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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las·双星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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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没有说话,尼尔等待着那回答。
  “不,我不会……”老师说,“难道我愿意再让他失望?他的庆功会饮,他的册封礼,或者是他的婚礼,我都不会缺席。”
  尼尔心头一紧。
  学者继续说:“不过我知道您说这话是出于善意的谎言。虽然我对帝国的骑士制度不太了解,倒也知道册封礼一般是在什么情况下举行。即便是对皇帝要给予特兰德正式的封赏,也要在三天后。”
  伊戈没有继续说话。
  “请原谅我擅自先行离开……”佩列阿斯说,“在尼尔回家前,我想把行李收拾好。”
  行李?!
  伊戈说:“您不再多考虑下了吗?”
  “我决定了,月末就回学院去。因为……”
  他竟然!他怎么能……尼尔又急又愤,三两步就跳下柱廊,黑暗有如一扇被粗暴推开的门。
  佩列阿斯正思索着怎么说下去,听到脚步声他蓦地抬头——
  那个人就站在那里,镜庭中央的方形泉池倒映着他的身影,孤星怯怯地停在水面。佩列阿斯几次想呼唤,又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
  “尼尔……”他的声音很小,不过对方无疑是听见了,因为泉镜对面的青年稍微立了立身又僵住了,像他自己一样。
  他们果真相隔了一年?佩列阿斯不敢肯定,任何明了的事实在此刻都静默如谜。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于无法与情感保持距离,所以他总是需要论证,需要节制,需要抽离其中。大多数时候他都能持平,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式来行事。但是佩列阿斯预感到了,长期以来他所构筑的堤坝对于这一刻来说将是无效的,他只会重蹈覆辙,然后输得一败涂地。
  伊戈绕过去,深深地和尼尔相拥,像骑士们常做的那样。
  看到这一幕,佩列阿斯才意识到原来尼尔已经比伊戈高了,肩也更宽。他们的剑术一脉相承,两人曾经持木剑对练的手,如今紧紧地一握。佩列阿斯莫名地感到沮丧,或许比起自己,伊戈对尼尔的帮助更大。
  黑衣骑士略微说了几句就告别了,留下这对无言的师徒,愣在庭院尴尬的两端。
  佩列阿斯承受不了,首先开口:“……还好吗?”
  “……”
  尼尔的沉默刺疼了他,他忽然决定放弃,却又不知道放弃什么才好。佩列阿斯接着说道:“好久不见。”
  “……”
  假如尼尔继续沉默,他就再也没有交谈的力气了。佩列阿斯决定自顾自地说下去,这种言说近乎自暴自弃。
  “你受伤了吗?”
  “啊。”
  “……”这回反而是佩列阿斯失去了话语。哪里受伤了?来信里并没有提到这事。现在愈合了吗?我想要看一下包扎,对,立刻马上就得看。还会疼吗?怎么弄的……
  庭院两侧的夹竹桃花期将尽,傍晚凋谢的还没来得及打扫。镜泉亮得晃眼,这其实是一种错觉,因为他既无法直视尼尔本人,也不能去看倒影。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他早就把讲稿抛在脑后。
  他再也不想说下去,一个词都说不动了。
  这时尼尔忽然开口,似乎是认出了他最深处的疲倦。他的学生说:“你打算回学院,什么意思。”
  “……”
  “你说你打算在我回家前就把行李收拾好,这是什么意思?”
  佩列阿斯懊恼地偏过头。
  尼尔平静地说:“你是打算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独自离开,让我在大半年的时间里因为找不到你而急得半死,然后让我有一天忽然收到你的信件,把这事正式通知我。”
  “对,正是如此。”佩列阿斯冷冷地说,全然罔顾脑海里那个说着“不”的声音。
  “哦。”尼尔脸上的阴影动了动。故作成熟而已,年轻人的怒气根本罩不住。果不其然,尼尔忍不住提高音量说:“你所有的决定都只能以‘通知’的方式让我知道吗?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地做个决定,以为它万无一失对所有人都有益,哦除了对你自己,然后你就替我也决定好了,一意孤行地要照着做!”
  佩列阿斯反驳道:“我们必须要分开生活了,我需要自己的空间来工作,你也不可能永远和曾经的监护人生活在一起。”
  他的学生绷不住了,如被戳到痛处的孩子般急躁。
  尼尔不住地左顾右盼,伸出手想比划却又气得双拳紧攥,身子绷得颤抖。佩列阿斯熟悉这种举止,当尼尔觉得事情荒诞至极时就会这样。他继续说:
  “你需要时间仔细想想,虽然现在你并不习惯独自生活,不过很快就会适应的。你会发现独处是件极富创造力的事。”
  “说起来你很习惯独处,是吗老师?可是你独处的那7年几乎把自己的身体搞垮,精神状态也糟糕到连梦和现实都分不清!要么连续四五天都不睡,要么醒着也以为自己在做梦。假如不是我和你再次开始一起生活,照顾你,让你好好休养……那么您连此刻见到的究竟是我还是海因·普洛斯彼罗都分不清!”
  !
  一阵风起,倒影被刮乱了。
  佩列阿斯强忍着没有发作,他就知道孩子始终是孩子,喜欢以破罐子破摔的方式来激怒大人,而不会理智地去直面问题。他需要给尼尔足够的耐心,给他时间来接受现实。
  “您不要逃避问题,”佩列阿斯尽力做到不动声色,“虽然这次我保证不会不辞而别,这样的确对您不公平。不过月底我就要回学院,这已经是事实。”
  尼尔不断地解释,老师就一一驳回,直至双方都穷尽了词语,说过的内容又重新轮过一遍,仅仅剩下情绪本身在固执地燃烧。他们都口干舌燥,最后佩列阿斯反问:“为何执意要住在一起?即便回到学院,我们以后也可以见面。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来。比如在你受封为骑士时,或者你的婚礼……”
  “没有理由!就是不允许你走,没有我的同意你哪儿都不能去。”尼尔不知怎么得忽然这样说。他终于也绕过泉池,来到佩列阿斯面前。他站得太近,以至于学者不得不稍微仰头才能直视。
  佩列阿斯长长地叹息,事到如今他真的困倦了……不过他也怒气全消,他需要和一位少年人较真吗?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说的话根本不具有稳定性,他们总是一时激情,要么忽然被感动,要么忽然在某种号召下感伤或怒火中烧。他觉得自己并不老,但他太累了,再没有精力在情绪上追着年轻人团团转。
  “尼尔,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就算在我面前,你也不可能永远是孩子。你真的不再需要我了……”佩列阿斯说着,竟为自己的话而感到悲伤。
  他等待着尼尔继续发脾气,或者急得耳朵发红想要回嘴。佩列阿斯准备好了倾听的耐心,等这孩子发完脾再由衷地告解一通,然后他就会宽慰性地拥抱学生。
  然而年轻人没有。
  尼尔久久地凝视着他,那种眼神非常轻,却坚韧而平稳。很奇怪,佩列阿斯一时无法猜透其中意味,按理说他已经太了解这个孩子了。
  “以德列。”尼尔忽然以原初名叫他。
  这组音节如同震源,他的心志瞬间被巨大的不安所笼罩!佩列阿斯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头脑中计算着数种猜测。
  尼尔抬头望向星空:“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出原因了,对吗?”
  佩列阿斯不作答。
  “好,既然你一定要知道。” 尼尔再次向前一步,竟然把老师逼到泉水边缘。年轻人的身体靠得太近太近了,两人胸口几乎要贴在一起,他的膝盖顶着佩列阿斯的腿。
  还不等惊恐来驱散那种弥漫于佩列阿斯全身的麻痹感,尼尔就伸出手,轻轻抚摸老师的后颈与发根,抚摸他的耳垂。
  他要在呼吸中溺毙。
  “现在你明白了吧?”看到老师金瞳中倒映的自己,尼尔苦笑道。


第6章 告白
  他轻推了一下青年的胸膛,根本没用力气,几乎只是碰了碰。尼尔向后退去,将他从拥抱中解放。
  “不……我不明白。”
  佩列阿斯不由地将脸埋入双手,又瞬间结束了这个动作。像失去了全部的信念般,他艰难地坐下来,两手支撑着额头,银发垂落。他不是没设想过这种可能性,可是甜蜜的妄想稍纵即逝,之后就是无休止的罪恶感。难道他们还能成为别的人?不能,绝不能。
  尼尔看出老师在撒谎。
  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做才不会显得孩子气?尼尔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今夜的情形,事情的的确确是这样发展的,佩列阿斯无法接受他的身份:自己的学生,被抚养者,或者还有……海因·普洛斯彼罗的儿子?学生与老师,追问者与逃避者?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审视与佩列阿斯的关系。
  老师是坚毅的人,这种印象深深刻印在尼尔孩童时代的记忆中……他是守护雪夜的灯盏,是温柔地将男孩护住的大裘,是深受信赖的低语。然而直至某一天,法力耗尽的学者行将消失,尼尔才恍然明白过来:老师其实只是勉强支持着一切。
  殉道者般的偏执驱使着佩列阿斯:他精心计算着剩余的时日,确保能保护学生直至成年;他对痛苦守口如瓶,宁愿在十数年间默默忍受着法术的反噬。佩列阿斯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一个怯懦的,将自己封闭在图书馆深处的人。
  “佩利亚……”尼尔深呼吸,“我知道你正在为我的‘古怪举止’寻找借口。你想说:我是因为过于想念你、依赖你,所以才有了刚刚那一幕。那么我现在就明确地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早就不是曾经那样。”
  “你混淆了,尼尔,你不过是没有看清自己的境况,年轻人总是……”佩列阿斯有些慌,竭力想制止学生的话。
  “以前我拥抱你,只觉得温暖;以前我拉着你的手,只是想催促你在下雪前赶紧回家,但现在……”
  学者蓦地起身:“现在也是一样,没有分别,没有!你搞错了。”
  骑士静默了,耳膜也在随着心跳鼓动。他下意识地屈了屈手指,想到方才半成型的拥抱,他口唇焦渴。
  “但现在,我无法克制地想要吻你。”
  “尼尔·伯恩哈德,请您清醒一点!”佩列阿斯怒道。
  “佩利亚,只因为我是你的学生吗?”
  “……”
  尼尔想再次触碰佩列阿斯的脸颊,手却被甩开了。他一把捏住那手腕,不让佩列阿斯挣脱。学者的腕力根本不敌他,又不愿使用法术伤害他。
  “放手,现在!”
  “告诉我,我就放开。”尼尔留意着手上的力道。
  整座镜庭如同记忆,水的层次感以银色返身,凉意只是一种视觉上的色调,因为他的头脑患热病般发烫。
  在无言的对峙中,终究是佩列阿斯先妥协了。
  “尼尔·伯恩哈德……您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珍视的人,我唯一的学生,我最好的朋友的儿子……”佩列阿斯说着,那股强硬的气势渐渐支撑不下去了,“您已经知道,您的父亲海因·普洛斯彼罗对我来说……”
  学者偏头去看水中之影,眼睛是湿的。
  “您的父亲对我来说,是无可替代的友人。假如我真的那么做……我不仅是害了您,更对不起您父母的在天之灵。他们把你托付给我,那么……” 佩列阿斯说得极慢,口中的每个词都跌跌撞撞,仿佛它们是玻璃碴。他真的说不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我对你的感情无论如何都得和我父亲扯上关系?”在脱口之际,尼尔也就尝到了这句气话的锋利。他认出佩列阿斯眼中那被激起的金色,如同火焰吞食了一团浸油的布。
  佩列阿斯张口想反驳,又被哽住了。很长时间,他像是不存在一样。
  词语是碎玻璃,尼尔和佩列阿斯此刻都深切地共享这个感念,它们无法再找到曾经圆满而剔透的秩序,再不能被畅然地说出与理解。即便逻辑上大致通畅,他所说的句子也如同含在口中的碎块,摩擦着彼此的棱角而发出簌簌声响。
  学者平息了一下,耐心地说:“尼尔你还很年轻,有的时候……年轻人会搞不清楚一些,嗯,会混淆……这是误会或者错觉,我会帮你重新理顺的。今晚的事,我们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然后,以后我们仍然可以……可以……”
  “可以若无其事?可以继续活在太阳的阴影下?”
  “这些都不要紧,你的伤怎样了?”佩列阿斯想转移话题。
  “这很重要,佩利亚。你也知道事到如今,逃避毫无意义。”
  “那么我拒绝。尼尔·伯恩哈德,我拒绝您幼稚的举止,您的一时冲动。请您放弃对我的错觉,它对您毫无益处。而且没有我,您才会获得真正与您相配的人生……一切问题的根源都在我,怪我当时不够果断,没有及时和你分开。或许‘那件事’在9年前就应当发生,一块墓碑绝不会这样误导你。”佩列阿斯故作冷淡,然而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快要被生活彻底击垮的人。
  这番话真正地打破了尼尔的防线。当年为了将老师从死地救回,他已经辜负了太多人,至今想起一些事他仍然懊悔,同时又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放手。假如佩列阿斯去世,他也再不可能拿起剑。
  他当然清楚,老师说的是气话。可虚假的情绪也依然有力,显然两人都尝到了。
  眼睛有点酸,尼尔拿出最后的气力笑了笑:“你尽管说吧,我不在意……但你始终在逃避,一味地以自我鞭笞来寻求安宁。佩列阿斯,你真的认为没人能够同你分担?你就像风暴,永远回答着‘不’。可是我再不能放任这种怯懦,假如你将自己封闭在图书馆深处,或者在高塔中闭门不出,那么我就要将那门打开。我发誓,我会抓住你的,佩列阿斯。”
  “……我要走了,回到学院去。”
  “我并没有在强求你的爱意,我只是无法忍受再次失去你。佩利亚,假如你仍要坚持一走了之,要将我弃之于忏悔者的行列……那你就走好了,而我将永远不宽恕自己。”
  尼尔向老师颔首致礼,继续向外堡走去。不能再耽误下去,特兰德还在等他取回装有魔物首级的匣子。
  再多说一个字,他就彻底抵挡不住了。
  佩列阿斯什么都没表示,只是背对着他坐在镜泉边。那种面不改色的从容,或者说傲慢,又霜一般降回学者身上。
  庭院也是如此,如同不曾褶皱的袍服。给予它名字的静谧感,又满盈了方形的泉池。两人的争执就像所有的战争一样,很快就被遗忘。
  最后,尼尔回头看了一眼。
  层层叠叠的蓝色与浅白,半透明的,味苦的……他眼之所见的蓝模糊着自身。他看见,看见万物在夜中逐渐丧失了边界,如同光晕依附着灯芯,那不真实的蓝流转着,将那个人环拱。
  但这样幻想又有什么宽慰呢?尼尔苦笑着转身。毕竟他并不爱他。


第7章 噩梦伊始
  当节奏轻快的塔卡琴被换成传统的伊巴涅鲸牙琴,会饮起初的狂欢也就疲软下来,倦怠感如缓慢的纱帐,笼罩着三两聚拢的轻谈者们。不过总是有精力充沛的家伙,在这种休憩的间歇也不愿安分。
  卡洛亚洛先生摩拳擦掌,终于要表演了。少女们紧抓着女伴的手,相谈甚欢的骑士们对这个出名的傻瓜公爵漠不关心,倒是临近成年的男孩们都挺喜欢卡洛亚洛的,毕竟他总能有些好玩的把戏。
  公爵摊开左手,动作夸张地说道:“来吧,我的仆人!”
  蓝色焰心屈身立起,内焰的金色与近乎透明的外焰瞬间舒展,明烂的光状如孔雀羽毛。旁人开始鼓掌,结果出现在卡洛亚洛掌心的火只有指甲盖那么小,恐怕除了点燃卷烟,再无他用。人们都被逗乐了,特兰德忘乎所以地哈哈大笑,碰掉了同伴的酒杯,去捡酒杯的女侍起身时撞到了本想趁机摸她屁股的宫廷小丑,后仰倒地的小丑压倒了宫廷侏儒,大胡子侏儒惊慌之间伸手去抓桌布,数十只金杯霎时落地,丁零当啷中无花果酒淌了一地,卡洛亚洛想避开溅起的酒汁,结果一脚踩在圆滚滚的空杯上……
  乐师们赶紧又把鲸牙琴仍在一边,匆忙换回快活的塔卡琴,鼓足了劲儿要造出与伍尔坎公爵相宜的氛围。
  特兰德想伸手拉住即将跌倒的公爵,但世界上有些人在摔倒这方面就是具备极高的天赋,就是身手再敏捷的西比尔骑士都来不及拉他。
  没错,又瘦又高的卡洛亚洛先生果然稳稳当当地摔了一跤,嘲笑者们还来不及发笑,他手中的法术火就如贪饮之舌触到了洒落满地的酒精,一朝得势的蓝焰瞬间高高窜起,大半个狮子庭顿时光焰明烂,不等人们脸上的笑意变得扭曲,庭中散养的白鹿就最先反应过来,惊恐地横冲直撞……
  “!!!”
  面对失控的大火,卡洛亚洛先生显然比被吓坏的鹿更着急,慌里慌张地回想着咒言,都来不及从地上站起来。这时有人走来,伸手将他拉起。
  银发的佩列阿斯。
  “抱歉亲爱的,我实在有点累,先回去了。”法师轻声对公爵说,而后径自走向蜿蜒的火墙。火焰随着法师的手势分开两半,他便从中经过。
  人们都听到白银法师念动咒言,微风随着他的罩衫,被驯服的蓝焰在风中升腾而起,幻化为骑士与魔物战斗的光影,两团火焰扭打在一起,最后在人们的掌声中同时消散,灰烬缓缓落地,此刻那数十只金杯竟也在不知不觉间回到了桌上。贵族们被取悦了,骑士们也颇为满意。卡洛亚洛还想和友人好好聊一会儿,可转眼佩列阿斯就不见踪影了。伊戈匆匆经过,公爵就让他护送法师回家。
  一群少女将卡洛亚洛先生围住,非得让他讲讲白银法师的往事。卡洛亚洛知道好友最不喜欢自己的事被别人知道,又拧不过这帮眼神发亮的姑娘们,只好瞎编了一通。
  伍尔坎公爵讲的这个故事是:
  镜子里的男人
  从前有个少年,因为天生一头银发,便被父母卖给了奴隶主。不过他运气很好,没在奴隶市场上被猎艳之徒买走,也没有病死在海上,而是被卖给了一个法师。因为法师发现少年天生就能破解阿贝尔文的幻象,使得文字安安稳稳地待在纸页上,于是就把少年买来,让他日夜誊写这种具有力量的文字。
  法师有一个儿子,年纪和银发少年相仿,两个孩子成为了最要好的朋友。在法师之子的帮助下,银发少年竟然完全掌握了阿贝尔文,并悄悄开始学习法术。
  有一天,法师之子拿来一面镜子,告诉他说:“这面镜子是一个来自大陆的旅行者送的。他们说这镜子里有一枚龙蛋,如果方法得当,就能成功在镜子里饲养龙。”
  龙是童话里的生物,难道这面镜子也能饲养人鱼和精灵?可是果真如法师之子所言,镜中有一枚金色的蛋,蛋壳上的深红色条纹还跟随着心跳的节奏在闪烁。银发少年坚持认为这是幻象,要制造幻象对法师而言轻而易举。
  法师之子却对镜中之蛋着了迷,抱着盐晶磨成的镜子日思夜想,这种狂热会消耗人的健康,男孩渐渐消瘦,龙蛋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么我会帮你。”银发少年不忍让朋友难过。
  他在一本古书中读到过,龙与人曾是一体,说同一种语言;又在另一部残章里看到过用人命去换取龙命的故事。银发少年就想到,假如在某种情境中,自己和龙能说同样的语言,那么他便能把自己的性命分给龙蛋一点,让它孵化。
  不过世界上根本没有龙,自然也就不存在龙能说的语言。银发少年苦苦思索了三天三夜。到第三天的午夜,他终于抵挡不住困意的诱惑,趴在镜子上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空无一物,只有一枚金色的字符绕着黑球四周旋转。他不认识这个字,它既不属于伊巴涅语,也不是大陆语或者阿贝尔文。但冥冥之中,他知道它肯定是一个元音,因为世界是被动词创造的,而最先出现的便是神圣的元音。
  银发少年刚刚明白这点就忽而惊醒。两个孩子发现镜中龙蛋的心跳似乎变快了!银发少年欣喜若狂,紧紧握住朋友的手说:
  “盖因,我知道怎么让龙蛋孵化了!只要我能和龙讲同样的语言。”
  “可是没人知道龙说什么话,毕竟龙是不存在的呀。”
  “是的,它们不存在于我们的世界……可是有一个地方,所有时空都交织在那里,那就是梦!在梦的世界里,我和龙就可以同时存在……假如我能在梦中创造出龙的语言,这颗龙蛋就会因为我的存在而孵化。”
  既然强大的法师可以在梦境中造人,那么创造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银发少年就这么试着去做了。
  起初的几个晚上,他每夜都梦到新的字符,所有出现的字符都围绕着黑球旋转。他为每个字符都拟定了发音,并等待着更多的字符出现。可是到第三天,新的字符就不再出现。这就意味着,龙语只有3个字符,它们是元音同时也表示数字。没有更多的新材料,银发少年只好尽量让这3个字符彼此组合,合成新的字母,然后再构成词……镜中的龙蛋上出现了一条裂纹,从中隐隐透出金色的光。
  龙语的复杂程度远远出乎少年意料,由3个字符组合成的新字母们还是不够用,银发少年只好在梦中让它们上下组合……还是不够,那么就让字符们叠加成三角形,按照其本身的数字来表示拼读顺序。
  为了能让龙蛋尽早孵化,银发少年待在梦中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习惯在梦里思考,也习惯像打开房门那样自如地进入梦与梦之间。镜中龙蛋也愈加活跃。
  但是法师之子并不开心,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朋友渐渐分不清梦与现实的疆界。有时他刚把趴在桌上睡着的银发少年叫醒,对方却以为两人已经念了一整天的书。有时银发少年又连续几天几夜不睡觉,声称自己正是身在睡梦之中。
  而且他意识到好友正在丧失语言……银发少年的伊巴涅语里逐渐夹杂了一些别人听不明白的单词,像是被撒入净水中的粗糙的盐粒,只有法师之子知道,那是龙语。起初,只要他稍加提醒,银发少年就会赶紧改正。
  然而随着龙蛋的成熟,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令人害怕的程度。银发少年长久地待在梦里,等他偶尔醒来,开口说的也全是龙语。
  法师之子万般懊悔,他觉得正是这可恶的镜子让朋友沉沦。终于,在龙蛋即将孵化的那夜,法师之子向朋友哀求:“亚德里安,我们不要再幻想什么龙和龙语了好吗?我求你,不要再进到梦的世界里去了……”
  看到好友落泪,银发少年也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他对盖因说:“我很爱你,我最亲爱的朋友,可是来不及了,我已经将生命分给了这条龙。”
  说罢,银发少年对镜子说起了龙语,镜中之卵如山谷般回应他的语言……坚硬而透明的蛋壳随之破开,屋外电闪雷鸣,世界整个地崩裂。银发少年的身躯也在改变,手臂迅速被红色的龙鳞所覆盖,他自己正在化为龙。
  就在这个时刻,法师之子抢过友人手中的镜子,将之狠狠摔在地上,盐晶霎时间四分五裂,风暴骤停。
  银发少年一声惊呼后就倒在地上,从此长眠不醒。
  法师之子阻止了红龙降世,却也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自那以后,他偶尔在梦的间歇中看到一位骑着红龙的银发少年。少年总是悲伤地对他诉说着什么,他也试图回应。只是两个朋友永远听不懂对方的语言,因为世上唯一会龙语的人已经死了。
  “就是这样,故事讲完了。”卡洛亚洛先生抽了抽鼻子,温柔地递给身边的小姑娘一块手帕。拨撩鲸牙琴的歌者唱起伊巴涅挽歌,唱起失去的故土。两眼湿润的西比尔少女们埋怨卡洛亚洛是在瞎编,这个故事和佩列阿斯一点关系都没有,况且银发少年应该和法师之子在一起,少女们坚称这两人之间天生一对。
  卡洛亚洛先生急忙解释:“不不不,银发少年爱的当然是他的龙,他们后来幸福地生活在同一个世界,这分明是个好故事!”就是这番话,让他失去了好几位少女的友谊。
  特兰德灌了一口艾酒,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摆平公爵和贵族小姐们的争执。他搂住公爵的细腰,摇着食指说:“你们无非是在争辩银发小美人心有所属的问题,不过卡洛亚洛先生的故事讲得太有迷惑性,他自己都绕糊涂了。得了,我给你们另外讲一个故事,大家来评评我和公爵谁讲得好。”
  接下来,骑士长特兰德·穆阿维亚讲了另一个故事:
  奶酪狗与别扭猫
  伊蒂尔省有个骑士爵爷,骑士爵爷在山崖上有一座城堡,城堡里养着一只别别扭扭的猫。猫咪有雪白的绒毛,蜂蜜色的眼睛亮晶晶,咪咪叫时起来软得像牛奶糖。爵爷和仆从们都想抱抱这只猫,但别扭猫从来不让人抱,就算是酥胸傲人的爵爷小姐也不成。
  有一天,别扭猫叼回来一只奶酪色的小狗崽,爵爷说狗崽长大后可以做猎犬,就没把它赶出去。说来也是怪,别扭猫竟然就这么开始养育起狗崽来,每天给它舔舔毛,把碗里的羊奶分给狗崽喝,两个动物晚上也窝在一处睡觉。等冬天翻过去,奶酪狗就长成可以猎兔子的金毛大狗了。
  奶酪狗对别扭猫说:“老师,我想结婚了!”
  别扭猫很高兴,就问奶酪狗想找怎样的妻子,它好在城堡里帮忙物色。
  奶酪狗说:“我喜欢耳朵尖尖的,白色的,毛绒绒的动物。”
  “原来你喜欢绵羊小姐!”别扭猫有些惊讶。
  听到这里人们都笑了,特兰德还掐着嗓子学羊羔奶声奶气的叫唤声。
  奶酪狗赶紧摇头,接着说:“不仅如此,还喜欢爪子是软软的,大尾巴的动物!”
  别扭猫想起爵爷不久前抓来一只白色的狼崽,正好是大尾巴。急得奶酪狗又大声补充说:“都不是都不是!我……我想和城堡里最美貌的那一位结婚。”
  别扭猫被养子吓了一跳:“难道你想娶爵爷小姐不成?你可是狗啊!”
  骑士们笑得差点呛到,特兰德轻戳一旁的伯爵小姐,打趣道:“您看怎么样,嗯?奶酪狗可是英俊又忠诚的求婚者啊。”公爵耸耸肩:“确实,这种别扭又不自知的性格真是棘手。”特兰德一拍手,接着讲下去。
  后来骑士爵爷和仆从们发现,别扭猫竟然和奶酪狗在一起了,还情愿让奶酪狗抱着。男人们问狗:“这么个硬骨头的美人,你怎么搞定的?”
  奶酪狗说:“汪汪!既然正面不让抱,就从后面上。”
  故事讲完了,骑士长特兰德·穆阿维亚深深鞠一躬。骑士们笑得前仰后翻,吹起口哨瞎起哄。满脸红晕的女孩子们则纷纷地用骨扇拍打这不正经的骑士长,拉着伍尔坎公爵到别处继续谈天去了。
  月亮落下去,鲸牙琴昏昏欲睡。到会饮最后,冗长的社交已不再必要,感官迟钝后人们更愿意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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