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拾龙记-第1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而且那个“遂聚地之浮阴为腾蛇,捏地之沉阳为勾陈”之前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谁造出了腾蛇和勾陈?
他翻来覆去地把这一段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跳两行或者漏几个字,直看得一头雾水,最后那句话更像是从别的什么地方生搬硬凑过来的,简直虎头蛇尾不知所云。
这仙籍……莫不是被人改过吧?
仙人们写书要都是这种水准,那……他宁可选择跟小黄书共度余生。
彭彧又随便往后翻了几页,没再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关于乾坤眼的记载再次出现就是两千年后,说天界从一位散仙身上取得了乾坤眼,制成乾坤镜之类云云,大致跟李祎所说一致。至于这位散仙是何许人也,姓甚名谁、仙号几何、年纪几何,就全都不可考了,仙籍里没有任何记载,仿佛这个人只是无关紧要的小喽啰,不值得大费笔墨着重描写。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也就是说,第一面乾坤镜,是仙人们用一位同僚的眼睛做成的,这位同僚很有可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仙籍里只算个不入流的中下等,并十有八九因为被取走眼睛而死。人死如灯灭,这位无亲无故的小小散仙如一颗消失在空气里的尘埃,没人替他打抱不平,也没人替他讨个说法,只在青史中留下轻描淡写的一笔,甚至都引不起什么人注意。
好像是“乾坤镜”的附属品,因沾着那镜子广大的神通,才得以在书里留下几个横竖撇捺似的。
彭彧心里无缘无故有些发堵,好像有一口气梗在喉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他慢慢地合上仙籍,瞬间觉得那些熟稔的字迹也陌生起来,仙气缭绕的纸页里处处透着不近人情的冰冷。
他实在没忍住搓了搓李祎的手指,这人虽然看着也冷,可到底跟那帮仙家是不一样的,龙王只冷在表面上,神仙却是冷在骨子里。
他忽然没由来地想,如果这条龙不是混血,有朝一日也成了镇守天地的神,会不会变得和其他神明一样?
彭少爷自顾自地想了一会儿,终于甩甩头止住自己的脑洞,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白纸,又砚了一点墨,斟酌片刻在纸上写下几个词:
逆鳞、道行、龙筋。
神仙们在龙王身上得到的东西,就算龙王自己不计较,他却不肯。他一届凡人,没龙王那舍己无私的大爱,人对他好,他回上十分,人若犯他,他也必不饶人。虽然这么说有些不自量力,可他心里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念想,盼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强大了,将那些神仙施加在李祎身上的伤害一点点讨回来。
尽管他只是一届凡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沉沉地吐出,呼出的气莫名变得灼烫起来。他把纸折起放在火上烧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方才写下的竟是仙界的文字,字体也跟平常的潦草不太一样,多了几分隽秀与超然。
他蹑手蹑脚地掩好门出了屋,去厨房偷了两个洗好的李子,边吃边溜达向后院,一过去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呼喝声:“再来!”
是潜岳在跟……九渊过招。
彭彧瞪大了眼,心说这姑娘不想活了,跟一条龙比武?只见那条老实的龙轻松躲过几拳几脚,诚恳地说:“你放弃吧,你不可能快过我的。”
彭彧认真想了想,回忆起某天晚上这龙护卫在自己床边不小心吐露的“真情”,觉得他单身到现在真的是凭本事的。
“我不信,再来!”潜岳姑娘静如处子,动若疯子,眨眼化作一道残影朝着九渊招呼了过去。
彭彧咬了一口李子,觉得着实不大够甜。他在场边观战片刻,终于找到俩人分开的时候插了一嗓子进去:“喂!九渊你不是回龙族了吗?”
九渊侧身躲过潜岳一记手刀,还有暇回道:“这都过去多久了,我早回来了。”
彭彧一想也是,毕竟神龙瞬息千里。他继续给自己没话找话:“潜岳你突然这么拼命干嘛?我可没逼你要成为天下第一啊!”
潜岳并没有理他,倒是九渊好心地回答说:“她说她那天没有保护好你,自觉愧对于你,所以……”
他话才说半截就被潜岳如刀的目光戳了回去,龙护卫十分无辜地回以视线,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的眼神好像想把他抽筋扒皮放血吃肉。潜岳咬牙切齿地怒瞪了他三秒,随即转身拂袖而去。
九渊:“……”
他又做错了什么?
一天之内连惹两人的龙护卫被罚面树思过,他家龙王却实在分身乏术,无法给予他龙王式的落井下石。李祎一觉睡死了过去,晚饭时分都没有醒,入夜甚至还发起了烧。
彭彧起夜的时候“顺路”去西厢看了一眼,这一看发现某人素来苍白的脸色竟有些不自然的潮红,瞬间觉得不太对劲,一摸他额头,登时吓得大呼小叫起来:“我靠,大哥你快烧熟了!”
李祎眼皮轻轻一颤,似乎是听到了声音想醒过来,却没能成功。
“你烧得简直比黄豆还烫!”彭彧焦急在原地转了三圈,转身大步出了门。
黄豆被他惊醒,敛着一双小爪卧在枕边,歪头无辜地“叽”了一声。
第38章 乾坤镜(二)
彭彧很快去而复返; 端着一盆冷水放在床脚,把毛巾浸湿了敷在李祎额头上。他从没想过一条龙居然还会生病,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犹豫着要不要冒着被大卸八块的风险去济人堂敲周淮的门。
李祎忽然动了动头; 比平常的粗重的喘息表示他非常不舒服。彭彧连忙把毛巾扶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我要不要去找周淮过来?”
灼烫的呼吸打在他手上; 彭彧只觉跟他相碰的皮肤都要烧起来了。李祎应该是听到了他说话,艰难地隔着眼皮转了转眼珠; 嘴唇开合:“药……”
彭彧忙凑近了; 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药的……作用; 不用找……找他。”
彭彧听罢微微一怔——药的作用?所以周淮的药好归好,在带来超凡疗效的同时,也会伴随着强烈的副作用吗?
之前用来止血的药会让人嗜睡; 现在这一种副作用则是高烧。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实在担心某龙要烧出毛病来——龙的体温本来比正常人略低,现在烫成这样,不会烤成龙干吧?
龙王明显不想被活活烧成龙干; 吃力地把眼皮掀开一条缝,用喑哑的嗓音吐出一个字:“水……”
彭彧忙不迭倒了一杯温水,轻轻托起他的头; 把杯口凑到他苍白干裂的唇边。李祎像是渴极了,迫不及待地把杯中水喝了个底朝天,似乎还意犹未尽,又讨了一杯。
彭彧寸步也不敢离地守着; 毛巾换了一遍又一遍,对方身上的温度却始终降不下来。李祎在高烧之中睡得并不安稳,几乎隔上半个时辰就要醒一次,喝点水,再继续迷糊过去。
龙王难受了一宿,彭彧也跟着被折腾了一宿,眼皮不停地打架,好几次撑着头就要睡过去。天将黎明之时,李祎喝进去的水终于变成汗发出,同时带走多余的热度,体温徐徐地降了下来。
彭彧这才一颗心落回肚子,确定他彻底退烧了,帮他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喊了个下人在门口守着,自己踩着虚浮的脚步、瞪着迷离的双眼回房补觉。
同时心想,李祎这伤估计得每天用药,那不会每天晚上都要烧吧?
彭少爷一语成谶。
周淮的药不愧是给龙专用的,这副作用要是搁在普通人身上,估计早就要折腾死俩仨。彭彧无比庆幸自己能从这大夫手底下活着捡回一条小命,一边心疼龙王惨遭荼毒,一边努力回想自己三岁时到底是怎么被治好的,不会有什么延迟了十几年的副作用——比如……他的性取向好像彻底走上歪路,掰不回来了?
可惜,就算彭少爷再怎么天赋凛异,也很难记得三岁时候发生的事。他无端打了个寒颤,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自我反思,觉得不大应该把症结归在周淮身上,毕竟这大夫救了自己两命,背后诋毁人家着实不太仗义。
龙王白天用药晚上准时发烧,一烧就是一宿,彭彧也不得不跟着调整了作息,暂时变成了昼伏夜出的生物。虽然他也不知哪来的自信,笃定自己在“照顾人”这方面能比下人做得更好。
反正李祎一烧起来就意识模糊,也顾不上找他算账。
彭少爷一回生二回熟,数天之后终于能把“穿衣”“喂饭”“喂水”这种事伺候得利索了,李祎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当练手对象,竟然也逐渐适应了这种“哪里都不周到”的照顾。
就是有一点比较麻烦,某条龙实在是有点洁癖,每天退烧时出一身汗,就难受得一定要从头到脚清洁干净,还不肯用法术,必须要泡水才行。
彭彧着实不懂,这人明明浑身上下没一点知觉,到底是怎么感觉出“难受”的。
然而龙王之命不好违逆,彭彧只得每天下午吭哧吭哧地帮龙洗澡,由于此龙实在太沉,每次搬动都是对他臂力和腰力的双重考验,基本充当了他伤愈之后的锻炼工具。
彭彧只觉自己这么练下去,恐怕要朝着叶荣那个方向发展。
“我说,”他试了试水,把某龙小心地放进浴桶,随即叉腰喘了口气,“你这么瘦,怎么能这么沉?你这分量到底长在哪儿了?”
李祎掀起眼皮瞧了瞧他,似乎对有人说他“沉”这点十分不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龙骨比较重。我在龙界已经算轻的了,你就知足吧。”
彭彧抬起他一只胳膊,从皂角上揉了一把沫轻轻揉搓:“这不合常理,你龙身的时候沉就罢了,怎么变成人了还能这么沉?”
“我原形的时候,难道你搬得动?”
彭彧回想了一下自家才修好的“景观河”,自觉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于是不再吭声,紧紧地闭住了嘴。
李祎这些天被周淮的药折腾得不轻,虽然整个上午都在补眠,精神还是有些倦怠。此刻在宽敞舒适的豪华浴桶里泡着干净的水,让热气一蒸,整条龙原地化成了没骨头的龙,脑袋枕着桶沿上垫的毛巾,闭着眼几乎要睡过去了。
彭彧轻轻帮他揉着头发,眼神不自觉地往水里瞟,心说这龙也真越来越不要自尊了,就这么大咧咧地由着他看——话说龙根龙根,出处莫非真的是在这里?
就是太白了点。
彭少爷怀着几分少儿不宜的心收回了视线,继续正人君子似的给龙王洗头,揉着揉着却忽觉碰到了什么硬物,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对龙角偷偷从发间冒出了头,存在感极强地支棱开。
他看着那对白生生的龙角,无缘无由地咽了口唾沫。龙王自己似乎全然未察,连眼皮也没有抬一抬,依然懒洋洋地安静泡水。
彭彧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伸出了十分欠的爪子,在那龙角上仔仔细细摸了一把。入手的触感温凉润滑,细摸可以捕捉到一些肉眼难以发觉的纹路,仿佛一块上好的美玉,未经雕琢浑然天成。
他很想感慨一番这条龙连龙角都生得这么精致,在龙族只怕称得上颜值巅峰了。忽觉那人动了动脑袋,还以为他不满于被触碰龙角要挣扎,正准备抽回手,却不想对方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哼哼,十分享受似的眯起眼,主动把龙角搁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龙角上的纹路轻轻擦过敏感的手心,彭彧浑身触电般的一抖,只觉身体瞬间麻了半边。仿佛有一颗石子“哗啦”一下投入湖泊,打破了那并不坚定的平静,温柔的水波裹着他的三魂七魄,随着心跳一波一波荡漾开来。
他轻轻地抽了一口冷气,脆弱的意志力险些就地土崩瓦解,一时间竟有些腿软。他连忙收回自己的爪子,装作若无其事地撇开视线,谁料那龙竟开始得寸进尺,好像贪恋他手心的温度似的,再次把龙角蹭了上来。
彭彧:“……”
他当下被这不算撩拨的撩拨勾了个五迷三道,只觉心猿不定,意马四驰,眼神在半空中飘忽了好一会儿,才被激荡的心跳震回原处。他艰难地吞咽一口口水,嗓音低哑地开了口:“你……”
龙王好像没听见他说话,半梦半醒间动作有点不受控制,直接跳过了思考这一步,轻轻拿龙角在他掌心敲了敲,发出一个不太明显的暗示,示意他接着摸。
彭彧差点给他跪下,实在不知这算他们龙界的哪门子情调,几乎是战战兢兢地在龙角上胡噜了几把,掌根忽然碰到什么凸起,还不等细瞧,就听那龙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别碰。”
李祎倏地睁开眼,貌合神离的灵肉归位一体,这才算彻底清醒了。他好像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干了什么,一时间表情僵硬地顿在原地,面色有些青白,耳根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
许久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乎是自暴自弃地摆正了脑袋,却没把龙角收回去,那人手心的温度太温暖,竟让他有些得陇望蜀。
彭彧的视线粘在自己刚刚摸到的凸起上,发现那是一个银色的环,约莫二指宽,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雕镂精美巧夺天工。那银环十分服帖地固定在龙角根部,掩映在发丛间,若非不小心摸到,还真的难以在第一时间发现。
他看了半晌,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李祎没立刻答,沉默片刻才闷声闷气地说:“龙冠。”
彭彧没听明白:“啥?”
“就是……类似于你们人类皇帝的帝冕,是龙王身份的象征。”
彭彧“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龙不搞这些虚的。”
李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到最后却只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彭彧彻底把手从对方脑袋上拿下来,落在他肩颈处轻轻按揉,后脊上那道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苍白的皮肤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李祎再次闭上眼,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彭少爷的按摩,搭在桶沿上的手指忽然轻轻地颤了一下。这点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彭彧的眼睛,他惊喜地问:“你能动了?”
“唔……”李祎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手上,感觉那股如影随形的麻意渐渐退去,手指的动作开始灵活起来。原本停在锁骨的知觉慢慢往下走了一截,磨磨蹭蹭地游到了胸口附近。
他略显困难地活动了一下胳膊,轻轻点头:“似乎是的。”
彭彧登时欣喜若狂,才平息下去的心跳因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重新鼓噪起来,莫名的悸动在胸口蔓延。他看着对方因热气熏蒸而难得浮上些血色的嘴唇,心里忽有根弦重重一跳,好像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让他鬼使神差地凑了上去。
这一次再没有不长眼护卫的打扰,也难得少了某只名为“黄豆”的蠢鸟叽叽喳喳的聒噪,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李祎看着那人凑近的脸,眼睛微微地睁大了,瞳孔却收缩起来。他似乎忘了自己已经能动,可以一把将那“以下犯上”的凡人推开,只近乎惊慌地僵在原地,毫无抗拒地被某种陌生的柔软裹住双唇。
“等……”
善意的提醒才出口一个字,就被某人急不可耐地一刀斩断,心不甘情不愿地咽回了肚子里。
彭少爷虽然自诩“博览群书”,可到底只有理论知识,离实践还是差了一大截。这冲动一上头,原本倒背如流的文字自觉地排成一排,蹦蹦跳跳从脑海中溜了出去,直接飞出九霄云外。
他到底还是没有任何技巧地撬开了某龙的唇齿,好在对方意志力并不坚定,基本没有防备地由他长驱直入。本来一个缠绵的吻被技术稀松的彭少爷搞得活似饿虎扑食,在龙王嘴里来了好一番龙争虎斗,后者回过神来,不甘示弱地一记神龙摆尾,两人合力上演了一出“大闹天宫”。
片刻之后彭彧败下阵来,不得不服神龙之力确实力拔千钧,连舌头上的劲儿都比人强上三分。他差点窒息地撤了回来,呼哧带喘地一叉腰,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李祎抬手一摸唇角,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你……”
彭彧浑身没由来一阵燥热,觑着他一言难尽的表情,脑中警铃大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一件蠢事。
果不其然,李祎看着他轻轻地说:“你知道龙涎香吗?”
彭彧茫然地一点头,只觉那股燥热原地升华,烧起了一把熊熊之火。
“那你知道龙涎香是干嘛的吗?”
彭彧咬紧牙关,表情变得有些惊恐。
“所以……你知道‘龙涎’是什么东西吗?”
彭彧默默在心里一声哀叫,在烈火燎原之前慌里慌张地夺门而逃:“九渊!过来给你家龙王穿衣服!”
半个时辰以后,彭少爷精疲力竭地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对着将落未落的夕阳吹起了傍晚的冷风,好像一只刚吃到唐僧肉还来不及咀嚼就被大师兄打回原形的妖怪,自觉前路一片渺茫。
无辜的夕阳被他呆滞的目光瞪回西山老家,临走前还留下一片嘲讽似的残影,对准彭少爷脆弱的心灵施以致命一击。彭彧当下呕出一口老血,狠狠地一闭眼,再睁开时正看见一道灰影从对面出来。
他有气无力地冲他招了招手:“你家龙王呢?”
九渊用身形挡住了落日余晖,居高临下地朝某人“憔悴”的面容投以蔑视,觉得这位少爷是自作自受,并不值得掏出他那不值两文钱的同情心,于是敷衍地一点头:“用过药睡下了。”
彭彧疲惫地一捂额头,气若游丝地问:“九渊啊,你说如果一条龙主动把龙角露给你,还放在你手心里蹭,是想表达什么?”
九渊愣了三秒,狐疑地反问回来:“你在说谁?王?”
彭彧不置可否地哼哼了一声。
九渊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神闪烁,终于还是决定坚守自己“诚实做龙”的美德,老实不客气地把自家龙王卖了:“一般来讲,用龙角在你身上蹭是示好的表现,如果是王的话……那可能是想表达对你的信任。”
彭彧好像还没从打击中缓过神来,愣头愣脑地问:“为什么?”
“因为王的龙角上有锁龙环,是轻易不能给人碰的。”
彭彧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九渊自知失言,连忙进行了一番越描越黑的找补:“没什么,你也可以叫它龙冠,‘锁龙环’只是戏称。因为戴上龙冠就是确定了龙王身份,从此要承担龙王的责任,仿佛是被‘锁’住了,所以有这么个名字——你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灰影从面前移开,最后一线霞光重新打在彭彧脸上,后者不知为何哑然不语,紧紧地抿住了唇。
第39章 乾坤镜(三)
龙王说要两个月; 那就一天也不能少,然而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周淮,才坚持一个月就支撑不住; 不得已暂停用药缓了一阵。
因为连日来的高烧折磨; 他整个人再瘦一圈,干净利落地化身皮包骨头; 浑身上下捏不出二两肉。周淮瞧着他这副尊容,毫不积德地出言嘲讽:“我说您老这身体素质; 搁在人界堪称‘钢筋铁骨’; 搁在龙界顶多算一个‘身娇体弱’。”
龙王对此非常不满; 实在很想把姓周的混蛋倒着拎起来空空脑子里的水,让他把刚才那句话叼回去回炉重造一遍。可惜他现在还是个只有上半身能动的半瘫,这种动作对于一条残疾龙来说危险系数太高;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倒霉大夫飘然而去,暗搓搓磨了磨后槽牙。
而彭少爷在上次尴尬的走火事件后痛改前非,化悲愤为动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地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召集彭府上下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给行动不便的龙王打了一辆轮椅。
此刻,李祎倚在床头看着那辆轮椅,因为消瘦而大了一圈的眼睛险些从眼眶里瞪出来——谁知道彭少爷是抽了什么疯; 居然把轮椅打成了纯金的,还镶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宝石,将整个房间映得“蓬荜生辉”!
李祎眼皮一阵狂跳,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得被这位少爷信马由缰的想象力活活吓死; 有气无力地抬手一指,嘴唇哆嗦着说:“出……出去。”
因为纯金打制的轮椅太沉,要两个壮汉一起推才能推动,“咯咯噔噔”地滚出房间,在地上留下了两道金粉。
彭少爷惨遭挫败,只好差人重新去打木头的,自己在屋里溜达一圈,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打开抽屉摸出里面两样东西。
抽屉里赫然是被遗忘多时的腾蛇蜕和麒麟角,自从他们回到冼州,这两样东西就暂时搁在了抽屉里,已经很多天没人动过了。彭彧此时想起它们,很想问问这两样东西到底还有用没用,可一扭头看到李祎竟然已经歪在那里睡着了。
彭彧轻轻叹了口气,想来他这些日子精神不济,还是多休息得好。没忍心把他叫醒,只悄悄帮他掖好被角,蹑手蹑脚地拿着两样神物掩门而去。
彭彧又顺走两本仙籍,回自己房间将四样东西一字排开,似乎想从其中研究出什么名堂。他还是很在意腾蛇蜕和麒麟角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它俩凑在一起,就能把自己沉寂了二十年的坤眼彻底打开呢?
他一手捧着其貌不扬的腾蛇蜕,一手握着沉甸甸的麒麟角,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哪里不对,仙籍里的记载又少之又少,除了那句引人怀疑的话,似乎再无其他信息。
就在他准备要放弃的时候,忽觉手心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下一刻,一股剧烈的灼烫在掌心毫无预兆地炸开,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痛楚,猛地顺着手臂席卷而上!
他几乎下意识地一甩手,乍起的灼痛又瞬间散去,他不可抑制地闷哼一声,慢慢才觉得双手又是自己的了,冷静下来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那两样东西……被他甩到哪里去了?
他连忙四下寻找一番,却哪里也不见它们的踪迹,并且仔细一回想,方才甩脱的时候也没听见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他难以置信地摊开手掌看了看,只见手心被烫得一片通红,血管都轻微地突了出来。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难道那东西化进他身体里了?
怎么可能?
彭彧近乎惊慌地夺门而出,不忍心去打扰龙王,只好先去找龙护卫。九渊听罢也觉得不可思议,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你确定?”
“我不确定。”彭彧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稳定住心神。他们千辛万苦才拿到的东西,如果真的被他弄丢,他简直没脸面对李祎了!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好奇去碰才对!
彭彧深呼吸两次,尽量平静地说:“我当时没看清,只记得一甩就没了,因为太疼,我也没感觉出到底是被我甩掉还是……”
“你先别急。”九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问问王。”
“你别去!”彭彧一把将他拽回,“他都睡着了,你就让他睡吧,等他睡醒再说。”
九渊犹豫了一下:“也好。”
彭彧灰溜溜地回了房,只觉百爪挠心,头一回这么盼着某人醒。可等来等去也没等到消息,龙王关键时候掉了链子,颇有一觉睡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天色已晚,彭彧倒在床上辗转反侧,竟然也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浅眠。因为有心事,梦里他并不安稳,大概迷迷糊糊地捱到了子时前后,浑身忽然间热了起来,将他生生地从梦中热醒了。
这一醒来登时觉得哪里都不对,身上不仅热,还痒,他不堪忍受地往手臂上挠了挠,谁知一抓之下竟“刺啦”一声,皮肤霍然被他挠出了一道血口!
彭彧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指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杀伤力了,一时间吓得汗毛倒竖,一骨碌从床上蹦了起来,借着夜视看清自己手臂上狰狞的伤口,竟然还在一点点向外裂去,周围的皮肤跟着一寸寸皲裂开来,紧接着脸上也传来异样的瘙痒。
他瞬间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几乎以为自己陷在了梦魇里,可痛楚无比真实地刺激着他的神经,提醒他这并不是一场惊悚荒唐的怪梦。
他出于本能地不想被人看到这副模样,跌跌撞撞地扑到门前反锁了房门,紧接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酸胀自脚底爬上双腿,让他顿时膝盖打软,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那酸楚仿佛是从骨髓里冒出来的,迅速席卷全身,在每一处可能存在的骨缝里肆虐。他只觉自己像被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上爬,每一只都要咬他一口撕走他一层血肉,又像有刀子在刮擦他的骨骼,用刀柄狠狠地捣烂碾碎,似乎想把他整个人拆开来重新组合一遍。
他浑身剧烈颤抖,抱紧胳膊猫下腰,把自己缩成一团。耳鸣目眩之中他也不知自己叫出声了没有,忽觉之前在皇宫挨那两刀跟现在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少爷?”
叩门声勉强唤回他行将涣散的神智,潜岳的声音插了进来,他咬紧不断哆嗦的牙关,从牙缝里生硬地挤出几个字:“走……走开。”
“少爷?您怎么了?不舒服吗?”潜岳担忧地继续敲门,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破门而入。
“滚啊!”
彭彧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又踉踉跄跄地从门口扑到床边,可惜一个没站稳,死鱼似的趴平在地。裸露在外的胳膊与地面磕碰,顿时又蹭掉了一大块皮,粘稠的血一点点从破口淌了出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地上打滚挣扎了多久,似乎时间并不长,因为潜岳到最后也没违抗他的命令强行冲进来。但不长的时间却又好像被无限延展,每一秒都是难以忍受的折磨。
他迷迷糊糊地在地上挺尸,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甚至冒出想见那条龙最后一眼的念头。然而他到底是没有死过去,疼痛终于恋恋不舍地鸣金收兵,从他身体里撤出,把正常的知觉重新还给了他。
灼烫的体温一点点降下来,开裂的皮肤上结了一层血痂。他慢慢地坐起身,意识逐渐清醒,几乎不敢低头去看,强作镇定地拿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实,背对着房门开了口:“潜岳,你还在吗?”
“少爷,我在。”潜岳迅速接上话音,“您到底怎么了,我可以进去吗?”
“去帮我打桶热水来,我要沐浴。”
潜岳的语气有些疑惑:“现在吗?”
“是。”
门外的声音略一停顿,终于是妥协了,彭彧听着脚步声逐渐走远,委顿在原地没敢动。他闭眼眯了一小会儿,潜岳便去而复返,用刀插进门缝挑开了门闩。
“就放在那里吧。”
潜岳满心怀疑地被拦在屏风外,虽然看不见里面的状况,却隐隐闻到一点血气。直觉告诉她少爷一定出了什么事,可听他声音平静如常,又不大像受了伤。
如果没有受伤,哪里来的血腥味?
她掩好门守在门口,听到屋里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彭彧把屏风重新架好,身上仅有的一件单衣被凝固的血糊住,脱都脱不掉,他索性穿着衣服跳进浴桶里,第一件事就是把脸埋进水中,用力地搓了搓。
结痂的伤口接触到水,火辣辣地烧起刺痛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