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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辉煌-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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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理扼金沙江北岸,为滇、川交通要邑,有重要战略地位。该地守敌,就是失守皎平渡的刘元瑭。

会理城墙坚固。抹干了眼泪的刘元瑭率其一个旅,守志坚强。为不让红军接近城垣,不惜烧光东、西城关的房屋。蒋介石又派飞机到会理上空巡视,投下手令晋升刘元瑭为陆军中将,犒赏钞票一万元,把他的气打得足足的。

9日,红三军团和干部团强攻不克;

10日晚强攻,仍然不克;

12日坑道爆破,未成功;

14日晚,红三军团发起总攻,城西北角炸开一个缺口,刘元瑭组织人拼命堵击,红军未能突入,遂在城东北角的爆破,又被觉察,刘元瑭命人事前在墙上灌了不少水,使爆破未能成功。

就在刘元瑭与红三军团打得最激烈之时,5月1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在会理县城附近的铁厂举行扩大会议,史称会理会议。

一直到今天,这个会议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反复斟酌,需要转圜回避,需要挖空心思找出对大家都合适都恰当的词句。

遵义会议孕育了中国革命的胜利,会理会议孕育的,却不能说都是胜利。

会议是毛泽东提议的,为统一从遵义会议以来实行新的战略方针的认识和研究下一步军事行动。

之所以要统一认识,是因为出现了分歧。

直接起因是林彪。

焦点集中在对四渡赤水作战的理解。

毛泽东说,四渡赤水是他一生中的得意之笔。

得意之笔也是后来得意。《长征组歌》唱“四渡赤水出奇兵”,“毛主席用兵真如神”,都是革命大功告成、毛泽东的威望如日中天之后的事。

当时却差一点儿因四渡赤水丧失了领导权。而且发难者竟是毛泽东最为信任的林彪。

四渡赤水在后人看是伟大的,但伟大从来以苦难为代价。中央红军几个月时东、时西,忽南、忽北,大踏步进退,无定向转移;从建立黔北根据地开始,到川西北根据地、川滇黔边区根据地,几次预言的根据地都未建成。赤化四川、赤化贵州也未实现。每日不是渡河,就是爬山,走新路,也走老路、冤枉路、回头路;长时间行军,一路上不得休整,均感到极度疲劳。

李德对那一段行军也留下深刻印象。他回忆说:“如果我们白天在一个村子或场院里睡觉,附近落下炸弹,我也根本不会醒来,即使炮弹在旁边爆炸,我也只是翻身再睡。有一天夜里,当我们穿过一片平原时,我走着走着真的睡着了,路已经转弯,我却一直走到旁边的小溪里去了,当冰冷的水拍打着我,我才醒了过来。”

保持特殊待遇的李德尚且如此,一般红军干部战士的疲劳程度便可想而知了。

蒋介石形容红军行动“飘忽不定”,却不知道红军为此付出了多大代价。

极度疲劳带来大量减员。病号和累垮的人数远远多于战斗中的死伤者。

湘江之战使红军由江西出发时的八万六千人锐减为四万余人,损伤过半。

四渡赤水期间虽然在扎西地区和遵义地区招募到几千新兵,但到过金沙江时,红军总人数已减到两万余人,又减了一半。

中央的战略意图又不甚明确,长期以来不能找到战略立足点,部队中普遍出现牢骚和埋怨情绪,相当一部分人感到照这样下去,部队没有被打垮也要被拖垮。

部队的情绪在影响指挥员的情绪,指挥员的情绪在影响决策圈的情绪。

从林、聂4月25日发给军委的电报中一句话三个“应”:“应立即变更原定战略”、“应迅速脱离此不利形势”、“应经东川渡过金沙江入川”;到彭、杨4月26日电报“因我军行动错失争取平彝、盘县的良机,使战略已陷于不利地区”、要求“解决一切刻不容缓的事件”,前线指挥员的焦急情绪已明显可见。

林彪过金沙江前已经牢骚满腹。他说红军净走弓背路,应该走弓弦,走捷径,否则部队要被拖垮。过金沙后进至会理地区,一到宿营地他就给彭德怀打电话。

聂荣臻回忆,林彪在电话里说:“现在的领导不成了,你出来指挥吧。再这样下去,就要失败。我们服从你的领导,你下命令,我们跟你走。”

彭德怀回忆林彪在电话里说:“蒋介石和龙云的追兵虽然暂时摆脱了,但他们的追击不会停止。如果蒋介石增援川军,合力堵住大渡河,后面再有追兵,我军只能在这块狭长地区转来转去,十分不利。我看该由你来指挥,赶紧北进吧!”

聂荣臻说林彪的要求被彭德怀拒绝了。

彭德怀说他当时回答“我怎能指挥北进,这是中央的事”。

林彪放下电话就给中革军委写信。写完信要聂荣臻签名,聂不签,林彪便签上自己的名字将信送了上去。

林彪爱思考的特点很多人都知道。他还有另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特点:爱写信。自己思考的东西,喜欢把它写下来。他平日话少,作战命令也历来简洁。但写成信件便不惜笔墨、简短的不多了。

林彪的信涉及的问题一般都较重大,意见也往往颇为尖锐。正确的,看后觉得他目光犀利;错误的,则感到他为人刻薄了。

其一生中有这样几封信件嵌进了历史。

1929年6月8日白砂会议当天,林彪得知毛泽东要求辞去前委书记,立即写一急信给毛泽东:

现在四军里实有少数同志的领袖欲望非常高涨,虚荣心极端发展。这些同志又比较在群众中是有地位的。因此,他们利用各种封建形式成一无形结合(派),专门吹牛皮的攻击别的同志。这种现象是破坏党的团结一致的,是不利于革命的,但是许多党员还不能看出这种错误现象起而纠正,并且被这些少数有领袖欲望的同志所蒙蔽阴谋,附和这些少数有领袖欲望的同志的意见,这是一个可叹息的现象。

……

这是林彪对毛泽东第一个、也是相当关键的一个支持。他不赞成毛泽东离开前委,希望他有决心留下来斗争。但信中对朱德用了十分过分也十分伤人的语言。

林彪把信交给了红四军政治部秘书长江华。江华在井冈山时期担任前委秘书,一直在毛泽东身边工作,他立即将信送给毛泽东。

据江华回忆,毛泽东那天晚上一夜未睡。

红四军的主力是二十八团。掌握红四军,就必须掌握二十八团。但该部是南昌起义的队伍,不是秋收起义的队伍,上井冈山才刚刚一年,毛泽东对这支部队还不能完全掌握。二十八团团长林彪的来信,对困难中的毛泽东的鼓舞,肯定是“巨大”二字了。

一夜未睡的毛泽东后来给林彪回了一封情义真切的长信:

林彪同志:

一、你的信给我很大的感动,因为你的勇敢的前进,我的勇气也起来了,我一定同你及一切谋有利于党的团结和革命的前进的同志们,向一切有害的思想、习惯、制度奋斗。……

党的思想上的分化和斗争既已经起来了,决不因我去而不达到胜利的目的,所以你的信上的后面一段是过虑的。自然我的工作我只能提出意见,决定要在党部,我没有离开一天仍旧可以随大家作思想奋斗一天!

C的敬礼!

毛泽东

6月14日于新泉

信很长。毛泽东一口气写了8000字,将红四军成立以来的喜怒哀乐尽诉笔端,对林彪一吐衷肠。

毛泽东与林彪的关系非同一般。1936年他在陕北对斯诺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在红军建设中的重要作用。三大纪律是:行动听指挥;不拿工农一点儿东西;打土豪归公。八项注意开始是六项:一、上门板;二、捆铺草;三、说话和气;四、买卖公平;五、借东西要还;六、损坏东西要赔。后来又添了两项:不搜俘虏腰包;洗澡避女人。

毛泽东讲到这里,特地停顿下来补充说:“最后两条是林彪加的。”

能在毛泽东制定的基本条文中加进两条的,绝非一般之人。毛、林关系之融洽,可见一斑。

林彪本来还能加上第三条。

1929年2月红四军东固整编时,林彪嫌女同志累赘、麻烦,不愿意她们留在部队,便通知所有女同志都要清除出红军;如果谁不退出,即抓来枪毙。当时林彪是二十八团团长,新编第一纵队司令员,颇有些权威,而且有一些人赞同林彪的意见。女同志听到这个话,都很害怕,不少人不敢同部队一起行军了,只有绕路远远地跟在部队后面。

但对贺子珍、曾志等在四军政治部前身工农革命委员会妇女科工作的女同志,林彪不敢动。不敢动就没有权威,所谓“枪毙”,说说而已。部队中也有不少人支持女同志,帮她们说话,给她们壮胆。最终,林彪这个精简的意见也不了了之。

毛泽东在新泉给林彪写完回信后,红四军军委在小池开会研究三打龙岩的作战计划,通知了谭震林,未通知身为四军党代表的毛泽东。谭震林建议毛泽东也去,毛泽东说,没有通知,怎么好参加。

毛泽东不但不能参加军委会议,几天后在红四军“七大”上又丢了前委书记。与贺子珍、江华等四五人拿着闽西特委发的每人30元钞票,离开部队去闽西蛟洋。人还未走,江华的马就被收走了,江华说,“那时我们一行人真有些灰溜溜的样子。”

那是毛泽东失去领导权的最困难时刻。

林彪就是在那个时刻,坚定地维护与支持了毛泽东。

第二次是毛泽东给他写信。林彪在井冈山讲“天天吃南瓜,能打得天下吗?”“红旗到底打得多久?”毛泽东专门写一封信给他,谈星火燎原。

这封信让林彪后悔了一辈子。解放战争时在东北战场指挥作战,一听说延安要出版毛泽东选集,马上去电要求收入该信时,不要写他的名字。“文化大革命”被确定为接班人了还怕不保险,一定找人写上一段“志壮坚信马列,岂疑星火燎原”。

然后就是会理这封信。聂荣臻不签名,自己一个人签,签完立即送上去。

毛泽东失去领导权之时,他坚定地维护和拥护过毛泽东。为什么遵义会议后,历经千辛万苦的毛泽东刚刚取得领导权,他又突然站出来反对,而推荐彭德怀呢?

林彪念念不忘毛泽东此期间指挥的两次败仗。一渡赤水前土城之败,损失很大,赤化四川顿成泡影;三渡赤水前鲁班场失利,红军只有离黔,赤化贵州又无可能。

特别令林彪耿耿于怀的,是毛泽东否定了他的打鼓新场战斗。

林彪的个人自尊心与自我尊严感极强。聂荣臻回忆,他有一个小本子随身不离,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指挥过的历次战役及战役中歼敌、俘虏、缴获数字。这是林彪的命根。谈起这些数字,他立刻容光焕发,可以顺着小本子神采飞扬地一页一页念下去;平时无话可说、不苟言笑的架势顿消。部下们就说:“军团长又活了。”

但四渡赤水期间,他的小本子上基本是空白。彭德怀统一指挥一、三军团取得遵义大捷。林彪也想统一指挥一、三军团搞一次大捷。但打鼓新场战斗被毛泽东否定了。毛泽东让他统一指挥一、三军团的鲁班场战斗,又是一场失利的作战。

其余的便剩下无休止的撤退、转移、回头路、弓背路、马鞍路。

林彪是不会把这些写到小本子上去的。

这些失利却深深印在了他脑海里。

遵义会议后一渡赤水想赤化四川,轻视了四川军阀对四川志在必守;二渡赤水遵义大捷后又想赤化全贵州,轻视了蒋介石对贵州志在必得,这些在林彪眼中,无疑都是毛泽东之失。彭德怀则指挥一、三军团,一仗打出了第五次反“围剿”以来最大的胜利。而且彭德怀任指挥时,强攻、坚守这类硬骨头基本上都自己啃,迂回、包抄这类避开正面而且有速度就有便宜的好肉,总让他林彪吃,林彪倒也佩服彭德怀这一点。加上鲁班场战斗前两天彭德怀提出无攻破周浑元的可能,建议脱离战场,4月13日又向军委建议入滇,意见都提得十分关键。

所以林彪再未多想,便提出应由彭德怀出来指挥。

有这种情绪的绝非林彪一人。他又打电话又写信,五军团政委李卓然、一军团参谋长左权、政治部主任朱瑞、保卫局长罗瑞卿都在场,无一人劝阻。

就如井冈山时期林彪怀疑红旗能打多久代表了一种普遍情绪一样,四渡赤水后怀疑毛泽东的指挥也是一种普遍情绪。

4月26日红三军团彭、杨给中革军委拍报:“因我军行动错失争取平彝、盘县的良机,使战略已陷于不利地区”;建议“明日应继续向西北前进渡过东洪江,争取几天休息,解决一切刻不容缓的事件”。其中“解决一切刻不容缓的事件”用语,似也有检讨领导之嫌。

林彪那封信的原文至今未见任何材料披露。当事人的回忆便不免带有某些主观色彩。如:要求撤换军事领导人;要朱、毛下台,主要是毛泽东下台;毛泽东指挥军队作战不行,应当解除指挥权等等。

脑子转得飞快的林彪,似不会如此直露。

《彭德怀自述》中的引述较为可信。彭德怀回忆,林彪信的大意如下:

毛(泽东)、朱(德)、周(恩来)随军主持大计,让彭德怀任前敌指挥,迅速北进与红四方面军会合。

说可信,因为符合林彪的性格。不管底下牢骚多大,但涉及到指挥权问题,话还都是绕着弯说的。猛一看,也不是对着毛泽东一人。两个月前关于打鼓新场战斗的争论中,毛泽东提出辞职,也有过让彭德怀暂代前敌总指挥的安排。所以林彪的提议不是完全无据,也并非十分唐突。

这种普遍存在的不满情绪,早已引起毛泽东警觉。但解决的时机还不成熟。

不成熟,毛泽东就不行动。

所以有4月25日对前线指挥员的指示:“中央相信你们对于中央与军委所提出的意见,决不会妨害我们内部的团结一致与保障军委命令的坚决执行”;“你们必须充分发扬你们的果敢机动与布尔什维克的坚定性,领导全体红色指战员奋勇杀敌,并纠正部队中一切不正确的倾向来完成中央与军委所给予你们的神圣的任务”。

点到为止,不作强行解决。

1929年初,脱离根据地的红四军在赣南、闽西一带打圈,三千多人吃饭都难。不少干部要求分兵活动,要前委开会决定。毛泽东看到一开会分兵可能成为多数意见,就压下不予讨论,对因此而增加的不满情绪也置之不理。实践证明毛泽东是对的。分兵了,便不会有后来大柏地的胜利。

四渡赤水之后,毛泽东又面临这种局面。

成功地抢渡金沙江,使追敌被远远甩在后面,相距一个星期路程。遵义会议以来苦苦追求的渡江北上的战略方针已经实现。毛泽东觉得解决问题的时机成熟了。

恰在这时林彪来信。毛泽东见其一贯信任、本身又擅长运动中歼敌的林彪也出来非议指挥,说明问题已相当严重,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

林彪的信成为一剂催化剂。毛泽东立即向张闻天提议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

张闻天赞成毛泽东的建议。

虽是政治局扩大会议,但扩大到哪一级,限制却很严。参加者不多:三人军事领导小组的周恩来、毛泽东、王稼祥,中革军委主席朱德,一军团的林彪、聂荣臻,三军团的彭德怀、杨尚昆,共8个人。

要求很严,通知的人必须到会。彭德怀正在指挥攻打会理城,从前线撤下来;杨尚昆生病发高烧也不能请假,用担架抬到会场。

会场却很简陋。怕敌人飞机来袭,在会理城外一个称为铁厂的山坡洼地上,临时搭起一个草棚充作会场。军团负责人在草棚里打了地铺。

有两个传看材料:一是一军团林彪来信,二是三军团刘少奇、杨尚昆的电报。

会议气氛紧张。

张闻天主持会议并作报告。报告的大纲会前已经同毛泽东、王稼祥商定。他在报告中严厉批评林彪对毛泽东军事指挥的怀疑、动摇是右倾表现。

毛泽东接过来发言。张闻天矛头对着林彪,毛泽东矛头却对着彭德怀。起初与会者没有觉察到。

毛泽东说,我们几渡赤水,调动敌人,跑路虽苦,但终于胜利渡过金沙江,跳出了敌人的围追堵截,离最近的滇军也有两三天路程,一过江我们同四方面军会合的日子便指日可待了。可是现在却有人对穿插、迂回的作战方针,多跑一些路,有意见,发牢骚,甚至给中央写信,要求改换领导,这是动摇的表现,是右倾机会主义行为。

大家都以为他在说林彪。

临近中午还没有吃饭,彭德怀发言。会理城几攻不克,心中正在着急,便说起军事行动问题。刚说到渡过金沙江进入会理地区是个很大的胜利,发言就被毛泽东打断。

毛泽东大声说,彭德怀同志你对失去中央苏区不满,在困难中动摇,这是右倾;林彪写的信,是你鼓动起来的;你向中央隐瞒三军团指战员对作战方针的不满情绪,少奇向中央反映,你不签字;杨尚昆是彭德怀的尾巴,是什么政治委员。

话说得很重,而且突如其来,与会者无不震惊。

彭德怀也毫无思想准备。他进入会场才看到用复写纸复写的林彪的信。看完信后并未介意,以为前敌指挥就是战场指挥。一、三军团在战斗中早就形成了这种关系:有时红一军团指挥红三军团,有时反过来,红三军团指挥红一军团,有时自动配合;完全未想到这里面有多少奥妙。

至于林彪,见到自己的信被作为了会议材料,便觉得情况不妙。现在毛泽东发这样大的火,他赶紧申辩几句,说给中央写信是因为老跑路,心里烦闷;还没说完,毛泽东一句“你是个娃娃,懂得什么?”就把他打断了。

也把他解脱了。

毛泽东还有一些话在会上没有讲出来。他之所以把林彪的信看得很重,因为怀疑林彪的背后有彭德怀,彭德怀的背后有张闻天。

其实彭德怀对林彪写信之事毫不知晓。1959年庐山会议,毛泽东旧事重提,被紧急召上庐山批彭的林彪出来说明:会理会议写信给中央,要毛、朱、周离开军事领导岗位,由彭德怀指挥作战,事前并没有同彭德怀商量过,与彭德怀无关。

至于刘、杨那封电报,刘少奇写好后,彭德怀觉得与自己的看法不尽相同,便没有签字,以刘、杨的名义发了。毫不知晓的信说是出于他的鼓动,知晓的电报觉得不合适没有签字,又成为有意向中央隐瞒情况。彭德怀后来说:“当时听了也有些难过,但大敌当前,追敌又迫在金沙江了,心想人的误会总是有的,以为林彪的信,是出于好意,想把事情办好吧。我既没有同林彪谈过话,而同刘少奇的谈话内容也是完全正当的,我就没有申明,等他们将来自己去申明。我采取了事久自然明的态度。”

作为会议主持者,张闻天在会上代表中央批评下面,本身没有受到明显的批评。但当时毛泽东已经听信了个别人的汇报,认为张闻天煽动林、彭反对三人团,要林、彭代替三人团指挥,张闻天到三军团去是与彭德怀勾结等等。会理会议上从毛泽东话语里也听得出来,他怀疑张闻天参与其事,是与彭德怀结合在一起的。

彭德怀觉得难过,张闻天感到委屈。大敌当前,团结要紧,两人在会上会下都没有争辩。

不但未申辩,彭德怀在发言中批评了林彪,更批评了自己。

他说,由于在平桥、鲁班场战斗中没有打好,给部队增加了许多困难,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因而也引起对新领导的某些怀疑,这是不对的。今后应当团结一致,坚决地拥护新领导,在新领导指挥下继续北上,争取早日与四方面军靠近。

一口一个“新领导”,对粗犷的彭德怀来说,也实在不易。别人对毛泽东早改称“主席”了,他还一口一个“老毛”、“老毛”的,用很大劲才改正过来;对以毛泽东为首的新三人团称“新领导”,他真是费劲不小了。

对林彪给中央写信,他只说了一句:事先我不知道,更不是我鼓动他写的。便不再过多解释了。

长征路上,大敌当前,团结对敌压倒一切,维护中央权威十分重要。虽然毛泽东的一些批评与实际情况不符,但被批评者都没有过多申辩。

周恩来、朱德发言,也称赞毛泽东的指挥,支持毛泽东的意见。

会议开了两三天。最后由会议主持者张闻天代表中央作结论,批评反对机动作战、怀疑军事领导的思想,肯定毛泽东的军事指挥,维护遵义会议确立的政治领导和军事领导的团结,克服右倾思想。

会议决定红军立即北上,同四方面军会合。

对会理会议怎么看,争论并不多。在统一红军作战思想、克服存在的消极情绪、确定新的前进方向这些积极意义说完之后,人们都小心翼翼回避党内高级领导人因会理会议产生的裂痕。

但裂痕是无法回避的。

彭德怀说,此事24年内毛泽东提了4次。1959年庐山会议毛泽东第四次提此事时,林彪站出来申明,信是他自己决定写的,与彭无关,一桩公案才终于了清。这件事成为彭德怀在自己被彻底打倒的庐山会议上,唯一可聊以自慰的事。

彭德怀后来总结道:“从现在的经验教训来看,还是应当谈清楚的好,以免积累算总账,同时也可避免挑拨者利用。”

对张闻天的误解,毛泽东到延安整风才完全挑明。1941年六七月小型谈话会上说一次,1943年9月的政治局会议上又说一次。张闻天只有认真对待了。他利用许多同志在延安的机会搞了一些调查,最后在《1943年延安整风笔记》中作澄清说:“现在大致可以判明,说我曾经煽动林、彭反对三人团的话,是×××同志的造谣!(林、彭同志关于此事有正式声明)”

这份《1943年延安整风笔记》是张闻天的检讨。在长达五万多字的自我剖析中,辩诬文字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处。会理会议便是其中之一。可见其裂痕影响至深。

简单看中共党史,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在四渡赤水毛泽东这神来之笔后,他最信任的林彪会跳出来写这样一封信。为什么要开这么一个会理会议。

关键是不了解、不领悟红军当时的严重困境。这段时期内,从来不发火的朱德也两次发火;从来不叫困难的周恩来也说“相当艰难困苦的一个时期”;从来不骂人的林彪也破口骂人;这种情况下,上上下下从指挥员到战斗员中有想法,有情绪,丝毫没有什么奇怪。不反映出来,反倒是不正常的了。

林彪继续用写信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意见。

中央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在对战略方向的认识上他同毛泽东发生了分歧。1935年12月中旬,政治局召开瓦窑堡会议前,征求各军团领导干部对战略问题的意见。林彪借机又写了一信。信中称开辟陕南比巩固和扩大陕北更重要,更有意义。他还开列了一个长长的名单,要求将红一方面军的主要干部尽数调出,由他率领南下。

这封信当即受到毛泽东的批评。

1928年春天,南昌起义部队刚刚到井冈山,一次毛泽东路过,正逢一个年轻指挥员给部队讲话:“不管这个军阀还是那个土匪,只要有枪,就有地盘,就有一块天下。我们红军也有枪,也能坐天下!”毛泽东一下怔住了,问朱德这个娃娃是谁?朱德告之:二十八团一营营长林彪。毛泽东自此记住了这个浓眉大眼的指挥员。林彪那种一针见血的语言,给毛泽东留下了深刻印象。

然后就是那些信。林彪写信以大胆著称。很多时候因火药味太浓、政治委员不敢签名而且劝林彪不要这样写,他照样不管不顾,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以个人名义送上去。这种时候人们会发现,“行事桩桩少对人言”对林彪来说,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看不到不等于不存在,而是被艰苦激烈的斗争抑制了。在毛泽东最困难的时候,他写过支持毛泽东领导的信。在毛泽东渡过难关顺利掌权的时候,他又写过反对毛泽东领导的信。各种各样的信加在一起,总体看带来的好处不多,惹出的麻烦却不少。

在井冈山第一次见林彪时,毛泽东问朱德:这个娃娃是谁?在会理会议斥责林彪时,毛泽东说:你是个娃娃,懂得什么?

林彪已经不是娃娃了。

张闻天在《1943年延安整风笔记》中,对会理会议评价说:

会理会议基本上是正确的,同当时干部中离心倾向及一些动摇情绪作斗争是必要的。但我以为斗争方式还是过火的。因为这些同志的错误,实质上不过是个别的错误,只要加以适当的批评与解释,错误就会改正的,不必用机会主义的大帽子去压他们。

这个会议的裂痕延续久远。

我们总结自己的历史,辉煌是财富,教训也是财富。甚至是更值得珍惜的财富。

我们怕教训影响辉煌,我们便失掉了很多珍贵的财富。

三、永恒的青铜像

红军长征期间,蒋介石兴奋过三次。

第一次是从红军突围西征、他腾出手来精心布置的“湘江追堵”。当此战役最紧张的时刻,蒋介石在南昌行营搓手摩拳,捏着一封封电报,对照钉在四壁的地图,核实各路大军到达位置,一分分削减红军实力。最后认为红军牺牲很大,但地方实力派追堵不完全尽力,意犹未尽。

第二次是在红军鲁班场战斗失利,三渡赤水到四渡赤水之间。他判断红军此时举棋不定,是因大政方针未定,已无处立足。于是调集川、滇、黔、湘军及中央军,在川南黔北一带大修碉堡,以为用江西的老办法,在川黔边一举围歼红军。

第三次便是红军抢渡金沙江、大渡河期间。

当时红一军团前锋直指昆明。当时滇军主力全部调入川黔,昆明城只有一些团防及警卫部队,龙云十分恐慌。蒋通过空军侦察发现红军在昆明附近又调头北上,与幕僚研究后,判定红军是声东击西,真正企图是强渡金沙江无疑。便令增援昆明的薛岳调头向北,在电令中有“同仇敌忾,灭此朝食”之语。

5月中旬红军攻打会理城期间,蒋介石飞到昆明,在五华山龙云布置的房子里一住就是二十多天,布置大渡河会战。此时薛岳一部已渡过金沙江,蒋又电令刘湘以川军二十军全部及二十一军一部归杨森指挥,火速进至大渡河北岸防堵;令刘文辉部6个旅堵截红军,掩护薛岳部北进;令刘文辉二十四军主力布防大渡河北岸严密封锁,并让杨森、刘文辉到汉源指挥。

蒋在电令中特别强调:大渡河是太平天国石达开大军覆灭之地,今共军人此汉彝杂处、一线中通、江河阻隔、地形险峻、给养困难的绝地,必步石达开覆辙,希各军师鼓励所部建立殊勋。

红军再一次陷入危险局面。

红军过金沙江后曾将追敌甩掉一周之遥,取得战略转移中具有决定意义的胜利。

但从来没有不包含时间因素的胜利。在时间的消耗中,胜利也会变为不利。

3月31日红军南渡乌江跳出敌人的包围圈,曾把蒋介石几十万追兵甩在身后。但在滇东,敌人又围了上来。

5月9日渡过金沙江又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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