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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与情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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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太太。什么消息?”
“好奇怪的事情!不过我会全告诉你的。我刚才到帕尔默先生家里,发现夏洛特为孩子急坏了。她一口咬定孩子病得厉害——孩子哭呀,闹呀,浑身都是丘疹。我当即一瞧,就说:‘天哪!亲爱的,这不是丘疹性寻麻疹才怪呢!’护士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夏洛特不肯相信,于是去请多纳万先生。幸亏他刚从哈利街回来,马上就赶来了。他一见到孩子,说的和我说的一模一样,就是丘疹性寻麻疹,夏洛特这才放心。多纳万先生刚想走,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想起来问他有没有什么消息。他听了得意地傻笑了,然后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神气,看样子像是了解什么秘密似的。最后他小声说道:‘由于担心你们照应的两位小姐得知嫂嫂身体欠安的消息会感到难过,我最好这么说:我认为没有理由大惊小怪,希望达什伍德夫人平安无事。’”
“什么?范妮病了!”
“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亲爱的。‘天哪!’我说,‘达什伍德夫人病了?’接着,全都真相大白了。据我了解,事情大概是这样的:爱德华.费拉斯先生,也就是我常常常来取笑你的那位少爷(不过我很高兴,事实证明这些玩笑毫无根据),看来,这位爱德华.费拉斯先生与我表侄女露西订婚已经一年多了。你看,亲爱的,竟有这种事!除了南希,别人居然一点不知道!你能相信会有这种事吗?他们两人相爱,这倒不奇怪。但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竟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猜疑!这也就怪啦!我从来没有看见他们在一起过,不然我肯定马上就能看出苗头。你瞧,他们由于害怕费拉斯太太,就绝对保守秘密。直到今天早晨,一直没有引起他母亲和你哥嫂的丝毫怀疑。到了今天早晨,可怜的南希,你知道她本是个好心人,可就是没长心眼,一股脑儿全给捅出来了。‘天哪!’她自言自语地说,‘她们都这么喜欢露西,将来肯定不会从中刁难啦。’说罢,赶忙跑到你嫂子跟前。你嫂子正独自一个人坐在那儿织地毯,压根儿没想到会出什么事——她五分钟前还在对你哥哥说,她想让爱德华和某某勋爵的女儿配成一对,我忘了是哪位勋爵。因此你可以想象,这对你嫂子的虚荣心和自尊心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她顿时歇斯底里大发作,一个劲地尖声叫喊。你哥哥坐在楼下化妆室里,想给他乡下的管家写封信。听到尖叫声,飞身上楼,随即发生了一个可怕的情景,因为当时露西正好来了,她一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怜的人儿!我真可怜她。应该说,我认为她受到了十分无情的对待;因为你嫂子发狂似地破口大骂,露西当即昏厥过去。南希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你哥哥在房里跪来胁去,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达什伍德夫人宣称,詹宁斯太太说到这里停住了。好在埃丽诺有足够的时间定定心,因而还能合乎情理地做出回答,谈点看法。她高兴地发现,詹宁斯太太并没怀疑她对此事特别感兴趣。而且像她最近常常希望的那样,这位太太不再认为她还眷恋着爱德华。而最使她感到高兴的是,因为玛丽安不在场,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不露窘态地谈论这件事,并且认为,对与这件事有关的每个人的行为,完全可以不抱任何偏见地做出判断。
到底如何预期事情的结局,她简直捉摸不定,虽然她千方百计地想打消这样的念头,即事情不是以爱德华和露西的结婚告终,而可能出现别的结局。她急切地想知道费拉斯太太会怎么说,怎么办,尽管这本是无可怀疑的事情。她还更加急切地想知道爱德华会如何反应。对于他,她深感同情。对于露西,她只有一点点同情——而这一点点同情还是她好不容易从心窝里挤出来的。对于有关的其他人,她丝毫也不同情。
由于詹宁斯太太没有别的事情好谈,埃丽诺很快认识到,有必要使玛丽安做好谈论这件事的思想准备。不能再蒙骗她了,要立即向她说明事实真相,尽力使她在听别人谈论的时候,不要露出为姐姐担忧、对爱德华不满的神情。
埃丽诺要做的是件痛苦的事情。她将搞掉的,她确信是她妹妹的主要精神慰藉;详细叙说一下爱德华的情况,这恐怕会永远毁坏她对他的良好印象。另外,在玛丽安看来,她们姐妹俩的遭遇极其相似,这也会重新勾起她自己的失望情绪。但是,尽管事情令人不快,还得照办不误,于是埃丽诺赶忙执行任务去了。
她绝不想多谈她自己的情感,不想多谈她自己如何痛苦,因为她从第一次获悉爱德华订婚以来所采取的克制态度,可以启迪玛丽安怎么办才比较现实。她说得简单明了,虽说没法做到不动感情,她还是没有过于激动,过于悲伤。真正激动、悲伤的倒是听的人,因为玛丽安惊骇地听着,痛哭不止。埃丽诺倒成了别人的安慰者:妹妹痛苦的时候她要安慰她,她自己痛苦的时候她还得安慰她。她甘愿主动地安慰她,一再保证说她心里很坦然,并且苦口婆心地替爱德华开脱罪责,只承认他有些轻率。
但是,玛丽安眼下不肯相信那两个人。爱德华好像是第二个威洛比。她像埃丽诺一样,明知她曾经真心实意地爱过他,这怎么能叫她心里感到好受呢!至于露西.斯蒂尔,她认为她一点也不可爱。一个有理智的男人根本不可能爱上她。因此,爱德华先前钟情于她,始而使她无法置信,继而使她无法谅解。她甚至不愿承认这本是很自然的事情。埃丽诺只好让她通过对世人的进一步了解,来认识事情的必然性,只有这样才能使她信服。
埃丽诺在第一次交谈中,只谈到订婚这件事以及订婚多长时间了。这时玛丽安心里实在忍受不了,打断了姐姐有条不紊的详细叙述。一时间,埃丽诺只能设法减轻她的痛苦,使她不要那么大惊小怪,满腹怨恨。玛丽安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又引出了更多的细枝未节:
“埃丽诺,这个情况你知道有多久了?他给你写过信没有?”
“我知道有四个月了。露西去年十一月初次来巴顿庄园时,私下告诉我她已订了婚。”
听了这话,玛丽安嘴里没说,目光里却流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气。她诧异地顿了顿,然后惊叹道:
“四个月!这事你已知道四个月啦?”
埃丽诺肯定了这一点。
“什么!我遭到不幸你来照料我的时候,原来自己也有这种伤心事儿?而我还责备你快活呢!”
“实际情况恰恰相反,但是当时还不便于让你知道。”
“四个月!”玛丽安再次嚷道,“这么镇定!这么乐观!你怎么忍得住啊?”
“我觉得我在尽我的本分。我向露西许过诺,一定要保守秘密。因此,我要向她负责,不能透露一点风声;我还要向我的亲友负责,不让他们为我担忧,我无法告诉他们事实真相。”
玛丽安似乎大为感动。
“我常想别再让你和母亲蒙在鼓里,”埃丽诺接着说,“我试过一两次,但是,要想让你们相信,你势必要违背自己的谎言。”
“四个月!可你还爱着他!”
“是的。当时,我不单单爱他,还生怕引起亲友的不安,宁愿不让大家知道我有多么难过。现在,无论想起这件事,还是谈起这件事,我都可以做到无动于衷。我不想让你们为我受苦,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已经不再过于悲痛了。我有很多可以聊以自慰的地方。我知道,这次失意决不是由于我自己的轻率引起的,而且我一直尽量忍着,没有宣扬出去。我还替爱德华开脱,说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过错。我希望他非常幸福,确信他一贯很尽职,现在虽说可能有点悔恨,最终一定会幸福的。露西并不缺乏理智,这是造成美满姻缘的基础。无论如何,玛丽安,尽管有关对象专一、始终不渝的爱情的概念十妥迷惑人,尽管人们可以说一个人的幸福完全依赖于某一个人,但是这并不意味应该如此--那是不恰当,不可能的。爱德华要娶露西。他要娶一个才貌胜过半数女性的女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习性的改变,他以后会忘记,他曾经认为有人比她强。”
“如果你这样思考问题,”玛丽安说,“如果失去最珍贵的东西可以如此轻易地用别的东西加以弥补,那么你的坚韧不拔和自我克制也许就不足怪了。这就让我更容易理解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以为我一直无所谓似的。玛丽安,这四个月以来,这桩事一直坠在我的心上,我不能随意向任何一个人倾诉。我知道,一旦和向你和母亲作解释,非但不会让你们做好任何思想准备,反而会引起你们的极大痛苦。告诉我这件事的--而且是强迫我听的,就是先前同爱德华订过婚,毁了我一生前程的那个人。我觉得,她是带着洋洋得意的神气告诉我的。这人对我有疑心,我只好和她对着来,当她讲到我最感兴趣的地方,我偏偏装出似听非听的样子。这事还不止发生过一次,我要三番五次地听好叙说她如何满怀希望,如何欣喜若狂。我知道我与爱德华永远分离了,但是我没听到一桩事情使我觉得和他结合有什么不理想的,没有任何情况证明他不值得钟情,也没有任何情况表明他对我冷漠无情。我要顶住他姐姐的冷酷无情、他母亲的蛮横无礼,吃尽了痴情的苦头,却没尝到什么甜头。而且你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还不单单遇到这一件不幸呢。如果你认为还有感情的话,你现在当然会想象得到,我一直很痛苦。我现在考虑问题之所以头脑比较冷静,我也愿意承认自己得到了安慰,不过那都是一直拼命到宽慰。没有的玛丽安。当时,我若不是必顺保持缄默,也许无论什么事情--即使我对最亲密的朋友所承担的义务--也不可能阻止我公开表明我非常不幸。”
玛丽安被彻底说服了。
“噢!埃丽诺,”她嚷道,“我要痛恨自己一辈子。我对你太残忍啦!一向只有你在安慰我,我悲痛的时候你和我患难与共,就好像只是为我忍受痛苦似的!可我就这样感激你?就这样报答你?你的好品格表现得如此明显,我却一直不当一回事。”
话音一落,接着便是一阵热烈的亲吻。她现在处于这种心情,任凭埃丽诺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满口答应的。经姐姐要求,玛丽安保证决不带着丝毫苦相跟任何人谈论这件事;见到露西决不露出丝毫更加厌恶的神色;即使偶然见到爱德华本人,也要一如既往地热诚相待,决不能有任何怠慢。这是很了不起的退让,不过玛丽安一旦感到自己冤枉了别人,只要能弥补过失,叫她做什么她都在所不辞。
她恪守诺言,果然谨慎可嘉。詹宁斯太太在这个问题上不管怎么唠叨,她都不动声色地倾听着,从不表示一点异议,并且三次说道:“是的,太太。”她听她赞扬露西,只是身不由己地从一张椅子挪到另一张椅子上。詹宁斯太太谈到爱德华的一片深情时,她只不过喉头痉挛了一下。看见妹妹表现得如此坚强,埃丽诺觉得自己也能经得起任何考验。
第二天早晨,她们的哥哥来访,给她们带来了进一步的考验。他带着极其严肃的表情,谈起了这桩可怕的事情,并且带来了他太太的消息。
“我想你们都听说了吧,”他刚刚坐定,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家里昨天有个十分惊人的发现。”
她们看样子都表示同意。这似乎是个严肃的时刻,大家都噤若寒蝉。
“你们的嫂嫂,”他接着说,“痛苦极了。费拉斯太太也是如此——总之一句话,一幅十分悲惨的情景。不过,我希望这起风暴就会过去,别把我们任何人搞得狼狈不堪。可怜的范妮!她昨天歇斯底里了一整天。不过,我不想过于惊吓你们。多纳万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必担忧,她体质好,又有毅力,怎么也顶得住。她以天使般的坚毅精神硬挺下来了!她说,她决不会再瞧得起任何人。这也难怪,她受了骗啊!她是那样厚待她们,那样信任她们,她们却这样忘恩负义。她是出自一片好心,才把这两位年轻小姐请到家里的。她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她觉得她们值得器重,都是天真无邪、规规矩矩的姑娘,,可以成为愉快的伙伴。要不然,在你那位好心的朋友侍候女儿期间,我俩倒很想邀请你和玛丽安来家作客。现在可好,受到这种报答!可怜的范妮情深意切地说:‘我打心眼里希望,我们当初请的是你妹妹,而不是她们。’”
他说到这里停住了,等着对方道谢。接受谢意之后,他又继续说下去。
“费拉斯太太真可怜,范妮第一次向她透露这个消息时,她那个痛苦劲儿,简直没法形容。本来、她怀着赤诚的慈爱之心,一直想给儿子安排一门最合适的婚事,哪想到他居然早就同另一个人秘密订了婚:她万万想不到会出这种事!假使她怀疑他已早有对象,那也不可能是那个人。她说:‘对那个人,我本认为自己可以大胆放心的。’她痛心极啦。不过,我们一起商量了该怎么办,最后她决定把爱德华叫来,他来是来了,但是说起后来的事情,真叫人遗憾。费拉斯太太苦口婆心地动员他终止婚约,而且你完全可以想象,我和范妮也在帮着动员、我以理相劝,范妮一再恳求,可是徒劳无益。什么义务啊,感情啊,全被置之度外,我以前从没想到爱德华这么固执,这么无情。他假若娶丁莫顿小姐,他母亲可有些慷慨的打算,并且都向他交了底。她说她要把诺福克的地产传给他,这宗地产用不着缴纳土地税,每年足有一千镑的进益。后来,眼看事情严重了,她甚至提出加到一千二百镑。与此相反,她还向他说明:如果他们依然坚持要和那位出身低贱的女人结婚,那么婚后必然会陷入贫穷。她断言说:他自己的两千镑将是他的全部财产;她永远不要再见到他;她决不会给他一丝一毫的帮助,假如他捞到一个有作为的职业,那她也要干方百计地阻止他飞黄腾达。”
玛丽安听到这里,顿时怒不可遏,两手啪地一拍,大声嚷道:“天哪!这可能吗?”
“玛丽安,”她哥哥回答道,“你完全有理由对他的顽固不化表示惊异,她母亲如此讲道理他都不听。你的惊叹是很自然的。”
玛丽安正要反驳,但又想起了自己的许诺,只好忍住。
“然而,”约斡继续说道,“这一切都没效果。爱德华很少说话,说了几句,态度很坚决。别人怎么劝说,他也不肯放弃婚约。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他也要坚持到底。”
“这么说,”詹宁斯太太再也无法保持缄默了,便带着直率而诚挚的口气嚷道,“他这样做倒像个老实人。请恕我直言,达什伍德先生,他假若采取另外一套做法的话,我倒要把他看作无赖了。我和你一样,和这件事多少有点关系,因为露西.斯蒂尔是我的表侄女。我相信天下没有比她更好的姑娘啦,谁也没有她更配嫁个好丈夫的了。”
约翰.达什伍德大为惊讶。不过他性情文静,很少发火,从不愿意得罪任何人,特别是有钱人。因此,他心平气和地答道:
“太太,我决不想非议你的哪位亲戚。露西.斯蒂尔小姐也许是个非常令人器重的年轻女子,但是你知道,目前这门亲事是不可能的。也许,能和她舅舅照应下的年轻人秘密订婚,而这位年轻人又是费拉斯太太这样一位特别有钱的女人的儿子,这总归有点异乎寻常。总而言之,詹宁斯太太,我并不想非难你所宠爱的任何人的行为。我们大家都祝她无比幸福。费拉斯太太的行为自始至终都不过分,每个认真负责的慈母在同样情况下,都会采取同样的处置办法。她做得体面大方。爱德华已经做出了命运的抉择,我担心这是个错误的抉择。”
玛丽安发出一阵叹息,表示了同样的担心。埃丽诺替爱德华感到痛心,他不顾他母亲的威胁,硬要娶一个不会给他带来报偿的女
“先生,”詹宁斯太太说,“后来怎么样啦?”
“说起来真遗憾,太太,结果发生了极其不幸的决裂——爱德华被撵走了,他母亲永远不想见到他。他昨天离开家,可是到哪儿去了,现在是否还在城里,我一概不得而知,因为我们当然不好打听啦。”
“可怜的年轻人!他将怎么办啊?”
“真的,怎么办啊,太太!想起来真叫人伤心。生来本是个亨福的命!我无法想象还有比这更悲惨的境况。靠两千镑得到点利息——一个人怎么能靠这点钱生活!他若不是因为自己傻,本来三个月后还可以每年享有两千五百镑的收入(因为莫顿小姐有三万镑的财产)。考虑到这一点,我无法想象还有比这更悲惨的境况。我们大家都为他担心,因为我们完全没有能力帮助他,这就更为他担心。”
“可怜的年轻人!”詹宁斯太太嚷道,“我真欢迎他来我家吃住。我要能见到他,就这么对他说。他现在还不该自费生活,不能到处住公寓,住旅馆。”
埃丽诺打心眼里感谢她如此关心爱德华,虽然关心的方式使她不禁感到好笑。
“朋友们一心想帮助他,”约翰.达什伍德说,“他只要自爱一些,现在也就称心如意了,真是要什么有什么。但在事实上,谁也帮不了他的忙。而且他还面临着另一个惩罚,大概比什么都糟糕-—他母亲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心情,决定把那份地产立即传给罗伯特。本来,爱德华要是接受合理的条件,这份地产就是他的了。我今天早晨离开费拉斯太太时,她正在和她的律师商量这件事。”
“哎呀!”詹宁斯太太说,“那是她的报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法。不过我想,我不会因为一个儿子惹恼了我,就把财产传给另一个儿子。”
玛丽安立起身,在房里踱来踱去。
“一个人眼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地产却被弟弟捞去,”约翰继续说道,“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叫人烦恼的?可怜的爱德华!我真心实意地同情他。”
就这么慷慨激昂地又说了一阵之后,约翰的访问便结束了。他一再向他妹妹保证说,他确信范妮的病情没有什么大危险,因此她们不必过于担忧。说罢便走了出去,留下的三位太太小姐对当前这个问题倒取得了一致的看法,至少对费拉斯太太、达什伍德夫妇和爱德华的行为,看法是一致的。
约翰.达什伍德一走出房,玛丽安便气得大发雷霆,而她的发作又使埃丽诺不可能保持缄默,使詹宁斯太太没必要保持缄默,于是她们三人联台起来,把那伙人狠批了一通。
第二章
詹宁斯太太对爱德华的行为大加赞扬,然而只有埃丽诺和玛丽安懂得这种行为的真正价值。只有她们知道,爱德华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诱使他违抗母命,到头来失去了朋友,丢掉了财产,除了觉得自己做得对之外,别无其他安慰。埃丽诺为他的刚直不阿感到自豪;玛丽安因他受到了惩罚而怜悯他,宽恕了他的过失。不过,这件事情公开之后,姐妹俩虽说又成了知己,但她们单独在一起时,谁也不愿细谈这件事。埃丽诺原则上尽量避而不谈,因为玛丽安说话太偏激,太武断,总认为爱德华仍然钟情于她。埃丽诺本来希望她打消这个念头,可是玛丽安越说她考虑得越多。不久,玛丽安也失去了勇气,她抓住一个话题力争谈下去,但是拿埃丽诺的行为和她自己的一比较,总是对自己越来越不满意。
她感到了这种比较的效力,但是并非像姐姐希望的那样,促使她克制自己。她感到不断自责的百般痛苦,懊恼自己以前从没克制过自己。然而,这仅仅带来懊恼的痛苦,并没带来改过自新的希望。她的意志变得加此脆弱,以致仍然认为现在克制自己是不可能的,因此只落得越发沮丧。
尔后一两天,她们没听说哈利街和巴特利特大楼有什么新的动态。不过,虽说大家己经掌握了不少情况,詹宁斯太太不用进一步了解也足够传播一阵子了,但她从一开始就决定尽早去看看她的表侄女,安慰安慰她们,同时问问情况。不巧,这两天客人比往常都多,使她脱不了身。
她们获悉详情后的第三天,是个晴朗明丽的星期日,虽然才到三月份的第二周,却为肯辛顿花园招来了许多游客。詹宁斯太太和埃丽诺也夹在其中。但是玛丽安知道威洛比夫妇又来到城里,一直都怕碰见他们,因而宁肯呆在家里,也不愿进这种公共场所。
走进花园不久,詹宁斯太太的一位好友也加进来凑热闹,对此,埃丽诺并不感到遗憾,因为有她和她们呆在一起,不停地同詹宁斯太太交谈,她自己倒可以清静地想想心事。她没见到威洛比夫妇,也没见到爱德华,而且有一阵连个凑巧使她感兴趣的人都见不到。无论愉快的还是不愉快的机遇都没有。可是最后,她无意中发现斯蒂尔小姐来到她跟前,带着颇为缅腆的神气,表示见到她们十分高兴。经詹宁斯太太盛情邀请,她暂时离开她的同伙,来到她们之间。詹宁斯太太当即对埃丽诺低声说道:
“亲爱的,让她通通说出来。你只要一问,她什么都会告诉你。你看,我不能离开克拉克太太。”
幸好,詹宁斯太太和埃丽诺的好奇并非徒然,斯蒂尔小姐根本不用问,什么话都愿意说。不然的话,她们从别人嘴里是听不到这些话的。
“我很高兴见到你,”斯蒂尔小姐说,而亲呢地抓住埃丽诺的手臂,“因为我最要紧的就是想见到你。”接着放低声音说,
“我想詹宁斯太太都听说了。她生气了吧?”
“我想她一点也不生你的气。”
“这就好。米德尔顿夫人呢,她生气了吧:”
“我认为她不可能生气。”
“我太高兴啦。天哪: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啊!我从没见过露西这样勃然大怒。她一开始就发誓,她一生一世也不给我装饰一顶新帽子,也不再给我做任何别的事情。不过她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我们又依然如故地成了好朋友。瞧,她为我的帽子打了这个蝴蝶结,昨天晚上还给装饰了羽毛。好啦,你也要嘲笑我了。不过,我为什么就不能扎粉红丝带?我倒不在乎这是不是博士最喜爱的颜色。当然,他若没有亲口说过,我决不会知道他最喜欢这个颜色。我的表妹们真叫我烦恼。我有时候就说,我在她们面前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她说着说着扯到了令一个话题上,埃丽诺对此无话可说,因而她觉得最好还是回到第一个话题上。
“不过,达什伍德小姐,”斯蒂尔小姐洋洋得意地说,“人们说费拉斯太太曾当众宣布爱德华不要露西了,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过说实在的,没有那回事。到处散布这种流言蜚语,真厚颜无耻。不管露西自己怎么看,别人没有权利信以为真。”
“说真话,我以前从没听人流露过这种意思,”埃丽诺说。
“噢!真的吗?但是我很清楚,确实有人说过,而且不止一个人。戈德比小姐就对斯帕克斯小姐说过:凡是有点理智的人,谁也不会认为费拉斯先生肯放弃像莫顿小姐这样一位有三万镑财产的女子,而去娶—个一无所有的露西.斯蒂尔。这话我是听斯帕克斯小姐亲口说的。况且,我表兄理查德还亲自说过,到了节骨眼上,他担心费拉斯先生会变卦。爱德华有三天没接近我们了,我也说不出自己该怎么想。我从心底里相信,露西己经认定没有希望了,因为我们星期三离开你哥哥家,星期四、五、六整整三天都没见到他,也不知道爱德华怎么样啦。露西一度想给他写信,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我们今天上午刚从教堂回到家,他就来了,于是事情全搞清楚了。原来,他星期三被叫到哈利街,他母亲一伙找他谈话,他当着她们大家公开宣布:他是非露西不爱,非露西不娶。他被这些事情搞得心烦意乱,一跨出他母亲的门槛便骑上马,跑到了乡下什么地方。星期四、五两天,他呆在一家客栈里,以便消消气。经过再三考虑,他说他现在没有财产,没有一切,再和露西继续保持婚约,似乎太不人道,那要让她跟着受苦了,因为他只有两千镑,没有希望得到别的收入。他想过,去做牧师,即使这祥,也只能捞个副牧师的职位,他们怎么能靠此维持生活呢?一想到露西不能生活得更好些,他就难以忍受,因此他恳求说:露西只要愿意,可以马上终止婚约,让他去独自谋生。这一切我听他说得清清楚楚。他提到解除婚约的事,那完全是看在露西的份上,完全是为露西好,而不是为他自己。我愿发誓,他从没说过厌烦露西,没说过想娶莫顿小姐,诸如此类的话他一句也没说过。不过,露西当然不愿听他那样说,因此她马上对他说(你知道,又把那表示柔情蜜意的话说了一大堆——天哪,这种话你知道是没法重复的)——她马上对他说,她绝对不想解除婚约,只要有点微薄的收入,她就能和他生活下去。不管他只有多么少的一点点钱,她愿意全部掌管起来,反正就是这一类话。这一来,爱德华高兴极了,谈论了一会儿他们该怎么办,最后商定:爱德华应该马上去做牧师,等他得到一份牧师俸禄的时候,他们再结婚。恰在这时,我再也听不见了,因为我表兄在楼下叫我,说是“我不懂你说的‘打断他们’是什么意思,”埃丽诺说,“你们不是一起呆在一个房间里吗?”
“当然不!我“怎么!”埃丽诺嚷道,“你说来说去,原来只是在门口听到的?很遗憾,我事先不知道,不然我不会让你来细说这次谈话内容的,因为你自己都是不该知道的嘛。你怎么能对妹妹采取如此不正当的行为?”
“啊呀!那没什么。我不过站在门口,能听多少就听多少。我相信,要是换成露西,她准会采取同样的办法对待我。在过去一两年里,我和玛莎.夏普经常有许多私房话要说,她总是毫不顾忌地藏在壁橱里、壁炉板后面,偷听我们说话。”
埃丽诺试图谈点别的,但是斯蒂尔小姐一心想着这件事,让她抛开两三分钟都不可能。
“爱德华说他不久要去牛津,”她说,“不过他现在寄住在帕尔美尔街一号。他母亲真是个性情乖戾的女人,对吧?你兄嫂也不大厚道:不过,我不能当着你的面说他们的坏话;当然,他们打发自己的马车把我们送回家,这是我没料到的。我当时吓得要命,就怕你嫂嫂向我们要还她头两天送给我们的计肃盒。不过,她没说起这件事,我小心翼翼地把我的针肃盒藏了起来。爱德华说他在牛津有点事,要去一段时间。在那之后,一碰到那位主教,就接受圣职,我真不知道他会得到什么样的圣职!天哪!(边说边吃吃发笑,)我敢以性命打赌,我知道我的表妹们听到后会说什么。她们会对我说,我该给博士写封信,叫他在他新近工作的教区给爱德华找个牧师职位。我知道她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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