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拾龙记-第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一蛊懒四歉龊⒆樱旁谔镏蟪闪颂馈V怨啡猓冶闫的鞘枪啡馓溃醋潘酝辏鸥嫠咚鞘撬锥印!
  彭彧伸向排骨汤的勺子倏地停住,有些僵硬地收回手,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柳众清说这些话的时候,不但面色平静似水,甚至还隐隐透出几分得意来,仿佛在夸耀自己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伟业。
  “后来知府把我处了刑,自己也没能落得个好下场,没过多久就突发恶疾死了。”他轻轻挑着下巴看向彭彧,“所以我说,我不冤。”
  确实不冤,甚至还有些死有余辜。
  一时间无人接话,潜岳的手已经按在了刀上,好像随时准备让这只自大妄为的鬼再死一次。柳众清目光不躲不闪地盯着她的刀,唇边勾起一抹讥诮似的冷笑:“不才祖上曾有一些符道术法的造诣,我也跟着学了一点皮毛,知道那个大阵可以激化人内心的情绪,越是喊自己不冤,就疯得越厉害。看看怎么着,都变成了只会鬼哭狼嚎的厉鬼。”
  他十分轻蔑地耸了一下肩:“事实上有谁不冤呢,那孙小是赵员外家里一名家奴,被欠了三个月工钱,又恰好于天黑路滑之际扶着醉酒的老员外途径一口水井;那吴元是城里出了名的偷扒惯犯,曾偷过一户人家给老父治病的救命钱;那姓蒋的有妻有儿,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浪子,经常在雨夜佯装忘了带伞,看到有长得好看的姑娘就主动凑过去攀谈;至于那曹子靖——邻里八乡都知道他日日喊着想杀了他那痴痴傻傻的老母,也不知菜刀究竟是谁从谁手里抢下来的。”
  他又无甚所谓地一摊手:“当然,知府这案子也断得不太妥当,人固有罪,但罪不当死,否则喊什么冤呢。”
  “柳、众、清。”李祎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把这名字一字一字咬了一遍,“众人皆清唯我独浊,众人皆醉唯我独醒,好名字。”
  柳众清一躬身:“承蒙龙王抬爱。”
  李祎端着酒杯在盘子上碰了一下,不知跟谁干了杯,随后冷冷地笑了一声:“区区一个府衙,能造得起如此规模的水牢;区区一个知府,手里这么多冤假错案;区区一个书生,手刃妻儿而面不改色。陈州……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彭彧瞧着他那冷得掉渣的脸色,那话语里的讥讽几乎凝成实质喷薄而出。随即,这位龙王又说了一句更拉仇恨的话:“难怪那些仙家们不愿意管人间的事,敢情是你们根本不值得被同情。”
  九渊眉头一跳:“王,您……注意言辞。”
  “我说的有错吗?”李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转向柳众清,“既然你不冤,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是自己去找阎王领罚呢,还是我直接捏散了你合适?”
  “都行。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个心愿未了。”
  “渣滓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柳众清笑意不变,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柳贤是在下祖父。”
  彭彧听到这个名字,先是疑惑地愣了两秒,只觉得十分耳熟。等他想起来了,便怒火中烧似的拍案而起,指着柳众清的鼻子:“你!”
  柳众清好整以暇地朝他一拱手,未卜先知似的答了他没出口的疑问:“正是不才在下。”
  柳贤是颜有龄的大学生,确实有研究术法的爱好,跟彭彧的祖父师出同门,且有着过命的交情。彭彧一听说这名字就火大,他怎么都没想到柳贤那个几乎全然继承老师衣钵的人,后代竟会出这么个败类。
  他不知冲谁咬了一通后槽牙,拳头攥紧,好像要把心里那股火生生攥碎。终于他还是坐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琢磨出一些不对劲来:“所以呢?柳贤是你祖父又怎样?”
  柳众清像是听出了他的怀疑,好整以暇地解释道:“某试图附身时便已得知了彭公子的身份,也深知彭家人有情有义,对于祖上的情分不会不管不顾的。”
  彭彧当场被这“有情有义”砸了个眼冒金星,差点一口气撅过去,连忙喝了口汤压下一声已到嘴边的冷笑,耐着性子问:“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有个堂兄,”柳众清终于正了神色,“就在利州。我被困在此地无法出去,听闻利州疫病严重,想烦劳各位替我看看堂兄是否安好。”
  这倒还像句人话。
  彭彧翻了个白眼:“就这些?”
  “就这些。”
  他支吾了一声,想想倒也不是不行,毕竟柳贤的后人,他既然知道了,还是有必要过问一下的。而且彭家的商队想必也抵达了利州,他想去看看那药方的效果怎样——权当顺路了吧。
  向李祎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对方头也不抬:“你做决定,不过最早明日下午启程。”
  “为什么?”
  “这城里阵已破,虫却还没治。”
  说也奇怪,他们在水牢里倒是没见到那些如影随形的虫。彭彧顺口问:“你有办法?”
  “明天再说。九渊,去收拾几间上房出来。”
  灰扑扑的护卫应声而去,彭彧也只好不再追问。吃饱喝足的几位瞬间散了兔子会儿,桌上碗碟空空如也,风卷残云那般干净。
  剩的最后一口排骨汤也被潜岳端起来灌了缝。
  九渊收拾屋子的速度可谓风驰电掣,还没等彭彧叉着腰在门口消消食,他便蹬蹬蹬地下楼来说可以去了。
  屋子倒是收拾得不错,就是许久未盖的被子有股霉味,彭彧嫌弃得不行,他从家里带来的薄毯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彭彧和潜岳一人一间霸占了客房,李祎没着急跟去,跟一堆空碗碟瞪了一会儿眼,忽然便脱了自己的衣服。
  背后被那疯了的冤魂撞出一片淤青,在苍白的肌肤上格外惹眼,细看还能看到一些细微的黑气。他开了剩下的一壶酒,往伤处一泼,随后捏了一道火符便往后背甩去。
  火符接触到酒液,“刺啦”一下便烧了个热火朝天。李祎痛得扯了一下嘴角,那火又一烫而走,烧完便熄,连他一根头发也没燎着,皮肤完好无损,唯有黑气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九渊眉头猛地一跳,脸上一贯保持的面无表情差点破功:“王,您能少做这种……危险的举动吗?”
  一不留神就是炭烤活龙。
  李祎没搭理他,把剩下的酒倒进酒杯里轻呷,斜眼瞟了瞟那只碧玉簪子——某个鬼魂已经被他拍回了簪子里,顺带封了视听,省得他出来兴风作浪。
  光看着就够膈应了。
  九渊给他递上一身新衣,问:“王,您的符纸不是已经湿完了吗?”
  李祎就着他的手换了衣服,没说话。
  那符纸在他把彭彧推上地面的时候顺便塞在了他腰带里,后来又悄无声息地抽了回来。在龙王眼里,符纸自己拿去浪费可以,但绝不允许无故损毁。可惜,他出来前才找周淮新要的一把,这会儿也没剩下几张,他要是再不能恢复法力,以后就要黔驴技穷了。
  于是他立刻盘膝而坐,第三次冲起体内的封印来。
  九渊那不识相的玩意见龙王不答,自动换了下一个问题:“王,您为什么要说那番话?您要是真的不在乎凡人的死活,又何必救那两个呢?您要是不救他们,也不必困在水……”
  李祎一抬眼,凉飕飕地戳去一道视线:“就你话多?”
  九渊以自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理解能力,断定出自家龙王在心虚,于是两眼一垂,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第16章 九渊(三)
  龙王就在客栈简陋的长凳上入了定,只可惜表面看上去不动如山,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虽然那个阵法是破了,可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比如布阵的人是谁,布阵的目的何在?困了那么多冤魂,又要用到何处?
  再比如那条奇怪的腾蛇,对于他们的到来似乎毫不意外,像是早就在这里等着。它先入为主地引着众人找到了阵法,以至于来不及纵览全局,便被搅进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水牢历险里。
  还有……柳众清说彭彧体内的“威鸣之力”又是什么?他喊那一嗓子震慑住了鬼魂且震醒了他,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他说自己以前没有见过鬼,又为什么在此时看到了?
  总感觉他们落入了一个陷阱,陷阱里只有笔直的一条路,困在原地便是死,走下去也不知会迎来何种结局。
  龙王越想越觉心烦意乱,竟一个走神行岔了气,胸口登时挨了捶鼓般的一敲,心头窒闷,猛地呛出一口血。
  “王!”
  九渊还以为他冲封印失败走火入了魔,刚满脸惊骇地起身,便见他眼也不睁地轻轻抬手拭去嘴角的血,又顺带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别吵。”
  人也真是种奇怪的生物,那柳众清手刃妻儿何其狠辣,却独独对一个堂兄温情仅存。彭彧死缠烂打地跟面馆老板讨价还价,最后却好事不留名似的施舍了一锭银子。还有那曹子靖,虽然日日喊着要杀老母,可拿起刀的一刻到底是心软了,否则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怎么会斗不过痴痴傻傻的老妪呢。
  李祎心中思绪不停,不知时间已如走马观花从身边掠去。他好像在那个封印里找到了某些跟阵法异曲同工的东西,便顺着那个线头一路追根溯源,把庞杂的封印掀了个底掉。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好像堵塞已久的堰塞湖被炸开一道缺口,湖水以摧枯拉朽之势一泻千里,奔涌进他四肢百骸。那水又激起温和而不热烈的风,像夏天傍晚树荫底下最惬意的一抹凉,带着一点余韵悠长的隽永自胸中涤荡而过。
  他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九渊已感到了那股平地升起的气势,巍峨如山脉,浩然如江海,空谷临风,遗世独立。
  ……如果没有衣袍底下探出来的那撮白毛就更好了。
  九渊垂着眼,尽量不动声色地提醒道:“王,您的尾巴。”
  李祎:“……”
  这个护卫似乎在励志戳穿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龙王默默翻了个白眼,把尾巴一收,龙气一敛,才现端倪的仙气儿荡然无存,又疑是银河落九天地跌回了烟火缭绕的人间里。
  他打开客栈的大门,跟门外徘徊一宿的风打了个照面。天边一线已吐露银白,夏天天亮得早,此时才及寅末,楼上的两个还在跟周公下棋呢。
  而半明半暗的天空上忽然毫无征兆地钻出了一道雷,李祎眼尖地把它逮个正着,还不等它虚张声势地打个闷响,已抬手甩出一道风,浩浩荡荡把天上打盹的云惊得鸟兽飞逃。闪电仿佛被扒了衣服般孤立无援,羞愤欲死地夹着尾巴逃了。
  一场雷劫还没成型,就被不耐烦的龙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法力一恢复,睡不睡觉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他略一思忖,抓出瘫在桌上挺尸的腾蛇同九渊一道出了门。
  两龙一蛇赶赴陈州城的东北角,人和家畜的尸体全被堆在此处,成了个没有土的乱葬岗。夏天的暑气和阳光不由分说地蒸腾炙烤这些无辜惨死的尸体,旧死的已经只剩白骨,新死的还挂着腐肉。
  臭气几乎把两条龙熏得晕头转向,只怕再多待一会儿鼻子就要废了。龙王忍无可忍地招了一道龙火,再火上浇油地添了一把风,把那堆辨不出姓甚名谁的尸骨烧得噼啪作响,一时间焦糊的烤肉香气和历久弥新的尸臭混合在一起,那叫一个精彩绝伦,差点把两条龙直接熏吐了。
  二龙一击已中,远遁千里,几乎是抱头鼠窜地飞出去溜达了一圈,等火势将尽才慢吞吞地回来。那龙火果然不同凡响,不消两刻便把尸骸烧成了一地骨灰。李祎又把彭彧带来的那袋纸钱就着余火烧掉,算是送上一点儿“践行礼”。
  “奇怪,”李祎搓了搓下巴,“这尸体附近居然没有苍蝇,那种虫子也不见了,按理说它们身上那么大尸气,一定是啃食腐尸得来的。怎么会没有呢?”
  水牢里也没见那种虫,好像他们一进陈州,那虫子就销声匿迹了似的,分明陈家村外的水塘里还有一大堆。
  “九渊,昨晚你在渭水里吃到了多少?”渭水就是冼州南边那条河。
  “没多少,就几条。”
  李祎眉头皱得更紧,彭家的水井里都能捞出来一大团,渭水那么大一条河,不可能只有几条。这些虫子突然消失,都躲到了哪里?
  腾蛇在他肩头伸着尾巴一指:“那边有几条。”
  李祎走近了一瞧,几条手指头长的小虫正在挣扎,细得跟头发丝似的,明显是刚从卵里爬出来。旁边潮湿的阴凉处还有一大团白花花的虫卵,里面黑点不安分地挣动,好像马上就要孵化。
  他顿时被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指尖龙火一弹,瞬间把那些还来不及窥探世界的虫扼杀在了摇篮里。
  虫卵还在,虫却没了,好像收到了什么信号,集体撤退了似的。
  九渊看着他沉重的表情,忍不住出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祎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清楚。我总感觉这些虫和那阵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就是摸不出头绪。”
  这虫在阵法里……到底扮演着一个怎么样的角色?
  百思不得其解的龙王决定先放过这个问题——解不出来的就先放下,不然这三千余年困扰他的事往他每片龙鳞上写一件,都写满了也写不下。
  他往怀里摸了一把,摸出硕果仅存的几张符纸,数了数……七张。
  这就很尴尬了,那个缚灵阵虽然阵眼已破,残阵余威仍在,若想彻底驱散怨灵,就至少要往八个方位贴八张符才行。
  好巧不巧,居然就少了一张。
  龙王面色有些扭曲,为了区区一张符让九渊飞一趟冼州实在于心不忍,于是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馊主意。
  他把城门口捡的那本小黄书裁成了跟符纸一样大小的纸条,一共裁了五十七张,注入法力后当符纸画了,呼啦啦一下子没入城中各个角落,拼成了一个龙气滔天的伏羲大阵。
  就是纸上的内容简直不堪入目。
  九渊一言难尽地说:“王,八张就够了,六十四张小题大做了吧?”
  幸好“王”和“八”中间间隔比较长,否则龙王非得逼他改了这句句话开头都要加“王”的毛病不可。
  “好龙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李祎面色不变,双手结了一个非常复杂的手印,随即慢慢拉开,以他为中心扩散出肉眼不可见的青芒,六十四张“符纸”同时剧烈地震颤起来,刷刷作响地连成一张大网。
  城内所有残存的冤魂全部被逼入网中,没头没脑地撞了一会儿,有的哀嚎着就此灰飞烟灭,有的则被洗净了一身戾气,灰雾变成了白雾,打着旋向城外的天空散去了。
  除了还困在簪子里的柳众清,一个也没逃过龙王的眼睛。
  伏羲大阵完成了使命,六十四张符纸纷纷化成了灰。李祎有些疲惫地呼出一口气,对着天空喃喃道:“能活一个是一个吧,但愿你们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这回九渊没再戳破他家刀子嘴豆腐心的龙王,在一旁戳着当个人形摆件。可惜龙王没让他“摆”太久,突然一伸手指,把什么东西贴在了他眉心。
  九渊把那东西摘下来一看,先是愣了愣,随后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竟羞了个面红耳赤,尊卑不分地抬手指了指自家龙王:“你……”
  这厮竟然把小黄书里的插图给抠了下来,两个小人正负距离接触滚作一团,关键……关键这是两个男的!
  李祎哈哈大笑,衣袍下面又可疑地露出一撮毛。
  九渊赶紧把画着小黄图的纸片毁尸灭迹,同时有些疑惑地看向李祎的背影。他总觉得龙王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自己跟他相处了两千年,也看他在龙王之位上坐了两千年,还是头一次见他露出这种“放浪不羁”的“真性情”。
  好像在他和龙界所有人的印象中,常泽都是个表面温文尔雅内心淡漠疏离,随时可近观却绝非能亵玩的王。
  竟不知他还有这么一面。
  人间真的有这么神奇?虽说确实有很多龙去人间游历就乐不思蜀了。
  “九渊,”李祎唤了他一声,刚才的“真性情”随尾巴一道消失无踪,“你说这些虫卵……要怎么处理?”
  九渊第一反应是“吃了”,但想想说出来又要被损“不讲究”,话到舌尖生生改口:“烧了?”
  “城里到处是虫卵,要是都烧完,只怕这城也要夷为白地。而且地下水脉里的虫、江河里的虫,你怎么烧?”
  九渊“唔”了一声,坦诚地表示自己不知道。
  这城里死的人其实占总体来说并不算多,超不过十成之一,剩下那九成早就外出逃难去了。因此客栈门锁得好好的,只怕老板回来要以为客栈遭了贼。
  龙王还想给逃出去的人们留一个家,虽然破败,也总能落叶归根。所以城是万万烧不得的。
  他想了想,这虫虽然繁殖迅速,能随水流扩散到任何角落,却也有着致命的弱点——对温度耐受能力不强,不管是过热还是过冷,都能在短时间内要了它们的命。
  现在烧不得,那就只剩下冻了。
  现在正值盛夏,等冬天来实在不现实,于是龙王拍拍九渊的肩:“就靠你了。”
  九渊:“……”
  他好像又被自家王坑了一把。
  任劳任怨的护卫只能乖乖地化回龙形,身体往城墙上一趴,张开龙口朝着城内呼了一口长长的气。
  这气有多长,直将整座城的温度都降了下来,水凝成了冰,地面上浮起一层细细的白霜。
  李祎抬手招了一片云,蔽日千里,将天空压成了铅灰色。随即在九渊的龙脊上一按,一道青芒顺龙身注入了白气里,冷气笼罩的范围瞬间扩大,纵穿百丈,衡亘百里,以陈州为中心在版图上划分出一片冬天。
  天空飘起了细雪。
  李祎轻轻呼出一口白气,手指动了动,似乎觉得此情此景还缺少点什么,于是问九渊道:“我的琴呢?”
  九渊竟出奇地沉默了两秒,随后才瓮声瓮气地说:“您……没让我拿,还在龙宫里放着呢。要不我现在去取?”
  “……算了。”他算看透了,这个护卫除了热衷于拆穿他,绝不做任何“多余”的事。
  九渊似乎有些愧疚,抬起能捏住一个人的爪子,拿爪尖勾了个小小的东西给他:“您凑合用。”
  是一只埙。
  李祎看着那只圆溜溜、灰扑扑的陶埙,总觉得上面还沾着某龙的口水,一边嫌弃一边把嘴唇凑近了吹口。


第17章 九渊(四)
  彭彧是被冻醒的。
  睡梦中他先是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可惜于事无补,硬抗了一会儿实在坚持不下去,还是哆哆嗦嗦地起身关窗。
  结果这一关窗,就看到窗外白茫茫的雪景。
  他顿时傻了,心说:我在梦里?
  忽有冷风亲了一下他的脸,直把他亲得一个趔趄,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忍不住喊了一声:“怎么下雪了?”
  潜岳也醒了过来,两人在走廊里面面相觑,连忙跑下了楼。
  楼下没人。
  彭彧第一反应是那两条龙甩下自己跑了,可想想觉得他们应该不会那么不仗义,何况李祎还答应了他去利州,堂堂龙王总不会出尔反尔吧。
  他走到门口,看着客栈外铺了一地的白霜,伸手在风中一接,接住几片凉丝丝的雪花来。
  还真是下雪了。
  彭彧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六月飞雪,一时间难以置信,自言自语似的问道:“现在不是夏天吗?是我失忆了还是我一觉睡了半年?”
  潜岳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少爷,那只怕我也一起陪您睡了半年。”
  不过俩人很快就从“睡了半年”的噩梦里惊醒过来,因为他们发现城里的植物还绿着,树叶上颤颤巍巍地挂了一层白雪,俨然命不久矣。
  而正在此时,风里送来了埙声。
  那埙声并不近,让风一吹,甚至断断续续的。彭彧抬头把目光投向了远处,便看到城墙上趴着一条龙,龙头搁在城门处,龙身绕了半座城。那龙灰扑扑的一条,几乎要把雾蒙蒙的天空和灰头土脸的城墙捏为一体,唯独一只龙角黑得像泼了墨。
  彭彧端详了半天,发现这龙确实只有一只角,另一只无故缺失了。
  龙身上还靠着一道白影,埙声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彭彧靠门打着哆嗦,实在有些难以维持“风度”,正要关上客栈门躲在屋里暖和暖和,就见那白影倏地消失,再一眨眼,人已经站在了面前。
  埙声也跟着停了。
  李祎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彭彧便觉一股暖流从肩头扩散向全身,几乎是瞬间就不冷了。他看龙王手里并没有符纸,问道:“你法力恢复了?”
  “嗯。”
  彭彧“唔”了一声,还没问这雪是怎么回事,对方先把“冻死虫”的想法跟他挑明。于是彭彧舌头一打结,没找上来话。
  外头忽然七扭八歪地飞进来一道黑影,堪堪挂在了彭彧肩头:“冻冻冻……冻死蛇了,给给给……给你!”
  腾蛇拿快冻僵的尾巴丢给李祎一样东西,整条蛇仔仔细细在彭彧肩头盘好,这才慢慢借着他的体温回暖过来。
  它丢出去的东西是一张蛇蜕,韧性十足,怎么撕扯都不会破,正是制作乾坤镜的材料之一。腾蛇两千年蜕一次皮,上一张蛇蜕不知被谁用在了哪儿,反正这回是龙王拿到了手。
  李祎满意地一眯眼,觉得这小东西还挺懂事,嘉奖似的一拍它的脑袋:“多谢。”
  腾蛇不自在地别过了头。
  “哎,那咱们现在就启程去利州吗?”彭彧接过话茬,手指勾了勾蛇下巴,“你跟我们一起走不?”
  腾蛇拿尾巴卷开他的手:“不了,你们就把我放在这吧。反正这大阵已破,陈州算我半个窝,在这待着我还能多活几天。”
  彭彧一时接不上话,他倒忘了这蛇快要死了。
  “那也不见得,”李祎忽然说,“我知道有种办法能给你延寿。”
  “什么办法?”
  “结契。”
  腾蛇一听“结契”二字,蛇身竟没由来地一僵,嗫嚅道:“算、算了吧,我……”
  结契,是指各种妖、兽、鬼与人类或仙人签订某种契约以达到互利的目的,结契双方命数共享,力量叠加,妖兽甚至可以借此逃过天劫。
  因此不少妖兽都通过结契找仙人“抱大腿”,可惜仙人也没那么好糊弄——想得到庇佑,没问题,但你得从此给我做牛做马,不管是暖床还是倒夜壶,都得任劳任怨。
  结契并不是一对一的,只要契主力量够强,找多少妖魔鬼怪给自己当小弟都没问题。那么多仙人拿神兽当坐骑,那都是结了契。
  结契的方式有两种,自愿和非自愿。自愿结契对双方几乎没有伤害,而非自愿那就是强占了,就像流氓强抢良家妇女、山大王硬掳压寨夫人一样。
  目前在三界中通用的契条共有两种——“服从契”和“平等契”。那些给仙人做牛做马的小妖和神兽坐骑们,基本都签的服从契,而平等契……据说已经三千年没人用过了。
  因为服从契的契条太过蛮不讲理,简直是霸道条约,人们又给它起了一个更形象也更接地气的名字——卖身契。
  总之龙王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谁要敢把“卖身契”签到他头上,他就把对方的牙一颗一颗掰下来塞到他鼻孔里。
  让腾蛇结契的事,李祎也就随口一说,想跟神兽签契哪有那么容易?神兽虽然为“兽”,到底还有一个“神”字,力量比它小的能让它自愿卖身吗?笑话。
  两个“无知”的凡人却对此事表现出充分的好奇心,潜岳凑过来说:“命数共享?那我要是跟它签了契,岂不就寿与天齐了?”
  李祎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也拍了拍她的肩:“你想多了,这只‘神兽’现在寿命就剩下十来天,恐怕还得从你这借寿。”
  潜岳“唔”了一声,没再吭气。
  腾蛇连忙摆了摆尾巴:“我就不去害人了,你们不用管我,把那蛇蜕……收好就行。”
  李祎故意没听出来它这话里有话。
  腾蛇有些依依不舍地送别了众人,独自留在客栈里取暖。几人走到城门口,九渊已化回人形在那里等着。临走之前,龙王还面不改色地抬手一道雷毁了那差点让他龙颜扫地的水牢,又把府衙大堂里那道“公正廉明”的金字匾给拆了下来。
  众人不明所以,却见他单手拎着那块匾走到城门下,不知从哪间房上掰下来一块门板,一挥龙爪从“公正廉明”上抠了几个横竖撇捺,往木板上一楔,歪歪扭扭地拼出一个“陈州”。
  随后他把“陈州”挂回了城门上,又把缺斤短两的“公正廉明”随手往进城的必经之路上一扔,拍了拍手:“走吧。”
  彭彧向九渊投去一个“你家龙王这么有才吗”的精彩表情。
  陈州距利州只有不到五里,几人并不着急,先回了一趟陈家村,把仅剩的那包药材也给了他们,告诉他们虫子已经被消灭,如果发现死虫就地焚烧,以后安心生活。
  彭彧又给了他们一点银子,说如果病重就去利州求医。
  那哭着求他们的小姑娘倒还活得好好的,气色明显好了些,就是冻得发抖。可惜这姑娘还在,父母却是再也醒不来了。
  李祎不知从哪捡到一点同情心,主动帮她把还没入土的父母焚化,毕竟这场寒气最多只能持续两个时辰,冻死虫子是足够,彻底击退夏天是不可能的。等暑气一回来,尸体还是容易腐败生变。
  他找彭彧要了两个琉璃瓶,把两撮骨灰分别装好,拿细绳拴在一起递给那孩子:“收着吧,就当留个念想。”
  女孩泣不成声地接过,琉璃瓶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两位父母对女儿低声的呢喃。
  李祎轻轻地叹了口气,一小团白雾出口便散在冷风里。他背过身朝众人招了招手:“走吧。”
  一行四人上了马车,马儿哆哆嗦嗦地奔跑取热,几乎一眨眼就抵达了利州。
  还没进城门,彭彧就看到停在城外的商队,马车上硕大的“彭”字商号,无比灼眼。
  他上前一问,这是“丁卯”号商队,领头的是个姓金的胖子,生的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
  金胖子热情地跟几人打起了招呼,也不管这几位到底是不是人。他话语间分明什么祝福也没说,却让人莫名觉得下一刻就能“财源广进”“八方进宝”。
  封闭多时的利州城门此刻正大敞遥开,城里设了几个“派药点”,大锅正“咕嘟咕嘟”地煮着药,苦味和热气一并在这突如其来的寒意里直上云霄。
  金胖子他们拉了一车的药材,有条不紊地分送给几个派药点,看到有衣衫褴褛的乞丐,还附送上几枚铜钱,指指路边包子摊憨厚的老板娘,让他们就近吃上一口热乎乎的包子。
  凡是来派药点讨到药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要自发地点头哈腰说上好几遍“谢谢”。
  一时间,这个曾经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