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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春园-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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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今竟拿问,万死一生,不若反他娘,有甚大事,俱是咱承当。”那些乱神说道:“这位好汉到有义气,亦有胆量,我们就把他做个头脑。”三三两两胡言乱语
且说滕公与锦衣卫在内堂说话,这锦衣卫姓龚名熊,乃滕公的乡亲,今奉圣旨来拿,也是不得已的。正说话之间,只听外面喧嚷,有个衙役进来禀道其事。滕公听了大惊,与钦差来到大堂,众人见了,便呼喊道:“太老爷有功于社稷,无罪于朝廷,居〔然〕全不恩赐高升,反来加害,小民等情愿不惧刀斧,保留太爷在此,永戴万民感仰。”滕公摇手说道:“众位贤民,此言差矣,我有罪无罪,进京自有分辨诉奏皇上。若诸位如此乱为,本府有灭族之罪,非是爱我,反是害我。还望诸位贤民全我名节,没世不忘。”内中有些混帐绅卿举监生员瞎叫道:“太公祖,只是我等舍不得太公祖。”那些乱神说道:“小人等就不乱为,只请钦差大人先回京去,我等百姓写个连名短表保奏,准与不准,再做商议。”钦差便向众人道:“你们不要如此,旨上写得明白,是拿解来京严审,有无罪过,候旨定夺。你们写明了表章,同本差进京,皇上看了尔等的意思,自有还仕之日。”那班乱神先是一时之忿,如今听了钦差这番言语,渐渐气平,虽还有几个乱神不忿,总四不拗六,亦只得依了。滕公作谢众民,众民俱走出府门,寻人写本,议出几个绅士年老的写在本头。又各沿门去凑盘费,不上两个时辰,化起三百多金,又让出几个人跟随,随差进京。那日里众人忙了天把,大早,众百姓哭送滕公上船方回。且说滕公一路奔京而来。此乃米相恨滕公的前仇,故假传圣旨。到京之日,即禁天牢,并无发落。百姓的奏章何能上达?以去的年老绅衿无计可施,只得各自回家,不提。这滕公直等马俊救驾除奸,才有滕公的交代。
再言曹若建听得知府相验之后即回衙审问,又见家丁来道:“太爷审真了,各人口供不同。”那曹若建心内着惊,又闻圣旨来拿问腾公,方才放心。本城有一个二府,费去许多银两在上司处,谋署知府的印。曹若建探得此信,心中大喜。原来这二府姓王,乃是曹尚书的门生。
那日王二府到了知府任,他晓得凤林这宗事情。第二日上街拜客,就到曹府。门上通报,公子即时接见,二人见礼坐定,献茶。公子说道:“恭喜世兄升署郡侯,弟尚不曾拜贺,反劳台驾。”王二府道:“这是上司之意,世弟怎敢自为?”公子道:“此乃世兄巧言,今弟有一事,要世兄周为?”公子道:“此乃世兄巧言,今弟有一事,要世兄周全。”便把凤林之事说了一遍。王二府笑道:“总在世弟身上,只是那俏人儿到手,世兄却如何谢弟?”公子笑道:“自有些须微敬。”王二府道:“这不敢相领,只要世兄在老师面前提拔足矣。”公子道:“总在小弟身上。”王二府告别回衙,公子送出大门。二府回到府内,示明某日将凤林案内人犯带齐听审。那些书役忙个不住,曹若建带了银子,会过刑招房与原差,将银子上下都买通了,把从前的口供尽皆改去,将郁四、得财二人弄在一边,不让他上堂,这也是凤林该受天灾。那鲍刚日日在府前打听。那日午牌,王二府升了大堂,下监提出凤林、阮氏,王二府也不叫四邻,只叫凤林上来跪下,王二府道:“禁城之内,你怎敢谋财害命,杀死曹成?从直说来,免受刑罚。”凤林听了此言,只是磕头,便哭诉道:“小的遵法守分,本银是小的珠子换的,并没有领曹府银两,曹成不知是何人杀死移害小的,求太爷只看滕太爷口供,小的就得生了。”王二府大怒道:“滕瑞是你买嘱,本府怎肯徇私?不夹如何肯招?左右,与我夹起来。”那值刑的衙役得了曹府银子,无不用心,将凤林鹰拿燕雀,拖到阶下,套上夹棍,一绳收足,凤林死去半晌方醒,叫道:“小的受刑不起,愿招了。”鲍刚听说愿招,无可施设,便出了府门,到行内收拾行李,又付行内十余两银子,托他照应凤林,自己奔杭州而去。
凤林招道:“小的实领曹府本银五百两,同曹成买货回来,一时持见杀了曹成。”二府道:“货物在那里?”凤林道:“在云桥张星如行内。”二府叫凤林画供,松了刑具,将阮氏、曹代放出,把凤林发在死囚牢里,发封皮到张星如行内封了货物,将曹成棺木掩埋,然后退堂,改了先前的口供,申详上司。这阮氏到家,收拾细软,一乘小轿抬进曹府,不提。这凤林在监,亏他平日待人有恩,这禁子一半是受过恩典的,都来替他上药收拾,有那些嘴快的,把阮氏进曹府之事告诉凤林,凤林听了,气上加气,又不知鲍刚那里去了。那襄阳满城百姓都晓得阮氏先与曹成通奸,后与曹若建往来,妒奸杀死移害凤林。又只恨那王二府受贿,屈害良民,俱是敢怒不敢言。那些受过凤林恩惠的人,今见他受冤,都来买着禁子照应他。此时冤声重大,曹若建恐怕弄出事来,便亲自在上台断理,把凤林问了个禁城白日谋财害命之罪,不待京详,只候督抚发下王命,立时处决。不知凤林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重改口供顺奸恶
话说曹若建贿赂王二府,将凤林屈打成招,问成死罪在狱;又见怨声振动合城,恐怕祸来,亲自到上司处谋干,将凤林问个白日谋财害命之罪,不等京详,只等发下王命,就要处斩。且按下不提。
再说鲍刚离了湖广,晓行夜宿,那日到了杭州,进了城,直奔吴府而来。到了大厅,只见众人围一大汉在那里讲话。你道这大汉是谁?原来就是马俊,往开封府来,所以众人围着讲话。郝鸾见鲍刚也回来了,心中大喜。马俊问了鲍刚的姓名,鲍刚又问常、柳二人的姓名,大家施礼,郝鸾邀进书房坐下。马俊见鲍刚生得肩宽背阔,心内甚喜。便说道:“久闻哥哥大名,今幸相会,名不虚传。”鲍刚道:“小弟是有勇而无谋之人,怎比得兄长文武兼全的英雄?”
大家谈了一会,家人摆上酒肴,挨次坐下。酒至数巡,常让道:“前日周兄回来说马兄在开封干出这番大事,小弟听了抖衣而战,不知仁兄怎得脱身,孙佩贤弟如今怎么样了?”马俊道:“小弟险些儿不得相会诸兄。”便将前后之事说了一遍。郝鸾听了,无不称奇,说道:“不是马兄有通天的手段,无能脱得这门套。”郝鸾见众人俱是欢笑,惟有鲍刚闷闷不言。郝鸾问道:“贤弟与凤二员外上襄阳去两月有余,今日方回,弟兄相会,贤弟因何不悦?”鲍刚见问,便把凤林被害之事细说一遍。马俊听了大叫道:“天下那有这等不平之事?待我救了孙佩回来,到襄阳杀那赃官并奸夫淫妇,救出凤二员外,方显大丈夫的手段。”鲍刚道:“兄长请放心到开封去救孙佩,这凤二员外在小弟身上。”马俊道:“非俺不能救孙佩,奈无帮手。这一回去,须要一位胆大的方可成事。”鲍刚道:“小弟襄阳去也要个帮手才好。”周龙道:“小弟不才,愿与马兄到开封走走。”马俊道:“若是贤弟同去,不怕救不出孙佩。”那周顺想道:马俊是个黑夜做事的人,却不敢与他去;这鲍刚决不像他那样做事,我不免同他去走走。便说道:“愚兄随鲍贤弟走走。”鲍刚看了周顺两眼,暗道:动武须得这样汉子才惊人。便说道:“好好。”郝鸾道:“非是愚兄怕事,怎奈我母舅屡与奸相作对,今马兄弟到开封劫狱,是件犯法的勾当;鲍贤弟到襄阳,或是牢中劫出,或是法场抢救,亦是惊天大事。两处得了手,总要到杭州聚会。倘被人知,竟传出吴府存留劫狱的大犯,奸相再上一本,岂不害了母舅全家?据我的意思,必须先寻个下落方好,两下归一,不在杭州,与我母舅无干。”常让道:“兄言正是。”陈雷笑道:“小弟到有个去处。”柳绪道:“兄长有何去处?”陈雷道:“等马兄、鲍兄四人去后,俺同郝兄竟上铁球山,与焦豹王常樊冲三人聚义,招军买马,做他一番。”众人听了,齐说道:“妙极妙极,要去,拣个好日起身。”计议定了。常让道:“小弟一事奉告,闻柳年伯升了礼部尚书,柳兄弟奉母命要进京看父亲去,是明日起身。小弟母舅升任扬州太守,亦奉母命往贺他,也是明日起身,却不能相送诸兄。待事毕之后,小弟二人再到山相会。”郝鸾道:“二位贤弟既奉婶母慈命,愚兄怎好强留?”众人饮到更深,常、柳二人与众人洒泪而别。不言常让于次日往扬州,柳绪亦往京都而去,且说郝鸾等过了一宵,次早马俊、周龙、鲍刚、周顺各各收拾行李,多带银两,辞了郝鸾、陈雷,分头往湖广开封而去。郝鸾往后堂辞别舅母表妹,说道:“愚甥在此许久,要回去走走,多则两月便来。”吴夫人道:“
贤甥要去,必须早来,勿忘你母舅嘱托。”郝鸾道:“甥儿晓得。”便出来吩咐众家人等小心办事,又叫将行李送到陈雷饭店:“我随后就来。”到了陈雷店内,家人辞回去了。陈雷叫人收拾已毕,同郝鸾背了行李,陈雷又吩咐小二好生开店,二人离了杭州,竟奔大路而行。
非止一日,到了铁球山。陈雷引进郝鸾与焦豹王常樊冲等相见,礼毕见厅上走出凤公,郝鸾一见,想起向日陈雷曾说救个一凤姓的,谁知果是凤年伯。忙上前拜见。凤公见了,惊喜非常,二人各叙别后情由,又告诉了孙佩的事。凤公听了,心内悲伤。那焦豹见郝鸾相貌端正义气,愿让郝鸾为大王。郝鸾再三推辞不过,只得允之。当日杀牛宰羊,祭告天地。焦豹、陈雷挽郝鸾在聚义厅上正中坐下,张魁、樊冲等率领小头目参见已毕,又晓谕众喽罗,遍赏牛酒,在厅上大排筵宴,按下不表。
且说鲍刚、周顺,在路趱行。那日黄昏,到了襄阳,奔至昙桥,到张星如行门首叩门。里首打杂的出来开门,认得鲍刚,后面又跟了个大汉,便请进厅房坐下,行主出来相见,礼毕,茶罢,问道周顺的姓名。用了晚饭,又摆上酒来,三人饮了数杯。鲍刚问道:“咱去后,不知王二府怎样将凤二员外审法?”张星如叹了一口气,道:“好人没有好报。”就将曹若建到上司处谋干,及阮氏淫妇已到曹府,只等王命。并将货物封抄,一一细说。鲍刚听了,大怒道:天下那有这等狗淫妇,上天怎不报应他呢?哈哈,反了,反了,咱怎肯与王二府干休,不杀这淫妇,誓不为大丈夫。”张星如劝了鲍刚一会,各人安歇。(奇*书*网。整*理*提*供)
次日清晨,梳洗毕,用过早膳,鲍刚穿了件元色箭衣,里面带了银子,藏宝剑于腰内,外系鸾带。周顺穿件紫花布的大衣,腰束系带。鲍刚也叫他暗带双刀,别了张星如,走上街来。听见行人都有骂王二府的。将近午牌,只见个人拿一根竹子,在街上叫道:“你们各家关门,今日出人呢。”那些开店的听说,纷纷将店门上了,又见些贫穷百姓,各拿些纸钱,齐说道:“我们都到法场上去,等凤员外来时,我等将纸钱烧化,谢他昔日之恩。”鲍刚听了,扯住一个问道:“你们说出斩的甚人?”那人道:“今日出斩的是我们的恩人,乃金鸡巷住的凤二员外,被淫妇奸夫屈害,今日王命到了,在西市桥处斩,我等无所报答,各将一陌纸钱烧化,聊表寸心。”鲍刚听了此言,回过头来,对着周顺呵呵大笑道:“咱们来得凑巧。”又与周顺附耳道:“喜得带了兵器来,且跟他们去看看。”周顺道:“甚好。”
二人走到西市桥边,只见祭奠之人不计其数。此时还早一刻,未曾绑来。鲍刚抬头一看,见有一座酒楼,离法场不远,那店收拾关门。鲍刚上前说道:“俺是过路的,不意这法场阻住俺的去路,况且肚内又饥,借你楼上吃些酒饭,自然与你银子。”那店小二不知好歹,便应道:“爷们既要吃酒饭,上楼坐,只是一件,王老爷的公座紧靠着酒楼底下,爷们且不可高声。”鲍刚道:“俺们晓得。”便同周顺上楼坐下,小二捧上酒肴,二人狼餐虎咽,吃了一顿。小二又送上酒来,鲍刚对周顺道:“俺们来得这样凑巧,俺们多饮几杯壮壮神,好与这班狗头厮杀。”周顺道:“早知今日要斩凤二员外,也叫陈雷来帮助帮助也好。今日眼睁睁是救不成了。”鲍刚听了此言,圆睁两眼,对着周顺道:“这样一个大汉子这般胆小,俺同你来,又不做买卖,又不看亲戚游山玩景,原为凤二爷性命,今日恰恰遇着他典刑之日,正是天不绝凤二爷,方才遇着俺们前来,做大丈夫的也要做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才算得好汉。只等凤二爷绑来,你我跳下楼去杀了监斩官,劫了凤二爷出城,上铁球山,也有些光辉,好见郝大哥。你若如此胆小,见杀不救么?”周顺暗想道:“前日同马俊到开封府,他是黑夜私行,鬼头鬼脑的做事;今日这鲍刚青天白日要劫法场这胆也不知有多大。便又和颜劝道:“非是我胆小,这劫法场不是一件小事,他自然有守城营兵围护。〔一者〕你我二人初到此地,不识路途,倘若他将城关了,如何得出?二者他的人多,你我只得二人,顾前不能顾后;三者,再得一人方好,要一人在前开路,一人背着凤二爷,一人断后,方保无事。我们做好汉的,也要识些时务,何必将这条性命白白的送于小人手内?仁兄须要三思而行。”鲍刚道:“你说的多是书儒之话,这城内能有几个营兵?却也不在俺心上。当初常山赵子龙在长板桥前救阿斗,难道也有帮手?古云:一人拚命,万夫难当。你是个要命过千年的人,且自走开,不要你管俺,看你是个无用的懦夫,这才是大汉不呆真宝贝。”正在讲话之时,只听见楼梯上一片声响,走上个人来,二人吃了一惊,但不知上楼来的何人,鲍刚、周顺不知救得凤林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救凤公一人报德
话说鲍刚同周顺商议要劫法场,周顺劝阻,鲍刚只是不听。正在楼上说话时,只见楼下走上一个人来,头有巴斗大,两道浓眉,一张大嘴,身长九尺向开,头戴一顶半新的大毡帽,花布扎头,身穿一件绒色短衣,青布跳袍,大红!裤,脚下裹脚,打脚下穿班尖场土快鞋,口中叹着气道:“罢了罢了,今日同这一般狗头拚命了。”鲍刚却坐在上面,先看那人,心想道:若得此人帮助帮助,大事成矣。那个人看见鲍刚,心内亦想道:若得这二人帮助,此事不怕不成。便在腰间取出两支有四十多斤有二尺长的锁铁锏来,望桌上当的一声响放下,大叫道:“快些取酒来。”周顺吃一惊,回头一见,却认得那人,叫声:“贤弟从何处来的?多时不见你了。”那人看了周顺、鲍刚两眼,大笑道:“好了,好了,有了帮手了。”那人道:“原来周哥,小弟有罪了。”鲍刚见周顺认得那人,却不起身,就把周顺一扯道:“周贤弟,你既是认得这位,还不站起身来与人见礼?”周顺才起身来说道:“贤弟不必另坐,这是俺的哥子,请过来同坐罢。”那人与鲍刚见礼坐下,便叫小二添了杯箸酒肴,那人不管好歹,亦不谦让,就如两三个月不曾吃饭的光景,狼吞虎咽吃了一饱,又饮了几杯酒,方才住手。便问周顺道:“此位尊姓大名,贵处那里?”周顺道:“此位乃顺天府人氏,姓鲍名刚,号子英,绰号披头太岁,也是愚兄盟过的。”那人起身道:“小弟久闻鲍兄大名,今日相会,真乃三生之幸也。”鲍刚道:“兄长尊姓大名?贵处何方?亦要请教。”那人道:“小弟扬州府仪徵县人氏,姓曹名双,字德先,绰号病钟馗。今日有件大事要做,所以到此楼上吃三杯酒,助助兴。不意在此相会。”周顺道:“贤弟这一向安在何处?前月在贵县访问,有人说你在外贸易,今日却在此处相会。”曹双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二兄,小弟自去岁蒙亲友美意,拿了三百多金,买了些杭货,前到湖广发卖货物,刚刚上了船,小弟得了风寒病,行到半路,遇见大盗,把我货物行李一劫精光,只剩下几件寒衣服随身,还有三四两碎银子。没有货物,不便远行,权在三官殿住着。不想病了一百天,方才起身,囊内一贫如洗,衣服行李净行典当,无奈,只得沿门求乞。那日在珠宝行门首柜上坐着一位中年的员外,他见小弟犹如亲友,又问了小弟的住处乡贯,就把我请进行内,与我酒饭,又赠我衣服行李,又与我白银十两。问其姓名,方知是金鸡巷凤二员外。那时小弟行了有半里路,遇见焦哥,又赠我百金。这几年仍在外贸易,也赚些利银,全亏了凤二员外的恩惠。前来此处,要报昔日的恩德,谁知他有个续娶的妻子是个淫妇
,勾搭了曹府的家人,后又从了府中的公子。那晓得曹公子妒奸,就叫将他家丁杀死在凤家门首,咬定是凤二员外杀的,曹府又贿嘱王二府,详了上司,定成个死罪。闻得今日凤二员外处斩,故此小弟不避刀斧,要劫法场,救出凤员外,方是我曹双有些仁义。小弟今日意欲烦二位兄长助小弟一臂之力,帮救恩人,不知二位尊意若何?”鲍刚听了此言,便跳起来叫道:“好爽快汉子,俺们也是为此事而来,恰恰曹兄也有此意,俺三人同心合意,先杀了王二府那个赃官,出一出气,然后慢慢的再杀那淫妇奸夫。”周顺又把在杭州结交郝鸾的事细说了一遍:“我们劫了法场,救了凤二员外,俱到铁球山去。”曹双连道:“好,好,好。”鲍刚道:“俺在中间背了凤二爷前跑。”曹双道:“小弟断后。”吩咐周顺在前开路。就要卷袖束腰,只等凤二员外绑出来就动手。
且说禁头人等听了个杀人的信,慌忙备了些酒肉与凤二爷吃。如今凤林在牢内,肉饭系杀人恭敬,牢役又不上刑具,安心在内养活,更比先肥胖了好些。正然坐着,只见役卒愁眉绉脸眼红似哭的一般,捧了些酒肴进来,摆在桌上,叫道:“凤二爷到此半年有余,小的未曾孝敬一次,今日备些薄酒相辞,请凤二爷开怀畅饮,聊表小人的寸心。”凤林道:“我自被害下监,还未曾与大哥们身上为个情儿,今日怎好到吃你们的酒?何以克当?”禁头说道:“小人若不是凤二爷的恩惠,焉得有今日?”斟下酒来,请二爷坐下,禁头陪着,饮了数杯。凤林道:“如今我在监中承你等盛情,到有半年多了,还不见上司批发,我倒情愿早早归了九泉,省得做这现世的人。”禁头又劝酒道:“吉人自有天相。凤二爷何出此言?”凤林又饮了几杯酒,又吃了些肴馔,禁头只是苦劝,凤林道:“承大哥的美情,我感恩不尽,怎奈我今日不吃早酒,既然大哥苦劝,且留我晚上再吃如何?今日大哥自饮几杯。”禁头便立起身说道:“岂不闻:逢着好花采几朵,逢着好酒饮几杯。常言道:鬼门关上无花采,地狱门中酒市稀。古人说得好:保得一时,保不得一世。且吃他个酩酊,随我怎样。”凤林听了此言,吃了一惊,说道:“大哥说出这样话来,敢是京详到了,今日是我处决之日么?”禁头却不能瞒,就将此事跪下哭说道:“小人蒙二爷恩德,不是小人不救,只因小人是个下役,不能替二爷伸冤。谁知曹若建这个狗头,倚仗父力,在上司身上费了几千金,算谋了个禁城之内白日图财杀命,不等京详,今早本官出示说:督抚批下,今日午时二刻,是二爷的喜日。小人闻知不忍,故此备祭奠辞别,凤二爷今生不能报仇,死后必须在阎罗殿前,摄镜台下,告他因奸害命,小人愿为干证。”言毕,哭个不止。凤林听禁头之言,便呵呵大笑道:“苍天,苍天,我只道坐在监中不知几时挨得出头的日子,今日上天慈悲了与我一局了然。”只见众人推进,齐说道:“恭喜恭喜。”凤林道:“列位是奉上司之命,我凤林毫无怨言。”说罢,将衣脱下,又说道:“列位绑了我罢。”众人见此光景,无不伤心落泪,无可奈何,只得动手。官长催促,只得上前,松松的将他绑了起来。那禁卒牢头个个掉泪,出了牢门。凤林又对禁卒人等谢道:“我凤林只好来生补报你们众位罢。”言乞,随着捕役,押到大堂之上。二府用朱笔票了招子,押出了大门之外。二府坐了轿,先到西市桥去。
且说众捕役人等押着凤林出了大门,一面破锣,二面破鼓,敲的声气难听。后面兵马约有十把余,还有四个守备,俱是明盔解甲,长枪短刀,挠勾弓箭,鸟枪各兵器,押护而行。不多远,就有人祭。一路往西市桥来。却从曹府门口经过,那班贫民单挤在门口,各焚香纸,跪的跪,哭的哭,还有念恩的,口中乱骂道:“这淫妇奸夫,昧尽良心。”也有的一百纸钱焚化的,说道:“凤二爷,你冥中受用。”也有的骂:这奸夫之家,叫他世代男盗女娼。”亦还有骂阮氏:“这个淫妇,叫你嫁一千个老公不得到头。”骂他臭名最多,其实难听。众口哓哓,骂不绝口。那曹府的家丁欲要上前拦阻,那些无赖之徒有些七八十岁的老人家在内,他们见有人阻拦就要上前乱打。曹府的家丁见那些众人势头不好,只得忍气吞声,躲避家去。有几个护送的千总守备人等见众人喧闹,恐曹府公子知道,催促兵丁速行。众人烧纸的烧纸,哭骂的哭骂。兵丁只得推着凤林就往前去。来到法场,就将凤林跪下,绑在桩上,刽子手领了花红,那活祭之人不知其数,都在旁边哭着说个不止。兵丁团绕法场,那王二府提笔标行刑牌。
再说鲍刚、周顺、曹双三人,在楼窗内看得明白,见那祭奠之人足有数百还多,他三人俱叹气道:“可叹这凤二爷是个好人,行善之人。事不宜迟,早些动手。”鲍刚把衣服脱去,取出宝剑,将剑鞘插在腰内。周顺亦脱去大衣,撇在楼上。二面取出双刀,又把腰间丝带紧了一紧,头上手巾扎了一扎,提起双刀,曹双也提起了双锏,鲍刚用手将楼窗推开,大叫一声,就像一个霹雳,喊道:“狗娘养的,不要动手,有俺披头太岁鲍爷爷来劫法场。”“扑通”的一声,跳下楼去,曹双、周顺随后跳下,大叫道:“有俺病钟馗曹爷爷来了。”周顺亦大叫道:“有俺火判官二爷爷也来了。”众兵丁正然站起,听得有人喊叫之声,见楼上跳下三个大汉子,手执兵器,要来抢劫法场,呐一声喊,惊天动地。不知三人可救得凤林性命,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杀赃官百姓施恩
话说鲍刚、周顺、曹双从楼窗上跳下,大叫道:“你们这班狗头,休要动手,俺们来劫法场了。”那些兵听得有人来劫法场,正待上前,被一阵冷风逼住。原来是鲍刚手内宝剑出了鞘,一阵寒风,冲人难当。鲍刚急下楼时,却在王二府的背后。那王二府正要提笔判刑,听得大吼一声,吓得把笔丢下,那鲍刚手中剑快,连砍了四个兵丁,抢入篷内。王二府见了个黑汉提剑砍来,便站起身要走,却腿软脚麻,走也走不动,是他大难无常,那鲍刚赶上,手起一剑,叱喳的一声,连肩带背斜砍两段,王二府死于非命。鲍刚上去又砍了几个兵丁衙役,到得桩前,周顺割断绳索,把凤二员外背在身上,曹双取了两条系带,代他扎好。鲍刚喊道:“我乃山林中好汉,特来劫法场,救凤善人出城上山,拦我者死,让我者生。”此时众兵丁同那看的人祭的人纷纷闪开。那四个守备见有人劫法场,便拨马当先,大叫道:“无名的野贼,焉敢大胆?”鲍刚显他的武艺,奔上便大叫道:“不知死活的狗头,焉敢拦俺的去路?”便挺身仗剑就砍去,那四个守备抵挡不住,只得退后。那曹双两根锏挡住,那鲍刚见曹双迎敌,便到后面,手起一剑,砍着中门,一个守备落下马来,死于非命。曹双见鲍刚来帮他,他便赶上前去,又是一剑打死了一个守备跌下马来,那两个守备见事不谐,不得已,只得后路逃去。被伤的兵丁谁敢阻他?那些兵丁见鲍刚三人凶恶雄壮,又伤了两个守备,劫法场犯人,便一拥齐前。内有一个少年兵丁,正端着弩弓要射凤林,被后面一个兵丁止住,道:“不可,凤员外是被冤枉,当初你父亲死了,还是凤二爷买的棺材,你如何不报恩,反来谋害?”那个兵丁想起来,便将弓射了一个朝天箭。又有个兵丁要用挠勾勾他,旁边有个兵丁说道:“你这个人没良心,你妻子是那个娶的?”那个兵丁就不动手。众兵丁低说道:“你我们总是受过他的恩德,何必害他怎的?不若让他去罢。”那些人就往旁边去了。鲍刚骑了守备的马,就纵马向前,却又认不得路径。街市中人等听见劫了法场,各家急急关门闭户,那里关得及门?有个胆大的人,看见骑着马跑来,他便指道:“大王,你走错了,快快回去,奔东首转弯才是北门的大街。”鲍刚听得,回头就往东首而走。走不多远,又走错了,便有人又指引他路径,才来到城门之首,那把守城门军役便摇手说道:“爷们不要动手,城门已开在此,请爷们快出去罢。”鲍刚同了周顺、曹双、凤林四人出了城门,奔大路而行,走了有五六十里之外,方才放下凤林歇歇。曹双上山,到那避静之处,短劫些孤客,剥了几件衣服与凤林穿了,各诉等情。凤林拜谢三人救命
之恩,言毕,四人取路往铁球山去了。不提。
再说城内,未死二守备见盗贼去远,方才领着兵丁赶出城来,赶了半会不见,只得回来,收殓王二府并二个守备的尸首,清理街道。文武各官写了盗贼抢劫法场杀伤官员兵丁的详文,申详上司,缉拿凶盗的下落。那曹若建听得劫了法场,抢去凤林,心内着慌,恐惹出是非,便与阮氏商议,带银子衣服家丁人等,私报表兄张澄如任上去了。只等后来吴老爷大破海贼,米太师谋反,方才擒住曹若建与阮氏报仇雪恨。且自按下不提。
再说马俊、周龙离了杭州,一路而来。那日到了开封府,二人在饭店吃了些酒饭,走到一个树林内,二人坐下,等到一更时分,马俊对周龙道:“愚兄要去了,将这行李放在树林之内,待等事毕回来再取。”二人离了树林,来到吊桥上。马俊指道:“贤弟,你在那破城坡之下等我,我救了他来,就在这城垛上放他下来,你在下面接他,千万不可走动打盹。”周龙道:“晓得,焉能误事?仁兄放心。”马俊便抓把土一洒,借土就升空如飞一般,到了县监,便收了法,落在屋上,往下一看,只见狱卒来往巡查。听更时,已有二鼓。马俊暗道:如何此地甚是严紧?自己又点头道:是了,是了,雷知府被我惊过一次,又怕我来劫狱,故此狱卒加意提防。腰内取出自家火,拿出几枝鸡鸣断魂香,自己口内先衔了解药,点着香,从屋上丢下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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