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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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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阳大吃一惊,惊怒交加地瞪着秦堪,幸好西涯先生素有涵养,没有当场惊叫出声,而是环顾四周一圈,压低了声音恶声道:“好个竖子!哪里来的肉夹馍?你可知此处何处,此时何时?”

秦堪下巴朝前面的朱厚照和刘瑾一扬,李东阳顺着望去,却见二人肩头以不易察觉的频率微微耸动,原本倒也瞧不出什么破绽,此时心里有了底再看过去,他们分明是背着大臣悄悄吃东西呀!

“你们……你们胡闹得太过分了!”李东阳什么都明白了。

秦堪好整以暇道:“老大人莫非还看不出么?这是闹剧,也是报复,端看你怎么理解了,陛下的目标可并非针对你,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不声不响把肉夹馍吃了,吃完这顿还有下顿,第二,坚持你所认定的真理,跪在这里活活饿死,老大人,你选哪个?”

李东阳无比愤怒地瞪着秦堪,老迈的身躯微微颤动。

秦堪也不怕,一直笑意吟吟地瞧着他。

二人互相对视许久,秦堪打破了沉默。

“眼神杀不死我的,老大人速作决断,我马上就起身换地方了……”

李东阳忽然劈手将肉夹馍夺过来,悄悄塞入袖中,低声道:“滚远!”

秦堪笑了。

很好,老头儿不像别的文官那般迂腐,大约也清楚这次事件里,他只是个陪绑的角色,陪绑可以,陪葬就很没必要了,死得可谓轻如鸿毛。

爱真理,但更爱肉夹馍,这才是正常人该干的事儿。

※※※

相比李东阳可圈可点的表现,杜宏就差劲多了。

也是一大把年纪,仍是一副愤青脾气,见秦堪鬼鬼祟祟掏出肉夹馍便勃然大怒,两眼直喷火,大有一刀将不肖女婿斩于马下除魔卫道的架势。

“孽畜!昨日之事都是你给陛下出的主意,对不对?”杜宏咬牙瞪着他。

秦堪忽然觉得自己又错了。

眼睁睁看这老家伙饿死多么令人愉悦,对自己全家也是一种解脱,为何偏要给他送吃的?里外不是人。

上坟似的拱拱手,秦堪道:“岳父高风亮节,小婿五体投地,小婿这就走。”

“回来!你这孽畜,给陛下出这么个阴损主意,你知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

“该死的总会死,他们有他们的取死之道,岳父大人若觉得他们无辜,不妨陪他们饿着便是,所谓求仁得仁,你死以后我会帮岳母大人再寻摸一个好人家,顺便请陛下把你端进太庙里供起来……告辞告辞。”

杜宏怒意愈深:“回来!”

秦堪无奈叹道:“你就当没见过我不行吗?肉夹馍要不要?不要我给别人……”

“不要!也别想给别人!老夫现在要参劾你,老夫要大义灭亲……”

“你敢参劾我,我就把肉夹馍塞你嘴里,然后叫大家都来看,年纪越大越不识好歹,回家我告诉岳母大人,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秦堪狠狠瞪他一眼,转头便走。

费心费力为拯救老干部而奔走,最后才发现老干部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

傍晚时分,大臣们的肚皮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很多人忍不住捂着肚子发出轻微的呻吟。

不论身份高贵还是卑微,人总是要吃饭的,饿了整整两天谁都受不了。

太庙东殿内,精神最好的当数朱厚照,秦堪和刘瑾三人,另外被塞了吃食的李东阳,杨廷和,杜宏等人的精神尚算可佳,只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尴尬也有心虚,腰板也挺得不那么直了。

情绪可以理解,毕竟从一个有头有脸的人进化成不要脸的人,其间的心理压力是非常巨大的。

耳中听着若有若无的呻吟声,朱厚照起身瞧着大臣们似笑非笑道:“诸卿年迈体衰之人比较多,斋戒之举委实难为大家了,让大家饿着肚子,朕心中亦十分不安,此非仁君之道,朕不取也。这样吧,哪位爱卿若实在受不了了,可以自行走出太庙,回家好好吃一顿,朕绝不责怪。”

大臣们面面相觑,半数人神情颇为犹豫,却见并无一人率先走出太庙,纵有人有此想法,也不敢稍有异动。

以黄禄为首的一群大臣紧紧咬着牙,神情愤怒一言不发,眼神中露出坚决的神色,显示出他们绝不屈服的决心。

事情走到这一步,已不是朱厚照表面所说的出去或留下的问题了,而是君臣之间的坚持或妥协,此时的进与退,已成了评判气节和忠奸的标准。

事关气节,谁敢往殿外跨出这一步?

文官们不是无敌的,他们也戴着无形的沉重的桎梏,那就是名声。

见满殿大臣无一人走出殿门,朱厚照的神情也越来越冰冷了。

转过头,朱厚照朝祖宗牌位跪下,口中淡淡道:“如此甚好,既然大家都不愿出去,那么,继续斋戒吧。”

第392章 自解僵局

文官们为自己坚持的所谓真理和积攒了一辈子的名声而付出代价。

读书人进了官场,已算不得读书人,他们曾经读过孔孟经义渐渐成为手中掌握的武器,这种武器能让自己升官,也能让皇帝妥协,向来无往而不利。

然而这一次,文官们终于在皇帝手里栽了跟头,害他们栽跟头的,就是以往被他们视作无往不利的所谓“真理”,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这种武器其实是双刃剑,一不小心就会伤着自己。

文官们的执拗也令朱厚照心中再次充满了怒气。

“继续斋戒”的旨意一下,饿得浑身虚脱的文官们不由又惊又怒。

此次事件始作俑者通政司左通政黄禄终于在朱厚照面前重重跪下,声音嘶哑道:“陛下,一切过责皆由臣而起,臣向陛下请罪,陛下若有不满尽管冲臣来吧,朝中同僚何辜,竟被臣拖累至斯……”

朱厚照冷冷一笑:“黄卿刚被朕褒奖过,何罪之有?你说的话朕可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陛下……”

“朕刚才也说了,受不了的人径可自行走出太庙,朕绝不责怪,朕说的话难道你们也听不明白?”

黄禄伏地而拜,泪如雨下。

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走。起身离开太庙便等于失去了真理,失去了名声。

文官若失去了这两样东西,他们还剩下什么?

然而,既想要名声,又想要真理,同时还想要命……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人群里,李东阳的目光紧紧盯住了秦堪,神情苦涩,摇头暗叹。

看似年轻人的胡闹,可是仔细一揣摩,这个年轻人对大明朝堂文官们的缺点了解得非常透彻,否则出不了如此阴损却令人无可责怪的坏主意。

※※※

明明栽了却不肯认栽,朱厚照这种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愈发生气,双方都不肯服软,注定了冲突升级。

斋戒继续,终于有大臣忍受不了。毕竟年纪老了,平日里养尊处优,哪曾受过如此折磨。第三日,东殿倒下了四位老臣,活活被饿晕过去,倒在蒲团上仍死死咬着腮帮,连姿势都透着一股子永不服软的倔强。

宦官急忙进殿,将四位老臣抬出去,朱厚照没任何表示,只淡淡说了句继续斋戒。

第四日已是大臣们忍受的极限,这一日倒下去的大臣比较多,足足五十多个,照旧仍是宦官抬出宫去。由他们府上的家人将其接回家静养,总算是脱离了苦海。

第五日,倒下的大臣更多了。

当然,不排除里面有滥竽充数的,嘴上不肯认栽,只要装作晕过去往地上一倒就能被抬出这堪比阎王殿的太庙,也算是一种体面的下台阶方式。

无数饿晕过去的大臣被抬出去,殿内稀稀拉拉剩下四五十人跪着不动。从他们摇摇晃晃的身形来看,大概也撑不了多久了。

朱厚照,秦堪和刘瑾三人一直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倒下那么多大臣,唯独他们三人脸色红润,容光焕发,一点事都没有。

太淡定也不好,三人终于引起了大臣的怀疑。

殿内剩下的四五十人里,礼部右侍郎费宏咬牙站起身,踉跄着走到朱厚照面前,涣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三人。

三人被费宏瞧得一阵心虚。

朱厚照朝他龇牙:“看什么看!”

费宏润了润发白的嘴唇,虚弱道:“陛下,臣只有一件事问你。”

“何事?”

似乎知道费宏接下来要问什么,三人顿时有些慌乱,秦堪四下张望,见殿内众人神情恍惚,目光涣散,似乎没人注意这边,于是秦堪趁费宏不备,轻轻朝费宏的脚后跟一踢……

费宏饿了五天,本就虚弱到极致,全靠一口气硬撑着,虚浮的下盘哪受得了秦堪的阴招,感觉脚后跟被踢了一下,费宏来不及提问便仰面栽倒。

朱厚照配合非常默契,站起身惊喜交加道:“费侍郎也晕过去了!快快!把他抬出去!”

语气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谁知倒地的费宏竟没晕,小宦官来抬他时,他死死抓着朱厚照龙袍的下摆不肯撒手,虚弱道:“臣……臣还没晕!臣有疑问……臣还没说……”

朱厚照蹲下身用力地将费宏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口中嗔道:“费侍郎真调皮,你明明晕过去了,还死不承认……快,抬走抬走。”

“陛下……臣,真的没晕……”

“晕了晕了,只是你自己没发觉罢了。”朱厚照朝渐行渐远的费宏很敷衍地挥挥手,费宏不甘心的身影消失在太庙。

三人面面相觑,擦了把冷汗。

“陛下,咱们是不是也干脆装晕算了?”秦堪忐忑道:“满殿大臣饿得奄奄一息,而咱们三人却生龙活虎,陛下,这不合时宜呀。”

朱厚照眼一瞪:“咱们比他们年轻,生龙活虎也是情理之中嘛。”

秦堪为难道:“可是……刚才臣对费宏使绊子时被人瞧见了……”

“谁?”朱厚照的目光很有杀人灭口的架势。

秦堪朝殿内某处扬了扬下巴,三人目光顺着瞧过去,却见李东阳目光微微闪躲,最后一咬牙,顺势软软地往地上一倒,嘴里还“啊”了一声。

秦堪差点喷出口水来。

这老家伙……当什么大学士呀,干脆出去碰瓷多有前途。

朱厚照对李东阳的识相表示了充分的赞赏,旁人晕过去只是被抬走,李东阳抬走时,朱厚照竟还下旨御赐李东阳百年山参十支,黄金百两。

李东阳被抬出去时忽然睁开眼睛,与朱厚照三人无声中交流了一下目光。

大家彼此清楚,这算是朱厚照给他的封口费了。

当然,李东阳适时晕过去肯定不是为了朱厚照这点赏赐。朝堂文官里面,李东阳当官算是当得最圆滑了,当初内外廷联手诛九虎,他第一个反对,刘健谢迁主动辞官致仕,唯独他毫无反应,刘瑾掌权,他私下给刘瑾送过礼,言语多有逢迎,如今朱厚照秦堪三人使坏,他也很默契地配合……

和秦堪一样,李东阳用自己的方式施展着他的抱负。

※※※

殿内剩下的数十位大臣犹自不倒,可谓朝堂死硬派,堪称饿不死的小强。

气节值得赞赏,做法却令人讨厌。

朱厚照毕竟是年轻人,年轻人缺少耐心,君臣耗了五天已然是他的极致了,殿内剩下这几十人却令朱厚照犯了愁。

明明都已是虚脱得只剩一口气的模样,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吹倒下,可他们偏偏就是不倒。

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朱厚照头疼了。

“怎么办?”朱厚照求助般瞧着秦堪。

“只能等他们自己饿晕过去了……”秦堪苦笑道:“如若陛下想加快他们晕过去的速度,或许可以刘公公拎根棒子一个个把他们抡晕。”

“为何又是杂家?”刘瑾瞪着秦堪很不满地道。

秦堪诚恳道:“因为咱们三人里面,刘公公看起来最威武。”

朱厚照摇头道:“把他们抡晕不妥,太粗暴了,这么一做咱们五天的辛苦全白费。秦堪,另外再想个法子吧,朕实在不想再跟他们浪费时间了。”

秦堪沉默。

沉默中同情地扫了一眼殿内剩下的数十名大臣,然后变戏法似的,秦堪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

朱厚照凝目一看,顿时喜出望外。

“好东西!秦堪,你太坏了,这种东西居然随身带着……”

秦堪苦笑道:“前些日子臣经常进宫,原本打算朝司礼监扔一个跟刘公公开开玩笑的……”

刘瑾的老脸顿时惨绿惨绿。

好个孽畜,毒气弹这东西杂家不是没见识过,你拿它跟杂家“开玩笑”?

朱厚照没管那么多,压低了声音兴奋道:“怎么个章程?”

秦堪叹道:“陛下,咱们也该晕了……”

“晕了以后呢?”

“自然是刘公公断后……”

刘瑾愤怒地攥紧了拳头:“凭什么杂家断后?”

秦堪目光朝刘瑾下身一扫,嘴唇动了动,没忍心说话,可目光里的意思很清楚,……因为你本来就断了后。

刘瑾的老脸再次惨绿惨绿……

※※※

君臣僵持的场面随着朱厚照一声虚弱而略带几分做作的“啊,朕晕了”而被打破。

殿内顿时一阵忙乱,小宦官们呼天抢地般冲进殿内,二话不说抬起朱厚照便往外走。

秦堪一脸焦急紧紧伴随朱厚照身边,众人簇拥着朱厚照匆匆忙忙出了太庙。

刘瑾不甘不愿地走在最后,临出殿门前,瞧了一眼殿内仍旧死撑着一口气不晕也不走的顽固大臣,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哼声。

刘瑾跨出门槛,仿佛随手扔了个垃圾似的,一个冒着烟的物事被他扔进殿内,紧接着,刘公公非常有素质地关上了殿门走远。

一声沉闷的爆炸,殿内忽然弥漫着呛人欲死的黄色烟雾,最后便是大臣们一阵惊恐的惨叫声,愤怒的叫骂声,以及……痛苦的挠墙拍门声。

第393章 风波平息

留在太庙死活不肯走的数十名大臣终究还是走了,他们是被小宦官抬走的。

数十人全都晕了,被毒气弹活活熏晕过去的,小宦官最后打开殿门时据说吓得腿脚都软了,殿内弥漫着呛人的少许毒烟,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几十个大臣,他们姿势各异散布殿内四周,表情出了惊怖还有着极度的不甘和悲愤,活脱就跟被万恶的侵略者拿来做了活体细菌实验似的。

宫里的宦官忙坏了,一具具的身躯被宦官们依次抬出宫门,两人合抬一具,晕过去的大臣不时还软软耷拉下一条手臂垂在地上,吓得宫门外等候的大臣家人们惊慌失措,也不管是死是活,冲上前便是一通凄厉大哭。

太庙请罪的风波随着最后几十名不省人事的大臣被抬出宫门而谢幕,秦堪出的坏主意,朱厚照拍板同意,刘瑾亲自执行,正德朝的大臣们第一次被皇帝陛下狠狠恶治了一番,还治得让他们没脾气,事后想算帐,却实在不知该拿哪条圣人之言来指责皇帝,再说,皇帝如今变聪明了,若再拿圣人之言当论据,鬼知道皇帝会不会又想出什么歪点子回敬?

至于太庙东殿内莫名其妙冒出的黄烟,宫里最后也有了解释。

走水,当然是走水!

大冷天的烧火取暖很正常,烧火出了事故就更正常了,不出事故才叫不正常,至于为何偏偏熏到这些朝廷重臣,那就没法解释了。运气这个东西,毕竟是很虚无缥缈的,就跟太庙敬祖宗一样,信不信的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一番似是实非的鬼话自然糊弄不了大臣,满朝上下心里清清楚楚,无论是所谓的“斋戒十日”或是最后的那满殿黄烟,都是朱厚照搞的鬼,不必找证据了,反正就是他。

吃了哑巴亏的大臣们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痛,朱厚照给了他们每人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更令他们担忧的是,动不动以死相挟威逼皇帝妥协的手段恐怕以后不大灵光了,文官们常常抢占道德制高点的法子也不大管用了,因为这个道德制高点不见得高到哪里去,反而很容易被皇帝钻了空子利用。

无论甘心或不甘心,风波终究被压了下去。不仅如此,年轻的正德皇帝还达到了惩治大臣的目的,和风细雨间,皇帝陛下笑吟吟地发动了群体攻击特技,效果很不错,全部横着出去。

大臣们已提不起力气继续闹事了,他们忙着在家补身子,活活被饿了五天,被抬出宫门的时候大家都已离死不远了,不好好补一下怎么行?

至于皇帝……没关系,下回再过招便是。

※※※

朱厚照很体贴,知道大臣们回家后忙着胡吃海塞,索性又罢朝三日。

就在这三日里,京师又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通政司左通政黄禄,也就是太庙请罪风波的始作俑者莫名其妙死在府里。

顺天知府吓坏了,急忙命捕头和仵作严查,却发现根本没有太特别的原因,黄禄的死因说出来挺丢人,在家补了两天,不知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总之性致大发,同时与四房小妾关了门胡天胡地,结果,和西门大官人的结局一样,终于死在小妾的肚皮上,求仁得仁。

消息传出去,满朝大臣将信将疑,议论纷纷。顺天府情知事关重大,不敢稍有隐瞒,将查案的经过和细节,人证物证等等一应呈报朝廷,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都惊动了,此案查了又查,却偏偏没发现任何猫腻,只好不甘不愿地结案。

事实真相如何,世上两个人最清楚,一是刘瑾,二是秦堪。

秦堪似乎早预料到刘瑾会干什么,而且甚至知道黄禄之死的每一个细节,那晚掌灯之后,黄禄家宅附近的巡街锦衣卫已被秦堪秘密撤走,不准留一个,也就是在那一晚,刘瑾派的人悄悄潜入了黄府,在黄禄每日必饮的大补药酒里掺入了一点霸道的诸如“我爱一条柴”之类的东西,黄禄因而在极度幸福的感觉里渡劫飞升……

至于事后清理痕迹,留下误导案件方向的线索等等善后事宜,西厂里的高手自然能做得天衣无缝。

秦堪成了这次事件唯一的旁观者,他旁观得很冷静,不止冷静,简直冷血。

如果说太庙事件必须要死一个人的话,此人非黄禄莫属。

若非他鬼迷心窍想借着骂皇帝而邀名买直,怎会闹出如此大事?他不死谁死?

老实说,那晚如果刘瑾不动手,秦堪也会亲自下令将其动手除之。

※※※

风波平息,朝堂继续每日的明争暗斗,朱厚照仍旧热衷于豹房的修建工程,朝中一应国事军务民情悉数决于刘瑾。

离新年只有十来天,京师百姓正沉浸在即将过年的喜庆气氛里时,一队马车匆匆忙忙进了京,马车进了朝阳门径直朝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赶去,进了城也不减速度,马车周围十几名骑士一脸风尘,扬着马鞭很不客气地大声叫骂呵斥着挡路的百姓。

到了北镇抚司门口,为首一名骑士将上前询问的守门校尉一脚踹了个跟头,语气焦急暴烈大喝道:“侯爷可在衙门里?快请侯爷出来,出事了!”

守门的校尉见他们来势汹汹,心中有些畏惧,却不敢擅离职守,仍旧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马车里是谁?不说个名姓,小的怎么跟侯爷禀报?”

为首的骑士一把揪过他的衣襟,怒道:“我等乃无名之辈,自然不敢惊动侯爷,但马车里的却是丁顺丁镇抚,他受了重伤躺在里面,这难道不值得你进去一报么?”

第394章 白莲逞威

一张被当作担架的木板上铺着厚厚的褥子,褥子上沾满了斑斑血迹,丁顺一脸惨白地闭着眼睛,他的上身精赤着,黝黑健壮的上身处处缠满了布条,显然伤口已做过很完美的处理,然而从天津长途奔赴回京,一路上的颠簸终令伤口又绷开了,鲜血洒满了褥子。

秦堪铁青着脸,身躯微微颤抖,却一直紧紧抿着嘴,沉默不发一语。一双平日里看来温儒和善的眼睛,此刻却如一匹被激怒的狼一般,死死盯着丁顺身上的累累伤口。

丁顺还在昏迷之中,浑身大小数十道用刀划出来的伤口,最严重的一刀在腹部,据说当时肠子都快流出来了,丁顺的属下拼死护着他冲出重围,才堪堪保住了丁顺一命,为此,丁顺失去了十三个忠心的属下。

送丁顺回京的是一名副千户,名叫常凤,秦堪对他并不陌生,常凤也是当初从南京一路跟随他进京的老班底,在南京时还只是一个其名不显的小校尉,秦堪升官一路高歌猛进,手下的老班底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如今的常凤已是京师东外城千户所的副千户,为人耿直豪爽,胆大心细,如果不是因为脾气太过火爆,只怕已升了千户了。

这次丁顺奉命去天津查白莲教,秦堪允他自己挑选得力属下,丁顺第一个点名的便是常凤,足可见其人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外人面前性烈如火的常凤,此刻跪在秦堪身前大气也不敢出。

北镇抚司衙门的前院里围了许多人,包括指挥同知赵鉴和几名都佥事和镇抚使都惊动了,全部出来站在秦堪的身旁看着丁顺的伤势,赵鉴皱了皱眉想说点什么,却见秦堪一脸山雨欲来的铁青色,赵鉴终究没敢开口。

前院围了上百人,全是锦衣卫镇抚司衙门里的文武官员,人虽多但却一片沉寂,和常凤一样,大家看着秦堪铁青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不知过了多久,秦堪终于开口,语出如冰。

“我记得丁顺出京时带了三百多人吧?”

常凤浑身一颤,垂首道:“是,一行总共三百二十人。”

秦堪瞪着他:“三百多人都护不住一个丁顺,还折损数十,天津难道是龙潭虎穴么?”

常凤一个头狠狠磕在地上,悲愤道:“侯爷明鉴!丁镇抚是中了白莲教的埋伏……”

秦堪冷笑:“东厂两名大档头中了埋伏,天津卫千户牟斌也中了埋伏,丁顺和你们也中了埋伏……是白莲教的妖人会隐身的法术,还是咱们厂卫的人马全是饭桶?”

常凤惶然道:“侯爷,天津的白莲教已闹得非常猖獗,城中多有百姓民众入教,甚至连天津三卫的武将军士也有不少人暗里入了教,无论东厂的大档头,锦衣卫天津千户所千户牟大人,还是丁镇抚入天津查白莲,都是凶险万分,艰难之极,属下大胆说一句,侯爷刚才并没说错,天津卫,它对咱们来说就是个龙潭虎穴。”

秦堪森然道:“白莲教在天津闹得如此厉害了?丁顺他是怎么中的埋伏?”

“丁镇抚奉侯爷之命,十日前率属下等进了天津卫,与天津左卫都指挥使钱贵相谈数个时辰,鉴于东厂和牟斌相继被刺杀,显然有人对朝廷派来的人的举动了若指掌,其中必有内奸,丁镇抚决定从天津三卫的下层开始查起,一路顺藤摸瓜,寻根溯源。进驻天津四天,丁镇抚一直很小心,他住在锦衣卫天津总署衙门里,无论进出身边皆有数百人护卫。而且案情查得很顺利,丁镇抚甚至揪出了天津右卫里的一名指挥佥事,天津卫里的两名副千户,他们已是白莲教天津香堂的重要头目……”

秦堪冷着脸道:“以丁顺的性子,揪住如此重要的人物恐怕有点得意忘形了吧?”

常凤羞惭道:“侯爷说得正是,丁镇抚他……刚得知消息便兴奋得不能自已,当时他身边的人都被派出去查案,他只领着三十余人便匆匆出了锦衣卫天津总署衙门,准备连夜提审这三名重要人犯,结果离开衙门不到一炷香时辰,便当街遭到了白莲教的伏击,白莲逆贼多达二百余人,其中多有精于技击之辈,属下等拼死护卫,折了十多个弟兄,才保住了丁镇抚……”

秦堪怒而长叹道:“你们这是中了白莲教的计啊,查到的这三个人根本就是诱丁顺轻装简骑出门的诱饵,我若猜得没错的话,这三个人恐怕也已被白莲教灭口了吧?”

常凤愈发惭愧无地:“侯爷明见万里,这三名重要人犯当晚死于卫所大狱中……事后天津三卫指挥使大为震惊,遂封城五日严查,却查不出任何结果,丁镇抚受伤昏迷之前交代属下,要我们一定将他送回京师……”

常凤正说着,躺在软褥上的丁顺忽然呻吟出声,断断续续喊着“水……水……”

众人急忙端了一杯温水过来,先润湿了他干枯的嘴唇,再用银勺喂了一点点水。

喝了一点水以后丁顺不知怎的恢复了神志,睁开眼却见秦堪静静站在他身前,丁顺顿时眼眶一红,艰难地哽咽道:“侯爷……老丁我,我对不住你,差事……办砸了,请侯爷责罪。”

秦堪摇摇头,脸色和声音都已放得柔和:“你已做得很好了,我不怪你。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好好回府养伤,将来随我建功立业的机会多着呢。”

丁顺抽噎着点头。

秦堪顿了顿,眼中杀机尽现,森然道:“一个邪教害得朝廷厂卫损兵折将,我倒要亲自见识见识它到底哪里厉害!”

丁顺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伸手紧紧抓住了秦堪的袍袖,神情紧张道:“侯爷万万不可亲自赴险!侯爷,听属下一句,天津卫的白莲教……已成气候了!”

秦堪大怒:“放屁!唯时势造英雄,唯时势成气候,非时又非势,何来气候?终究不过一群见不得光的蟊贼而已!”

※※※

命人将丁顺小心送回府里养伤,秦堪满怀怒火往进了皇宫。

时已岁尾腊月,正值寒冬。京师城内一片欢腾景象,处处洋溢着过年的喜悦气氛。街面越来越繁华,离过年只有几天了,家家户户忙着请门神,送灶君,办年货,三五成群的小孩子聚在一起又哭又闹,被大人狠狠朝屁股扇一巴掌,再朝嘴里塞一块冰糖又不哭不闹了。

民间的习俗很讲究,所谓“廿五磨豆腐,廿六炖白肉,廿七杀灶鸡”,年节之中,唯新年最为百姓重视。

官轿外一片欢腾,秦堪静静地听着繁华尘世的喧嚣,暴怒的心情却莫名平复下来,渐渐地,他的脸上甚至浮出一丝淡笑。

有什么好气的?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一边是统治阶级保江山,一边是反贼夺江山,输赢各凭本事,各凭手段而已,其实争来争去,还不就是为了轿子外面这一片熙熙攘攘?

听着轿外不时传来的炮竹声,秦堪若有所失地叹了口气。

家中娇妻兴致勃勃地置办年货,打扫祠堂,剪窗花送灶君,可是怎想到她们的相公却必须在年前离京,屈指算算日子,四个月后金柳便要临盆,那时还不知自己能不能赶回来让孩子第一眼见到自己……

时而安宁恬静,时而烦躁不安,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秦堪走进了皇宫。

※※※

朱厚照穿着龙袍,盘着腿坐在乾清宫东暖阁的炕上,虽然坐没坐相大失皇帝威仪,但神情倒是难得的正经,他正聚精会神地批阅着内阁票拟的奏疏。

司礼监掌印刘瑾陪着笑恭立他身旁,偶尔小心地伸出手指,为朱厚照轻声讲解每份奏疏上所述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如何处置的建议等等。

上次太庙请罪的风波过后,还是留下了一点后遗症,文官们被朱厚照和秦堪合起伙来狠狠整治了一回,虽然口头上仍旧硬气得一塌糊涂,然而大部分文官终究还是对皇权生了畏惧,以往朱厚照怠政就是因为文官太强势,他说什么文官便激烈反对什么,而且是毫无根据的反对,不论事情的是非黑白,凡是皇帝提出的,就是他们必须反对的,如此怪异的政治氛围一直贯穿正德朝之始终,试问朱厚照怎能提得起心气儿励精图治?

然而这几日却大大不同,文官们被整治之后退缩了,以往朱厚照说一件事便反对一件,如今却基本没遇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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