笑不已的李东阳不轻不重咳了两声,朱厚照这才努力憋住笑,涨得通红的脸孔被憋住的笑声奇异地扭曲成一副狰狞的模样。
“咳咳,行了行了!都严肃点儿,咱们这儿正平叛呢……秦堪,朕禁止你再损刘瑾,人家一大把年纪了,气得他差点吊死在朕的大殿门口,你缺不缺德呀你。都不准吵了,说正事!”
秦堪拱手叹道:“臣只是见殿内气氛太沉闷,小小开个玩笑而已……”
“行了行了,就此打住吧,秦堪,你荐举杨一清为平叛将领,杨一清他人呢?”
“杨一清罢官之后闲住京师,陛下,此将才难得,正是国之栋梁,朱寘鐇拥兵十万,破城数十,臣自揣之,唯杨一清能平此叛乱。”
朱厚照思忖片刻,又问三位大学士道:“三位先生意下如何?”
李东阳本是杨一清的师兄,对杨一清的本事比谁都了解,自然不会反对,杨廷和善处内政,但军事方面却尚欠火候,焦芳就更不用说了,当初宪宗时大学士万安对他的评价其实很中肯,“不学如芳,亦学士乎”,奈何焦芳不但不虚心接受批评,反而跟人耍横扮文化流氓,如今焦芳年已八十,高居内阁,但在国事处理上的见解和手段远不及李东阳和杨廷和。
见朱厚照问三人的意见,李东阳沉思半晌,缓缓道:“陛下,山阴侯所言不错,老臣亦以为,杨一清可领军平叛。”
见李东阳表了态,杨廷和和焦芳一齐点头赞同。
这种时候按理说刘瑾应该早蹦出来大加反对,然而关于朱寘鐇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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