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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龙记-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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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彭彧一摊手:“所以我们怎么出去?我刚刚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薄弱……”
  李祎似乎心不在焉,伸手往下一指,直接打断他:“跳。”
  彭彧没反应过来这个“跳”的内涵,一时间有些蒙:“什么?”
  “跳水里,自然就能出去。”
  彭彧低头看了一眼江面,之前那一群龙虱给他造成的阴影现在还挥之不去,不禁浑身一抖,鸡皮疙瘩爬了好几层:“什什什什么?你让我跳江?等等,我不是很想学屈子……”
  “屈子跳的也不是这条江,此结界以‘镜’为本源,江面是关键,自然也是破绽。”李祎无声地白他一眼,见他这面有菜色的模样,忽然心念一动。
  他微微一顿,随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江面是结界的出口,朱雀神虽然经常惹是生非,却并不会把人困死,一定会给误闯结界的人各种提示,指引他们找到出口。此地真真假假,那些想象丰富的文人们全须而退,定会把这当做一场奇遇,或写诗作赋,并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而巫族从中作梗,以蛊虫惊吓船客,让他们不敢跳江,便只能一直困在结界当中,待夜深或无人之时再将他们逼出结界,生祭朱雀翎,神不知鬼不觉不留任何痕迹,外人只能当他们失踪,却无人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至于游水的人反而没事,是因为不论怎样他们都在水里,少了‘船’这一个‘避难所’,总能误打误撞离开结界逃出生天。”
  彭彧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懂了——问题的根源不是江也不是船,而是人们内心的恐惧,如果那些人能够无视虫子及时跳江,有很大可能会全须全尾地平安回去。
  巫族正是利用这一点才无往不胜——要想让猎物源源不断地落入圈套,最好的方法自然不是在陷阱周围插满毒箭,而是营造出平和安静的假象让其放松警惕,哪怕这个猎物逃了他们也定不会追,以免惊扰到其他猎物,可以细水长流。
  虽然这“细水”到现在还是断了。
  彭彧忍不住皱起眉,手指紧紧地攥了一下——到底是“侥幸”和“恐惧”害了那些人,如果不能克服这两点……
  “好了,”李祎说,“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他说着朝九渊递了个眼色,后者迅速会意,纵身越入江中,“扑通”一声,眨眼没了踪迹。
  彭彧头皮一麻,潜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李祎,识趣地轻轻开口:“那少爷,我也去外面等你。”
  彭彧:“……”
  无关人等相继退散,彭少爷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缩着脖子说:“那个……我不会水啊……”
  李祎全然没理会他这拙劣的借口,无声地叹口气,单手在船舷上一撑——居然也跟着跳下去了!
  “……喂!”
  彭彧简直欲哭无泪,心说这帮人也太不仗义了,正在“跳”和“不跳”之间首鼠两端,终于一咬牙一跺脚,深吸一口气把一只脚探出了船舷。
  而就在此时,刚刚李祎消失的地方忽然浮起一双龙角,紧接着是龙头和龙身,他面带鄙夷地瞅了一眼两腿发软的彭少爷:“到我背上来。”
  彭彧喜极而泣,赶紧抄着红黄二豆爬上龙背紧紧抱住,便觉他蓦地往下一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紧接着那龙将他轻轻一抖,他觉得自己的双脚重新踏到了地面,睁眼一瞧,赫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船上,身上衣服丝毫未湿,好像根本没有跳过水一般!
  他瞠目结舌地看了看九渊和潜岳,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一样,再望向远处的群峰,依然分不清哪是真实哪是倒影,十分没底气地问了一句:“我们这是……回来了没有?”
  白龙没答,只往江面轻轻呵了一口气,江影破碎,这一次消失的是水中的倒影。
  彭彧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再一抬头,只见不远处的空中一片翎羽红光逼人:“朱雀翎!这回是真的了吧!”
  潜岳疑惑地看他一眼:“少爷,哪儿呢?”
  九渊往她额头轻轻一拍,隐遁的朱雀翎就在她眼中现了形——她诧异地看向对方,发现这厮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过分亲密的动作有什么不妥。
  红豆欢快地一声清鸣,朝着朱雀翎飞去,李祎化人形落在彭彧身边,踩得小船“忽悠”了一下。
  彭彧撸起袖子:“有点热啊……是因为朱雀翎?还隔着这么远呢。”
  李祎没接他话,却似笑非笑地一勾嘴角,轻轻地说:“居然就真的这么明明白白挂在天上,朱雀神果然与众不同……你们羽族还真是不喜欢沾水啊。”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红豆说的,然而红豆已经飞远,并没有听到。
  彭彧疑惑地看向他,李祎点点头算是答了他刚才的问题,朝四下环顾一周:“那个蛊师只怕已经跑了,之前九渊没有追到他,估计也是因为结界——如果我们能早点反应过来,兴许还能把人抓住问个清楚,看看他们拿那些人命生祭朱雀翎到底是想干什么。”
  红豆绕着朱雀翎飞了两圈,那段翎羽似乎收到某种召唤,红光剧烈波动了几下,随即一闪飞入它尾间。它周身光芒大胜,仰头高声鸣叫,随后扑腾到李祎面前,叽叽咕咕地叫唤了几声什么。
  李祎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异样:“你说这段朱雀翎吸收了十七条人命,可锦余说有数十只小船在此地失踪,这个数量对不上啊……难不成一条船只载了半个人?”


第59章 傀儡(一)
  “一条船只载半个人也不对啊; ”彭彧竖起一根手指,十分认真地说,“每条船至少得有一个艄公吧; 就算把‘数十’按最低二十算; 那还有三条船是无人船。哪怕每个艄公都是半个人,那剩下还有七个名额; 也就意味着还有十三条船没载客,不载客就没钱赚; 他们闲的自己跑来游江; 要我我才不干。要是把……”
  “行了行了; ”李祎无奈地打断他,“就你算得清楚?你又不晕船不晕水不晕虫子了是吧?”
  彭彧转了转眼珠,哼着口哨溜达到一边不说话了。
  李祎操控着小船缓缓往渡口驶去准备靠岸; 忽然眼神一动,瞥到角落里有什么东西,他伸长胳膊够了过来,发现是一只漏网的龙虱; 估计是被他那天雷炸上船的,居然还没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名字里带了个“龙”字,他竟饶有兴致地捏住那龙虱端详起来; 甚至还伸出爪子揪了揪它后腿上的绒毛。
  彭彧刚一屁股坐在船舷上,转头过来就看到这一幕,登时吓得往后一仰,险些倒栽葱似的摔进水里去。李祎忙拉了他一把; 后者坐稳以后迅速挣脱了他的手:“怎么还有虫子啊!”
  “就剩这一只了,你怕什么。”李祎面不改色,说着从自己发间揪下一根头发,系在了龙虱身上,随后从包裹里翻出一只琉璃瓶,把那被他折腾得半死不活的龙虱塞进去,又在塞子上开了几个通气的孔。
  彭彧大呼小叫起来:“你有病吗!居然还养着!”
  李祎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你懂什么,想找到那背后的蛊师,我们还得靠它呢。”
  他把琉璃瓶收进包裹,甩给九渊背着,还叮嘱说:“记得喂,别饿死了。”
  九渊:“……”
  小船缓缓靠了岸,彭彧迫不及待地第一个下船,四下环顾说:“这渡口怎么没人呢?”
  不仅没人,连船也只有两条,看样子已经在这里栓了很久无人问津。
  “少爷,那边有人。”
  彭彧顺她所指望去,只见江边不远有一浣衣的女子,孤零零的只她一人,似乎正抻长脖子往他们这里瞧。
  彭彧不禁有些奇怪,心说这天寒地冻的在江边洗衣服?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就听李祎说:“她那个位置一眼可以看到渡口往来的船只,也许是在等什么人,你去问问她,兴许能打听到有用的信息。”
  “你是人肚子里的蛔虫吗?”彭彧疑惑地瞧他一眼,“而且为什么是我去?”
  李祎:“你不是最擅长干‘搭讪’这种事了?尤其对方是年轻姑娘?”
  彭彧:“……”
  他为什么总觉得这条龙在影射什么?
  彭彧顶着一脑门子的“莫名其妙”,脚下一拐走到了女子面前,对方的目光之前一直巴巴地追在他身上,可等他真的过来了,又变作说不出的惊恐,手里攥着的衣服掉进江水中亦浑然不觉,睁大眼睛,在原地颤抖不止。
  彭彧也不知这位到底什么毛病,眼看着那衣服就要被江水卷走,只得无奈弯腰,一伸手勾回来放在盆子里,感到水温冷得刺骨,再看对方冻得通红的十指,叹口气,给自己找到了开场白:“姑娘,这么冷的天……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女子浑身一抖,好像被他的话音劈回了魂,紧接着用力咬住嘴唇低下头去,双手捂脸,竟然哭了。
  彭彧:“……”
  彭少爷一时间束手无策,很是头疼地朝李祎投去求助的目光,谁料这厮竟然见死不救,负手背对过他,他只好轻咳一声:“不是,姑娘,你哭什么?我长得没那么吓人吧?”
  女子闻言哭得更凶了,边哭边说:“骗子……明明答应我一定会回来的……”
  彭彧因为离得近,还是把这句模糊不清的呓语听进了耳朵,不由微微一怔,觉得内中似有什么隐情可寻,便蹲下身尽可能温和地问:“姑娘,你说谁一定会回来的?”
  谁料对方完全不搭理他的好意,抬起一张哭花的脸朝他大喊:“骗子!你们男人都是骗子!”
  彭彧:“……”
  他招谁惹谁了他!
  自诩从来不欺骗女人的彭少爷无端被扣了这么一顶帽子,只觉自己冤得肠子都打了结,他朝比自己更无辜的老天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耐心行将耗尽,语气也差了几分:“不是姑娘,你就事论事好吧,到底哪个渣负了你,你针对他,能别把我们男人一竿子打死吗?”
  姑娘一眨眼,又扑簌簌落下两行泪:“他不是渣!”
  彭彧:“……”
  真是没法交谈了!
  彭少爷败下阵来,几个大老爷们轮番上阵,结果一个比一个裹乱,那姑娘也不知脑回路是怎么长的,逆着她说她就反驳你,顺着她说她又开始哭,最终还是潜岳出马才终于从她口中套出了真相。
  原来这姑娘有个成亲两年的夫郎,就是漓江上的艄公,于一个月前失踪在那段出过异象的水域,姑娘久等郎君不回,便只得每日来这江边浣衣,眼巴巴地瞧着开阔的江面,希望能盼来那只载着郎君的乌篷小船。
  她这一等就是一个月,今日终于等到一只船在渡口靠岸,却发现并不是郎君,再想想自己连日所受的委屈,一时间悲从中来,啼哭不止。
  潜岳一边安抚她,一边听她罗列夫君的种种“罪证”:“我叫他不要去拉那几个客人,他偏不听,谁都知道江上出了事,谁都不敢去拉客,为什么他偏偏要去!说什么他们开的价钱高,走这一趟能让我们母子半年吃穿不愁……也得有命消受才行啊!”
  彭彧忍不住看她一眼,估摸这姑娘也就跟潜岳差不多大,居然都有孩子了,再看她衣衫单薄,冻得皮肤青白,脂粉未施的脸上能隐约看出一点美人的痕迹,可惜让憔悴与贫苦掩埋了个七七八八,几乎消失殆尽了。
  他听到这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男人一心挣钱养家,不顾危险也要让妻儿过上好日子,可惜天不遂人愿,钱没赚来,还把命赔了进去。
  他摸了摸鼻子,思索一番上前冲对方说:“姑娘,你别哭了,小心哭坏身子。这样吧,你看我这位朋友懂些通灵的道术,兴许可以帮你找找人,不过我们几个刚到此地,也人生地不熟的,不如你引我们找个去处?我这里有银子,不会白麻烦你。”
  他说着掏了一锭银子朝对方递过去,那姑娘抬起泪眼,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抽噎两下,慢慢抹去满脸涕泪,却没接他的银子:“我们虽然穷,但不需要别人施舍,带个路而已,公子无需破费,几位请随我来吧。”
  她收拾了东西,抱起木盆在前引路,彭彧不尴不尬地一耸肩,也追了上去。
  他说什么“人生地不熟”自然是随便扯来的借口,心中自有别的计较——一般来说艄公都不会太有钱,为了生计早出晚归,自然会选择离江近的居所安置家人,干一样的活儿,赚差不多的钱,他们的住处很有可能会扎堆。
  果不其然,几人没走多久便远远看到一座小村,因为临近饭点,已飘起了几缕炊烟。女子把他们引到村口,伸手一指说:“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再走个大概两刻钟就能看到镇子,那里有住店的地方。”
  “还要那么久啊?”彭彧故作夸张地一声哀嚎,腆着自己二尺厚的脸皮,“姑娘,我这都饿了,要不……哎,这村子里有没有能待的地方啊?不过夜,让我们歇个脚就行。”
  女子一阵沉默,似乎在思考这个“外乡人”为什么这么不见外,半晌终于妥协:“那好吧,几位随我来。”
  村子里的土路并不好走,彭彧被她引着七拐八绕,隐约听到几声有气无力的狗叫,看到几条摇尾乞怜的瘦狗。这里居住的人家大多家门大开,因为家里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眼望去就是破败的大门与破败的房屋,说环堵萧然只怕也不为过。
  彭彧皱了皱眉——这村子里简直暮气沉沉的,除去一点炊烟无半分活气,无端让人不太舒服。
  他眼睛很不老实地四下张望,一不留神差点跟人撞个满怀,忙后撤一步要说句抱歉,谁知对面那人高马大的兄弟“嘿嘿”一笑,拍着手绕他转了个圈。
  竟然是个傻子。
  彭彧无声地跟傻子对视三秒,收回了已经滚到舌尖的道歉,觉得说了恐怕对方也听不懂。
  “几位不要理他,请这边来。”
  彭彧连忙追上她的脚步,把那傻子甩在身后,眼珠却没停——这一路上他看到无数撑着拐杖在家门口翘首张望的老人,或者愁容惨淡的女人,或者牙牙学语的孩童,唯独没有男人。
  当然也零星有那么几个,比如刚才那看上去身强体健,面容也尚且端正的傻子,或者面黄肌瘦、麻杆儿似的病鬼。
  女人终于带众人停在一处小屋前,一推推开了大门:“这是那傻子的家,不过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住过了,我每天替他收拾着,几位若不嫌弃可以在此暂时落脚,我便住在对门。”
  “不嫌弃不嫌弃,”彭彧忙说,“不过那傻子是怎么回事?”
  女人叹了口气,唏嘘说:“他本来不傻,他契兄弟是第一个消失在漓江上的人,他受了刺激,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契兄弟?”
  女人点点头:“几位先休息吧,等下我端些饭食过来,望不要嫌寡淡才好。”
  “麻烦了。”
  一行四人暂且在小屋落了脚,彭彧拽过来一条小板凳,很没形象地往上一蹲:“所以这村子里的男人大部分是漓江的艄公,全都一去不返,如今只剩下老弱病残了?”
  他不等别人附和,又自顾自地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不告官啊?”
  李祎也踩着个小板凳,站在矮墙边不知朝对门看什么,听到他这话便接了一句:“告官?你想想你之前的遭遇,如果此事真是巫族所为,你觉得官府能管得起?”
  彭彧瞬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只好紧紧抿住了唇。
  “她家里除了个一岁的孩子,居然还有个瞎眼的婆婆,”李祎从板凳上跳下来,缓缓踱出几步,“九渊,潜岳,一会儿填了肚子,你们去打听一下这村子里到底失踪了多少人,最好能问清楚姓甚名谁。”
  破败的小村里饭食自然也只有清汤寡水,两人草草垫了几口便去办龙王交与的差事——潜岳身为女子比较容易跟村民亲近,九渊嘴拙就在一边记录,两箱配合之下没出一个时辰,已经把所有失踪艄公的名单呈现在了李祎面前。
  李祎把那张薄薄的纸推给红豆,那纸上列着二十来个人名,平凡无奇的人名下埋着他们乏善可陈的生平。
  红豆认真打量一番,在其中两个人名上踩下了爪印。
  李祎:“它说这两个人是明确地生祭给了朱雀翎,其他的它也无法确定死活……这上面一共记了二十七人,刨去两个,那还有二十五人下落不明。”
  彭彧接话说:“也就是说死的那十七人里只有两个是艄公?那其他人呢?都是船客?”
  “也不尽然,”李祎说,“刚才打听到里此地不远还有一处船家聚集的小村,但是人口更少,大概有十几户人家,也许余下十五人有部分属于那里,但绝不会是全部。”
  “所以……”
  “所以锦余说‘几十只’船应该是对的,可关键就在于几十只船,连撑船的带船客大概有百余人,我们现在只找到了十之一二。”
  彭彧皱起眉——剩下那十之八九去哪里了?
  李祎拿指尖一下下敲着小木桌的桌面,轻轻地说:“百余条人命……这个数量实在有些大了,巫族到底想做什么?”
  红豆站在桌上,拿两只细爪撑住身体,张开尖尖的喙发出一声细细的叫唤。
  “你说朱雀翎伤了人命,不能坐视不管?好巧,我身为万灵之首,遇到这种事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管。”他伸手在红豆背上摸了一把,“而今大局已乱,再扯什么两族恩怨实在不大合时宜——不如我们暂且冰释前嫌,同舟共济,你看如何?”
  红豆歪着脑袋打量了他一会儿,眨么两下小豆眼,随即引颈长鸣,算是答应了。
  彭彧一手托着腮帮子,总觉得这俩货都不是真心实意的,某龙还耍心眼说的是“暂且”。
  李祎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从包裹里翻出那只琉璃瓶,将里面的龙虱放了出来。


第60章 傀儡(二)
  “不是; 你等等,”彭彧见他放龙虱,脑子里那根后知后觉的弦终于连通了; 一把夺过琉璃瓶把龙虱倒扣在桌上; “什么意思啊?我们还真的要去找那些巫族?”
  李祎疑惑地抬起头:“不然呢?”
  彭彧干笑两声:“这跟咱们的‘正事’没太大关系吧……咱们还是专心找朱雀翎,别节外生枝了。”
  李祎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一圈; 似乎看出了某种佯装镇定,不由眉毛一挑:“怎么; 你怕?”
  “笑话; 老子怎么可能……”他话到一半突兀卡了壳; 十分尴尬地一转,干巴巴续上一句,“说不怕你信吗。”
  李祎笑起来:“有我保护你你还怕?”
  彭彧登时露出“你怎么这么肉麻”的表情; 搓了搓胳膊:“你可拉倒吧,一会儿这个不灵一会儿那个不灵,就没见你靠谱过几回。”
  李祎:“……”
  龙王一时哑口无言,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只好默默把视线从对方脸上移开,拿起扣着龙虱的琉璃瓶——这回彭彧没再阻拦。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龙虱背上轻轻叩了一下,它便往前爬出几步; 振动双翅飞了起来。
  龙虱腿上被某龙系了一根头发,吊出不长不短的一截,它在原地打转两圈,忽然飞高飞远了。
  “走吧。”李祎说。
  一行人跟那姑娘道了别; 作为午饭的回礼,彭彧还是留下了一点银子。四人两两成双离开小村,某龙却没引着他们去追龙虱,而是往繁华的城里去了。
  彭彧忍不住拨弄一把对方的龙角:“我说,你这要去哪儿?”
  白龙龙身莫名一歪,忙稳定住甩了甩脑袋:“别随便碰我,龙虱飞得慢,等等再赶,不急——你们中午难道吃饱了?”
  彭彧恍然大悟——龙王自己也没吃饱,碍于面子还不想承认,拿他们几个当挡箭牌呢。
  一听说“吃”,潜岳姑娘顿时两眼放光,连没吃饱被龙王派去干活都不计较了。两条龙瞬息千里,一念之间已在城中,繁华的城池和贫穷的小村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几人一路走一路逛,彭彧把仪容一整,浑身鸡零狗碎一收,拿出早年跟随商队学的南方话装起了当地人——不为别的,就为砍价。
  李祎跟在他身后瞧他,实在不是很能理解这位少爷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明明不缺那点钱,却偏偏把砍价当成一种爱好。
  彭彧一路砍过大街小巷,什么北方没有的吃食都要买来尝一尝,到最后吃得潜岳捧着肚子,打着饱嗝说:“少爷,您别再买了。”
  彭彧这才鸣金收兵,颇有成就感地回望被自己干到的摊贩商铺,再看一眼捧着一大堆“战利品”的九渊,大手一挥:“走着!”
  因为彭少爷这一通毫无节制的狂买,在城里浪费的时间远远超过龙王预期,以至于几人追上龙虱时,天色已经晚了。
  两条龙落地化作人形,彭彧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环境似乎有点眼熟,貌似是在一条商道上——这路是条山路,蜿蜒的形状和群山的轮廓在他脑中渐渐和某种记忆重叠起来。
  他往前后左右张望一圈,伸手比比划划不知在丈量什么,半晌露出雷劈一样的错愕表情:“这里……好像就是我们当年走的那条路。”
  李祎向他投去视线,又听他喃喃自语:“可是怎么变成这样了?当年这里堪称繁华,过往商队也多,绝不止我们彭家一家,这才三年,怎么能……”
  他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惋惜表情,眼睛里映出这条商道的现状——原本平整的路面因无人修缮而坑坑洼洼,更显得逼仄曲折,裂痕星罗棋布,内中钻出无数杂草,因天冷泛出些许黄茬,显得不伦不类。
  他踢开脚下几颗碎石子,没有在路上找到车辙印,也不知这商道有多少时日没有过车了,他无声地叹一口气,抬头将视线投向远处。
  “看到前面那半棵树了吗,那里就是当年山上落石滚落的地方,往旁边一点有条通往山里的小路,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李祎顺他所指望去,只见确有棵仅剩一半的老树屹立不倒,许是被落石砸去半棵,剩下的依然顽强生长,抽枝发芽。
  这时面前忽有黑影一闪,他伸手去接,龙虱落在他掌心敛起了翅膀,他将其重新装进琉璃瓶里:“追踪不到了,不过应该就在这附近。”
  黄豆忽从彭彧衣服里钻出头来,踩着他肩膀上的红豆蹦到他脑袋顶上,红豆拍了拍翅膀,用鸟语向李祎传达了“附近有朱雀翎的踪迹”。
  李祎似乎没料到第三段朱雀翎竟能出现得这么快,略加思索:“走。”
  然而很快众人就发现,朱雀翎出现得快,拿到却不一定快。
  这群峰连绵林深千丈,两条龙想化了龙直接从上面飞进去,却又发现了类似衡山的结界,整个山林好像变成了一道屏障,将一切“外来者”隔绝在外。
  于是二龙只好退而求其次,试图以龙身原形撞穿密林强行闯入,可刚卯足了劲,又“咚”的一声被弹了回来,眼冒金星地在原地缓上片刻,终于明白过来朱雀神到底有多无赖——这结界分明就是给他们龙族设的!龙身进不去,只能化人形!
  龙王险些被气得当场撕破自己“风度翩翩”的伪装,好悬才克制住了,狠狠一闭狂跳不止的眼皮,呼出一口烦闷的浊气:“走。”
  这个“走”就变成了货真价实的“走”,四人纵成一列鱼贯而入,龙王打头阵,两个凡人在中,九渊殿后。
  三年前的小路果然没了,密林让疯长的植物埋得不见天日,加上太阳落山,几人没走多一会儿,林子里便彻底黑了下来,虽然众人夜视能力都不错,可在这植被丛生的密林里,视野开阔不起来,再好的视力也于事无补。
  李祎在前面打了个“停”的手势,示意众人原地休息:“晚上变数太多,等天亮了我们再走。”
  “这里好多虫子啊。”彭彧抬手往脸上一拍,碾死一只正准备吸他血的蚊子,“怎么比蓬莱岛上的还猖獗?你们两条龙都镇不住,居然还敢咬我?”
  “蓬莱岛上那都是猫猫狗狗,这里是豺狼虎豹。”李祎说着往对方身上一打量,“把你那耳扣扣上。”
  经他提醒彭彧才想起这茬,顿时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大腿,赶紧翻出玉耳扣扣好,围着他转的蚊虫瞬间“嗡”一声作鸟兽散。
  他神清气爽地一叉腰,自觉出了一口恶气,余光扫到李祎招出一团龙火,浮在半空充当了照明。
  “到树上去。这林子很深,没个三五天恐怕走不到头,你们做好准备。”李祎说着先行上树,递来胳膊拉了彭彧一把——此地古木横生,枝粗叶阔,让两条龙躺上去休息,居然纹丝不晃。
  潜岳猫似的翻到九渊旁边,将腰间的刀握在手上,适应能力极强地倚着树干睡了。
  彭彧捧着那只装龙虱的琉璃瓶,看向半空中浮动的龙火,一时间睡意全无,没忍住轻轻地开了口:“哎,你说……那些人还能找到吗?”
  李祎半眯着眼,单手撑头:“找不到和找到尸体,你更愿意接受哪个?”
  彭彧一顿:“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李祎看着他的侧脸,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心事:“你是在想,如果他们还活着,兴许你的商队也还有救?你想得太多了,且不说巫族能千里迢迢地把尸体拖到这里,据你所讲他们都已经中了毒,难道你还指望巫族会良心发现救他们?”
  彭彧紧紧地抿住嘴,决定今晚不再跟这条龙说话——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想法不切实际,可被这么不留情面地指出来,面子上多少还是有点挂不住。
  他百无聊赖地揪下一片树叶放在指尖把玩,四下没了虫鸣搅扰,竟也安静下来,只有风吹树叶簌簌的抖动。他渐渐有了一点睡意,合眼靠在李祎肩上,竟是一夜安眠。
  不巧的是几人运气实在堪忧,当天夜里便淅淅落落下起了小雨,并且一夜未停,让次日升起的太阳一蒸,整个林子浮起一片带着臭味的瘴气。
  好在几人事先从周淮那里拿了药,李祎从包裹里翻出一个绿色的小瓶,打开来,分给众人一人一颗服了。
  因为雨水不断,林子里的路格外泥泞难走,几人本就缓慢的行程变得更加拖沓,三天的路走了五天,白日里瘴气蒸腾视野模糊,晚上各种奇木异草凑成了鬼影幢幢,尽管林子里不缺食物与水,也实在是对精神的一大考验与折磨。
  彭彧实在想不通,巫族是怎么在这样一种环境里生存下来的。
  第五天晚上他们终于接近了密林深处,这里的温度变得出奇高,植被反而稀疏起来,并隐约能看到有人类活动的迹象。然而几人走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李祎只得放弃速战速决出奇制胜,准备原地休息一晚再做打算。
  谁料就是这一宿的功夫里,他们竟然被巫族反将一军。
  彭彧正在梦里吃好住好地调戏李祎,无端感到一阵地动山摇,猝然惊醒竟发现是他们靠着的树在抖,并且这抖动极其骇人,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撞树,咚咚之声不绝于耳,数人合抱粗的老树被撞得摇摇欲坠,几乎是要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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