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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曲-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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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远处似有一座风车在把阵风吹送,
我觉得此刻看到的正是这样一架庞大机器在转动;
由于阵风强劲,我蜷缩到我的导师后身;
因为这里没有其他洞窟可以避风。
那时我已身临其境,而如今把所见景象写入诗句也仍感肉跳心惊,
那里的所有鬼魂都被寒冰覆盖,
他们像放在玻璃里的麦秆那样透明,
有人躺卧;有人直立,
这个脚朝下,那个倒栽葱;
还有人弯腰似弓,把面孔弯向脚跟。

   卢齐菲罗

我们向前走了很远,
这时,我的导师很愿向我指明
那个曾有过美丽面貌的生灵,
他走到我前面,让我停下,
说道:“这便是狄斯,这也便是
你必须壮起胆量之地。”
读者啊,请不必询问:
我当时是怎样遍体冰凉,浑身无力,
我现在也不把它写出,因为任何话语都会是词不达义。
当时我不曾死,也不算仍然活着:
你若有一些智慧,今天不妨自行捉摸,
想想我当时变成什么模样;既不是死,又不是活。
痛苦王国的那个皇帝
从冰湖中露出前胸的一半;
拿我与一个巨人相比,
要胜过拿巨人们对比他的手臂:
你现在可以想见那整个身体
该是多么巨大,它与这样一个部分又是多么对称。
既然它过去是那样美,正如他今天是如此丑,
他竟敢竖起眼眉,对抗他的造物主,
人间的一切痛苦就理应从他身上产出。
啊,我看到他头上竟有三张脸,
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奇观!
一张脸在前面,而且是鲜红一片;
另有两张脸与这张脸相连,
生在每个肩膀中央的上边,
然后又延伸到长有冠毛的地方:
右脸似乎又白又黄;
左脸看来与来自尼罗河的水浪
泻下之处的那些人的肤色一样。
每张脸之下伸出两张大翅膀,
其大小与同样体积的飞鸟恰好相当:
我从未见过象那翅膀这样大的海船船帆。
翅膀都没有羽毛,而是像蝙蝠的双翼一般;
这些翅膀不停地扇动,
从他身上扇出了三股风:
因此,整个科奇士斯湖才冰冻成冰。
六只眼睛都在流泪,顺着三个下巴,
滴滴流下,泪水中还有血红的唾液掺杂。
每张嘴都在咀嚼着一个罪人,
象是打麻机在绞碎麻茎,
这使那三个罪人痛不欲生。
对前面那个人来说,咬嚼算不上酷刑,
酷刑倒是用利爪抓搔,
有时,把罪人脊背上的皮竟被全部剥掉。

         犹大、布鲁图与卡修斯

老师说:“在上面的那个鬼魂受刑最重,
他就是加略人犹大,
他的脑袋在嘴里,两腿则在嘴外,乱踢乱动。
另外两个人则是头朝下,
那个悬在嘴边、长着黑发的是布鲁图:
你看他是在怎样扭曲身体,一言不发,
另一个是卡修斯,他看来仍是那么身强力大。

          脱离卢齐菲罗的身体

但是,夜又已降临,
现在必须离开此地,因为我们已看完所有情景。”
我迎合他的心意,把他的脖颈搂紧;
他也把时间和地点安排就绪,
等到翅膀张开到相当大的程度,
他就攀住那毛茸茸的肋部。
然后在那浓密的汗毛与寒冷的冰层之间,
抓住一根根汗毛向下攀援。
我们来到大腿转弯的地方,
恰好在臀部高高的突起之处,
这时导师已疲惫不堪,吁吁气喘,
他把头掉到他的双腿所在的一边,
一把抓住汗毛,如同一个人向上攀援,
这一来,我倒以为他是又朝地狱重返。
老师像一个精疲力竭的人那样喘着粗气,
说道:“好好搂住我,
因为必须顺着这个阶梯离开这万恶之地。”
接着,他从一块岩石的孔洞中爬出,
把我放下,让我坐在洞边;
他随即迈出敏捷的一步,来到我的跟前。
我抬起双眼,以为我看到的卢齐菲罗
会像我离开他时一模一样;
而我这时看到的他,却是两腿向上;
愚昧无知的人可以想一想
我当时是否惊得手足失措,
因为他们也不明白我是从什么地方经过。
老师说:“快站起来:
道路还很漫长,行程还很艰险,
况且,太阳又已升到三时经的一半。”
我们所到之处不是宽敞明亮的大厅,
而是一个天然洞穴,
地面凹凸不平,光线昏暗不明。

          维吉尔对宇宙的解释

这时,我把身子站直,说道:
“我的老师,在我离开地狱之前,
请对我略加解释,澄清我的疑团:
把冰湖现在哪里?
这家伙怎会头下脚上地倒立?
怎么在如此短暂的时刻,太阳就从夜晚来到晨曦?”
他于是对我说:“你现在仍以为
你是在地球中心的那一边,
我曾在那里抓住那穿透世界的罪恶蛆虫的汗毛攀援。
在我向下攀援时,你恰好是在那一边;
等到我把身子掉转,
你则穿过了把各方面的重量吸引到一处的那个地点。
你如今已来到这个半球之下,
它正是在另一个为大片干地所覆盖的半球对面,
而在另一个半球的顶端下边,
未经原罪而生、生来也清白无罪的那位曾遭摧残:
你现在脚踩的是小小的圆球,
它的另一面是犹大环。
这里是清晨,那里是则是夜晚;
这家伙曾让我把他当做阶梯,
他如今仍然像原来那样竖立。
遮盖是在这一边,他曾从天上堕下;
而陆地以前曾从这里冒出,
因为害怕他,才用大海把自身遮住,
并且来到我们这个半球;或许,
为了逃避他,显露在这一边的那片陆地
曾把空地留在这里,重又向上奔去。”

   重登地面

那下面有一个地方,与鬼王别卜西相距甚远,
而坟墓的伸展也与这远近一样长短,
因此,不是靠听觉,而是凭声音才把这个地方发现,
那声音来自一条小溪,
它顺着一块岩石的孔洞泻下,流到这里,
那孔洞正是被小溪流经的蜿蜒曲折而又略微倾斜的水道腐蚀而成,
导师和我沿着这条幽暗的路径,
又开始重返那光明的世界之中,
我们顾不上丝毫休整,
他在前,我殿后,我们一起攀登,
直到我透过一个圆洞,
看见一些美丽的东西显现在苍穹,
我们于是走出这里,重见满天繁星。

    第一首

序 诗
南半球的天空
卡 托
谦卑的灯心草

     序诗

为了航行在较为平静的水面,
我的才华之舟扬起风帆,
它把惊涛骇浪撇在自己的后边;
我将把这第二个境界吟诵讴歌,
在那里,人的灵魂在涤净罪过,
求得上升天堂的资格。
但在这里,吟诵死亡的诗歌须把格调更新,
哦,神圣的缪斯,既然我是属于你们;
在这里,卡丽奥皮斯也须略展才能,
用她那乐声伴奏我的诗歌,
正是这乐声,曾使那些可怜的喜鹊遭到当头棒喝,
使她们灰心丧气,无法要求饶恕她们的过错。

 南半球的天空

东方蓝宝石的柔和光彩
汇集在晴朗的天色之中,
碧空纯净,一直延伸到第一重,
这景象又开始令我赏心悦目,喜不自胜,
而我不过是刚刚离开那死亡的气氛,
那气氛曾令我满目凄凉,心情沉重。
那美丽的星宿把爱洒向人间,
她也曾使整个东方绽开笑脸,
她的光芒把在她护卫下的双鱼宫遮掩。
我把身躯向右转去,
一心只想把另一极看清,
我望见了除人类始祖外从未有人见过的四颗星。
天空似乎在把她们的熠熠光焰独享,
哦,多么凄凉的北方,
既然你无权欣赏那些星光!

     卡托

我把目光从那四颗星上移开,
稍把身躯转向另一极,
在那里,大熊星早已不见踪迹,
我看到我身边有一个孤独的老人,
他仪表庄严,令人一见肃然起敬,
任何一个儿子都不会对父亲有比这更为敬重的心情。
他有掺杂着白须的长髯,
这与他的头发恰好一般,
有两缕头发垂落在胸前。
那四颗神圣星辰的光线
把他的面庞映照得神采奕奕,
我一见他就宛如太阳显现在我眼前。
他说:“你们是谁?竟然逆着那隐密的河流,
逃出那永恒的监狱。”
他边说,边摆动着那威严肃穆的胡须。
“是谁把你们指引,或者说,是什么灯火为你们照射,
使你们走出那深沉的夜色,
而正是那夜色是地狱之谷变得永远如此黑暗!
难道这深渊的法律竟然被人如此大胆地违反?
要么则是上天制订出新的法令?
竟让你们来到我所掌管的山洞!”
我的导师这时一把抓住我,
用言语,用双手和用眼色,
让我毕恭毕敬地眼帘低垂,双膝跪落。
他随即向老人答道:“我前来并非出于主动:
是那位从天而降的圣女
请求我救助此人,伴他同行。
但是,既然你的意愿是要我们对我们的处境
如实地做出更多的说明,
我的意愿也不能是对你的要求做出否定。
此人还不曾见到最后的一晚;
但是,由于他想入非非,竟认为末日已如此临近,
即将流逝的只有很少的光阴。
正如我所说的,我是被派到他的身边来拯救他的性命;
他没有其他道路可走,
只能走我所选择的这条路径。
我曾向他指点所有犯罪的人;
现在我则要向指点那些鬼魂
如何在你的管辖下涤罪洁身。
我究竟是怎样把他引到此处,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是上天降下旨意,助我把他指引,
使他得以与你相见,聆听你的叮咛。
现在但愿你欢迎他的来临:
他正在把如此可贵的自由找寻,
这与那些为自由而舍生的人所见相同。
你对这一点了若指掌,你曾在乌蒂卡为自由而身亡,
但这并未使你感到凄伤,
因为你留在那里的肉体将在伟大的日子放出光芒。
永恒的法律并未被我们破坏;
因为此人还活着;米诺斯也无权管束我;
但是,在我所属的那一环,你的玛尔齐娅在闪烁着贞洁的双眸,
她的模样像是仍在向你祈求,啊,神圣的胸怀,求你
把她作为你的妻室收留:
因此,看在她的情爱份上,请屈尊接受我们的央求。
请让我们到你的七个境界去走一遭,
我将把你赐予我们的恩惠也算作她的功劳,
倘若你肯于让我在那下面把你提到。”
他于是说道:“玛尔齐娅在我眼中曾是如此怡人,
而那时我尚活在人世凡尘,
她曾向我要过多少恩宠,我都件件依从。
如今她则栖息在那罪恶河流的彼岸,
她就无法再令我动情,
因为在我从那里出来之后,那项法律就已颁行。
但是,既然如你所说,是天上的圣女派遣你和支持你,
恭维奉承就大可不必:
以她的名义来求我,这就完全足矣。
那么,你就走吧,你要注意用一根灯心草
系住此人的腰,
然后,洗濯他的脸,把一切污垢抹掉;
因为眼睛蒙上一层云翳,
不适于去见第一位使臣,
而他又是天堂使臣中的一名。
在这座小岛周围的最低之地,
在那海浪拍打的岛下地区,
灯心草长遍柔软的泥土里;
没有任何其他植物能如此繁茂或如此坚挺,
能在那里维持生命,
因为这些植物受不住波涛撞冲。
此后,你们不可从此地返回原处;
目前冉冉升起的太阳将为你们指点,
如何沿着更为平坦的坡度登上山峦。”
说罢,他就消失了踪影;
我于是站起身来,默不作声,
我把整个身子向我的导师靠拢,把双目向他投送。

 谦卑的灯心草

导师开言道:“孩子,跟随我的足迹:
让我们转过身向后行,因为从这里,
这片平地向下倾斜,直到它最终的低地。”
黎明在战胜早课的时间,
夜色也在向前逃窜,
我眺望到海面在远处抖颤。
我们沿着荒凉的平地前行,
如同一个人返回一度迷失的路径,
他觉得此行是徒劳往返,直到把老路找到才改变初衷。
我们来到一个地方,
那里的露珠仍挣扎在阳光之下,
因为那里阴暗,露水不易蒸发,
我的老师把双手张开,
轻轻地放在草上,
我于是立即明白他此举用心何在,
我把泪痕斑斑的双颊向他递过去:
他使我的面颊完全恢复了本色,
而这脸色曾被地狱的浓烟黑雾掩遮。
我们随后来到那荒无人烟的海滩,
这海滩从未见过有人航行在它的水面,
哪怕此人精于航海,有本领摧舟重返。
来到此处,他果然依照他人所嘱,
用灯心草束住我的腰部,
啊,多么奇妙!他刚折下那棵谦卑的植物,
就在他拔草之处,竟又有同样的一棵立即破土而出。

    第二首

驾舟的天使
赎罪的魂灵
卡塞拉
卡托的训斥

  驾舟的天使

太阳已经到达地平线,
而北半球子午圈的最高点
则把耶路撒冷俯瞰;
黑夜与太阳的方向恰好相反,
它从恒河中脱颖而出,与它一起的是天秤座,
待到黑夜压倒白昼时,天秤座又从黑夜手中堕落;
这样,在我所在的地方,
那美丽的黎明女神的面颊由于年事过高,
也从雪白抓为鲜红,随后又变为桔黄。
我们依然呆在海滨,
犹如人们在思索选择什么途径,
他们的心灵在走动,而身体则寸步不行。
瞧,有光焰一点迎面而来,
宛如火星在晨曦的遮掩下,通过浓雾,红光闪闪,
降落到西方的海面,
那光焰就是这样显现在我们眼前,
但愿我能再见它一面,
它在海上移动得如此迅急,任何鸟飞也无法与之匹敌。
我把视线从它那里移开,
想向我的导师问个明白,
而转眼一看,它却变得更大,更灿烂。
接着,在它的左右两边,
我似乎看到有一个不知何物的白色东西,
另有一个东西也从它下边缓缓出现。
我的老师还在沉默不语,
这时,那头两个白色东西却已显现为双翼;
当他看清那是一个船夫时,
他便喊道:“快,快把双膝跪落;
瞧,这是上帝的天使,快把双手合拢。
从现在起,你会看到一些这样的侍臣。
你瞧他是如何把凡人的用具轻看,
他既不要船桨,也不要船帆,
单靠他的翅膀就航行在相距如此遥远的海滩之间,
你瞧他是如何把双翼朝天竖起,
如何用那永恒的羽毛拍打空气,
那羽毛不像尘世生灵的毛发那样脱来换去。”
后来,那神鸟愈来愈飞近我们,
它也现露得愈来愈清;
由于双目从近处受不住那耀眼的光彩,
我只好把眼睛朝下看;那天使来到岸边,
驾着一条如此快速而轻盈的舟船,
那船甚至触不到一点水面。
船尾站立着那位天国的舵手,
幸福的容光焕发在他的脸上;
有一百多个魂灵坐在船舱。
“以色列离开埃及的时候”,
所有魂灵异口同声地一齐唱道,
他们还唱出那首诗篇下面写出的诗句。
接着,天使为他们画出神圣的十字;
于是他们全部登上海滩,
而天使则迅速离去,如同来时一般。

  赎罪的魂灵

留在那里的这群魂灵似乎对当地十分陌生,
他们四下张望,
仿佛一个人在把心得事物试尝。
太阳把白昼的光线向四处射遍,
它也曾用百发百中的阳光之箭,
把摩羯座逐出中天,
这时,新来的人抬起头来朝我们观看,
一边对我们说:“倘若你们知晓,
请向我们指出登山的通道。”
维吉尔答道:“你们或许以为,
我们对此了若指掌;
但我们也是新来乍到,与你们一样。
我们才到这里不久,比你们稍早片刻,
而且走的是另一条路径,它是那样艰险难行,
以致如今登山,我们会觉得似在嬉戏游玩。”
这些魂灵发觉我在呼吸,
知道我还是一个活人,
他们面色发白,惊愕万分。
正如那些要听新闻的人
向手持橄榄枝的信使靠拢,
无人不想挤在他的身边,
所有那些幸运的魂灵
全都盯住我的脸,
几乎忘记要去洗心革面。

    卡塞拉

我看见其中一个走上前来,
异常亲热地把我搂抱在怀,
这也促使我作出同样的姿态。
哦,虚无缥缈的魂灵!他们只不过存在于外形。
我三次把手搂在他的背后,
却三次仍把手放回到我的前胸。
我想,我当时脸上曾露出惊异的神情;
由于那幽灵微微一笑,向后退下,
我也便跟随他,向前迈进。
他语气温和地让我停下步来,
这时我才知道他是何人,
我于是请求他略停片刻,与我谈论,
他回答我说:“我在有活人之躯时曾对你十分钟爱,
如今我虽已从肉体中消失,也同样对你钟爱至甚:
因此,我才停了下来;可你又为何来到此境?”
“我亲爱的卡塞拉,我到此一行,
是为了以后再次回到我如今所在的地方”,
我这样说道;“可你又为何耽误了这许多时光?”
他对我说:“我并未受到任何亏待,
即使那位曾多次拒绝把我引渡过来,
他接送魂灵,全凭他何时和是否高兴,
因为他实现他的意愿总是十分公正:
确实,三个月来,他已把凡是有意前来的魂灵
全都顺顺当当地渡到此境。
因此,我只是现在才面对那大海一片,
在那里,泰伯河的河水开始变咸,
他也曾大发慈悲,接我上船。
现在,他振翼向那个河口飞去,
因为凡不必朝阿凯隆特河降落的魂灵
都须集合在这里。”
我于是说道:“倘若新的法律不禁止你
回忆或唱出那恋歌,
它过去曾经平息我的七情六欲,
那么现在就请你用它来安慰一下我的灵魂,
因为这灵魂伴随我的肉体来到此地,
已感到如此力竭精疲!”
这时,他开始温柔地唱道:
“在我的心灵中向我诉说的爱”,
这歌声至今仍在我的内心深处唤起甜美的乐感来。
我的老师和我以及与他在一起的那些人,
显得如此怡然自得,
似乎每个人都对其他问题无心过问。

  卡托的训斥

我们正在全神贯注、如醉如痴地倾听他的歌声;
那可敬的老人则过来喝道:
“这是干什么,懒惰的鬼魂?
如此心猿意马,如此停滞不前,这算何意?
快跑上山去脱掉你们的鳞皮,
因为它不让你们觐见上帝。”
正如一群鸽子静悄悄地聚拢在食物旁边,
啄食着虎谷粒和麦片,
不再显示通常的那种神气活现,
一旦它们所畏惧的东西出现,
他们就立即放弃钓饵,四下飞散,
因为还有更令它们关心的事占据心田;
我所见的这群新到的鬼魂也正是这般光景,
他们放弃听歌,纷纷向山坡逃奔,
正像一个人在行走,却又不知该走向何方:
而我们的离去也是同样匆忙。

    第三首

重登旅程
亡人的缥缈身躯
被革除教门者
曼弗雷迪

   重登旅程

尽管这些鬼魂突然间西窜东逃,
散落在这旷野荒郊,
朝那理性激励我们赎罪的高山奔跑,
我却重又把身子向把可信赖的伙伴靠近:
没有他,我又怎能跑动?
水又能带领我登上山岭?
我觉得,他是在自觉地感到悔恨:
哦,高贵而纯洁的良心!
一个微小的过失怎么竟令你感到如此苦痛!
他的步履把速度减慢,
庄重的神态使每个动作都显得从容舒缓,
我的脑海方才曾是如此偏狭,
这时则是心猿意马,仿佛变得辽阔无涯,
我把我的目光投向山峰,
它高高冒出海面,指向苍穹。

亡人的缥缈身躯

太阳在我们身后红如火焰,
它在我身后则裂成两半,
因为它从我身上找到辐射阳光的支撑点。
我惊骇地转过身,
担心被抛到一边,
因为这时我看到只是在我身前才有阴影一片;
我的慰籍者掉转整个身躯,
开始向我说道:“你为何仍然如此猜疑?
难道你不相信我是与你在一起,是我在引导你?
在我的肉体埋葬处,现在已是晚祷时分
——而我的肉体也曾有过阴影:
那不勒斯现有我的遗体,这遗体曾是移自布林迪西。
如今,倘若在我身前不见丝毫阴影,
你不必对此感到更加吃惊,
因为同样勿须惊异重重天体无法阻挡阳光从一层射到另一层。
神力使这样一些躯体
也能感受灼热与冰冷的折磨,
却不愿向我们揭示神力如何行事的奥秘。
凡抱有如下希望的人都是非癫即狂;
他们竟然希望我们的理性能穿越那无穷的道路,
这道路也正是体现为三位一体的路途。
凡人啊,你们该满足于知其然;
因为你们若能洞悉一切,
圣母玛利亚也就勿须分娩;
你们该看到,这样一些人所抱有的渴望均已落空,
而他们本能使他们的欲望得到满足,
但这欲望却使他们遭受永恒之苦。
我说的是亚里士多德和柏拉图,
以及许多其他人物。”谈到此处,
他低下头来,不再言语,神情恍惚。

 被革除教门者

我们此刻已来到山脚:
我们发现这里山石陡峭,
即使腿脚灵便,也是难以登攀。
在莱里切和图尔比亚间的那带悬崖陡壁,
最险峻,也最荒僻,
若与这山势比较,则像是宽阔易登的阶梯。
我的老师停步说道:
“现在,谁知哪边的山坡比较平坦,
使无翼而行的人也能攀登?”
他垂下目光,思索该走哪条路径,
我则抬起头来,
仰望那山石嶙峋,
这时从左边有一群鬼魂在我眼前出现,
他们朝我们走来,迈着脚步,
他们的步伐是如此缓慢,却又不像在迈步,似在飘忽。
我说:“老师,请抬起你的眼睛:
瞧,这里有人可能会建议我们走哪条路径,
既然你自己无法决定。”
他于是看了一看,不禁喜上眉间,
答道:“让我们迎上前去,既然他们走得这么慢,
你该把希望抱定,可爱的孩子。”
我现在要说,在我们走了一千步之后,
那群鬼魂却依然距我们甚远,
这一千步恰好是一个投石好手所能抛出的一长段,
这时,他们全都挤在高耸陡壁的垒垒坚石前面,
一动不动,相互靠拢,
就像行路之人,疑窦顿生,停步观看。
维吉尔开言道:“哦,得到善终的人们,
哦,上帝遴选的精灵,
请以我想你们大家都在企盼的永久平安之名,
告诉我们何处山岭伸展平缓,
使我们可以向上攀登;
因为知之越多的人就越不愿浪费光阴。”
正如小绵羊走出羊圈,
先是一只随后则杀两两三三,
其他小羊则是怯生生地低垂双眼和嘴脸;
头一只怎样做,后面的羊就跟着学,
它们紧随在它身后,驯顺温和,
一旦它停步不走,它们也跟着做,尽管不知为何。
这时,我看待那群幸运的鬼魂的头一批也正是如此,
他们移动身子,向前迈进,
面容谦卑,步履庄重。
走在前列的那些鬼魂
一见阳光照在我右面的地上,
却被我那抛射在石壁上的阴影所截挡,
他们惊得停了下俩,又后退了几步,
跟在他们后面的所有其他鬼魂,
也照样做,却又不知为什么。
“不劳你们动问,我可以向你们说明:
你们所见的是凡人的肉身;
因此,射到地上的阳光才被离分。
你们不必惊奇:但你们应当相信,
他设法把这山崖攀登,
并非没有来自上天的神力支撑。”
老师这样说道;于是,那些高贵的幽灵也便说道:
“那么你们就掉过头去,走到我们前面。”
同时用手背把方向指点。

   曼弗雷迪

其中一个开言道:“不论你是何人,
在你这样行走的同时,请转过你的视线:
想一想你曾否在人世见过我一面。”
我朝他掉过身去,定睛把他端详:
他头发金黄,相貌英俊,仪表堂堂,
但是,他的一道眉毛被一剑砍伤。
我谦恭地否认曾见过他,
这时,他则说道:“现在,你就看吧”;
他还向我指出胸膛一方的一道伤疤。
接着,他含笑说道:“我就是曼弗雷迪,
是康丝坦扎皇后的孙子;
因此,我请求你,俟你复归人世,
去看望我那美丽的闺女,
她是西西里和阿拉哥纳两个王朝的始祖,
倘若有别的传言,就请你把真相向她倾诉。
我的身体曾被两处致命的剑伤所毁,
在此之后,我便痛苦流涕,
皈依了大慈大悲、宽恕罪人的那位。
我的罪孽令人发指;
但那仁爱无边的神把宽大的手臂张开,
把凡向他悔罪的人都一律搂抱在怀。
那科森查的牧师曾手克莱蒙特委派,
前来将我加害,
当时若能从上帝身上清楚地看到这一面,
我的尸骨本会仍然
留在贝内文托附近那座桥梁的一端,
上有大堆石块盖严。
如今雨水淋湿我的骸骨,风飙也把这些骸骨
吹落到王国以外之地,几乎在维尔德河流经之处,
在那里,他们把我的骸骨变成熄灭的蜡烛。
虽然有他们的诅咒,
那永恒的慈爱却并未丧失到无可挽回的境地,
希望也仍留有一丝绿意。
诚然,凡违抗神圣教会而死去的人
即使在临终时悔罪,
也必须守候在这座山崖的外边,
要呆上比他狂妄横行的年月多三十倍的时间,
除非经过潜心祈祷,
这项法令才会缩短期限。
现在切看你能否使我幸福,
向我那善良的康丝坦扎透露:
你看到我的处境如何,又怎样被这项禁令所阻;
因为在这里,若有尘世的人辅助,就会大有进步。”

    第四首

炼狱外界
南半球太阳的运行
炼狱山的特征
贝拉夸

   炼狱外界

由于我们的某个官能
能感受到欢乐或苦痛,
灵魂也便完全集中表现在这个官能之中,
这时,显然灵魂不会去想发挥其他任何潜能的作用;
这种情况与如下错误恰好相反:
它竟认为,我们身上会有一个灵魂在另一个灵魂之上点燃;
因此,一个人听到或看到某件事情,
这件事情又强烈地把灵魂吸引,
这时,时间在流逝,而此人却觉察不清;
因为用来觉察的是一种潜能,
占据整个灵魂的潜能又是另一种:
后一种潜能几乎与灵魂相连,前一种潜能则与灵魂离分。
此刻我对此正有切身经验:
我在倾听那精灵陈述,并把他注目观看;
因为太阳已升到整整五十度,
而我却并未发现,
这时我们来到一个地界,那些鬼魂向我们齐声叫嚷:
“这里正是你们要来的地方。”
当葡萄变得紫黑时,农夫
往往用叉子叉上一把荆棘,
把篱笆的裂口堵住,
那裂口也比这山路更宽敞,
我的导师正是从这里攀援而上,我也紧随一旁,
因为那群鬼魂业已离去,我们就剩孤身二人。
在桑莱奥和诺利都可以上下步行,
在比斯曼托瓦也可以单靠双脚登上最高峰;
但在这里,一个人必须飞腾;
我是说,要抖动那强烈愿望的灵巧羽翼,
追随那引路人身后飞翔,
他既是指路明灯,又给我以希望。
我们沿着那裂石残 的小径攀登,
两边石壁是如此狭窄,竟把我们的身子夹紧,
足下土地是如此险峻,也要求我们手脚并用。
在我们到达那高耸悬崖的最高边缘之后,
一片平地豁然开朗,
我说:“我的老师,我们现在该走向何方?”
他于是对我说:“万不可把你的步伐走乱:
你该紧随我身后,径直向上登攀,
直到有什么熟悉路径的人出现。”
山巅高耸入云,视力也无法望见,
坡度又是那样斜,
大大超过从半个九十度弧到圆心划出的线。
我感到疲惫不堪,
这时,我开口说道:“哦,慈祥的父亲,请转过身,
看一看我会只剩孤身一人,倘若你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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