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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龙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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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困得住腾蛇的阵法,不论出自谁的手笔,那都是大手笔。
  “那阵法无时无刻不在消耗我的法力,以我的法力支撑大阵运行。我被困在此地半年,法力几乎消耗殆尽,不然也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我找到了阵眼所在,大致摸清了阵法的弱点,却没有能力破坏它。”腾蛇叹了口气,“好在你来了。”
  李祎又眯了眯眼,“好在”他来了?他一个法力尽失的龙王来了算什么“好在”?是不是他惊天一砸撼动了地气水脉,也是“好在”?
  他搓了搓那张避水符:“你说得轻巧。你被困于阵中半载,自己已经化成了阵的一部分,我破坏了阵法,你也要灰飞烟灭了。怎么,活了几千载的腾蛇,甘愿为这几个凡人牺牲么?”
  他这话一出口,一旁戳着的两位“凡人”齐刷刷皱起了眉。
  “我能有什么办法。”腾蛇苦笑一声,可惜这声苦笑从蛇嘴里发出来,就显得阴恻恻的古怪,“我随阵死,阵困我死,早死晚死都是死,我有什么选择?”
  “既然你这么说了——”李祎不再犹豫,摸出一张火符,蓦地向牢中丢去,“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道火符准确击中了状貌丑陋的恶鬼,“呼啦”一下子燃烧起来,那道本来就不成人形的人形瞬间被烧掉了脑袋。火焰在凄厉的尖叫声中一路向下,竟“噗”地钻进了污浊的碧水里,直击厉鬼脚下一摊被淤泥包裹的白骨,沉闷地噼啪燃烧。
  他借着龙目与火光,看到那堆白骨被摆放成了诡异的形状,绝非正常死亡后倒塌落地的样子。即便有水流流动,也掀不开嵌在淤泥里的白骨,正是个绝佳的阵眼所在。
  彭彧似乎不忍看这魂魄燃烧的惨相,方才李祎说的话也让他多少有些难受——两人相处了这些天,对方一直是人的样子,他都快忘了那人到底不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高高在上的龙王,哪会管人间这些小鱼小虾的死活呢。
  他背过身去,暂时让那道白影脱离了自己的视线。他强作镇定地看向背后这一间牢房,奇怪的是,里里却并没有关着人,也没有困着鬼。他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番,发现里面出奇的干净,简直不像这座阴森的水牢里该有的样子。
  油灯往前一探,照得更清楚了些,忽然有什么东西在灯光下反射出细微的光,他定睛望去,发现在墙壁上原本安插油灯照明的地方插着一样东西,碧绿的材质,似乎是一根玉簪。
  他那双在古董面前从不会失灵的眼睛瞬间放出了光,几乎想也没想就推开了牢房的栅栏门——这门居然没锁,他轻轻一推便随着水流滑开了。
  等他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到了牢房里,手指捏住了那枚玉簪。与此同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为什么要进来?
  虽然他喜欢钱,也喜欢挣钱,可绝非为了贪图一点小便宜不顾性命的人。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心头那点小小的贪婪被放大到了极致,好像不拿到这东西有多么大的损失,能后悔一辈子似的。
  可惜那点难得的清明流星赶月似的划过,他还是合拢了手指,用力攥住了玉簪。
  潜岳并没有留意到自家少爷奇怪的举动,她的视线还落在那簇“水中火”上,好像平生从未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她眼也不眨地盯着水中隐现的火光,那灵活跳跃的火苗好像某种美丽的精灵,引得她身心都全神贯注地投在上面。
  直到身后传来“哐”的一声,她才仿佛挨了当头一棒,倏地转身看到牢门紧紧地关闭,震起一串颤动的水流。
  于此同时,彭彧手里那盏风雨不变的油灯“噗”地一响,无缘无故地灭了。
  “少爷!”
  潜岳心头大骇,飞快地伸出手臂试图打开那扇牢门,可那锈迹斑斑看似一掰就碎的铁门此刻不知怎么,竟像生生长在了原地,任她怎么推拉摇晃都纹丝不动。
  “闪开!”
  这边的动静潜岳都听见了,李祎不可能没听见。他先是愣了一秒,似乎没弄明白彭彧是怎么莫名其妙进了牢房里,随后心头猛地一跳,脸色沉沉一坠,双手握住两根铁栏便生往两侧掰去。
  那二指粗的实心铁栏就这么被他掰出了一人能通过的间隙,可彭彧魔障似的戳在原地,竟丝毫未察。他以为对方又犯了夜盲不敢动,就要亲自进去把他逮出来,忽听腾蛇一声凄厉的嘶吼:“小心!”
  原本应该葬身在火符下的厉鬼居然挣脱出来,被火焰烧成了一团没头没尾的灰雾,咆哮着冲李祎席卷而去。
  潜岳反应极快地抽出了刀,将灰雾劈个正着——可惜杀人的刀到底不是斩鬼的刀,根本没能撼动灰雾一丝一毫,还是长虹击日般朝着龙王撞去了。
  李祎已经一脚跨进了牢房,身体正卡在狭窄的栅栏缝里,饶是他再瘦也不可能转得过身,背上结结实实挨下了那一击。
  他直接被那突如其来的大力掀进了牢房里,脚下踉跄了一下,手里避水符也差点脱出。灰雾击中他后冲势不减,拐了个刁钻的弧度,又朝着彭彧直头愣脑地撞去。
  “你找死!”他强忍下一口滚到喉间的腥甜,厉喝带着血腥气破口而出,直掀起一股无名的气浪。他倏地伸手,五指成爪朝着灰雾用力一抓,灰雾竟在扭曲的尖啸声中被生生抓散了。
  同时他另一只手扣住了彭彧的手腕,彭彧这才激灵一下清醒了过来,没头没脑地问:“啊?怎么了?灯怎么灭了?”
  李祎全然不答,拽着他便将他拖出了牢房。还不等众人缓一口气,整座水牢又开始颤抖起来,水面随着抖动开始震荡,泛起了无数涟漪。
  “快……快走!”腾蛇说着已朝出口飞去,还不及它拐过那个三岔口,便被一团灰雾硬顶了回来——这水牢里所有的冤魂,居然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齐刷刷挣脱出来,朝着他们呼啸而至!
  难怪这地方要设计成这种样子,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这边交给我!”腾蛇身体蓦地涨大了一圈,变成了手臂粗细,蛇口张大到了极致,鲸吞般将空气连同灰雾一并吸入体内。
  而李祎也不要钱似的抽出一沓符纸,狠狠在掌心啃了个口子,血珠“啪嗒”“啪嗒”地接连甩落上去,符纸首尾相接,遇血即燃,烧成一条火龙将另侧通道扑来的灰雾截住。
  潜岳护着彻底瞎了的彭彧,几人且战且退,可还没能挪出几步,水牢入口方向便传来“轰隆”一响,门口透进的微弱光线彻底被隔绝在外——厚重的石门居然自己关了!
  几人被瓮中捉鳖似的困在了水牢内,腾蛇尾巴一甩抽开一团灰雾:“走天窗!”
  李祎才招了一道风符,狂风铺天盖地地从天窗涌进,火势瞬间被助长了数倍,几乎将整条通道烧满了。枉死的冤魂在火焰灼烧下凄声哀嚎,怨声冤声此起彼伏,悉数撞进因为暂时失明而听力格外敏锐的彭彧耳中。
  “我冤枉!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报案的!是他自己喝多了栽进井里,凭什么定我的罪!”
  “我不过贪小便宜从张屠户案板上摸了三枚铜钱,我还买了他的肉!凭什么关我折磨我!”
  “我没有通奸!我是清白的!我们萍水相逢不过雨天送了她一程顺道在她家躲雨,凭什么判我通奸!我死也就罢了,你放过我的妻儿!狗官!我咒你碎尸万段!”
  “我没想杀我母亲!是她人老了不清醒拿着菜刀到处乱跑,我夺下的时候无意中伤了她!不过是一点小伤,凭什么说我大逆不道——!”
  “我冤枉——!”
  “冤枉——!”
  无数冤魂的嘶喊一股脑儿地灌进耳中,彭彧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像被生生刺进了一根针,脑袋下一刻就要爆裂开了。他耳边嗡嗡乱响,脑中被巨大的冲击撕得七荤八素,他无可抑制地深吸一口浊气,以平生最大的力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他喊出这句话,整个人便像被抽干了力气,身体一歪往墙边靠住,双手颤抖得几乎攥不住那张符。不知是他太过用力暂时失了聪,还是那些冤魂真的被呵斥住,四下竟出奇地安静下来,除了地动、风啸与水的震荡声,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李祎也被这声大吼震得耳畔“嗡”一响,好像和尚们撞的那座金钟直接撞在他耳膜里。他“嘶”地抽了一口冷气,生忍下了一声已滚至舌尖的龙啸。
  他脑子醍醐灌顶般清醒了过来,并不知道自己双目中泛起的血气正逐渐消退,终于捕捉到了腾蛇的提醒,仰头向上望去。
  他刚刚在想什么?他竟然在想直接震塌了这座水牢,那些冤魂厉鬼一个也不要跑出去才好。
  潜岳突然冲到他面前,趴在墙壁上半蹲下身:“踩我肩膀上去!”
  这天窗设得足有两人高,墙壁爬满了苔藓,只怕轻功也不好着力。李祎也顾不得对方是男是女,恭敬不如从命地踏在她肩膀上,摸到天窗的铁栏奋力一推——
  惊急之下太过用力,直接把整个铁窗都给掀了出去。
  随即他立刻跳了下来,不由分说托住潜岳的双腿将她硬从窗口举了上去。
  潜岳一出去,便立刻调整姿势朝里探下手臂。而正在这时,几只漏网的冤魂疯了似的接连往水闸上撞去,那水闸的石块经不住这样大力的撞击,不消几下就碎裂崩塌,新鲜的水排山倒海般漏了进来。
  闹了半天那些冤魂不是冲他们来,而是要撞碎这道水闸!
  “避水符不能沾水!”李祎在地动山摇中喊了这么一嗓子,自己都险些没听见。他一把拽过彭彧,也像举潜岳似的要把他往上举,可男人的体重到底超过女人,他屡次三番消耗力气,空空如也的胃不但不能提供体力,还一门心思地给他添乱。
  他这一举没能起来,堪堪卡在了半空,脑子一晕眼前黑了那么一瞬。好在彭彧借着外头那点天光和明灭的火符找回了一点视力,看到了潜岳递来的手,连忙一把握住。
  一个人的体重被从怀里抽走,李祎略略松了口气,同时脑袋晕得更厉害了。水流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已经没到了他的胸口。他勉强把避水符举高,腾蛇从他头顶飞了出去,大喊:“龙王,快点!”
  “把手给我!”潜岳才把彭彧扔上地面,又忙不迭地来拉李祎。
  李祎一手攥着避水符,昏沉的脑子没有经过细想,便将右手递了过去——可右手手心被他自己啃开了一道口子,满手都是粘腻的血,在此时充当了最好的润滑剂。潜岳抓住了他的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李祎自己也没了力气,虽说他一条龙不至于淹死在水里,可……
  还不等他手脚并用地往上爬,那些撞碎了水闸的冤魂又山呼海啸地向他袭来,还智商颇高地开始配合,一个缠住了他的腰,一个攀住了他的腿,一个咬住他的胳膊要把他的手从潜岳手里拽下来,最后一个绕上了他的脖子,并用力勒紧,覆住了他的眼。
  与此同时,涨上的水漫过了他的口鼻。


第14章 九渊(一)
  视野黑暗下来,窒息的滋味并不好过。他正想着要不要拼一把化了龙,忽觉一股熟悉的气息由远及近地传来,瞬间将缠住他的小鬼逼退。
  那人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腕,毫不费力地将他提了上去。
  水牢里水声激荡,冤魂的嘶嚎也在水声里渐渐小了,偶有水花扬出天窗,“哗啦”泼在地面上。
  李祎跪在一边喘气,心跳因这一番折腾不可避免地紊乱起来,急得好像要撞破他的胸膛。逆鳞缺损的位置随着心跳一抽一抽地撕痛,随手一摸便握了满把的血,连忙把周淮给的药翻出来吃了一粒。
  好在避水符没湿。
  救了他那人忽一矮身,跪在他面前朝他抱了个拳:“属下救驾来迟,望龙王恕罪。”
  李祎喘着气说:“你也知道。”
  “您伤得不轻。”
  “闭嘴。”
  那人从善如流地闭了嘴,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彭彧没了火符照明,油灯也不知混乱中掉在了哪,只能借着天幕上疏星的星光看到面前有人影晃动,眨了眨接近全瞎的眼:“什么东西?谁来了?”
  “少爷,恐怕不是……人。”潜岳艰难地接了一句。
  刚才那人来得太突然,连她都没有看清楚,只觉一阵风从耳边刮过,就凭空多出来个大活人。
  他从哪里过来的?潜岳表示她没看见。
  那人又十分礼貌地朝他们一拱手:“在下九渊,是常……”
  “哎。”李祎抬手打断了他,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九渊便改了口:“是吾王的护卫。”
  护卫?龙王也需要护卫?
  那龙王的护卫也是一条龙?
  彭彧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实在看不见龙王身边有什么人。也不知那九渊到底穿了个什么衣服,跟龙王的白衣一对比,简直像隐形了。
  要不是有声音真真切切地传来,他都要以为这帮人在唬他。
  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潜岳十分贴心地握住了他的手。正在这时,手里那张还没来得及扔的避水符突然自己化成了灰——半个时辰到了。
  也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已经齐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三人行终于变成了四人行,瞎了的彭彧连带肩头那条蔫耷耷的蛇一并老实了,只能干巴巴地问:“咱们现在在哪儿啊?”
  “还在府衙。”就在大堂的后面。
  前头“公正廉明”,后头“怨声载道”,这地方也真是有趣得紧。
  李祎眯了眯龙目,甩开九渊扶着他的手:“先找个地方歇脚吧。”
  在鬼城里找地方歇脚,龙王的有趣程度也不比府衙输到哪去。
  不过现在他们别无选择。
  “刚刚来的路上,我看到有一处客栈,不如去那里凑合一晚?”潜岳适时地提了个建议。
  马车指定是睡不下的,几人纷纷沉默不语,全票通过。
  彭彧也不知是不是被今晚的大战恶鬼刺激到了脑子,连黑也不怕了,借着指东打西点南为北的方向感抬脚便走,眼看就要让李祎扔出来的天窗绊一个跟头,间不容发之时潜岳一把拉住了他:“少爷,您就别胡闹了,您跟着我吧。”
  “啊?”彭彧脑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哦。”
  九渊注意到了他这奇怪的举动,疑惑地问了一句:“盲人?”
  “呃不,我夜盲,白天能看见。”
  九渊“唔”了一声,想来自家龙王也不会带个瞎子上路。他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塞给了彭彧。
  “什么东西?”彭彧莫名其妙地接了意外的人送的意外的礼,入手的珠子沉甸甸的,凉润光滑,最重要的是它在发光。
  洁白的柔光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他拿着那枚珠子仔细端详,听到九渊说:“夜光石。”
  “哦……就是夜明珠嘛。”
  这东西他家也有,一抓一大把,于他来说并不怎么稀罕。以前总觉得自家的“亮瞎眼”无往不胜,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需一颗夜明珠来画饼充饥、望梅止渴了。
  一时间有些唏嘘,还是朝九渊道了句谢。
  夜明珠还不及油灯的一半亮,照路来说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但也聊胜于无,至少他还能借着这点光看清潜岳。
  黑灯瞎火中几人终于摸到了那间客栈,客栈倒是不破,门也锁得好好的。九渊抬手招了一道风,客栈上的灰尘像揭开一片轻纱般飞走了。他三两下砸碎门锁,看着自家龙王差点绊在门槛上,若有所思地开口道:“王,我去给您弄点吃的吧。”
  李祎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听到潜岳因为“吃的”而“咕咚”咽下的口水,一扯嘴角:“多买些。”
  “是。还要全素吗?”
  “唔……再添两只鸡,两壶酒,给他们弄些荤菜。”
  彭彧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心说龙王居然吃素?
  忽然有点明白那菜汤味的龙血是怎么回事了。
  九渊征求完了自家龙王的意见,又转过来问彭彧:“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彭彧吃了一天的粗茶淡饭,巴不得来点硬菜,一摸下巴:“肘子。”
  九渊又转向潜岳:“那姑娘你呢?”
  潜岳两眼放光就差蹦起来了:“我要吃米饭,三碗,三大碗!”
  彭彧拿半瞎不瞎的眼神扫了她一眼,好像在说“看你这点出息”,随后朝九渊一摆手:“鸡鸭鱼肉你看着买吧,每样都来点。”
  九渊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在原地戳着没动,面无表情地从嘴里吐出俩字:“没钱。”
  众人:“……”
  终于还是彭彧慷慨解了囊,可惜一摸发现这囊没带在身上,还在马车里搁着呢,顿时牙疼似的一咧嘴,心说这群龙都是什么玩意,一个空血空蓝不穿衣服地掉下来,一个说要给人买饭结果不带钱。
  这都什么素质。
  潜岳刚擦干净桌椅让自家少爷坐下,听说钱袋放在马车上,立刻自告奋勇道:“我陪你去取,顺便提盏油灯回来,车上还有备用的。”
  一听说有吃的,这货简直干劲十足。
  彭彧摆摆手由着两个走了,跟李祎相顾无言地面对而坐,有些百无聊赖地把夜明珠放在桌上滚。
  李祎单手托腮撑在那里闭目养神,周淮给的药确实有效,就是吃完了就犯困,加上他本来就累,实在很想就这样睡过去算了。
  可惜嗷嗷待哺的胃一刻也不肯消停。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三千余年的龙生从未像今天这般渴望过食物。
  彭彧看了看他,忽然伸手轻轻搭住了对方搁在桌子上的那只手,手指一如既往的冰凉干燥。
  李祎眼皮一颤,没睁眼也没挣动。
  就在这么座满是死人的鬼城里,在这间弃置了不知多少时日的旧客栈,围着张摊开胳膊都有些费劲的小桌,外头是腥臭呜咽的风与冤魂不甘的哀嚎,两人竟出奇觉出一点超然物外的静谧来。
  潜岳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便见自家少爷倏地收回了手,装作若无其事地把头扭向一边。她也视若无睹地进了屋,把油灯和顺道捎过来的东西放下,又拉过两张桌子跟他们坐的那张并在一起。
  施展的地方一下子宽敞起来,彭彧十分亲切地看着自家的“亮瞎眼”,把夜明珠收进了怀里,同时摸到一根筷子似的硬物。
  潜岳还提回来一桶井水供他们洗了手,又拿着一罐灯油,在四下寻觅了一会儿,找出两盏尚且能用的油灯来,添好了油点上,大堂里彻底亮堂起来。
  随即她看到彭彧皱眉盯着那支碧玉簪子,而李祎也睁开了眼。
  李祎把眼皮轻轻掀了掀,像是预感到彭彧要说什么,率先开了口:“这不怪你,那个阵法似乎有强化人情绪的力量,邪门得很。”
  潜岳也坐到他们旁边,眨眨眼道:“是这样吗?难怪我当时盯着那火苗,就像着魔了似的,怎么都移不开眼睛。”
  彭彧似乎还是有些耿耿于怀,抬头看向李祎:“那你呢?你没有被影响吗?”
  李祎没吭声,偏头错开了视线。
  没敢说差点把水牢震塌害这一票人陪葬的事。
  他略显生硬地转移开话题:“这簪子是什么稀罕物件,能入了你的眼?”
  “是个挺好的东西,应该出自名家之手,要卖的话……”他比划了一下,“大概能值这一个客栈。”
  “唔。”
  龙王对钱这方面不太敏感,也不知道一间客栈要多少银子,只单纯地表达了一下龙王式的配合——把那簪子够过来瞧了瞧。可指尖刚一接触到簪体,他的脸色就倏地一变,低喝一声:“滚出来!”
  不明所以的俩人瞬间被这一嗓子给吓醒,连肩头半死不活的腾蛇都差点跌下来。潜岳拉起十二分的戒备抽出了刀,却见那玉簪上飘出一缕青烟,缓缓凝出个长身鹤立的人形来。
  这青年一身青衣,作书生打扮,温文尔雅地朝他们作了个揖:“在下柳众清,参见各位大人。”
  “你……你是人是鬼?”潜岳眉心那点龙血还没过期。
  柳众清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不才半年前便已身死,凌迟千二百刀后气绝,残首被挂在城门前曝尸十日,后弃于山间野林遭豺狼啃咬,再敛骨捣碎,于石磨下研磨七日七夜,骨灰顺北风而撒,挫骨扬灰。”
  彭彧“嘶”地抽了口冷气,心说这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书生到底犯了什么弥天大罪能遭这般酷刑,关键他还能这么风轻云淡,笑容坦荡得好像说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李祎神色怪异地看了那书生一眼,手指敲了敲桌面,单刀直入地问道:“当时你是想附身对吧?”
  柳众清十分坦然地承认了:“是。”
  “又为何没成功?”
  柳众清看向彭彧:“不才魂力衰弱,抵挡不住这位体内威鸣之力,故而退者为上。”
  彭彧压根儿没听懂他们打什么哑谜,这书生说话又满口之乎者也,搞得他脑仁都疼了。皱着眉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大致明白了“附身”是个什么意思,恍然大悟地一拍桌子:“难怪我当时觉得自己动不了,原来是你在搞鬼!”
  柳众清一点头:“正是不才在下。”
  彭彧没好气说:“你们凭什么就知道欺负我啊?你怎么不去附他、她?”
  书生又好脾气地解释道:“龙王阳气太盛,在下不敢。这位姑娘杀气太盛,只怕要拼个魂飞魄散。所以只好委屈公子您了。”
  “……妈的。”
  这货坦诚得有点过头了吧!
  彭彧憋着一腔无名怒火没处发作,李祎也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一摆手道:“所以呢?你附身不成,又一路跟着我们,是想做什么?你也冤?”
  柳众清摇了摇头:“在下不冤。”
  李祎先是一愣,随即皮笑肉不笑地一扯嘴角:“不冤?整座水牢的人都喊冤,只有你不冤?”
  “在下确实不冤。”
  李祎懒得再搭理他,翘首望向门外的天空,好像在看九渊那不靠谱的玩意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彭彧却露出了一点兴趣,似乎十分好奇什么罪能凌迟处死外加挫骨扬灰,便顺着问了下去:“你为什么不冤?”


第15章 九渊(二)
  这时,仿佛感受到自家龙王焦急催促的九渊终于快龙加鞭地赶了回来,落地化作人形,关上大堂门,把提着的数个食盒一一摆上了桌,同时目光在柳众清身上一扫,又瞥了瞥龙王,还是选择老老实实闭了嘴。
  彭彧这才看清了这位龙护卫长什么样,用力揉了揉眼,还以为自己眼睛又出了什么毛病——这人身上穿着一身好像从来没洗过的灰衣,踩着一双仿佛在泥塘里上了色的灰靴,头顶一头宛如褪了色的灰发,眼里还搁着一对颜色诡异的灰瞳,唯有皮肤苍白得跟龙王不相上下。
  正是周淮嘴里那“灰扑扑的护卫”无疑。
  彭彧忍不住打量了他好几眼,九渊面不改色地接受审视,尽职尽责地把饭菜一一摆好。
  其实他身上的衣物都是新的,比刚从水牢里滚过一圈的众人干净多了。人就是喜欢灰色,龙王也管不了他。
  如果把墨问、九渊、李祎摆在一块儿排排坐,那就是个极度鲜明、由深入浅的阶梯——黑夜里的黑龙、雾霭间的灰龙、日头下的白龙。
  彭彧觉得龙族的人八成脑子都不太正常。
  巧了,正跟龙王对他们彭家人的看法如出一辙。
  几人如狼似虎地把饭菜挑三拣四,最爱吃的搁在自己眼前头,剩下那几盘素菜就全落在了龙王那里。彭彧有些不忍心地给他推过去一盘肘子一只鸡,结果李祎一撩眼皮:“不用。”
  潜岳先抱着热腾腾的米饭干啃了半碗,李祎独自开了一壶酒,对着嘴灌了半壶。九渊眼皮一跳:“王,您身上还有伤,少喝点。”
  李祎实在没什么诚意地“哦”了一声,放下酒壶吃了口菜。
  彭彧偷着眼瞧他,心说看不出来这龙王还是个酒鬼,喝多了会变成醉龙吗?
  众人各自狼吞虎咽,筷子上下翻飞,碗碟叮当作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的丐帮在过新年。李祎忽然抬头看向干戳着的九渊,疑惑地问:“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这么快。哪里吃的?”
  “冼州南边那条河里。”
  彭彧嘴里正含着一口米饭,直接喷了个天女散花。
  潜岳适时抬头,端着海碗从碗边瞧他:“不会吃到虫子吗?”
  “一起吃了。”
  彭彧咳了个昏天黑地,差点因为一粒呛进气管的米结束自己传奇话本般的一生。
  李祎皮肉分离地扯了下嘴角,对这个护卫做出了独断专行的评价:“你还真是不讲究啊。”
  柳众清就被见饭眼开的众人这么撂在一边,竟丝毫不以为忤,依旧面带笑容地干戳着当摆设。李祎拍了拍长凳让九渊坐下,不知怎么想起了这个奇怪的魂儿,又抿了一口酒,随嘴道:“你继续说。”
  几人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齐刷刷停顿了一下,又纷纷再次扎根于鱼蛋肉菜。
  柳众清完全不受他们的漫不经心影响,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根玉簪是在下发妻的。”
  彭彧含混地“唔”了一声,捧场道:“那你应该挺有钱啊?能送得起这么贵重的簪子……高中了吧?状元还是榜眼?”
  书生一欠身:“这簪子不是在下送的。”
  “啊?那是……嫁妆?”
  书生摇了摇头:“这枚簪子是知府大人赠与的。”
  彭彧惊讶地抬起了头,好像从只言片语中挖出了某些八卦:“然后?”
  “贱内与知府私会,被我捉奸在床,于是我便把贱内杀了。”
  众人:“……”
  彭彧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挑战,他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可到底没有修炼到“杀人放火”的层次,一时间有些结巴:“不是,你……你老婆跟别人偷情,你问也不问就……就杀人?而且你怎么就肯定是你老婆的过错?万一是那个什么知府逼迫的呢?你这也太……”
  “不,在下肯定她是自愿的。”
  “那你也应该去杀知府啊,你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英雄?那狗官不是判了很多冤假错案吗,你怎么不去为民除害?”同为女人的潜岳十分不满地皱起了眉。
  柳众清微微一笑,自顾自地踱起步来,语调不紧不慢,脚步不疾不徐:“那日我将他们捉奸在床,并没有立刻杀她,因为我发现她已经怀了知府的孩子。她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红杏出墙,我假装相信,并装作那个孩子就是我的儿子,一直照顾她直到孩子出世。”
  “你怎么知道那肯定不是你的孩子?”
  “因为我从来没有碰过她——她以为我碰了,其实没有。”
  彭彧瞬间觉得这人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可接下来,这书生说的话就绝不仅仅是“有病”的范畴了:“等她生下那个孩子,我便用家里的菜刀砍下了她的头,剁掉她的四肢,每天往知府家里送上一块。我还掐死了那个孩子,放在铁锅里煮成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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