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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tlas·双星书-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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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模糊的金色摇曳着,边缘逐渐明晰,双眼适应了一阵子,他才意识到原来是火。
  ?
  佩列阿斯醒了,头疼欲裂,这是在哪儿?篝火在他面前放光,周围都是暗的,他一时看不清,只能迷迷糊糊地听到人声……难道自己还和迪恩里安人在一起?他试着动身,但身体沉钝,完全跟不上意识。
  他再试一次,还是动不了。佩列阿斯这才发现——他被捆在木桩上!两手被死死束缚一起,高举过头顶,胳膊酸疼得麻痹。
  “怎么回事?”佩列阿斯挣扎,可身上的绳索越勒越紧,法术怎么都呼不出来……绳上有束缚咒?
  肯定有另一个法师在场。
  学者这么一挣扎,坐在黑暗中的人都注意到他了。其中两个男人走上前来,他们高大魁梧,头发又长又干,近乎浅金色。
  冰原人?
  背着石斧的男人交谈了几句,凑近了观察。有人撕下法师前襟上的学院领扣,粗暴地拉扯他的头发。
  “住手!呜!”
  法师挣扎,野蛮人就掐住他的脖子,直到法师的身体软下来,整个人虚弱地被吊在柱子上。银发环被扯坏了,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
  他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其中几个个野蛮人对学者尤为好奇,左右观察那银发,甚至撑开他的眼睑,近距离地观察他琥珀色的眼瞳。另一个男人则掐着他的手腕,观察他手臂上的伤痕与皮肤。冰原人不论男女都身材魁梧高大,又没见过南方的契阿索人,就争论这法师究竟是男是女。红发的男人用力按住佩列阿斯的喉结,向同伴论证。另一个则狐疑地摸着学者的下巴,同时对比着自己的络腮胡。
  “竟然是男人?南方男人和女人都长得一样。”冰原人说旧帝国语。他们又关注起佩列阿斯的衣服和饰品,感受着那布料的柔软,以及闪耀其上的阿贝尔符文。冰原男人们认真地琢磨着,把法师从头摸到脚,倒像是一群学者在讨论着什么新物种。
  “别碰我……呜……”
  好难受。
  佩列阿斯耻辱不已。他再次尝试,还是召唤不出法术。
  肯定是束缚咒。他感觉到另一个法师的存在,但周围看起来只有冰原蛮族,他们身披狼皮,狼脑袋作为帽子就挂在身后。施咒者肯定是以幻术影藏了本来的面目。一个男人走来,人们让出路,应该是首领。那男人看起来二十来岁,脸颊上有伤疤,胸前挂着好几串兽牙,神情中还残留着年轻人的急躁。
  首领过来,粗鲁地捏住佩列阿斯的脸:“我们跟着你好久了美人,一开始以为你也是冰原人,结果又不是。来吧,放松放松,允许你问三个问题。”
  其他人也哄笑。
  佩列阿斯冷冷地说:“给您个忠告,假如是我……就绝不和法师多嘴。”
  “哦,那你倒是说说会有什么后果?”野蛮人将刀刃贴在学者脸颊。
  学者沉默不语。
  “我倒是很好奇,你们法师又有什么能耐?”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刺激了首领的自尊心,他加重力道,刀刃下渗出细小的红色。
  学者笑笑,仿佛只是听到学生愚蠢的回答。
  其他冰原蛮族也纷纷站起,咒骂着。首领一声呵斥,这些人又退回去。佩列阿斯其实也很紧张。他平静地说:“甚好,既然我被邀请,那就请教您三个问题。”
  首领冷笑。
  “第一,你绑架我的目的什么?”
  男人一刀猛地扎在木桩上,拽起佩列阿斯的衣襟:“我要你告诉学院那些西比尔的走狗:我是亚提戈的儿子,复仇者多撒。是西比尔人强占我们的领地,虐待我们,杀戮我们,把我们赶向大冰原深处的不毛之地……我们要复仇!我要你告诉所有人,我父亲亚提戈是真正的勇士,他绝不是败给了那个婊子养的半西比尔人。”
  “很好。那第二个问题,你希望西比尔人付出什么代价?”
  “我要打开大城所有的门,我的战士要强暴所有看到的女人,我要所有贵族的脑袋都插在旗子上,特兰德·穆阿维亚的脑袋,我要拿出来喂狗。” 首领笑了,好像此时此刻就已经胜利。
  提到特兰德的名字,学者心中莫名地不安。
  “好了美人,我在等你第三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北方的名字是什么?”佩列阿斯等待着。
  “是北……”
  首领刚要回答,就被一个胖子阻止了。胖子穿着长相与其他冰原蛮族无异,胡子也编成辫子,手臂看上去颇为有力。不过佩列阿斯确定就是这个人——伪装在人群中的黑法师。胖子看他一眼,两个法师目光相接。
  胖子对首领说:“你再多说一个词,就中了他的计。”
  “什么诡计?”首领一脸茫然。
  “真言咒,光是靠诱导他人的话语就能生效的法术。如果让他得逞,不管他问什么,你都会不由自主地一一回答。”
  幻术被识破,佩列阿斯就看到了胖子的真面目。那法师很瘦削,以白布蒙住双眼,像是盲人。那人穿着墨绿色刺金长袍,翠玉腰带长及脚踝,典型的神职人员制服。他胸前还挂着绿玉念珠,圣子的翠眼。但这家伙绝对不属于教会,佩列阿斯肯定。就连这身神职者的扮相也是假的,因为看不到脸。
  “问您的安,白银法师。”无面法师毕恭毕敬地鞠躬,蒙眼的布带垂在地上。
  学者蹙眉:“晚上好。”
  “请原谅我迟迟不现身,见笑了,”无面法师微笑,“不过我们之前在梦里打过照面。本来我有一些小问题想请教您,但您在睡眠的边缘施加了防护咒,我只好把您请到这里面谈了。”
  果然是这个人入侵了他的梦。
  佩列阿斯感到耻辱。他怀疑之前遭魔物攻击的村庄也是陷阱,是这个黑法师故意设计的,对方料到他不会抛下村民不管。
  “你怎么控制魔物的?”学者单刀直入。
  “不是我在控制。我区区一个瞎子,怎么可能控制魔物?”
  “你教给冰原人驱使魔物的方法,他们就试图报复西比尔人。”
  蛮族首领插嘴:“我们是必胜的。”
  两位法师念出同样的咒言,首领便不能说话了,其他冰原人又要动武,一道风墙将他们与两位法师隔开。佩列阿斯一惊,他没想到对方也知晓伯恩哈德家的法术。
  “你是伯恩哈德家的人?”不可能,普洛斯老师很谨慎。
  黑法师摇头:“至少现在我们方便说话了。”
  的确,风墙是完美的幕障,将两人包围。他甚至不能看清外面的人影。
  “现在您还想知道吗?那群没脑子的野蛮人是则么控制魔物的?”黑法师抱着胳膊。
  佩列阿斯差点说出口,又意识到绝不能顺着法师的思路来交谈,否则很容易被施真言咒,就像被自己的语言绊倒。他就说:“你又带来了什么?某种他们没有的东西。冰原人要找帝国复仇,但你没有完全和他们站在一边,你在利用他们。”
  “我想要亲眼看看从‘书’里回来的法师。那个男孩很了不起,竟然能把死人带回来。”
  佩列阿斯觉得不太妙,黑法师似乎知道他的事,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忍不住去追逐黑法师的问题。
  语言背后是陷阱。
  佩列阿斯试图稳住:“冰原人的前任首领亚提戈能操纵白魔物,驾驭老虎袭击西比尔人……这么说,你从几年前起,就在用冰原人做实验对吗?用他们来测试某种方法,或者物质,为了让魔物臣服于人类的。显然你成功了,我前几夜已经看到你的实验成果。”
  黑法师欠身:“所以我就是喜欢和学者交谈,每一步都得小心,语言的迷宫中路障重重。谁先顺着对方的思路想,谁就输,我做学徒时也经常玩这个游戏,后来在外漂泊好多年,都快忘了。我猜你和海因以前也常这么玩。”
  佩列阿斯按捺住:“这游戏不公平,你窥探了我的记忆。”
  “佩里,”黑法师玩弄着佩列阿斯的锡杖,“他原来经常这么叫你,不是吗?”
  “……”
  “佩列阿斯,你想知道海因·普洛斯彼罗是怎么死的吗?他被杀时刚刚二十岁,年轻气盛,前途无量的首席骑士长。”
  佩列阿斯慌了,自己原本的思路一旦断开,就很容易被对方诱导。不行,得说点什么,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对方说的事。
  黑法师说:“你想说,海因·普洛斯彼罗是被部下背叛,被刺死在小巷里。是这样对吗?你还想说,背叛他的那个人已经被教皇领邦绞刑了。”
  “……”
  “先生,不是这样的,事实并非如此。你爱的那个男人,不是被德米特里·崔特杀死。可怜的德米特里只是个替罪羊,被当成真凶绞死了。而真正的凶手还活着,步步高升,以后可能还会成为主教。”
  “别……”佩列阿斯咬紧牙关,他感觉有长针在往耳朵里扎,头疼得要裂开,他喘不过气,像被蛇勒住全身……真言咒缠绕他。
  黑法师等待着:“你想知道杀死海因·普洛斯彼罗的真凶的名字吗?”
  这一定是假的,绝不能回应——
  “朋友,我只想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海因之所以被刺杀,是因为他想寻找失踪的你,就听信了凶手的话。很有趣不是?骑士长死后,教会算是少了一个心头大患,但海因·普洛斯彼罗还有一个儿子。很可爱的男孩……金发碧眼,和他父亲一模一样。为了避免教会抢走儿子,男孩的母亲带他回到里茨老家,结果……你知道结果。可怜的女人遇到一群强盗,死前还得忍受侮辱。是你救了男孩,带走他。”
  不可能是真的,这人不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佩列阿斯强忍着,真言咒逼迫他开口。他在想,为什么黑法师要给他施真言咒?那人要问什么?肯定是至关重要的、只有他知道、且他绝对不会说的事。想想看,对方要什么……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佩列阿斯觉得自己撑不了多久,他只能试试:
  “你想要《九章集》……是的,你想要我的手稿。”
  黑法师不为所动,佩列阿斯能感觉到对方的焦躁。看来猜对了。
  其实佩列阿斯自己都不记得《九章集》的内容了。九年前他被“书”吞噬,记忆和知识都散落了。在尼尔沉睡的七年间,他待在塔里,像学徒一样重新学习、通过答辩与三博士的考验、取得学院领扣。他以前的研究手稿也都散轶,《九章集》可能是留在“书”的内部了……佩列阿斯一直很想回忆起一些片段或线索,好继续以前的研究。
  黑法师叹息:“你在怀疑我,亲爱的学士,其实这大可不必。我之所以会对你一清二楚,因为我不是孤身一人。来吧我们继续,你从火海里救了那男孩,海因·普洛斯彼罗的独生子,可教会不放过他……”
  佩列阿斯强硬地说:“你不过如此,就是为了《九章集》。你花了三年待在大冰原受苦,在冰原蛮族身上做实验,利用他们对西比尔帝国的仇恨,现在得出了不错的成果……”
  黑法师说:“……于是你带着尼尔·伯恩哈德往北方逃,一路都在杀人。那时你杀了不少人吧,追击的士兵、骑士、还有那些杀害男孩母亲的强盗们。你的名册差不多就是那时耗光的。你是这样想的,自己背负复仇的罪就好,只要能让那个男孩不至于在阴影中长大。不过你现在还会做噩梦吧?就是这样,你只会梦到过去的事,不会梦到虚无。但还不够……最关键的那个人,你还没杀死他。”
  学者仍在坚持,期冀能摆脱黑法师的诱导:“你设计抓我,不惜用真言咒从我嘴里套话……也就是说,你的研究止步于此,你没法追上我!”
  可黑法师显得相当轻松,他抚摸学者的脸,以神职者的温柔说:“可怜的人啊,海因·普洛斯彼罗是因你而死,而你至今没能给他报仇。你甚至消除了他儿子的一部分记忆,让男孩忘了父亲的事,你一直在骗尼尔。”
  记忆和名字,石头,血肉中的玻璃碴,负罪感。佩列阿斯真的受不住了,比起身体的疼痛,他毫无价值的过去才是溃烂之疮。他毫无价值,无人怜悯,当法术拧断那些人渣全身的关节时,他只是冷漠地看着。可是这样有什么用呢……
  “对,可是这样有什么用呢?”黑法师笑道,“你杀了追兵,杀了强暴阿格拉娅·普洛斯彼罗的强盗,甚至从此与教会为敌,又有什么用呢?海因死了,你的人生也不能重头来过,正如普洛斯老师说的,你毫无价值。对吗,佩里?你说说看,对他人毫无用处的你,有什么必要活着?”
  没有,真的只是在消磨而已。想到那个人的笑容,那个对他说:“你不是为别人而活,你的人生有意义”的人。海因,明明应该是海因活下来更好,那个温柔的人,勇敢又笃信未来的人,世界明明只需要这种人。但死亡,只有死亡,每一次离别都是一次死亡。他再也不见不到,他唯一的朋友,他所信仰的未来。永永远远地消失了。
  即便是死,朋友们也再不会重逢。
  “对不起,海因……是我的错,全部都是。”他哭了,再也无力掩藏自己。
  已经破碎的,不会成为碎片以外的东西。
  当黑法师询问学者的真名时,业已成型的真言咒生效了,佩列阿斯几乎崩溃,毫无抵御地就说出了自己的真名——
  以德列。
  “来吧以德列,让我们来看看你的名册,看看你到底知道些什么。”黑法师念动咒言,风墙如舒展的玫瑰,被隔绝与于外的冰原人以手遮脸,金光刺疼人们的双眼——
  回应着召唤,佩列阿斯的“名册”显现于此。
  书页翻动着,如同在燃烧,无有起始亦看不到终页。这就是原本属于尼尔的名册,他的天赋。
  佩列阿斯倦怠至极,试图唤回名册,却被黑法师打断了。
  “真漂亮,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名册,那孩子的确应该成为术士!”黑法师喜形于色,袍服在疾风中飘摇,他伸手——
  毫不犹豫地将手探入“名册”。
  光芒暴起,抵御的咒语自动触发,链状的法术向准入侵者的心脏。但是黑法师早有准备,影子代替他承受了名册的惩罚。他的影子扭曲着,如痛苦的人。而他不慌不忙,将手探得更深……
  佩列阿斯只觉得胸口剧烈地疼痛,好像真的被人穿透了胸膛,直接捏住心脏!入侵感、恶心感、以及被全然窥视的耻辱感。记忆的片段飘散,而那个男人竟然在他里面肆意翻阅、查找,惬意如在图书馆。疼痛感,不可忍受的疼,他呼喊。
  “名册”飞速翻动,金色的光咆哮又消散,学者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最深处的记忆被随意翻弄,但他无能为力,只有忍受着泪水与耻辱。
  “也不像您自己想的那样嘛,您明明是个有趣的人。” 黑法师咏唱着,在尼尔的“名册”中烙下了一个符文——
  黑暗的种子。
  住手……佩列阿斯几乎是哭着求对方,他真的不愿再回想起那些往事了,来自过去的折磨日以继夜,始终追逐着他。尼尔,他唯一的慰藉,然而事到如今他不可能不放手,千百个黑夜、高墙与噩梦仍在那里,纠缠着他。
  尼尔。
  佩列阿斯仍然持有的,只能是这个名字。
  有蛇!
  尼尔惊慌中抬头,莫名的疼痛感忽然击中他。胸口像是被刺穿一样……金光流溢,他捂着心脏。
  好疼,心脏好疼,好像有人用刀在划!
  有人过来拉他,模糊的水影罩在他身上,似乎在喊他。每当他试图认清或是回应,扣在心脏上的锁链就把他往下拉,他要被淹没了,窒息了,嘴唇和舌根麻得根本无法发声。
  金色的光不断从他胸口透出。蛇,他心脏里有蛇,正试图咬破胸腔钻出来!
  尼尔撕心裂肺地喊叫着,石楠被吓到了,以为青年犯了癫痫。但术士立马就明白过来,抓住尼尔的手。
  光芒,穿刺感,不安的预兆。
  尼尔本能地知道,出事了,一定是老师出事了。尼尔想抽出剑支撑身体,手摸了个空。石楠抓住他的手,念动咒言。尼尔强行挣脱,又被按住。
  “放开!”尼尔吼道。
  心脏,有人在他心脏上划刻。尼尔捂住胸口,干呕感要噎住他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混乱中他忽然想到,老师也经受着这样的痛苦,说不定是有人在折磨佩列阿斯,所以他也会感受到!他看到老师落泪的样子,敌人,暴走的名册——
  “别碰他!!!”
  利刃划出银光,怒意有如电光的化形。他暴怒至极,血液沸腾。在主人的意志下,“名册”倏然闭合,光芒涣散了,最终消失在寒夜里。
  被侵入感、疼痛感也逐渐褪去,尼尔也霎时被抽空了,栽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写□□……不行不行,要文明!23333


第26章 被玷污的回忆 (II)
  黑暗旋转着,他昏昏沉沉,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好像是在下雨?和那天一样。
  「以德列!」
  听到伙伴呼唤,他回头。夏日太猛烈,他不由地以手臂遮挡。
  那人自热浪模糊的绿影中走来,快活地挥舞着手中的长木条,抽打着簌簌风声。男孩本来还故作端庄地走,到后来忍不住就奔跑起来,一下子扑到朋友面前。
  「嘿!」碧眼的少年笑着,揽住他的肩膀。
  界海般的蓝眼睛比正午更撩人。
  他偏过头:「海因……」
  「你的书抄完了吧?父亲上次拿来的那本。」
  「还没有。」
  海因摸着下巴:「嗯那就好,下午咱们到卢拉巴尔特去玩吧!卢西奥给了我一枚银托尔,咱们可以去买点心吃,剩下的钱再买一些烟草给他。」
  又来了。他摇头,将书本举到海因面前:「我还没有抄完,你下午有乌尔多拉学士的历史课。而且……」
  海因叹了口气,像神情冷漠的肖像一样挺着胸膛,半眯着眼睛。
  他自己也不禁挺直背脊,十指交叠,等待着一番颇重要的说教。
  两个男孩就这么端持着,彼此凝视了好一会儿。这种神态体现在孩子身上只会显得滑稽不堪,两个朋友不禁同时嗤笑起来。海因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必须扶着伙伴的肩膀才站得住,「哈哈哈尊敬、尊敬的以德列学士,您哈哈哈,您可不能不写作业啊!」
  他也捂住嘴笑道:「伯恩哈德爵士,没有一位骑士长会逃课的。」
  「父亲说了,我们可是国家的栋梁。」
  「不,老师不会那么说的。不过那也没关系,我们的确是国家的栋梁。没有哪个国家能少了圣骑士和大学者。」
  蓝眼睛的少年吹了声口哨。
  「以德列,和我说说你的手稿吧。」少年忽然说。
  他停住,没有回答。
  不对……
  这不是真的,要么是梦,要么是某个法师制造的幻觉。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与其说是快乐或安心,不如说是轻松……因为他已经不可能毫无罪责感地回忆起那个人。他早已无法被并列于海因·普洛斯彼罗的身边。他知道。
  自己又能是什么呢?
  就像日冕,他不过是那个人作为太阳的生命中,本该存续的时间。
  这一刻只是幻觉,佩列阿斯已经发现了。他长久地沉默着,凝视那个蓝眼睛的男孩,如同望着黄昏中的海崖。
  “海因……”佩列阿斯想伸手触碰,又忍住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那个影子笑道:「以德列,我想知道你的研究,告诉我吧。」
  “即便有真言咒,你偷看我的回忆没用,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他冷漠地说,眼看着少年的身影逐渐模糊黯淡,最终化为了晃动的黑影。
  「或许你是不记得了,」黑影逐渐变长,「我总能发现的,你现有的记忆里总会残存着我要的东西。」
  这很的确有可能,他忍不住这么想。“名册”被强行打开,自己还被施加了真言咒,他现在没有多少筹码了。
  必须抵抗。
  可越是挣扎,他的痛苦就越沉重。
  「所以你真的不和我走吗?」那个人忽然说,「你不能再考虑下吗?我们不告诉父亲。」
  他回头,忽然懵了。
  同样的场景曾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梦中、偶然的回想中,或是当他抚摸沉睡的青年的脸时。即便他不愿想起。
  雨还在下。
  海因站在窗边,哀愁地望着他,就像那天一样。
  「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去佩特里亚尔。你在那儿也能继续研究不是?王城的图书馆是奥米伽援建的,保存了不少伊巴涅殖民时代的原典。你之前不是说想看的吗?让我们一起走吧,我想加入佩特里亚尔的护国骑士团。」
  他愣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我留在学院,父亲是不可能同意我做骑士的,他想要的只是一个乖儿子。而且他也不支持你现在的研究,总是说什么太危险啊,小孩子不应该做这种阴沉的题目啊……你继续在学院也很难做自己喜欢的方向。你不是想研究毁灭伊巴涅的大灾难吗?三博士会禁止你在这个题目上继续深入,他们会说:大学者阿涅斯立下规约,就是为了防止悲剧重演。但佩特里亚尔王国更自由。」
  海因的这些话,他早就在记忆中重复了上千万遍。
  蓝眼睛的少年苦涩地笑了:「你瞧……我们两个人,一定能实现梦想的。佩列阿斯,我最后请求你一次……」
  为什么要让他想起来?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来吧,我想和你一起离开学院。」海因说着,就像记忆中那样,最后一次向他伸出手。
  可是他不能。
  佩列阿斯摇头,拒绝着想要握住那只手的冲动。
  「是么……」蓝眼睛的少年时放下手,退后两步,勉强地笑着:「这样啊我知道了……那么再见吧,亚德里安。」
  请等一等……!他想说,然而终是沉默了。
  「还会再见的,愿金星照耀我们的航路,晚安。」
  他看着海因,年轻的骑士温柔地笑了笑,走下塔楼。雨雾濛濛,他亲眼看着少年在塔下徘徊,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佩列阿斯真的要受不住了。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地诘问:「如果当时你们一起离开学院,或许海因就不会死了。」
  海因就不会死。
  海因会活下来,幸福地结婚生子,帮助佩特里亚尔抵抗教皇领邦的蚕食……海因会作为守护国家的英雄、骑士团团长、元帅,被人们爱着、敬重着;会如他所坚信的那般,照耀着众人……佩特里亚尔的太阳。
  「都怪你。」
  那个声音说。
  是的,他是知道的,如果他做了正确的选择,海因就不会死。
  丧钟敲啊,整座王都到处都是钟声,他走着,好像一个逐渐融化在影子中的人。佩列阿斯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海因怎么可能会死呢?一定是讹传,或者是敌国虚张声势。即便他一直没有收到海因的回信,他也不相信。
  不可能,既然太阳高悬,世界仍然存在着。
  可是人们窃窃私语,身着葬仪服的骑士们疾驰而过,处处都是下降一半的佩特里亚尔王旗。
  他抬头,无尽的塔楼生长着,好像合拢的肋骨,而他越来越渺茫,如同灰烬,无法站立亦无法行走。
  钟声敲啊敲,他抓住每一个行路的人询问:要到哪里才能见到海因·普洛斯彼罗?
  「骑士长的剑断了,放在教堂。」
  「国王亲自为他扶棺,可是主持葬礼的却是教皇领邦的人。」
  「听说棺材是空的,只有他的衣冠。」
  「这是真的,千真万确,有朋友告诉我了……教会把海因·普洛斯彼罗的尸体藏起来,悄悄地埋葬了。只把铠甲埋在教堂的墓地,那些戴绿玉的教徒不可能容忍异教徒的身体。」
  「不,不不,他一定还活着……骑士长大人肯定还活着,在某个地方,佩特里亚尔不会就这样消亡。」
  「刺杀者今早刚刚被处死,你要是想看他的尸体,还能在广场上看到。」
  「结束了,全都结束了。」
  世人的话语环绕着他,真真假假,左右矛盾。他试图骗自己:这不过是个梦,海因仍然快乐地生活着,光耀如初,被鲜花与众人围绕。
  可是只要一闭上眼,他就会想到那个人正孤零零地躺着,在阴冷潮湿的泥水中被蛆虫玷污……
  怎么可能呢?
  不会的,佩列阿斯想,世界上不可能有这种事。难道太阳陨落,他这种人反而活着?
  不可能。
  他走在街道上,雨水竟然变得沉了,这是真的。他一边走,一边哭。
  有人把他扶起来,再次扶起来,可是没有用,最终没有人再出手。他捂着脸,久久地跪倒在泥泞的街头。
  「是你害的,都怪你。倒是你这种人苟活着。」
  黑影胜利了。
  没有脸的男人走来,为所欲为。
  因为学者的精神已彻底崩溃。或者说,佩列阿斯放弃了自己。黑暗是图书馆,陈列着无限的石像,展示着那些令他痛苦的时刻。
  “甚好,带我去吧。”没有脸的法师笑道。
  真言咒强迫他顺从,佩列阿斯没说什么,将入侵者引往意识深处。精神的防卫被打破,重门赫然开启,主人的权限已被夺取——黑法师抬手,图书馆震颤不已,无数的书页飞散,如惊惶的鸟群盘旋于深渊边缘。石像巍然,记忆与知识的碎片被肆意翻动。
  佩列阿斯难以忍受。
  每当他试图抗拒,强力的真言咒就贯穿他。恶心感、灼烧般的痛楚、负罪感。肉体与精神好像被生生钉在刑具上。他不愿哀求,可是这实在太疼了。就像有人用烧红的钢针,一点点地扎入他的脊椎,一直深入到后脑。
  他任人索取,毫无尊严。
  “是这里吗?”黑法师温柔地说,伸出左手,“你做得很好。”
  记忆的门被打开了,他不认识这里。雪白的光刺痛双眼,俄而,他认出那扇巨大的玻璃窗。
  风雪交加,书房里却暖暖的,公爵坐在壁炉边阅读一本书。
  「你来了,佩列阿斯。」
  卡洛亚洛高兴地望向他,石榴色的双眼在圆圆的眼镜下笑盈盈的,闪烁着友善之光。
  「你快来这里坐,亲爱的。」公爵拉开一把椅子,迫不及待地拥抱他,亲吻他的两颊。「这部分的《九章集》我看了,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有问题想向你讨教!」
  他有点难为情,在公爵对面坐下。两人中间有一张小桌,搁置着一盘下了一半的棋。
  他拿起龙的棋子,「我来陪你下吧?」
  「不行了,是死局了。不过只要回到五分钟前就好。」卡洛亚洛孩子气地把被吃掉的棋子放回原位,笑道:「这盘棋永远下不完的,因为时间不是线性的,过去并不是未来的过去。它们是卡牌,我抽出来,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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