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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八义-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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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腿,脚底下一抖,噗咚一声,摔倒在饺子屉上,一下子踹翻了。”好,好拳脚。伙计们快来呀,捧着我的刀出来。”说完他正面一看,那赵庭早一个箭步蹿了出去,说道:“好,好你这个恶东西,不卖给饺子,你还打人。”宋锦说:“不用费话,打的就是你。”说罢抡拳便打,赵宋二人打在一处,打了个难解难分。
  此时天光已亮,往来的人很多,全都站在一边看这个热闹。宋锦一见非使毒招不能胜他,这才使了手穿心掌,向里打来。赵庭右手一托宋锦的手腕子,底下使了个裹合腿,便踢了个大倒。宋锦爬起来,从宋郎手中接进宝刀,双手一抱,厉声说道:“小辈,今天我非劈了你不可,花多少钱我全认可。”赵庭说:“唔呀,你认可,我可不认可。”当下两个人各不相让。此时童儿一看,急忙从后门跑了出去,急忙去找戴文龙戴文虎,告知他们。那戴文龙弟兄一闻此言,急忙暗藏军刃,来到了铺子里。一看闲人看热闹人很多,忙分开众人,来到里面,见二人刀法纯熟不好分解。此时赵庭心里嘀咕:此人拳法刀法,怎么会跟我们门一样呢。看自己不好胜他,这才使出绝招。见宋锦一刀劈下来,赵庭忙一闪身,下边使了一个扫腿,宋锦便爬伏在地,刀也撒手扔了。这时戴文龙弟兄忙过来从中解劝,说道:“这位爷为甚么你们打起来呀?”赵庭说:“他不卖饺子,还动手打人。”宋锦说:“我吃饺子,他偏吃片汤,那个成吗?”大家一听也乐了,为这么点小事动手,真有点不值。此时宋锦说道:“南碟子,你是哪门的?你师父是谁?说出来饶你一命。”赵庭说:“你休要口出不逊。我要一告诉你我师父是谁,你得吓死。我在你这宋家堡里吃喝住,都得随便,你不敢轰我。”宋锦说:“你休要夸口。我爹娘重生一回也不能答应。”赵庭说:“唔呀,那我可不好说了。死去的老人家全都不安,我还是不说为好。”这时,戴文龙问道:“江南爷,您是那一门的?您师父是谁?”赵庭说:“我乃八门头一门,师父是道家。”宋锦忙问:“是边南的道家,还是边北的道家?”赵庭说:“是边南的道家。”宋锦问:“是头一道还是第二道?赵庭忙说:“是头一道。”这一句不要紧,吓得他颜色更变,呆若木鸡,缄口不言。赵庭一看,知道怕老师。宋锦忙问道:“阁下莫不是我二弟赵庭吗?”赵庭说:“正是。理由兄,我是南蝶子,我是华阳。”宋锦道:“列位老师散一散吧,这是我师弟赵华阳。我师父左云鹏适才派我师弟领了我师父之谕,前来管教於我。”遂说:“二弟呀,你是怎么了?怎么不早说呢?显得是我不好是的。求你见了师父,多给我美言几句。”戴家弟兄说:“二位老师快回屋中吧。有甚么话咱们屋子里说来。”宋锦赵华阳弟兄二人,这才一同回到屋里,坐下喝茶。赵庭问:“师兄,你这铺子卖饺子,怎么落个霸王馆之名呢?这要叫师父知道,焉有咱们的命在?”宋锦道:“这倒不至於被杀,左不被推出门来。就是不准配带薰香,采花做案。若犯那戒,一定被除。二弟呀,你是不知,只因我出艺之后,师父就走啦。我在这左右访友,保护这十八村。后来与戴家弟兄结交,传他们武艺。我每次回来吃饭,因为我嘴急,所以做的必要快,因此开了一个买卖。可是每天须等我吃完了,再卖。我也曾在这一方打了些个土棍恶霸,是他们恨我不过,这才在外给我起了一个外号儿,才叫霸王馆。他们又在外胡做非为,留下我的名姓,从此便传出我的恶名去。那么二弟你来,所为何故呢?”赵庭便将自己家世一说,又说:“特来找您,要打算入绿林。”又将遇见焦雄之事,说了一遍。宋锦道:“二弟呀,你不可如此。愚兄我今年四十有二,还不敢去入绿林当贼。你今年二十有一,就敢说当贼,岂有此理。你先在我这里住着吧,等到过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亲身送你回家。”赵华阳说:“不用的,师哥你不用管,我是非入绿林闯荡不可。闻听人言,您与彭化龙相好,那就请您带小弟前去,面见於他,请下转牌。当年师父教我一手绝艺,名叫蝎子爬城,可以爬碑献艺。”宋锦说:“不错,倒有此人,只是不好办吧。”赵庭说:“我心意已决,再无更改。”宋锦叹了口气遂说:“好吧,容我带你前去。有一天东村闹贼,被我赶到,后来又来了两个好友,才将贼人拿获。将来你要见了那二人,可是咱们好友。他们是弟兄二人,一个叫金须虾米王佐、银须虾米王禄,水性最好。”赵庭说:“记下了,师哥咱们可几时走呢?”宋士公道:“二弟呀,要依我相劝,你还是回家去吧。家下又无三兄四弟,只有你一人。你要不回去,岂不急坏了二老?再者说,你要爬碑献艺,练不好那可一定死在下三门的门长手下。”赵庭说:“我也不怕。因为我说下不能回家啦。”宋锦一听,知道他是立下了志向啦,不好驳回,遂说:“二哥,既有此志,那我也不好再问。可是也得等明年开春,三四月里好不好呢?”赵庭说:“也好。”说完他便在此店住。过了年已到了三月,可是宋锦总是用言语支吾,仍然不提。
  这一天戴家弟兄也在此,哥四个在院中坐着闲谈。赵庭竟发怔,一言不发。戴文龙问道:“二弟,你为何不言语啦?坐在那里发怔。”赵庭一闻此言,双眼落泪。说道:“唔呀,师哥哥要了吾的命哉。”文龙说:“你有事可以说出来呀,为甚么如此呢。”赵庭道:“我要入绿林,他不带我去请转牌。”宋锦道:“二弟你不知,那转牌如同圣旨一样,不是轻易请的。要不然你在影壁上先练练我看看,如果能成,我一定带你去。”赵庭说:“不成。当初师父说过,见不着转牌不准我练,已对天赌咒,不敢轻试。”宋士公无法,只可答应。赵华阳看他如此,知道他有点成心,便在夜间,自己偷偷的写了一张字柬,上面写的是:“三位兄长,千万别找,赵庭走了。赶奔苏州,找彭去了。请来转牌,爬碑献艺,得来守正戒淫花,兄长一瞧,便知今晓。”写完了之后,便给压在砚台旁边。他就收拾好了,浑身紧衬俐落,取出匕首刀来,划开后窗户,开了窗户他就出去啦。到了外边,双脚勾住了瓦檐,使了手珍珠倒卷帘。将窗户安置好了,翻身上房,从此奔了西村口,一直向苏州而去。
  他离了宋家堡,如同小鸟出笼一般。一路之上,看见天快亮了,他便找了树林,进支换下夜行衣,包好小包袱,再出树林赶路。非止一日,这天到了苏州,他便进了北门。一时不知衙门在那里,便找了一位年长的老头,上前问道:“借问老先生,我要去衙门该怎么走?”老者说:“你从此往南,过了十字街。路北有七间楼房,那是会元楼,西边有个夹道,再往北就是衙门。”赵庭说:“道谢道谢。”他便按照道儿,来到了西边,果然是会元楼。原来这里是一家酒楼,买卖还真繁华。赵庭进了西边夹道,到了后面一看,原来他后边是片空场,北面对着会元楼是座店,对着胡同口是衙门。赵庭又一看街西有家豆腐房,他往北而来,顺着衙门往西,有一个小巷,上边有个小木牌,上写“太平巷”三个字。细一看是一个小死胡同,他便回头往东,来到店门一看,此店原是德元店,墙上写仕宦行台,安寓客商,等等字样。他便叫道:“店家。”从里面出来一人,身高六尺开外,是个五短身材,赤红脸儿,半截眉,环眼,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衬,高卷牛心发鬈,月白布裤褂,白袜青鞋,腰系围裙。出来笑嘻嘻的问道:“客官,您是住店吗?”赵庭说:“正是。但不知你们这里可有正房。”伙计说:“有,有,您随我来。”说话之间,便将他带到了里面北房西头一间,开门放帘。赵庭到屋中一看,这屋内倒很干净,北墙有一张床,旁边有一小茶几,两个小凳儿。赵庭坐下问道:“伙计你贵姓呀?”伙计说:“我姓景,叫景和。您贵姓呀?”赵庭说:“我姓赵。”景和说:“我就叫你赵老爷吧。”赵庭说:“你不用那么叫,我没做过官,不敢担任老爷之名。我且问你,现下你们这个府中知府,可是清官,还是赃官呢?”景和一听,连忙跪下道:“这位爷不知,我们这位府台大人,可是一位清官,真是清如水明如镜,两袖清风,手下人全不敢为私舞弊。”赵庭说:“你起来我问问你,府大人姓甚么,官印怎么称呼。”景和站起身来说道:“听都堂大人说,姓邓名叫子玉。”赵庭说:“你们这都堂大人姓甚么呀?”景和说:“姓彭,双名化龙,这一方的尊他们外号,叫金翅鹞子。他是八班的总班头。”赵庭说:“此人可在外吃私?”景和说:“紧快住口,这位彭爷可是大大的一位好人,真是八仙桌盖井口,随方就是圆,专在外为朋友管闲事,交友遍天下,人人说他好,真是一位好交的人。”赵庭说:“很好。那我要请他人吃酒,可是哪个酒楼最好呢?”景和说:“那也就我们这店前边的会元楼了。”赵庭答应说:“好吧,就是这样啦。”说完之后,他出店去绕弯,便在暗中将入衙门的道路踩好。回到店中,要了点酒菜,自己在屋中吃喝已毕。候到天黑,景和给端来腊烛,赵庭说:“我这里不用甚么了,叫你再来,不叫你可以不必来了。”景和来到外面,向大家交代,说道:“诸位客官,现时天气不早,我们可要封火摆账啦。那位要甚么可快点说话,我们要关门撒犬啦。”问了三声没人答言,伙计自行收拾去了。
  这时赵庭躺在床上,一时心血来潮,便昏沉沉的睡去。至到定更天,梆子一响,将他震醒。睁眼一看,天已不早,连忙坐起。用耳音往外一找,那打更的往后去了。他急忙将白昼衣服脱下,换好夜行衣,用小包袱将白昼衣服打成腰围子,抬胳脯踢腿,不碍事啦。背好了刀,将灯吹灭,将门插关拉开,拉门转身来到外面,将门倒带,矮身到了西房山。听四外无人声,这才飞身上了房,过去便是衙门的内宅。看那院中有一个天灯杆子,高有两丈八,上面挂着一个牛角泡的灯。赵庭伸手取出一块问路石子,扔在地上,吧哒一声。忙用耳一听,并无人声犬吠,他才大胆的飞身下了房。到地上先毛腰捡起石子,然后转身形来到北上房。这院中宽阔,是方砖漫地。北上房是七间,里面掌着灯光。书中暗表,这是明三间暗两间,东西各一间耳房,东厢房五间,西厢房五间,北面正房点着灯亮,透过窗棂人影摇摇。赵庭暗道:许是大人尚未睡呢。想到此处,他便来到灯杆之下,双手扒杆子扒了上去,大声喊道:“要状告一人。”屋里大人一听,忙叫:“童儿,快点上手灯,到外面去看看是甚么人喊冤。”小童儿吓得哆哩哆嗦,将小手灯点上,来到房檐底下。往上一看,见那灯杆子之上扒着一人,说话唔呀唔呀的。就听他问道:“小童儿,你家大人可曾睡觉?如未睡,我要请出他老人家面见,我有事。”小童说:“好,你可别走,待我与你请去。”江湖人说:“就是吧,叫你多累啦。”那小童遂回到屋中,说道:“大人,现在院中灯杆子上有一夜行人,在那里盘看,他要面见您,有冤伸诉,我想您先不必出去啦。”大人说:“童儿,不要紧,我一不贪赃,二不卖法,有何惧怕他人之理?”说着接过手灯来到院内,向灯杆上问道:“江湖人你要状告何人?”赵庭往下借灯光一看,这位大人,身高八尺,体态魁伟,面如重枣,一双重眉,阔目,通官鼻子,四字海口,大耳相衬,光头未戴帽,高挽牛心发鬈,胸前飘洒三绺墨髯,身穿蓝色的袍儿,未着官衣。书中暗表,他下边是青底衣,白袜云履。观罢问道:“大人您贵姓呀?官印怎么称呼?”大人忙问:“江湖人,你问本堂名姓为何?”赵庭说:“我听一听大人的名姓,我可以知道是忠是奸。要是忠臣,我好告诉。要是奸臣,那我就走了。”大人说:“江湖人,你若问我,祖居庐州府,合肥县北门外邓家庄的人氏,我姓邓,双名子玉,你状告何人吧?江湖人,那么你叫什么呢?”赵庭说:“大人你老人家可以不必问了。我是个江湖人,说出名姓。倘若有个言语失捡的时候,您出飞签火票,拘拿於我,那时我就难逃国法啦。”大人说:“那么你姓甚么不说,你可状告那人呢?”赵庭说:“我告的是您的大班头彭化龙,他使了我的钱,不给我,我不敢惹他。”大人说:“他欠你多少钱。”赵庭说:“他借我三百二的蹦蹦钱,今天不给明天就是六百四,后天就是一吊二百八十啦,他一共短我九年零三个月。大人请您给算一算,他一共短我多少了。总要能给我要过来,我有孝心,孝敬您点东西。”大人说:“甚么东西呀?”赵庭说:“背上半本易经。”邓大人一听,心说:“我才念到上半本。他敢说给我背。”遂说:“那么你就背上一背。”赵庭说:“是,老大人您休发虎威,待草民我抖胆了,给您背上一背。”说着便背了上半本,头句“乾,元亨利贞。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至到“上九,自天佑之,吉无不利。象曰:大有上吉,自天佑也。”大人一听,果然背到易经的前半本。又听那人说了声:“老大人,您要给我要了来,我还给您背那下半本,我去也。”飞身而去。大人心中所思,这个人乃是外边行侠作义之人。我若再将此人收服,日后凡是我所管地面,一定高枕无忧。忙叫:“童儿,你快去把彭化龙叫来,我有话问他。”小童答应,连忙提了手灯,出屏风门,直到班房。此时彭化龙刚躺下,尚未睡着。小童儿来在窗下,问道:“都堂大人您睡觉啦吗?”彭化龙道:“我刚躺下,有甚么事吗?”小童说:“您快起来吧,有一件要紧的事。今夜有一个贼,在灯杆子上把您给告下来了。”彭化龙一听,赶快站起身形,披衣下地,穿好了衣裤,开了房门,将童儿放进来。童儿说:“您去吧,大人叫您哪。”彭化龙一听,心中纳闷:我彭化龙招不出来呀。连忙随着小童来到后宅,在廊子底下一站。小童进到屋中,说道:“大人呀,那都堂已然来啦。”大人说:“叫他进来吧。”彭化龙一听,赶紧进来双膝拜倒,口中说道:“大人,三更半夜,您将下役叫了过来。有甚么事呢?请您讲在当面。”邓大人说:“方才在灯杆子上有一江湖人,他把你给告下来,有这般如此的一件事,我与你三天限,务必要将那盘杆之人拿来。若限满拿不住背书之人,我是一打二革。”彭化龙说:“是,是,大人恩典。我急速访拿就是了。”说完站起身形,告辞出来。
  到了班房便将手下的伙计全叫了起来,说:“你们都别睡啦。”大家醒了之后问道:“头儿,有甚么事吗?”彭化龙道:“现下有贼人夜入衙门,大人传我捉捕。遇见这样案子,我平常的家伙不成。你们支应一点,我回到家中取那一对镔铁锏去。”说完他走了不提。且说赵庭离开后宅,他回到店中,推门进到自己屋中,取火摺点好了腊烛。忙换好夜行衣,将刀挂於肋下,长大的衣服穿齐了。听外边梆锣齐响,已然二更。他便出来到了门道,叫声“景和”。此时那伙计将睡着,忽听耳旁有人叫他,连忙披衣起来。开门一看,原来是赵客人,遂问道:“您有事吗。”赵庭说:“天将二鼓,此时会元楼上门没有?”景和说:“没上门。您有事吗?”赵庭说:“我去定一桌酒席,打算请都堂大人吃酒。”景和说:“喝,您请他老人家呀,好,我给您开门。”说着上前将门开了。出店一看那会元楼的后窗户,还有灯光亮着。伙计说:“您快去吧。他们楼上饭客还没走呢,您去我给您留门。”赵庭答应,当时一直往西南,过了夹道一看,会元楼的伙计,正在那里挑幌子啦。他忙上前说道:“哎,伙计。”那伙计忙问道:“这位爷您是吃酒吗?”赵庭说:“不是,我要定一桌酒席,明天早晨用。”伙计说:“甚么席呀?”赵庭说:“要一桌上等的酒席。我要请一位朋友。”伙计说“您请那一位呀?”赵庭说“就是衙门的都堂彭化龙,他是我的朋友,我们是交好的朋友。”伙计一听,忙改了笑容,非常的和蔼,说道:“您请上楼来吧。”赵庭到了楼上,找好了北面一张桌,说道:“你们就给留下这桌吧,把窗户开开,好叫我那朋友往衙门看着一点儿,防备有事。”伙计说:“是啦吧。”赵庭伸手取出一封银子,交给了伙计。说道:“你们拿去,除去酒席外所馀多少,满给你们这些人作为小费。酒席可千万的给我做细着点。”伙计连连答应,说“是啦吧。”当时将银子拿到柜上交明白,通常全喊谢谢。赵庭下楼而去。他们大家便说:“咱们不用睡了,把这一桌酒席给作细一点就得啦。”大家说“对”。他们这里忙乱不提。
  且说赵庭来到衙门,此时已有三更。他问道:“门上那位在。”早有小伙计们值班,出来问道:“您找谁呀?”赵庭说:“我找你们都堂大人。”伙计说:“他回家取东西去啦。您有事吗。”赵庭说:“有事,我在会元楼上的后堂,明天请他吃酒。”伙计一听,说:“是啦吧,明天一准叫他去。”赵庭回身出来,便在会元楼的房山黑影里蹲下了。少时看见一人慌慌张张的回到衙门,心说:此人一定是彭化龙了。那彭化龙果然是从家中取来兵刃,到了班房。伙计说:“头儿,那背书的贼人,胆子可真不小,他怔敢前来请您。他在会元楼定下一桌酒席,叫您前去。”彭化龙一听,气得颜色更变,便将镔铁锏顺到每袖口一只,急忙的出了衙门。那江南蛮子赵华阳,他也急急的在他之先,又来到会元楼,问道:“都堂大人来了没有?”伙计说:“没来。”赵庭说:“他告诉我马上就来,为甚么没来呢?”说完他又往东去了,绕过会元楼奔了衙门。此时彭化龙来到会元楼。伙计们一见,忙说道:“彭爷您来啦,明天您可有咬儿。”彭化龙说:“甚么咬儿?”伙计说:“有位江南爷请您吃酒,是您的朋友,全是仗义疏财之人。他要了一桌上八席,外加山珍海味。”彭化龙说:“给了钱啦吗?”伙计们说:“给啦,他拿一封银子来,除去酒席外,其他的钱赏给我们大家。方才还来了,现下又上衙门找您去了。”彭化龙道:“那个人可是有事,再来了千万别叫他走。”伙计说:“是啦吧。”他在这里打听事,那赵庭又来到衙门,向伙计问道:“混账东西,那个彭化龙走了没有?”小伙计说:“现在去上会元楼访您去了。”赵庭说:“好的。待我再去找他去。”说完他又来到西夹道,黑暗之处偷看,那彭化龙气昂昂的又回了衙门。赵庭便来到会元楼,问伙计道:“那彭化龙来了没有?”伙计说:“来啦,刚走,又去上衙门找您去啦。”赵庭说:“唔呀,我二人没缘呀,找了好几次了,也是见不着的。待我上楼等着他吧。”说完上了楼,来到那桌旁坐下,便伸手将北窗户给打开了。伙计说:“江南爷,您开窗户干么呀?”赵庭说:“为是看他出来,我好叫他。”伙计看他没走,也就不言语了。那彭化龙从东边绕回了衙门,那差役说:“彭头呀,这个江南人,不但胆子大,他的武艺决错不了。”彭化龙说:“怎么?”差役说:“他又来找您,还说了许多不像话的地方,那我就不便向您来说。他说这一回不来啦,他在会元楼上等您。”彭化龙说:“好,待我找他去。”说完转身出来,又来到了会元楼,问伙计说:“那个人来了没有。”伙计说:“来啦,现在楼上等您。”他说“好”,说着奔了楼梯。此时赵庭听见外边有人说话,他忙将大衣甩啦,打了腰围子,收拾紧衬俐落,在此预备着。彭化龙蹑足潜踪,来到楼上。心说:只要被我看见,量你逃脱不了。及至到了上面,一眼看见赵庭,到了桌案以前,问道:“在此请我吃酒,可是阁下吗?”赵庭道:“不错正是鄙人,对面可是都堂大人?”彭化龙道:“正是彭某。”赵庭说:“我请阁下在此吃酒。”彭化龙说:“你我素不相识,何人介绍呢?”赵庭说:“给你我介绍的这个人,比你我高一点。他是位高爵尊之人。”彭化龙说:“但不知是何人,请道其祥。”赵庭说:“此人与你也认识,跟我也认识,就是你我不认识。”说话之间,看他两只胳膊直着,就知道暗袖着兵刃啦,遂说:“就是那府台大人。”彭化龙一听,往后一撤步,双锏得到手中,左手一撮。他双手一扶桌子,飘身纵出窗外。彭化龙也随着跳下,迎头就是一下子。赵庭往旁相闪。说道:“且慢,你是官差,我是贼人。头一招我没还手,那是看在府台大人面上,我不还招。第二招我不还招,是因为你是官差。第三招不还招,看在武圣人面子上,我也不还招。”化龙一看,三招已过,他并不还招,就知道此人武艺不坏,上前又要进招。那赵庭这才推簧亮刀,二人杀在一处,分不出胜败输赢。此时天已大亮,太阳出来很高,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两个人累得嘘嘘带喘。赵庭一看不好,急忙飞身又上了楼,彭化龙也飞身上楼。不想在那窗户那里坐着一个瞎子,竟将彭化龙给碰掉下来。他还大声说道:“众位老乡啊,这是谁成心欺负我,跟我挨亲?”彭化龙下来,仰面再看那贼,踪影不见,急忙说道:“先生你往里点,我们这里办案啊。”那瞎子一听,说道:“唉,我躲开你们。”说着话,他到往前一迈步,整个摔下楼来。化龙看他头要着地,谁知他竟站在对面,用马杆一伸,入在化龙的裆中,彭化龙连忙往旁一闪。那瞎子说道:“无论是谁,我先抽个斗子吧。”马杆向他下巴颏打来。彭化龙一看,急忙用兵刃相迎,两个人打在一处。他就听见马杆嗡嗡带响,完全是行者棒的门路。
  二人正打的热闹之间,从正北来了三骑马。马上之人大声喊嚷,说:“都堂大人,留让一招,五弟慢动手,全不是外人。”彭化龙停手,那瞎子跳在一旁,抱着马杆一站。他可听见正北来,他偏向正东磕头,说:“师哥累啦,我给您磕头啦。”大家一乐儿。瞎子急啦,大声说道:“你们怎么拿我打哈哈呀。”众人便不敢言语了。书中暗表。正北来的三人,头一个是抱刀手宋士公,第二是戴文龙,第三是双刀将戴文虎,只因赵庭夜间留下柬帖走了。天明宋锦起来,心说我二弟怎么没来叫我来啦,也许是我起在他的头里啦。等到来到明间一看,北边墙上粘着一个纸条。宋锦过去一看,心说:得,他走啦。无法,这才与戴家弟兄一齐追了下来。这天来到此地,看见他们打在一处,全不是外人,正是夜行鬼张明,与彭化龙动手。宋锦这才大声喊道:“别动手,全是自己人。”说话之间,三匹马如飞似的,到了切近。三个人慌忙下马,走过来行礼。那张文亮虚点一马杆,纵出圈外,一抱马杆,说道:“我师兄来啦。”彭化龙也一捧双锏,往旁一站,认得是宋锦,不认得那二人,遂问道:“大弟,你可认识瞎子?”张明说:“你敢当着矮子说短话。”宋锦说:“五弟你不可挑眼,不知者不怪罪。”遂说:“彭大哥,快过来,我给您介绍介绍。”又叫:“五弟,过来见过彭大哥。此人住家苏州府西门外,彭家坡的人氏,姓彭名化龙,外号人称金翅鹞子,乃是苏州府的马快班头,绿林箭为他人执掌。”彭化龙说:“这地不是讲话之所,你我酒楼一叙。”赵庭早从楼上跳下来,拜见宋锦,然后一同来到酒楼之上。宋锦这才与大家致引,遂说:“都堂大人,他不是外人,乃是我的师弟,住家江南会稽县北门外,赵家庄居住。姓赵名庭,字华阳,排行在二。”说:“二弟呀,快见过彭大哥。”华阳忙上前施礼。化龙用手相搀,口中说:“二弟免礼平身。”赵庭说。兄长镔铁锏门路太好了,多有容让於我。”彭化龙笑道:“岂敢,二弟的刀法不弱。总然是左老侠客的传授太好。”两个互相夸了几句。宋锦说:“这是我五师弟,他住家苏州南门外,太平得胜桥,张家镇的人氏,姓张名明,号叫文亮,别号人称夜行鬼,排行在五。”张明也上前拜见彭化龙。他二人又客气了一番。宋锦再与戴家弟兄一致引,说:“他二人住家在山东宋家堡后,戴家岭的人氏。一个是单刀将戴文龙,一位双刀将戴文虎。”戴氏两弟兄也与化龙见礼。大家全致引完毕,这才落坐喝茶。彭化龙问道:“二弟,你来到此地,夜入府衙,在天灯杆子上背书,将我告了下来,是何道理呢?”赵庭说:“唔呀,吾的哥哥。小弟打算访您,双恐怕当差之人不管。又因为府台大人与兄长的名望特大,小弟我这才夜入府衙。我的心意访你老,是为我要入身绿林,要戴守正戒淫花。”彭化龙道:“二弟,你要戴也不难,必须有一手绝艺。今与古比,你看做绿林盗的,有几个戴戒淫花的?你要有绝艺呢,我可以下绿林箭,招齐各门各派。献好了艺,还得莲花党之人,给戴守正戒淫花。二弟呀,你要打算请各门,还有一件难事,必须等在哪位腿快之人,来了才成。别人撒转牌,人家也不认可呀。”赵庭说:“唔呀,那位腿快之人,住在那嗄哩呀。”化龙说:“此人住家山东东昌府北门外,刘家堡的人氏,姓刘名荣,别号人称闪电腿。左老侠客在三江会给他贺的号。他跟侠客爷赛过跑。”说话之间,摆上酒席。众人正要吃酒,忽然听见楼梯响,跳三步的走上楼来。大家不由的注目一看,见上来一个花儿乞丐之人,像貌跟赵华阳长得仿佛。上得楼来,向彭化龙一点头,转身又下去了。宋锦忙问道:“此人您可认识他?”彭化龙道:“我倒是认识他。”宋锦说:“为甚么不把他唤了过来。在一桌上吃酒呢?”化龙说:“大弟呀,是你不知,那人性质不好。他若是正人君子,我早就与你们引见了。要是那采花淫寇,见他何用呢?”书中暗表,此人也姓赵,名叫连登,外号人称赛华阳。后文书赵庭丢花,被他偷去,假充华阳,闹的乱子不小。按下不表。
  且说他们众人吃酒之时,又有人上楼。宋锦低声说道:“二弟你看腿快之人来啦,赶紧上前见礼,跪地磕头,别起来。我叫你起来,你也别起来,非他点头不可。”赵庭说:“是。”抬头一看此人,平顶身高七尺,细条条的身材,上身短,下身长,两条仙鹤腿,面如重枣,粗眉阔目,准头端正,大耳相衬,海下微有胡须,不见甚长。用白布手巾蒙头,土黄色的靠袄月白布护领,用白布袍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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