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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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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颦着眉,颇有几分秦堪沉思时的神韵。

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秦堪便有心灵血脉相通的震撼,一种莫以名状的感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秦堪的眼中迅速泛红,一根手指伸上前触了一下孩子的肌肤,一触即离,生怕碰坏了这颗以后将要被他捧在手心里的绝世明珠。

似乎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金柳睁开眼,见秦堪一脸温和感激的笑容站在她床前,金柳看看睡在她身旁的孩子,美眸一眨,眼泪如珍珠般落下,神情愧疚无比。

“相公……妾身对不住你,她……是个女儿……”

秦堪急忙搂着她的肩,笑道:“女儿好,我最喜欢女儿,相信相公,我会对她百般宠溺,她就是我手心里的宝,这辈子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

听着秦堪如誓言般的话语,金柳感动得眼泪越流越多:“可是,咱们秦家男丁单薄……”

“咱们还年轻,儿子一定会有的,金柳,咱们秦家不准有重男轻女的念头,我如是,你和嫣儿亦如是。”

金柳感动地使劲点头,埋在秦堪怀里,静静享受着恬淡的幸福味道。

“相公快看,孩子眼睛睁开了,她的眼睛好黑好亮,像星星一样……”

秦堪笨拙而小心地将孩子双手抱在怀里,凑近看着她的眉眼,笑道:“不错,将来孩子长大了一定是个绝世美女……嗯,该给孩子取个正式的名字了。”

“相公是当爹的,名字肯定由你来取。”

秦堪想了想,道:“人之一世不论寿元,不论成败,最重要的是快乐,我对孩子并无要求,她的一生只需要做她想做的事情,只希望孩子一生活得不累,活得快乐……就给她取个单名叫‘乐’吧,以后她的大名就叫‘秦乐’。”

金柳噗嗤一笑:“相公取名都这么直白呢……”

秦堪笑道:“嫌我没有学问是吧?相公我好歹也是绍兴院试案首,大才子来的,‘乐’这个字也是有典故出处的,《诗经》曰:‘扬之水,白石凿凿。素衣朱襮,从子于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这个‘乐’字,自然是‘既见君子’之乐。”

金柳笑得愈发开怀,嗔道:“相公你自己为人行事哪有半分君子的影子,倒教咱们的女儿‘既见君子,云何不乐’,女儿长大若承袭了相公的性子,见到君子恐怕不仅乐不起来,反而将君子抽个半死……”

秦堪哈哈一笑,蛮横地一挥手:“那我就不管了,反正女儿的名字就叫秦乐!将来女儿若把君子抽死了,我管埋。”

话声一顿,连秦堪自己也觉得感动了。

这大概就是天下所有父亲的心理吧,孩子得到的荣耀也好,孩子闯出的祸事也好,父亲无怨无悔,一力帮孩子承担,孩子人生里的任何一小步,都是父亲小心搀扶着走出去的,一直到父亲老迈得再也无力搀扶……

产房外,朱厚照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

“秦堪,快抱你女儿出来!朕要瞧瞧朕的未来儿媳长什么模样……”

秦堪和金柳相视一笑,金柳怜惜地逗弄了一下秦乐粉嫩的小脸,笑道:“咱们的秦乐一定是富贵命,生下来除了爹娘,第一个见到的竟是当今皇上,这样的际遇怎能不富贵?”

小肉团似的秦乐不耐烦地张开小嘴打了个呵欠,小嘴吧嗒几下,竟露出几分不屑的神色,秦堪乐坏了,出生的第一天竟已有一种“傲公卿,蔑王侯”的气势,女儿长大后必非凡人。

※※※

朱厚照对秦乐的宠爱程度超出了秦堪的想象,秦堪刚把秦乐抱出产房,秦乐便被朱厚照小心地接手,然后抱在怀里死活不肯撒手,朱厚照的性格很好,喜欢一个人就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给他,抱着秦乐没多久,小昏君便嚷嚷着要封秦乐为异姓公主,吓得刘瑾在旁边不住地劝,朱厚照下荒唐旨意容易,却没想过封异姓公主之事多么艰难,且不说满朝文武认不认同,仅宗人府那一关就不可能过得去。

认清事实的朱厚照又气又怒,在秦府逗弄了半晌秦乐,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宫,瞧朱厚照坚决的样子,“未来儿媳”的玩笑话恐怕已成真了。

大明的规矩,为防外戚弄权坐大,皇族通常不能与权贵通婚,将来若朱厚照铁了心要将秦乐指婚给他未来的儿子甚至是太子,朝堂里恐怕又是一场滔天的风波。

不过这只是一桩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将来秦乐长大后若不喜欢朱厚照的儿子,秦堪哪怕跟朱厚照闹个脸红脖子粗,也要将这门亲事退了,况且……历史上的朱厚照并无子嗣。

※※※

山阴侯喜添千金。

这个消息在秦乐出生的当天便飞快传播到京师的每一个角落。

京师大臣权贵家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视秦堪为国贼的大部分文官士子,愁的却是秦堪的朋友或政治盟友。

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和秦堪一样豁达,这个年代的人绝大部分还是重男轻女的,如今的朝堂布局里,早已形成了一个以秦堪为核心的政治利益圈子,如严嵩,张永,戴义以及很大一部分勋贵,都已成为秦堪这个圈子里的成员,甚至连李东阳如今都有隐隐朝这个圈子靠拢的势头,秦堪的利益决定着许多人的利益,秦家第一个孩子的性别也决定着这个圈子的人心凝聚力,如今秦堪添的只是个女儿,不得不说,这令许多人失望万分。

失望归失望,上门道贺却必不能少。

于是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严嵩,张永,戴义等人纷纷亲自登门。

至于那些交情普通的大臣和权贵,也纷纷上门道贺,其中更不乏巴结攀附者,毕竟秦侯爷的权势是有目共睹的,天下能与刘瑾分庭抗礼者能有几人?

各种纷至沓来的道贺宾客中,秦堪的岳父岳母无疑是最高兴最开心的,当然,他们高兴的真实原因站在秦家的立场来说,无疑是相当欠抽的。

第470章 侯府定计(上)

见上门道贺的大臣们越来越多,朱厚照逗弄了一会儿秦乐后,依依不舍地摆驾回宫,刘瑾跟在朱厚照的车辇旁亦步亦趋。

送走朱厚照之后,登门的宾客更多了,秦侯爷大手一挥,设宴款待。

大户人家若生了女儿,很少有大肆庆贺的,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女儿等同于商业或政治资源,甚少有大户人家特意为生女儿而大宴宾客的。

秦侯爷却再次出人意料,秦乐出生的当天,秦府大摆宴席,四方宾客来贺,秦堪抱着女儿登场亮相,眼中极度的宠溺之色连瞎子都看得清楚。

看秦堪对秦乐的宠爱眼神,不少前来道贺的大臣们顿时动起了心思,这位秦家的长女似乎地位不一般,秦侯爷似乎根本没在意过她是嫡出还是庶出,宠爱到如此地步,若能跟秦侯爷结个儿女亲家,攀附上这位当朝最炙手可热的权贵,将来自己和家族的前程何愁不平步青云?

于是道贺的宾客开始琢磨自己家里哪个儿子或孙子与秦乐年岁相仿,怎样与秦侯爷开口结这门亲事。

十几个道贺的大臣围住秦堪,或直白或隐晦地提出了希望结亲的想法,秦堪云淡风轻地拒绝了,不论将来秦家是继续风光还是逐渐落魄,他都没有拿女儿的幸福去交换政治利益的想法,秦侯爷到了今日这般地步,已完全没有必要再靠政治联姻来获取权势了。

至于朱厚照说过的“未来儿媳”的话,不管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秦堪都没有正面答应,先不提历史上的朱厚照根本没有子嗣,就算如今历史被他改变了,朱厚照将来生了太子,鬼知道将来的太子是不是个歪瓜裂枣?所以,女儿将来的如意郎君,只能由她自己去找,万一将来女儿长大后越长越丑,长成了歪瓜裂枣,实在找不到婆家了,那时他这个当爹的可以考虑把她许配给未来的太子……

结亲家的想法被秦堪拒绝,大臣们多少有些不满,却也知道招惹不起秦侯爷,于是悻悻作罢。

※※※

与秦府前院的喧嚣不同,内院东厢房里虽然也摆了一桌酒宴,但酒宴上的气氛却分外沉默。

沉默是因为这桌酒宴上的客人发现事不寻常,他们落座酒宴后,东厢房已被丁顺带领着一帮心腹锦衣卫将东厢房团团围住,正是刀出鞘箭上弦,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任何人都不准接近东厢房,连府里下人上菜上酒都只能走到月亮门外,由里面的锦衣校尉接手。

东厢房的客人慌了,他们搞不清秦侯爷摆出这副阵仗到底有何目的,明明是庆贺秦府千金出生之喜,眼下这副情景却好像秦侯爷给他们摆了一桌断头饭似的。

客人都是老熟人,张永,戴义,严嵩,牟斌,离开京师多日的杨一清不知何时也秘密回了京,此刻赫然在座。

外面的锦衣卫团团包围,刀剑出鞘,如此肃杀的气氛下喝酒自然心情不会太好,众人也没有喝酒谈乐的心思,于是厢房内一直保持着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秦堪招呼完外面的宾客后不急不徐地走进了内院东厢房。

厢房内,张永戴义等人纷纷站起身拱手道贺,秦堪笑着回礼。

落座之后,秦堪先敬了大家一杯酒,吃了两口菜,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张永等人皆是手握重权之人,也养出了涵养气度,耐心地等着秦堪直奔主题。

放下象牙筷,秦堪用净帕擦了擦嘴,这才缓缓道:“今日在座者皆是秦某的老熟人老朋友,小女出生劳动大家记挂,秦某感激在心。”

众人纷纷笑着连道侯爷客气,对外面锦衣卫严阵以待的场面却提也不提,等着侯爷主动开口。

秦堪笑了笑,继续道:“趁着众多宾客上门,秦某特意将各位请到内院,一则为了掩人耳目,二则事涉机密,不得不小心行事……”

张永城府最浅,此时忍不住道:“侯爷有何吩咐尽管直言便是,杂家虽是太监,却也自认不输豪迈磊落汉子。”

秦堪点点头,张永不愧是青史留名的人物,性格磊落豪迈,从不忸忸怩怩,难怪朱厚照常以“壮士张”称之,虽然太监骨子里都有卑贱的一面,不过张永贱得不是那么明显。

再看看张永身旁面带谄笑,连坐着的姿势都哈着腰的戴义,秦堪叹了口气,对张永的观感愈发好多了。

在众人等待的目光里,秦堪缓缓道:“权阉刘瑾,倒行逆施,倚天子之幸独揽朝纲,从正德元年以来,刘瑾残害朝廷忠良,广植党羽,圈占土地,大索贿赂,其误国误君之甚,古来奸佞权阉未及,实为我大明跗骨之祸……”

随着秦堪字句铿锵的述说,席间众人的呼吸不自觉地粗重起来,眼中散发出兴奋激动的光芒。

张永再也忍不住了,率先腾地一下站起身,重重道:“侯爷想说什么,尽管直言!”

秦堪沉默片刻,目光缓缓环视众人,一字一字道:“肃宫室,清朝堂,整朝纲,为臣之道也,我欲与各位定计……诛杀刘瑾!”

※※※

朱厚照回到乾清宫后忙活不停,虽然离豹房完工还有一两个月,可他却迫不及待想离开皇宫,早早便命宦官打包东西,准备搬家事宜。

刘瑾任由这小昏君胡闹,自己回了司礼监,独坐在屋子里拧眉沉思许久,命人请来了他的幕僚,如今已是吏部尚书的张彩,以及数月前投靠他的张文冕。

不得不说,刘瑾经历过几年的朝堂风雨,一大把年纪毕竟没有活到狗肚子里,这几日来他总觉得心中有股莫名的不安,这种感觉毫无来由,却常令他心悸惊恐,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这种不安到底来自何处。

刘瑾的政治嗅觉是敏锐的,他隐隐觉得朝中有股逆流,这股逆流针对的人是他。至于推动这股逆流的人,除了秦堪应该不会是别人,放眼天下,敢跟刘瑾对着干的人不是没有,不过都被刘公公安排到阎王那里告状去了,如今刘瑾权倾天下,独揽朝纲,一言而定万千人之生死,敢跟刘瑾作对的人实在不多了。

除了秦堪。

秦堪,是刘瑾的肉中毒刺,他深深扎在刘瑾的心里,欲拔而不能,今日亲眼见到朱厚照与秦堪的谈笑,以及朱厚照对秦堪新出生的女儿如何宠溺,刘瑾的危机感愈发强烈。

再不除掉秦堪,或许这辈子就真的除不掉他了。

张彩和张文冕来到司礼监的时候,刘瑾仍呆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

二人对视一眼,一齐向刘瑾见了礼,然后各自落座。

张彩和张文冕虽说都是刘瑾的幕僚,但幕僚之间也不是一团和气的,他们也常有争宠之事发生,而且彼此之间互相看不顺眼,只是碍于同处刘瑾阵营,不便将这种争宠表现得太直白。

若拿二人相比,无论是学识还是品性,张彩都要比张文冕更为出色,张彩是胸怀大志之人,只是以前报国无门,遂将满腔抱负寄托在刘瑾身上,而张文冕却不一样了,他虽也有文才学识,可目的却是为了显赫官位,志向影响性格,相比之下,张文冕的心胸便狭隘多了,二人在刘瑾常有争宠之事,多数也是张文冕先挑起的。

二人坐在司礼监许久,刘瑾这才悠悠回过神来,朝二人笑着点头招呼。

不得不说,刘瑾对投靠他的文化人还是非常尊敬的,他深知自己文化不高的缺点,国事上对张彩张文冕等人的建议非常看重,刘瑾如今推行的各种新政,很大一部分便出自张彩的手笔,只不过张彩这人虽然学问不俗,但在国事上的见识却太过天真,也没有深刻思考过会不会触及权贵地主卫所将领们的利益,新政的本意是好的,然而终究太过理想,根本不可能推行下去。

今日刘瑾叫张彩和张文冕过来,却非商议国事。

简单的寒暄过后,刘瑾缓缓道:“尚质(张彩字),弘治十三年的科考舞弊案你可知道?”

张彩点头:“下官是弘治三年的二甲进士,翰林院里熬了几年后初授吏部主事,对弘治十三年的舞弊案却是很清楚。”

刘瑾挑了挑白眉,道:“哦?尚质给杂家仔细说说。”

“这个案子当时已被定为铁案,吴中举子唐寅和徐经事涉贿赂主考官程敏政,后被户部给事中华眿参劾,唐寅和徐经被削去功名,程敏政被迫上疏致仕,先帝下旨对唐寅和徐经永不录用,此案由此而定。”

刘瑾饶有兴致道:“这案子真相如何?真如先帝旨意所言吗?”

张彩苦笑道:“刘公,事情的真相自然不会那么简单,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得利者,也有被牺牲者,朝事莫不如是……”

张彩说得隐晦,但刘瑾却听出了意思,这件案子果然是冤案。

刘瑾眼睛眯了眯,尖声笑道:“秦侯爷倒是心怀正义,竟欲重审此案,不过此事既被杂家知道,怕是这位侯爷的算盘要落空,不仅洗刷不了唐寅的冤屈,连他自己也要栽进去脱不得身呢……”

第471章 侯府定计(中)

秦堪欲重审弘治十三年科考舞弊案,这事朝中早有风声,张彩并不奇怪。

张彩奇怪的是,刘瑾说这次秦堪栽进去脱不得身是什么意思?

“下官请教刘公,刘公何出此言?”张彩恭谨拱手问道。

张文冕总算找到了表现的机会,于是冷笑着插言道:“尚质心思玲珑之人,莫非没看出刘公的意思么?刘公这是打算以此案为由头,找机会杀了秦堪。”

张彩见刘瑾含笑不语故作高深的样子,不由惊了一下。

措辞半晌,张彩小心道:“刘公,请恕下官直言,刘公掌司礼监已两年余,如今内外廷皆畏刘公如虎,刘公的声望在朝中已是极尽显赫,如此时势刘公正当大展宏图,一力推行新政,新政见了成效之后,必令陛下和满朝文武对刘公刮目相看,那时刘公在朝中的地位才真正算是无可撼动,这么多大事可为,而刘公却要针对秦堪,似乎……似乎有本末倒置之嫌,还请刘公三思。”

张彩的意思很清楚,如今正是刘瑾和秦堪难得的相安无事之期,大家彼此互不招惹,对刘瑾来说是一桩好事,刘瑾若将心思用在推行新政上,将来有了成效,朝中地位愈发巩固,那时区区一个秦堪有何惧哉?

不过显然张彩的这番话没有获得刘瑾的认同,刘瑾皱了皱眉,他虽然尊重张彩,但毕竟心眼太小,宰相肚里撑不了船,顶多只能飘几块肥肉,张彩的这番话有道理是有道理,却已惹他不快。

刘瑾还没出声,张文冕察言观色,立时冷笑道:“尚质兄倒是菩萨心肠,你难道不知秦堪是刘公的心头大患,如跗骨之蛆,如鲠喉之刺,秦堪一直以来与刘公处处为难,多次坏了刘公的大事,此人不除,刘公何以施展抱负?”

刘瑾淡淡扫了张彩一眼,点头道:“文冕所言不错,圣人说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见行事必须要有顺序。齐家是第一要务,其次才是治国平天下,家里不安稳,谈何施展抱负?尚质,杂家倒觉得,是你本末倒置了吧?”

张彩似乎有点不甘心,他当官的目的和张文冕不一样,他是确实想为天下做点实事的,对朝堂内斗却丝毫没有兴趣。

“刘公,您与秦堪私下里合伙海运,契约才签了几天,事关上千万两银子的收益,刘公若除了秦堪,海运一事岂不……”

刘瑾尖声大笑:“少了张屠户,杂家就非得吃带毛猪了么?秦堪死了,难道海运就做不得了?少了秦堪,杂家自己去找那些国公国侯勋贵,跟他们合伙做岂不更省心?”

笑声一歇,刘瑾脸上布满了阴霾,道:“尚质,文冕,你二人想想办法,拿弘治十三年科考舞弊案做做文章,总之,杂家要秦堪掉进泥潭里抽不得身,今日之朝堂已非两年前之朝堂,金殿之上,攀附杂家的臣工逾半数,难道还动不得秦堪吗?杂家不信!杂家要再试一试!”

※※※

一场不见硝烟的生死搏斗缓缓拉开序幕。

秦府内院厢房。

随着秦堪掷地有声的一句“诛杀刘瑾”,所有人腾地站了起来,目光或惊或喜地盯着秦堪。

秦堪和刘瑾不和,这是举世皆知的,连朱厚照那么粗神经的人都察觉到了,旁人怎么可能不知?

只不过秦堪的表现很奇怪,他与刘瑾相争屡屡占了上风,可是每次都是占到上风便果断退回去,继续低调地过着日子,刘瑾再怎么张狂跋扈,秦堪也丝毫不理会,除非下次刘瑾又惹到他头上。

如此反复多次,所有人都清楚,秦堪不是不想杀刘瑾,而是有顾忌,他的顾忌并非刘瑾有多么大的权势,有多少党羽,他顾忌的是皇上,陛下待刘瑾的态度俨然已如家人,这份情义令秦堪无法下手,一如刘瑾无法下手除了秦堪一样,二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一般重要,彼此不得不深深忌惮。

然而今日秦堪却赫然提出“诛杀刘瑾”,不能不令所有人震惊。

诛杀权阉的时机到了么?

屋子里静静的,众人目注秦堪,无人开口。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戴义忽然浑身哆嗦了一下,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秦堪抬眼朝戴义的裤裆一扫,发现戴公公很坚强,没有失禁,不由朝他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

不能怪秦堪太夸张,只因他提出的这件事太要命,正常人不论承受能力多差,一般不会夸张到吓尿裤子的地步,但是太监却不一样……

众所周知,太监是管不住尿的……

幸好戴公公没让秦堪失望,听到这件大事居然裤子没湿,实在是定力惊人,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且不尿裤子者,可拜司礼监掌印。

厢房内,众人沉寂许久,杨一清终于打破了沉默,目光深深盯着秦堪,道:“火候到了么?”

秦堪笑着点点头:“火候尚嫌不足……”

“火候未到,侯爷为何出手?”

“火候不足,我可以再加一把火,有些机会是老天给的,有些机会是自己等来的,还有的机会……却是自己创造的。”

杨一清眼睛亮了:“如何加一把火?”

“刘瑾推行新政,查官府,查军屯,圈良田,收贿赂……种种事情跋扈到无以复加,做得越多,留下的把柄也就越多,这些事里,何处不可点火?”

秦堪缓缓注视众人,道:“诸位,相信大家都清楚,你们与我的关系满朝皆知,刘瑾早已视你们为眼中钉,刘瑾不死,死的就是你们,这是无法解开的死结,所以,咱们与刘瑾已是你死我活之势,国朝百余年,权宦当道者多矣,唯刘瑾之害,贻害社稷之甚,古来罕见。诛除权阉,肃清朝堂,延我大明国祚只在今日,诸公,谁愿助我?吾谁与归?”

张永,杨一清等人听得热血沸腾,一齐站起身朝秦堪抱拳:“愿助侯爷除此权阉!”

第472章 侯府定计(下)

一直对刘瑾采取被动迎战态度的秦侯爷,现在要主动对刘瑾下手了。

侯府内院厢房里仍旧一片沉寂,然而众人的呼吸声明显粗重许多。

他们知道自己在做着一件怎样要命的事,他们更知道做的这件事会让目前的朝局掀起怎样的惊涛巨浪。

在座的众人里,诛除刘瑾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有的是与刘瑾有着不共戴天的私怨,有的是因为弘治皇帝留下的中兴局面被刘瑾生生破坏殆尽,除刘瑾正是大义所在,不论怎样的理由,诛除刘瑾已成为众人一致的目标。

百年后的青史里,他们将会留下怎样的声名?

心情激奋,如巨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

在座众人里,唯秦堪和严嵩最冷静。

对秦堪来说,诛除刘瑾没什么激动的,这只是顺势而为的结果,刘瑾气数尽了,诛杀他的火候到了,于是秦堪打算动手了,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对严嵩来说,刘瑾是他所属这个圈子里的政敌,除他正是应有之义,严嵩年纪虽轻,但他的性格非常务实,确定了一个目标,就想办法达到它,至于起因和过程里的情绪,严嵩丝毫不关心,他要的是结果。

群情激动的气氛里,严嵩冷静地问道:“侯爷,不知诛除刘瑾可有章程?下官愿为侯爷分忧。”

秦堪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未来的大明首辅果然与常人不同,今日在座的,无一不是史上留名的大人物,能与他们坐在一起倡议诛除国贼,秦堪深深觉得,自己似乎已改变了历史,他,握住了这个陌生的年代。

“刘瑾种种恶行,可谓天怒人怨,只要找一个关键的最惹人恨的地方着手,给予他狠狠一击,刘瑾必死无疑。”

严嵩拱拱手:“不知侯爷觉得哪个地方最关键?”

秦堪笑道:“刘瑾推行新政,这个愚蠢的新政就是他的催命符,因为它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针对各地官府查帐查丁查缺额这些就不说了,文官们纵然和咱们一样想除掉刘瑾,然而短期内指望文官必成不了事。文官太爱算计,太过优柔,行事不仅要顾忌名声,还要获取政治利益,等他们对刘瑾群起而诛,迟早是个事败身死的下场,所以咱们不能指望文官……”

“不指望文官,侯爷的意思是……”严嵩眼中精光一闪:“……军队卫所?”

秦堪笑了:“对,武人最直接,爱也直接,恨也直接,造成的影响也最大,刘瑾不仅查官府,也查军屯,军屯这个东西,可是各地卫所将领的禁脔,丝毫碰不得的,刘瑾仗着自己是司礼监掌印,偏偏就碰了,既然碰了,咱们怎能不顺水推舟,让他多碰几下?”

严嵩疑惑道:“侯爷说的是何处军屯?”

“甘肃!”

※※※

甘肃很大,军屯卫所多如牛毛,由于担负着抵御北方瓦剌的重任,陕西,甘肃和宁夏三地驻扎着重兵。

驻扎重兵自然要开军屯,朝廷国库养不起这么多的兵员,三地位处偏僻,荒地颇多,大明军户的地位等同于卫所将领的农奴,农奴种地给将领交租,瓦剌来犯时农奴们又拿起刀枪与敌人殊死相搏,不得不说,这个时期的军户是天下苦难最深重的,他们的处境比流民更惨。

这是大明卫所的现状,从洪武年间便已存在,一切似乎看起来很正常。

然而有一处军屯却很特殊,那就是甘肃安化。

安化的军屯没什么特殊的,重要的是安化城里住着一个人,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这个人是郡王,名叫朱寘鐇,朱寘鐇一脉是大明庆亲王的分支,庆靖王的曾孙,永乐十九年受封甘肃安化。

朱寘鐇是个很爱幻想的人,他的想象力很丰富,这样的人才实在不该做王爷,而应该去当艺术家。

弘治五年,朱寘鐇承袭安化王后,有一天坐在家里突发奇想,于是翻开了大明朱家的祖谱,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天,家人问他在做什么他也不解释,整个人陷入了沉思和推演,如同研究天地间最玄幻的奥妙一般,在纸上写写算算很久。

终于,几天以后,王爷志得意满兴奋莫名,高兴得在王府里大唱大跳,状若疯癫。

王爷自然没疯,他高兴若狂是因为他的推演得出了结论,一个在他看来非常正确的结论,那就是——按祖谱上的记载,按朱家的血缘亲疏来说,他,朱寘鐇,应该是这一代的大明皇帝,弘治皇帝朱祐樘,正德皇帝朱厚照都应该滚下皇位,主动禅让皇帝宝座给他来当,他朱寘鐇是天生坐京师皇廷,入主紫禁宫的真龙天子。

按血缘来说,朱寘鐇的祖上庆靖王是太祖朱元璋的第十六子,而现今的安化郡王朱寘鐇更只是庆靖王的一个分支,无论是皇位的传位顺序还是血缘亲疏,朱寘鐇离皇位还有十万八千里,也不知这位奇葩王爷到底怎么推算出这个结论的,可以肯定,朱寘鐇的计算环节一定出了问题。

不过……朱寘鐇无疑是个很蛮横的学者,主观决定了客观,不管了,他说是就是,反正皇位应该是他的。

于是,朱寘鐇从弘治五年承袭王爵后,在他的封地安化城里开始密谋造反。

造反是个技术活儿,跟天赋有关,有的人天生就是造反的料子,比如永乐皇帝。

永乐皇帝天纵奇才,北平城里一声令下,勇夺九门,靠着区区八百铁骑起家,发展到十几万,数十万大军,终于坐了大明龙庭,而朱寘鐇密谋了十五年,……目前仍处于密谋状态。

不得不说,在造反这种高难度的事情上,朱寘鐇比永乐皇帝差远了。

但是有志者事竟成,永乐皇帝的机会是老天给的,朱寘鐇的机会是他等来的,他等了十五年才等到了这个机会。

这个机会是刘瑾送给他的。

※※※

刘瑾清查军屯的新政在大明境内进行得风风火火,甘肃宁夏这些偏远地区早已有了风闻,三地将领们惶然,愤慨,暴躁等各种情绪里,有一名将领却稳坐如山,微笑如常。

这位将领姓仇,名叫仇钺,时为宁夏总兵麾下游击将军。

三边总制杨一清被秦堪救出后独自出城离京,快马千里飞驰直赴宁夏,杨一清要见的就是这位游击将军。

虽然杨一清不知道秦堪到底在想什么,为何诛除刘瑾要着落在如此偏远的甘肃和宁夏两地,不过出于对秦堪的信任,杨一清二话不说还是依言而行。

仇钺和杨一清是老熟人了,当初杨一清任三边总制,行马政,修长城,也一同抗击过北方鞑子,二人的交情可称莫逆。

杨一清到达宁夏的当晚便秘密约见仇钺,仇钺对杨一清的到来很是吃惊,二人在宁夏城中的客栈里一席长谈过后,杨一清又匆匆告辞回京。

就在秦堪与张永,严嵩等人定计时,远在千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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