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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龙记-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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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不上这感觉是从何而来,一切赢得胜利的喜悦都化作无关紧要的浮尘,像满天飘落的红羽一样尘埃落定。他似乎听到有人叫他,却听不出那人是谁,也并不想理会。
  他忽然站起身向南遥望,明明隔着万里之遥,那些满目疮痍的土地却好像已经历历在目,每一道裂痕都似乎是刀刻出来的,每一条奔涌的河流里都仿佛流着沸腾的血。
  他缓缓地迈出一步,又将视线投向天上,云层已经彻底散了,模糊的人影也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黄豆似乎在天上流连忘返,两个金乌重叠在一起,他直勾勾盯着那能灼伤人眼球的光,让它们在自己视野里烧出一片漆黑。
  四件圣物终于全部聚齐,接二连三自他手中飞出,化作四道流光分别掠向四个方向——青光归于蓬莱,红光归于衡山,白光归于昆仑,最后一道黑芒再次沉入北海,重新化作一座小岛,准备迎接未来两千年的无人问津。
  彭彧嘴唇微动,似乎有千言万语行将脱口而出,眼前浮光掠影似的闪过无数片段——坠天的白龙、鬼城水牢、送子庙的麒麟、小舟上的孩子,蓬莱岛、青丘狐,朱雀蛋、同心蛊,死亡谷、白虎旗……
  他以为自己的愿望是让白龙立刻复原,或者让彭老爷、丁二、杨刀及全部商队返生,再或者是关于自己的什么事,可话到嘴边却没有按他的心意走,他分明听到自己说——
  “愿……泽被四海,万物常兴。”


第95章 落定
  彭彧回到彭宅的时候; 几乎整个人都是飘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狼狈的德性,不过就下人们的反应来看,八成是有点吓人。
  潜岳似乎是怕他倒了; 一直扶他到东厢门口; 彭彧也没拒绝,一声不响地往前走; 可不知怎么脚在门槛上一绊,整个人平衡顿失; 闷哼一声往前扑倒。
  “少爷!”
  潜岳也没料到这人竟能平地摔跤; 还是在自己天天住的房间门口; 手上没给大太劲儿,一时间没能捞得住他。彭彧“咚”的一声跪倒在地,竟然就跌出一口血来。
  潜岳被他吓了一跳; 忙冲门外喊道:“快去请周大夫!”
  彭彧浑身抖得厉害,已经说不上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只感觉难受得恨不得去死。他紧紧地闭着眼,跪在原地不住地倒气; 怎么都缓不过来,一切声音落在他耳朵里都变成了蚊子苍蝇的齐声哼哼,吵得本来就痛的头更是好像插了几百根钢针进去。
  他的意识始终在清醒和迷糊之间来回飘忽; 清醒的时候就想睁眼看看,毕竟那条龙怎么样了他心里还没数——虽然契已经夺到手,可他莫名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向他传递点信息也完全得不到回应。
  等他真正睁开眼了; 又发觉眼前一片漆黑,这才想起来似乎是他长时间地盯着两个金乌真的灼伤了眼球。黑暗之中他十分没有安全感,耳朵也听得不太明白,心里无端升起一股难以忍受的焦躁。
  晨昏不辨之中他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待到眼前又重新有了一点光,这才好像再次夺回身体的控制权,雾蒙蒙一片中似乎有个声音插了进来:“醒了就别再睡了,你已经欠我半个月的诊金了,打算什么时候还?”
  他很快意识到这声音是周淮,毕竟不是每个大夫都会在病人重伤才苏醒的时候开口要诊金的,彭彧用力眨了两下眼,心说暂时看不清他的人,可为什么也听不出他的位置?
  “说句话啊,你是聋了又不是哑了,你再不好,你家几十口人能架个大锅把我活煮了。”
  彭彧皱了皱眉,心说这大夫确实是该活煮了——他哪儿聋了?他分明听得清楚着呢。
  他很想回对方一句“告诉他们别忘了撒盐”,可估计是太久没说话,舌头有些僵硬,一时间没能找到感觉。他忽然感觉床边一陷,似乎是周淮坐了过来。
  那大夫嘴上的功夫一点儿不比手上差,又说:“要我说你就是自作自受,你……虽然以前是什么神吧,可现在到底是个凡人,神仙打架你去掺合一腿干什么。”
  彭彧心说你行你上,不行就赶紧闭嘴,可对方偏偏不闭嘴,还专门捡他不爱听的说:“而且那个什么仙器,虽说是长了个耳扣的模样,可只要跟身体接触就能发挥作用,你不是精着呢么,怎么这回这么老实按它的形状别。”
  彭彧默默别过头,彻底不想听了。
  周淮才不管他听不听,自顾自地嘚啵了个爽:“你把它挂头发上不行吗?……唉,算了,万一开了瓢,脑浆子流出来就不好玩了。”
  彭彧:“……”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这厮到底是不是憋死鬼投胎,何奈身体和嗓子都不太配合,半天也没能问得出口,只得两眼放空地挺尸听完了对方的长篇大论,觉得才好一点的脑袋又不可抑制地疼起来。
  终于他拿唾沫润了一下喉咙,又用舌头数了一遍自己有几颗牙,才算是彻底活动开,忙不迭说:“你……咳,彭家没人陪你说话是吗?你要想聊,我找人陪你,价钱就从你诊金里扣,你看怎样?”
  周淮立刻不吭声了。
  彭彧说完这话自己却觉得有点奇怪,倒不是嗓子太哑,而是听着哪里不对,终于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听周淮说话这么半天,声音似乎全部是从左侧传过来的。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伸手想去右耳那边摸一摸,就听才闭嘴的周淮又说:“你别乱碰,也别沾水。”
  彭彧心想:“哦。”
  闹了半天不是“耳朵聋了”,是“一只耳朵聋了”,这姓周的废话挺多,关键地方反而强行给略去了俩字。
  彭彧面无表情地合上眼,一不留神又开始迷糊,睡过去之前心想诊金反正已经拖了这么久,那就干脆再多拖几天好了。
  又醒过来几次之后,他终于能长时间地保持清醒,眼睛也恢复了正常,勉强能下床的那天他赶紧跑去西厢看了一眼,发现某龙似乎比他还能睡,近一个月过去居然还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他内心不免有些忐忑,一把抓住偶然出现的九渊:“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醒来?是不是因为那个契?”
  九渊眼神躲闪,看上去很想编个谎话来唬他,可到底不是那块料:“大概……是。”
  彭彧:“那怎么办?是不是我夺契夺错了?”
  九渊目光飘忽,半晌才轻轻挣脱他的手:“那个……我也不太清楚,你还是去问周淮吧。”
  彭彧:“……”
  两刻钟以后周大夫屁颠屁颠地再次光临彭宅,终于顺利要到了他的诊金,并额外收获黄金一袋,正拿有“一抓准”神通的爪子掂分量,就听彭彧问:“你赶紧给我说实话,那个契到底什么毛病?”
  “契没有毛病,”周淮说,“这么跟你说吧,边崇本来就想摧毁他的神智强行把他收为己用,他能坚持这么久已经不错了,那天你们一通折腾,又是骨哨啊又是夺契的,他受到的冲击太大,扛不住了。”
  彭彧心里“咯噔”一声,瞬间凉了半截:“……什么意思?扛不住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他醒不过来了?”
  “这我可不敢下结论,”周淮一摊手,“龙的恢复能力是惊人的,不到最后一刻发生什么都不好说……所以你还是抱点希望吧,他要是真放不下你的话,大概拼了命也得醒过来吧。”
  周淮说着起身:“这段时间来济人堂的病人太多,我得赶紧回去了——现在朝廷乱了,冼州接纳了不少别处过来的流民,我不收他们的诊金,这点钱我就拿去进药材,就当是你做善事了。”
  他刚走到门口,忽听彭彧轻轻地问:“那……我要是不夺契呢?他是不是就……”
  周淮打断他说:“你不夺契,那他只能跟边崇一起死。龙都是有气节的,除非变成了傻子没有思想,否则没有哪条龙甘愿受别人控制,不管那个人是谁。”
  彭彧瞳孔微微收缩起来,倏地跨出一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你等等,那我……我把契解开行吗?解开了他是不是就能……”
  “你要是想守着个活尸体过一辈子的话,你大可这么干。”周淮把自己的袖子抽回,“不论结契、解契都是一种伤害,你没发现九渊那天回来神智都有些不太清醒?他这些天已经有所好转,你再解一次契,等于把他重新打回原地,那他还能不能再爬得起来,我就不敢保证了。”
  “哦对了,你别忘了好好答谢一番白泽,这些天他帮了不少忙。”周淮说完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迅速转身离开。
  彭彧几乎是失魂落魄地跌坐下来,眼眶不自觉地已经红了,他双手捂住脸,突然感觉无比疲惫,甚至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早醒过来。
  “少爷?”潜岳正准备去找他,就看到他坐在门槛上不知干嘛,忙唤了一声,“您怎么坐在这?地上凉,快些起来吧。”
  彭彧恍若未闻,直到对方又叫他一声才猛地抬头,一眼却没看到人,对方轻轻叹了口气:“这边,少爷。”
  彭彧转向另一侧,潜岳说:“花飞和叶荣他们回来了,您要不要去见一面?”
  “嗯?”彭彧一愣,“从哪里回来?”
  潜岳奇怪地说:“您忘了吗?半年前您不就让全部商队停止行商了?还派甲子和丁卯商队去救济陈州利州那一片,花飞他们半个时辰以前刚回来。”
  也可怜陈州刚恢复一点元气,又被迭出的异象打回原形。
  彭彧用力抹了一把脸,借着对方的力气站起身来:“好,我这就去。”
  他没敢再回头往屋里看,近乎仓惶地走开了,潜岳看着他的背影,难得发出了一点感慨:“好人总没有好报吗?吉人自有天佑,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片刻之后彭彧见到了花飞等人,甲子商队正在大门口装车,彭彧扫了一眼,大部分都是药材一类。花飞老远就见他过来,正准备上前一步勾住他肩膀,就觑见他苍白的脸色,一时有些发愣。
  她上上下下将对方打量一遍,尽可能轻快地打趣说:“少爷,咱们才多久没见啊?你怎么变得这么……惨兮兮的?扒了这身狐狸毛往大街上一戳,你可就是我们下一个接济的对象。”
  彭彧勉强一抬嘴角,把自己游离的目光跟她对上了:“可不吗,我都这么惨了,你还不安慰安慰我,花姨?”
  花飞顺口就要接一句“叫姐姐”,却突然注意到什么,呼吸竟微微一滞:“少爷,你……眼睛怎么了?”


第96章 重瞳
  “唔?”彭彧听她说眼睛; 便下意识地揉了揉眼,“那天盯着太阳看太久,好像被灼伤了; 这两天才好……能看得出来吗?”
  “不是; ”花飞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心大的小铜镜来,“你自己看。”
  彭彧正想说“你行个商还至于随身带着镜子; 臭美吗”,就从那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确实是太惨了些; 至于眼睛……
  即使是彭家制造的铜镜; 清晰度也不是特别高; 他只好凑近细瞧,随即一愣。
  他分明在自己眼中看到相连的两个瞳孔,不由纳闷说这大白天的; 怎么乾眼坤眼一起出来了?随后脑子里那根因受伤而迟钝的弦才后知后觉地连通——这好像不是乾坤眼。
  他这些天心思一直都在李祎身上,根本没在意到自己身上的异常,此刻抬头向远处遥看,才发觉那“目极千里”的本事不见了; 再一回想,这几天晚上起夜虽然不是瞎的状态,却也习惯性地提了油灯。
  他一直以为是眼睛受伤才导致视力下降; 现在看来好像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如果他没有料错,他的乾坤眼好像已经被两只金乌的强光灼没了,现在取代它的是重明的眼睛!
  彭彧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如果他身上没有重明给的力量,那他现在岂不又变成了瞎子?
  他回想起之前在金陵的经历; 心跳陡然快了两分,他可实在不想再当瞎子了,现在右耳的听觉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要是再给他个瞎聋套餐,那他可实在承受不起。
  他不禁搓了搓胳膊,接收到花飞询问的眼神,只好干笑说:“没事,不影响我看东西就行。”
  彭彧又跟花飞交待了一番以后的事,后者疑惑地看他说:“少爷,您这是要当甩手掌柜了吗?”
  彭彧回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甲子商队匆匆而来,又载着满满一车药材匆匆而去,彭彧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叶荣上车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彭彧却莫名接受到了那目光里包含的东西。
  他慢慢仰头呼出一口白气,又回想起玄武神说的那句话:该记住你的人永远也不会忘记,该忘记你的人永远也不会想起。只是不知道那条龙究竟是想做前面的那个,还是后面的那个。
  他走回西厢门口,犹豫再三还是进去了,在床边坐下说:“每次都是我守着你啊,就不能换换吗?”
  他转念一想,又叹着气改了口:“算了,你都惦记了我两千年,我再多守你两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俩就算扯平了吧。”
  彭彧说着,下意识伸手想去摸对方的手,可这一握之下发现居然打不开,低头一瞧才发现李祎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攥得还挺紧,怎么都掰不开。
  彭彧也不想真的掰伤了他,只好拍拍他的手背:“我说,松手,你攥着什么好东西,给我喽一眼呗?”
  李祎也不知是真听到了他的话,还是单纯受契的影响,竟然真的慢慢松开了手指。彭彧终于把那物件扒出来,看清之后不禁一愣,随即轻轻抽了一口冷气。
  是那只木头重明。
  “你这龙……”
  他还想说什么打趣的话,终于没能说出口,不堪忍受地别过头去,眼底有些发烫。
  这一偏头就看到床头搁着的小黄书,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某条龙第二次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拿起,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翻到之前折过角、还没念完的那一页,慢慢地念出声来。
  李祎终于还是没能撑过彭少爷的狂轰滥炸,在他抛出的杀手锏下折服。
  他醒过来的时候正好是早上,彭彧一连好几天也没回自己那边,就跟他窝着睡一张床,盖一床被子。
  从北海归来以后他也没有早起的习惯了,什么“天道酬勤”早被他扔到九霄云外,每天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这天太阳才挂起来没多久,他就感觉身边有动静,可意识太沉,一时间没能醒过来。
  直到他感觉胳膊一空,这才骤然惊醒,发觉他始终搂着的人不见了,多出来一条小白龙,还正想往他衣服里钻。
  彭彧心里一颤,看着那条不断挣动的龙,视线无端有些模糊。他深深吸进一口气,轻轻将对方抱起来:“你可终于是……”
  谁料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小白龙忽然发出一声细细的叫唤,似乎十分委屈。
  彭彧登时愣住——他从来没有听李祎发出过这种声音。
  小龙拿爪子扒住他的手指,继而竟张嘴轻轻地啃咬起来,彭彧被舔了满手湿漉漉的龙口水,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难以置信地猛然翻身坐起,语调不自觉抬高了几分:“你在干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小龙被他吓得一个哆嗦,瞬间不敢动了,浅色的龙目里充满了惊恐。彭彧再不敢相信也肯定对方不是装的,心里窜起莫名的恐慌:“你给我变成人……快点!”
  李祎立刻化回人形,甚至来不及调整姿势,整个人趴到了彭彧身上,后者握住他的肩膀,发现他不仅惊恐的眼神全然未改,还全身都是僵的,在不停地颤抖。
  彭彧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不祥的预感,试着唤道:“李祎?”
  对方听着他缓和下来的语气,慢慢不抖了,看向他的眼神却充满了迷茫。
  于是彭彧又叫:“常泽?”
  这回李祎有了一点反应,目光微微一动,又发出一声龙的叫唤。
  彭彧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一把将他扣进怀中,附在他耳边不断用脸颊摩擦他的头发,轻轻地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李祎没挣扎也没动,好像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彭彧紧紧地闭上眼,感觉自己真的是太累了,甚至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他好不容易将龙抢回来,好不容易等他苏醒,最后回来的却是个被契冲击坏了神智的傻子。
  边崇已经死了,他也不能再把他拉出来鞭尸,以解心头之愤。
  “小傻龙,”他终于只得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你傻了我也要你,可你得知道,我喜欢的不是个傻子。周淮说了,龙的恢复能力是不可预估的,我相信你会好,我给你时间,我等得起……你先答应我你会回来的好不好?”
  李祎还是疑惑地看着他,然而因为契的作用本能地点点头,彭彧就好像得到了什么承诺,用力地微笑了一下:“那我就放心了,龙王从不食言,是不是?”
  李祎只好又点了一下头。
  彭彧便如释重负地起床穿衣,让对方化回小龙趴在他肩膀上,思来想去还是又跑了一趟济人堂,随后无功而返。
  周淮只给了他一点白泽留下的瑶池玉露,说:“听天由命吧。”
  天气一天天暖和了起来,青龙族广布“润物”之术,朱黎和狐十七来看过几趟,之后因忙着早日帮人间回归正轨,也各自出力,没怎么再来过。
  倒是白虎族给他传来书信,说白卓有身孕了。
  彭彧忙回信道贺,又分派一番家事,安排商队之类,竟也忙了起来。
  似乎签过契后他从那龙身上分得了一部分力量,虽然无法主动使用,但回春术却在偷偷帮他修复屡次受损的五脏,新伤旧伤一并痊愈,哪里也没有再疼过。
  只是被仙器炸伤的耳朵和那龙一样依然没有起色,他也逐渐将两者习惯下来,无非是一边听不到声音、辨不清方位,以及身后多了个不说人话的小跟班。
  李祎似乎变得格外黏他,他分不清到底是契的作用,还是对方潜意识里依然记得自己,自我安慰似的归结于后者,又觉得这么下去恐怕是不太行——那龙实在是太容易害怕了,别人尚且没什么反应,只要他大声说话,对方立刻浑身哆嗦,害他时刻得轻声细语。
  他问过周淮又问过九渊,得到一个相同的答案——被“服从”一类的契摧毁神智以后,就是会出现这种状况,他们对契主言听计从,契主一丝丝感情波动都能够影响到他。
  彭彧心里狠狠地一哆嗦,猛然回想起周淮说的那句话——没有哪条龙甘愿受别人控制,不论那个人是谁。
  他觉得自己必须得想个法子,在不解契不再次伤害对方的情况下改变这个现状。
  这天阳光大好,彭彧喂过功臣黄豆便把龙带出来晒太阳,顺便打了几桶温水,刷马似的给龙刷毛。
  白龙变成一人高,安静地趴在阳光底下,龙目眯着,似乎很是享受这个过程。
  彭彧耐心地给他擦拭每一片龙鳞,又拿梳子把白毛一点点理顺——这段时间龙虽然还是没有恢复神智,但身体倒是好了很多,反正彭彧不打算让他继续当什么龙王,施展什么润物,荤素不忌地喂着,一天恨不得给他多加三顿饭才好,再瘦的龙也被他给喂胖了,身上很快有了肉。
  刚回来的时候他身上的鳞片都是暗淡的,如今也有了光泽,彭彧还记得第一回给这龙梳毛,居然梳断了三把彭家制造的木梳。
  现在梳齿顺畅地在龙细密的软毛间走过,那龙似乎是十分舒服,竟低下头来舔他。
  “不准舔我,”彭彧别开脸,“你是龙,又不是小狗,哪有随便舔人的。”
  对方好像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龙不能舔人,疑惑地看了他好半天,只好抖了抖毛,十分乖巧地把两只前爪缩在一起。
  彭彧忽然按低他的头,用嘴唇贴上他眉心,轻轻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白龙目光微微闪动,尾巴轻轻地甩了甩。
  “可别让我等太久了。”


第97章 改契
  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
  转眼距离那场惊天大战已经过去三个多月,圣物落定之后天地间很快安稳下来,异象不再作祟; 受灾的人们相互扶持; 一切渐渐回归正轨。
  彭宅也不例外。
  彭家商队陆续开始恢复行商,彭彧又从乙级商队里新点了一支; 编号丁未,算是彻底弥补上了长达五年的空缺。
  就是有一点; 龙还没好。
  对此; 彭彧表示自己已经完全习惯了; 这龙说傻倒也不傻,就是莫名其妙不会说人话了,也不干人事儿了; 欺负同类——比如说九渊他还是挺在行的,并且还在往欺负不同类的方向迈进,有回爪欠把黄豆的尾羽揪掉一根,当场被发怒的黄豆烫伤了爪子。
  彭彧心疼归心疼; 也实在拿他没什么辙,又不想动用契的力量让他服软,心说只要他别太出格; 也就随他去吧。
  结果这龙在彭家混了一段时间,算是混了个脸熟,渐渐地从见谁怕谁变成了见谁吼谁,天上地下到处乱窜; 今天揪老槐树的叶子,明天去水潭里偷吃锦鲤,后天干脆飞上房顶把瓦片一片片给薅了下来,还专门照着底下经过的人脑门砸。
  彭彧算是被他折腾得没了脾气,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满院子逮龙,还不敢大声吼他,随后发现轻声细语的教训根本不管用,那龙看上去是认真听了,实际上根本没打算照办。
  彭彧实在被他搞得有点心累,没忍住问九渊说:“你家龙王到底什么毛病?”
  九渊顶着满头满脸的血道子,看上去格外凄惨:“我觉得他应该是……释放天性了吧。”
  彭彧:“……”
  得,龙王这压抑三千年的天性一释放,彭宅直接被搅了个天翻地覆,只怕往后都要鸡犬不宁。
  果不其然,他问完九渊还没过去几天,某条龙就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彭彧自从北海归来就养成了“早睡晚起”的习惯,加上聋了一只耳朵,每晚睡觉把没聋的那只压在底下,整个世界都清静了。因为安静他就睡得格外沉,通常是搂着龙入睡,但那龙身体恢复以后精力明显比他旺盛几个档次,总是在他睡着以后偷偷溜掉,玩困了再溜回来。
  这天晚上某龙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一爪子扒拉倒床头的油灯,很不凑巧地点着了那本倒霉的小黄书。
  床头本来放着的是彭府专用“亮瞎眼”,那灯有个保护用的小机关,倒了会自动熄灭,绝对不会着起来。可巧就巧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被某龙打碎了十来盏,彭彧还没来得及去拿新的,随便点了盏普通的油灯放在床头。
  事实证明人不该有侥幸心理,好久不做噩梦的彭彧莫名梦到自己被百来个黄豆贴着,热得受不了猛然惊醒过来,这才发现房间已经被烧着了大半。
  而那罪魁祸首的龙正远远趴在房梁上,好奇地看着黄豆在火里飞进飞出。
  彭彧:“……”
  在腾阳都没被燎成秃瓢的彭少爷,这回无端被自家龙点起的火烧卷了几撮头发,忙手忙脚乱地扑灭并喊人来救火,叫那龙三遍也不见他下来,自己反而被烟呛得睁不开眼,只得动用了契将他强行带出屋去。
  经过这么一烧,整个西厢彻底没了,好在人、龙、鸟都没事。彭彧十分心痛地看着自家被烧塌的屋子,只好张罗人重建,同时把龙带回自己那边去住。
  他寻思着这么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总有一天他家都得被那龙拆了不可,只得再次将“赶紧帮他恢复正常”提上日程,先去自家书库里找了一圈,发现并没有类似的记载。
  他老爹到底是个正常人类,虽然好买书不看,可到底买的都是人间的书,关于头上顶的和脚下踩的还是鞭长莫及。彭彧思来想去又给白泽去了书信,对方回应说“契”这种东西目前还是天界用得最多,让他最好去找仙籍看看。
  龙族现有的仙籍着实不太给力,要想拿到有价值的东西就得亲往仙界去找,彭彧琢磨了三天,觉得也确实是时候往天界走一趟了——他们这两年千辛万苦地寻找圣物,被利用又被算计,最后才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仙,实在有点得不偿失。
  作为一个伟大的奸商,彭少爷表示这亏本买卖他不干。
  于是他思量再三,把龙、雀、虎、狐四族的信物全部挂好,凑齐一身鸡零狗碎,就差上玄武神那再讨个王八壳,又戴上那枚坤玉韘,轻轻地转了转。
  事实上里面的神力在大战那天就耗尽了,玉韘上有一个小小的裂痕,他将裂痕的那一面冲着四指隐藏起来,也没叫跟潜岳黏糊的九渊,更不敢骑半傻不傻的龙王,拿雀翎招了个羽族,准备载他去天上。
  他站在门口等了半天,希望来个雕、隼一类有气势的猛禽,结果半晌之后天边悠悠飞来一只一人高的仙鹤,落在他面前啄了啄羽毛。
  彭彧看着那仙鹤细瘦修长的鸟腿,实在怀疑它到底能不能载得动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刚骑上去,就听九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上哪去?”
  彭彧头都没回:“上天!”
  彭少爷被仙鹤载着一飞冲天,他前脚刚走,后脚潜岳也跟着溜达出来,她正啃着块点心,抬头看向一人一鹤远去的背影,含混不清地说:“少爷这是……驾鹤西去了?”
  九渊:“……”
  这姑娘可真挺会说话的。
  天上地下时间不同,“驾鹤西去”的彭少爷这一走就是一个来月,回来以后关于在天上发生了什么只字不提,落地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状的东西,塞进载了他一来一回的仙鹤嘴里,算是犒劳了。
  那仙鹤十分高兴,扑扇两下翅膀,拿喙轻轻啄了啄他的胳膊,彭彧回摸两把,目送着它远去。
  这时候九渊听到鹤唳从屋里出来,跟他点头打过招呼:“你给它吃的什么?”
  “仙丹啊,”彭彧随手就要把瓶子递来,“要吃吗,也给你一颗?”
  九渊没接,疑惑地问:“哪里来的仙丹?”
  “太上老君那顺来的。”
  九渊:“……”
  他面带惊诧地看了对方半晌:“所以……你不仅上了仙界,还上了神界?”
  彭彧坦然地一点头:“是啊,那帮仙人又不顶什么事,就是群小喽啰,找他们能有什么用。”
  他说着左顾右盼地找自家龙,九渊还想说什么,被他摆摆手拒听。
  彭彧一时没找着人,寻思着不会他不在的时间里那条龙又翻天了吧,内心做了一番充分的思想建设,可最后找到他的时候却发现这厮竟一反常态地安静缩在床上,眼神有些飘忽。
  彭彧心里一跳,还以为他生病了,赶忙上前摸摸他的额头,发现并不烫,不禁有些找不着北:“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李祎冲他摇了摇头,似乎没什么精神,慢慢地打个哈欠,竟然拉过被子窝在一边睡了。
  彭彧简直莫名其妙,又戳在原地看他半晌,确定对方是真的睡了,才犹豫着绕过屏风走到外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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