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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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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天下之变。从事中郎南阳韩嵩、别驾刘先说表曰:“今豪桀并争,两雄相持,
天下之重在于将军。若欲有为,起乘其敝可也;如其不然,固将择所宜从。岂可
拥甲十万,坐观成败,求援而不能助,见贤而不肯归!此两怨必集于将军,恐不
得中立矣。曹操善用兵,且贤俊多归之,其势必举袁绍,然后移兵以向江汉,恐
将军不能御也。今之胜计,莫若举荆州以附曹操,操必重德将军,长享福祚,垂
之后嗣,此万全之策也。”蒯越亦劝之。表狐疑不断,乃遣嵩诣操,观望虚实。
谓嵩曰:“今天下未知所定,而曹操拥天子都许,君为我观其衅。”嵩对曰:
“嵩观曹公之明,必得志于天下。将军若欲归之,使嵩可也;如其犹豫,嵩至京
师,天子假嵩一职,不获辞命,则成天子之臣,将军之故吏耳。在君为君,不复
为将军死也。惟加重思。”表以为惮使,强之。至许,果拜嵩侍中、零陵太守。
及还,盛称朝廷曹操之德,劝遣子入侍。表大怒,以为怀贰,陈兵诟嵩,将斩之。
嵩不为动容,徐陈临行之言。表妻蔡氏知嵩贤,谏止之。表犹怒,乃考杀从行者。
知无他意,但囚嵩而已。
六年,刘备自袁绍奔荆州,表厚相待结而不能用也。十三年,曹操自将征表,
未至。八月,表疽发背卒。在荆州几二十年,家无余积。
二子:琦、琮。表初以琦貌类于己,甚爱之,后为琮娶其后妻蔡氏之侄,蔡
氏遂爱琮而恶琦,毁誉之言日闻于表。表宠耽后妻,每信受焉。又妻弟蔡瑁及外
甥张允并得幸于表,又睦于琮。而琦不自宁,尝与琅邪人诸葛亮谋自安之术。亮
初不对。后乃共升高楼,因令去悌,谓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
子口而入吾耳,可以言未?”亮曰:“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乎?”
琦意感悟,阴规出计。会表将江夏太守黄祖为孙权所杀,琦遂求代其任。
及表病甚,琦归省疾,素慈孝,允等恐其见表而父子相感,更有托后之意,
乃谓琦曰:“将军命君抚临江夏,其任至重。今释众擅来,必见谴怒。伤亲之欢,
重增其疾,非孝敬之道也。”遂遏于户外,使不得见。琦流涕而去,人众闻而伤
焉。遂以琮为嗣。琮以侯印授琦。琦怒,投之地,将因奔丧作难。会曹操军至新
野,琦走江南。蒯越、韩嵩及东曹掾傅巽等说琮归降。琮曰:“今与诸君据全楚
之地,守先君之业,以观天下,何为不可?”巽曰:“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
以人臣而拒人主,逆道也;以新造之楚而御中国,必危也;以刘备而敌曹公,不
当也。三者皆短,欲以抗王师之锋,必亡之道也。将军自料何与刘备?”琮曰:
“不若也。”巽曰:“诚以刘备不足御曹公,则虽全楚不能以自存也。诚以刘备
足御曹公,则备不为将军下也。愿将军勿疑。”
及操军到襄阳,琮举州请降,刘备奔夏口。操以琮为青州刺史,封列侯。蒯
越等侯者十五人。乃释嵩之囚,以其名重,甚加礼待,使条品州人优劣,皆擢而
用之。以嵩为大鸿胪,以交友礼待之。蒯越光禄勋,刘先尚书令。初,表之结袁
绍也,侍中从事邓义谏不听。义以疾退,终表世不仕,操以为侍中,其余多至大
官。
操后败于赤壁,刘备表琦为荆州刺史。明年卒。
论曰:“袁绍初以豪侠得众,遂怀雄霸之图,天下胜兵举旗者,莫不假以为
名。及临场决敌,则悍夫争命;深筹高议,则智士倾心。盛哉乎,其所资也!
《韩非》曰:“佷刚而不和,愎过而好胜,嫡子轻而庶子重,斯之谓亡征。”
刘表道不相越,而欲卧收天运,拟踪三分,其犹木禺之于人也。
选曰:绍姿弘雅,表亦长者。称雄河外,擅强南夏。鱼俪汉舳,云屯冀马。
窥图讯鼎,禋天类社。既云天工,亦资人亮。矜强少成,坐谈奚望。回皇冢嬖,
身穨业丧。
卷七十五 刘焉袁术吕布列传第六十五
刘焉字君郎,江夏竟陵人也,鲁恭王后也。肃宗时,徙竟陵。焉少任州郡,
以宗室拜郎中。去官居阳城山,精学教授。举贤良方正,稍迁南阳太守、宗正、
太常。
时,灵帝政化衰缺,四方兵寇,焉以为刺史威轻,既不能禁,且用非其人,
辄增暴乱,乃建议改置牧伯,镇安方夏,清选重臣,以居其任。焉乃阴求为交阯,
以避时难。议未即行,会益州刺史郗俭在政烦扰,谣言远闻,而并州刺史张懿、
凉州刺史耿鄙并为寇贼所害,故焉议得用。出焉为监军使者,领益州牧,太仆黄
琬为豫州牧,宗正刘虞为幽州牧,皆以本秩居职。州任之重,自此而始。
是时,益州贼马相亦自号“黄巾”,合聚疲役之民数千人,先杀绵竹令,进
攻雒县,杀郗俭,又击蜀郡、犍为,旬月之间,破坏三郡。马相自称“天子”,
众至十余万人,遣兵破巴郡,杀郡守赵部。州从事贾龙,先领兵数百人在犍为,
遂纠合吏人攻相,破之,龙乃遣吏卒迎焉。焉到,以龙为校尉,徙居绵竹。抚纳
离叛,务行宽惠,而阴图异计。
沛人张鲁,母有姿色,兼挟鬼道,往来焉家,遂任鲁以为督义司马,与别部
司马张脩将兵掩杀汉中太守苏固,断绝斜谷,杀使者。鲁既得汉中,遂复杀张脩
而并其众。
焉欲立威刑以自尊大,乃托以佗事,杀州中豪强十余人,士民皆怨。初平二
年,犍为太守任岐及贾龙并反,攻焉。焉击破,皆杀之。自此意气渐盛,遂造作
乘舆车重千余乘。焉四子,范为左中郎将,诞治书御史,璋奉车都尉,并从献帝
在长安,唯别部司马瑁随焉在益州。朝廷使璋晓譬焉,焉留璋不复遣。兴平元年,
征西将军马腾与范谋诛李傕,焉遣叟兵五千助之,战败,范及诞并见杀。焉既
痛二子,又遇天火烧其城府车重,延及民家,馆邑无余,于是徙居成都,遂疽发
背卒。
州大吏赵韪等贪璋温仁,立为刺史。诏书因以璋为监军使者,领益州牧,以
韪为征东中郎将。先是,荆州牧刘表表焉僣拟乘舆器服,韪以此遂屯兵朐备
表。
初,南阳、三辅民数万户流入益州,焉悉收以为众,名曰“东州兵”。璋性
柔宽无威略,东州入侵暴为民患,不能禁制,旧士颇有离怨。赵韩之在巴中,甚
得众心,璋委之以权。韪因人情不辑,乃阴结州中大姓。建安五年,还共击璋,
蜀郡、广汉、犍为皆反应。东州人畏见诛灭,乃同心并力,为璋死战,遂破反者,
进攻韪于江州,斩之。
张鲁以璋暗懦,不复承顺。璋怒,杀鲁母及弟,而遣其将庞羲等攻鲁,数为
所破。鲁部曲多在巴土,故以羲为巴郡太守。鲁因袭取之,遂雄于巴汉。
十三年,曹操自将征荆州,璋乃遣使致敬。操加璋振威将军,兄瑁平寇将军。
璋因遣别驾从事张松诣操,而操不相接礼。松怀恨而还,劝璋绝曹氏,而结好刘
备。璋从之。
十六年,璋闻曹操当遣兵向汉中讨张鲁,内怀恐惧,松复说璋迎刘备以拒操。
璋即遣法正将兵迎备。璋主簿巴西黄权谏曰:“刘备有枭名,今以部曲遇之,则
不满其心,以宾客待之,则一国不容二主,此非自安之道。”从事广汉王累自倒
悬于州门以谏。璋一无所纳。
备自江陵驰至涪城,璋率步骑数万与备会。张松劝备于会袭璋,备不忍。明
年,出屯葭萌。松兄广汉太守肃惧祸及己,乃以松谋白璋,收松斩之,敕诸关戍
勿复通。备大怒,还兵击璋,所在战克。十九年,进围成都,数十日,城中有精
兵三万人,谷支一年,吏民咸欲拒战。璋言:“父子在州二十余岁,无恩德以加
百姓,而攻战三载,肌膏草野者,以璋故也。何心能安!”遂开城出降,群下莫
不流涕。备迁璋于公安,归其财宝,后以病卒。
明年,曹操破张鲁,定汉中。
鲁字公旗。初,祖父陵,顺帝时客于蜀,学道鹤鸣山中,造作符书,以惑百
姓。受其道者辄出米五斗,故谓之“米贼”。陵传子衡,衡传于鲁,鲁遂自号
“师君”。其来学者,初名为“鬼卒”,后号“祭酒”。祭酒各领部众,众多者
名曰“理头”。皆校以诚信,不听欺妄,有病但令首过而已。诸祭酒各起义舍于
路,同之亭传,县置米肉以给行旅。食者量腹取足,过多则鬼能病之。犯法者先
加三原,然后行刑。不置长吏,以祭酒为理,民夷信向。朝廷不能讨,遂就拜鲁
镇夷中郎将,领汉宁太守。通其贡献。
韩遂、马超之乱,关西民奔鲁者数万家。时人有地中得玉印者,群下欲尊鲁
为汉宁王。鲁功曹阎圃谏曰:“汉川之民,户出十万,四面险固,财富土沃,上
匡天子,则为桓、文,次方窦融,不失富贵。今承制署置,势足斩断。遽称王号,
必为祸先。”鲁从之。
鲁自在汉川垂三十年,闻曹操征之,至阳平,欲举汉中降。其弟卫不听,率
众数万,拒关固守。操破卫,斩之。鲁闻阳平已陷,将稽颡归降。阎圃说曰:
“今以急往,其功为轻,不如且依巴中,然后委质,功必多也。”于是乃奔南山。
左右欲悉焚宝货仓库。鲁曰:“本欲归命国家,其意未遂。今日之走,以避锋锐,
非有恶意。”遂封藏而去。操入南郑,甚嘉之。又以鲁本有善意,遣人尉安之。
鲁即与家属出逆,拜镇南将军,封阆中侯,邑万户,将还中国,待以客礼。封鲁
五子及阎圃等皆为列侯。
鲁卒,谥曰原侯。子富嗣。
论曰:刘焉睹时方艰,先求后亡之所,庶乎见几而作。夫地广则骄尊之心生,
财衍则僣奢之情用,固亦恒人必至之期也。璋能闭隘养力,守案先图,尚可与岁
时推移,而遽输利器,静受流斥,所谓羊质虎皮,见豺则恐,吁哉!
袁术字公路,汝南汝阳人,司空逢之子也。少以侠气闻,数与诸公子飞鹰走
狗,后颇折节。举孝廉,累迁至河南尹、虎贲中郎将。
时,董卓将欲废立,以术为后将军。术畏卓之祸,出奔南阳。会长沙太守孙
坚杀南阳太守张咨,引兵从术。刘表上术为南阳太守,术又表坚领豫州刺史,使
率荆、豫之卒,击破董卓于阳人。
术从兄绍因坚讨卓未反,远,遣其将会稽周昕夺坚豫州。术怒,击昕走之。
绍议欲立刘虞为帝,术好放纵,惮立长君,托以公义不肯同,积此衅隙遂成。乃
各外交党援,以相图谋,术结公孙瓒,而绍连刘表。豪桀多附于绍,术怒曰:
“群竖不吾从,而从吾家奴乎!”又与公孙瓒书,云绍非袁氏子,绍闻大怒。初
平三年,术遣孙坚击刘表于襄阳,坚战死。公孙瓒使刘备与术合谋共逼绍,绍与
曹操会击,皆破之。四年,术引军入陈留,屯封丘。黑山余贼及匈奴於扶罗等佐
术,与曹操战于匡亭,大败。术退保雍丘,又将其余众奔九江,杀杨州刺史陈温
而自领之,又兼称徐州伯。李傕入长安,欲结术为援,乃授以左将军,假节,
封阳翟侯。
初,术在南阳,户口尚数十百万,而不修法度,以抄掠为资,奢恣无厌,
百姓患之。又少见谶书,言“代汉者当涂高”,自云名字应之。又以袁氏出陈为
舜后,以黄代赤,德运之次,遂有僣逆之谋。又闻孙坚得传国玺,遂拘坚妻夺之。
兴平二年冬,天子播越,败于曹阳。术大会群下,因谓曰:“今海内鼎沸,刘氏
微弱。吾家四世公辅,百姓所归,欲应天顺民,于诸君何如?”众莫敢对。主簿
阎象进曰:“昔周自后稷至于文王,积德累功,参分天下,犹服事殷。明公虽奕
世克昌,孰若有周之盛?汉室虽微,未至殷纣之敝也。”术嘿然,使召张范。范
辞疾,遣弟承往应之。术问曰“昔周室陵迟,则有桓、文之霸;秦失其政,汉接
而用之。今孤以土地之广,士人之众,欲徼福于齐桓,拟迹于高祖,可乎?”承
对曰:“在德不在众。苟能用德以同天下之欲,虽云匹夫,霸王可也。若陵僣无
度,干时而动,众之所弃,谁能兴之!”术不说。
自孙坚死,子策复领其部曲,术遣击杨州刺史刘繇,破之,策因据江东。策
闻术将欲僣号,与书谏曰:
董卓无道,陵虐王室,祸加太后,暴及弘农,天子播越,宫庙焚毁,是以豪
桀发愤,沛然俱起。元恶既毙,幼主东顾,乃使王人奉命,宣明朝恩,偃武修文,
与之更始。然而河北异谋于黑山,曹操毒被于东徐,刘表僣乱于南荆,公孙叛逆
于朔北,正礼阻兵,玄德争盟,是以未获从命,橐弓戢戈。当谓使君与国同规,
而舍是弗恤,完然有自取之志,惧非海内企望之意也。成汤讨桀,称:有夏多罪”;
武王讨纣,曰“殷有重罚”。此二王者,虽有圣德,假使时无失道之过,无由逼
而取也。今主上非有恶于天下,徒以幼小胁于强臣,异于汤、武之时也。又闻幼
主明智聪敏,有夙成之德,天下虽未被其恩,咸归心焉。若辅而兴之,则旦、姡
之美,率土所望也。使君五世相承,为汉宰辅,荣宠之盛,莫与为比,宜效忠守
节,以报王室。时人多惑图纬之言,妄牵非类之文,苟以悦主为美,不顾成败之
计,古今所慎,可不熟虑!忠言逆耳,驳议致憎,苟有益于尊明,无所敢辞。
术不纳,策遂绝之。
建安二年,因河内张炯符命,遂果僣号,自称“仲家”。以九江太守为淮南
尹,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乃遣使以窃号告吕布,并为子娉布女。布执术使送
许。术大怒,遣其将张勋、桥蕤攻布,大败而还。术又率兵击陈国,诱杀其王宠
及相骆俊,曹操乃自征之。术闻大骇,即走度淮,留张勋、桥蕤于蕲阳,以拒操。
操击破斩蕤,而勋退走。术兵弱,大将死,众情离叛,加天旱岁荒,士民冻馁,
江、淮间相食殆尽。时,舒仲应为术沛相,术以米十万斛与为军粮,仲应悉散以
给饥民。术闻怒,陈兵将斩之。仲应曰:“知当必死,故为之耳。宁可以一人之
命,救百姓于涂炭。”术下马牵之曰:“仲应,足下独欲享天下重名,不与吾共
之邪?”
术虽矜名尚奇,而天性骄肆,尊己陵物。及窃伪号,淫侈滋甚,媵御数百,
无不兼罗纨,厌梁肉,自下饥困,莫之简恤。于是资实空尽,不能自立。四年夏,
乃烧宫室,奔其部曲陈简、雷薄于灊山。复为简等所拒,遂大困穷,士卒散走。
忧懑不知所为,遂归帝号于绍,曰:“禄去汉室久矣,天下提挈,政在家门。豪
雄角逐,分割疆宇。此与周末七国无异,唯强者兼之耳。袁氏受命当王,符瑞炳
然。今君拥有四州,人户百万,以强则莫与争大,以位则无所比高。曹操虽欲扶
衰奖微,安能续绝运,起已灭乎!谨归大命,君其兴之。”绍阴然其计。
术因欲北至青州从袁谭,曹操使刘备徼之,不得过,复走还寿春。六月,至
江亭。坐篑床而叹曰:“袁术乃至是乎!”因愤慨结病,欧血死。妻子依故吏庐
江太守刘勋。孙策破勋,复见收视,术女入孙权宫,子曜仕吴为郎中。
论曰:“天命符验,可得而见,未可得而言也。然大致受大福者,归于信顺
乎!夫事不以顺,虽强力广谋,不能得也。谋不可得之事,日失忠信,变诈妄生
矣。况复苟肆行之,其以欺天乎!虽假符僣称,归将安所容哉!
吕布字奉先,五原九原人也。以弓马骁武给并州。刺史丁原为骑都尉,屯河
内,以布为主簿,甚见亲侍。灵帝崩,原受何进召,将兵诣洛阳,为执金吾。会
进败,董卓诱布杀原而并其兵。
卓以布为骑都尉,誓为父子,甚爱信之。稍迁至中郎将,封都亭侯。卓自知
凶恣,每怀猜畏,行止常以布自卫。尝小失卓意,卓拔手戟掷之。布拳捷得免,
而改容顾谢,卓意亦解。布由是阴怨于卓。卓又使布守中阁,而私与傅婢情通,
益不自安。因往见司徒王允,自陈卓几见杀之状。时允与尚书仆射士孙瑞密谋诛
卓,因以告布,使为内应。布曰:“如父子何?”曰:“君自姓吕,本非骨肉。
今忧死不暇,何谓父子?掷戟之时,岂有父子情也?”布遂许之,乃于门刺杀卓,
事已见《卓传》。允以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同三司,封温侯。
允既不赦凉州人,由是卓将李傕等遂相结,还攻长安。布与傕战,败,
乃将数百骑,以卓头系马鞍,走出武关,奔南阳。袁术待之甚厚。布自恃杀卓,
有德袁氏,遂恣兵抄掠。术患之。布不安,复去从张杨于河内。时李傕等购募
求布急,杨下诸将皆欲图之。布惧,谓杨曰:“与卿州里,今见杀,其功未必多。
不如生卖布,可大得傕等爵宠。”杨以为然。有顷,布得走投袁绍,绍与布击
张燕于常山。燕精兵万余,骑数千匹。布常御良马,号曰赤菟,能驰城飞堑,与
其健将成廉、魏越等数十骑驰突燕阵,一日或至三四,皆斩首而出。连战十余日,
遂破燕军。布既恃其功,更请兵于绍,绍不许,而将士多暴横,绍患之。布不自
安,因求还洛阳。绍听之,承制使领司隶校尉,遣壮士送布而阴使杀之。布疑其
图己,乃使人鼓筝于帐中,潜自遁出。夜中兵起,而布已亡。绍闻,惧为患,募
遣追之,皆莫敢逼,遂归张杨。道经陈留,太守张邈遣使迎之,相待甚厚,临别
把臂言誓。
邈字孟卓,东平人,少以侠闻。初辟公府,稍迁陈留太守。董卓之乱,与曹
操共举义兵。及袁绍为盟主,有骄色,邈正义责之。绍既怨邈,且闻与布厚,乃
令曹操杀邈。操不听,然邈心不自安。兴平元年,曹操东击陶谦,令其将武阳人
陈宫屯东郡。宫因说邈曰:“今天下分崩,雄桀并起。君拥十万之众,当四战之
地,抚剑顾眄,亦足以为人豪,而反受制,不以鄙乎!今州军东征,其处空虚,
吕布壮士,善虞无前,迎之共据兖州,观天下形势,俟时事变通,此亦从横一时
也。”邈从之,遂与弟超及宫等迎布为兖州牧,据濮阳,郡县皆应之。
曹操闻而引军击布,累战,相持百余日。是时,旱、蝗,少谷,百姓相食,
布移屯山阳。二年间,操复尽收诸城,破布于钜野,布东奔刘备。邈诣袁术求救,
留超将家属屯雍丘。操围超数月,屠之,灭其三族。邈未至寿春,为其兵所害。
时,刘备领徐州,居下邳,与袁术相拒于淮上。术欲引布击备,乃与布书曰:
“术举兵诣阙,未能屠裂董卓。将军诛卓,为术报耻,功一也。昔金元休南至封
丘,为曹操所败。将军伐之,令术复明目于遐迩,功二也。术生年以来,不闻天
下有刘备,备乃举兵与术对战。凭将军威灵,得以破备,功三也。将军有三大功
在术,术虽不敏,奉以死生。将军连年攻战,军粮苦少,今送米二十万斛。非唯
此止,当骆驿复致。凡所短长亦唯命。”布得书大悦,即勒兵袭下邳,获备妻子。
备败走海西,饥困,请降于布。布又恚术运粮不复至,乃具车马迎备,以为豫州
刺史,遣屯小沛。布自号徐州牧。术惧布为己害,为子求婚,布复许之。
术遣将纪灵等步骑三万以攻备,备求救于布。诸将谓布曰:“将军常欲杀刘
备,今可假手于术。”布曰:“不然。术若破备,则北连太山,吾为在术围中,
不得不救也。”便率步骑千余,驰往赴之。灵等闻布至,皆敛兵而止。布屯沛城
外,遣人招备,并请灵等与共飨饮。布谓灵曰:“玄德,布弟也,为诸君所困,
故来救之。布性不喜合斗,但喜解斗耳。”乃令军候植戟于营门,布弯弓顾曰:
“诸君观布谢戟小支,中者当各解兵,不中可留决斗。”布即一发,正中戟支。
灵等皆惊,言“将军天威也”。明日复欢会,然后各罢。
术遣韩胤以僣号事告布,因求迎妇,布遣女随之。沛相陈珪恐术报布成姻,
则徐、杨合从,为难未已。于是往说布曰:“曹公奉迎天子,辅赞国政,将军宜
与协助同策谋,共存大计。今与袁术结姻,必受不义之名,将有累卵之危矣。”
布亦素怨术,而女已在涂,乃追还绝婚,执胤送许,曹操杀之。
陈珪欲使子登诣曹操,布固不许,会使至,拜布为左将军,布大喜,即听登
行,并令奉章谢恩。登见曹操,因陈布勇而无谋,轻于去就,宜早图之。操曰:
“布狼子野心,诚难久养,非卿莫究其情伪。”即增珪秩中二千石,拜登广陵太
守。临别,操执登手曰:“东方之事,便以相付。”令阴合部众,以为内应。始
布因登求徐州牧,不得。登还,布怒,拔戟斫机曰:“卿父劝吾协同曹操,绝婚
公路。今吾所求无获,而卿父子并显重,但为卿所卖耳。”登不为动容,徐对之
曰:“登见曹公,言养将军譬如养虎,当饱其肉,不饱则将噬人。公曰:‘不如
卿言。譬如养鹰,饥即为用,饱则飏去。’其言如此。”布意乃解。
袁术怒布杀韩胤,遣其大将张勋、桥蕤等与韩暹、杨奉连势,步骑数万,七
道攻布。布时兵有三千,马四百匹,惧其不敌,谓陈珪曰:“今致术军,卿之由
也,为之奈何?”珪曰:“暹、奉与术,卒合之师耳。谋无素定,不能相维。子
登策之,比于连鸡,势不俱栖,立可离也。”布用珪策,与暹、奉书曰:“二将
军亲拔大驾,而布手杀董卓,俱立功名,当垂竹帛。今袁术造逆,宜共诛讨,奈
何与贼还来伐布?可因今者同力破术,为国除害,建功天下,此时不可失也。”
又许破术兵,悉以军资与之。暹、奉大喜,遂共击勋等于下邳,大破之,生禽桥
蕤,余众溃走,其所杀伤、{惰土}水死者殆尽。
时,太山臧霸等攻破莒城,许布财币以相结,而未及送,布乃自往求之。其
督将高顺谏止曰:“将军威名宣播,远近所畏,何求不得,而自行求赂。万一不
克,岂不损邪?”布不从。既至莒,霸等不测往意,固守拒之,无获而还。顺为
人清白有威严,少言辞,将众整齐,每战必克。布性决易,所为无常。顺每谏曰:
“将军举动,不肯详思,忽有失得,动辄言误。误事岂可数乎?”布知其忠而不
能从。
建安三年,布遂复从袁术,遣顺攻刘备于沛,破之。曹操遣夏侯惇救备,为
顺所败。操乃自将击布,至下邳城下。遗布书,为陈祸福。布欲降,而陈宫等自
以负罪于操,深沮其计,而谓布曰:“曹公远来,势不能久。将军若以步骑出屯
于外,宫将余众闭守于内。若向将军,宫引兵而攻其背;若但攻城,则将军救于
外。不过旬月,军食毕尽,击之可破也。”布然之。布妻曰:“昔曹氏待公台如
赤子,犹舍而归我。今将军厚公台不过于曹氏,而欲委全城,捐妻、子,孤军远
出乎?若一旦有变,妾岂得为将军妻哉!”布乃止。而潜遣人求救于袁术,自将
千余骑出。战败走还,保城不敢出。术亦不能救。
曹操堑围之,壅沂、泗以灌其城,三月,上下离心。其将侯成使客牧其名马,
而客策之以叛。成追客得马,诸将合礼以贺成。成分酒肉,先入诣布而言曰:
“蒙将军威灵,得所亡马,诸将齐贺,未敢尝也,故先以奉贡。”布怒曰:“布
禁酒而卿等酝酿,为欲因酒共谋布邪?”成忿惧,乃与诸将共执陈宫、高顺,率
其众降。布与麾下登白门楼。兵围之急,令左右取其首诣操。左右不忍,乃下降。
布见操曰:“今日已往,天下定矣。”操曰:“何以言之?”布曰:“明公之所
患不过于布,今已服矣。令布将骑,明公将步,天下不足定也。”顾谓刘备曰:
“玄德,卿为坐上客,我为降虏,绳缚我急,独不可一言邪?”操笑曰:“缚虎
不得不急。”乃令缓布缚。刘备曰:“不可。明公不见吕布事丁建阳、董太师乎?”
操颔之。布目备曰:“大耳儿最叵信!”操谓陈宫曰:“公台平生自谓智有余,
今意何如?”宫指布曰:“是子不用宫言,以至于此。若见从,未可量也。”操
又曰:“奈卿老母何?”宫曰:“老母在公,不在宫也。夫以孝理天下者,不害
人之亲。”操复曰:“奈卿妻、子何?”宫曰:“宫闻霸王之主,不绝人之祀。”
固请就刑,遂出不顾,操为之泣涕。布及宫、顺皆缢杀之,传首许市。
赞曰:焉作庸牧,以希后福。曷云负荷?地堕身逐。术既叨贪,布亦翻覆。
卷七十六 循吏列传第六十六
初,光武长于民间,颇达情伪,见稼穑艰难,百姓病害,至天下已定,务用
安静,解王莽之繁密,还汉世之轻法。身衣大练,色无重采,耳不听郑、卫之音,
手不持珠玉之玩,宫房无私爱,左右无偏恩。建武十三年,异国有献名马者,日
行千里,又进宝剑,贾兼百金,诏以马驾鼓车,剑赐骑士。损上林池篽之官,废
骋望弋猎之事。其以手迹赐方国者,皆一札十行,细书成文。勤约之风,行于上
下。数引公卿郎将,列于禁坐。广求民瘼,观纳风谣。故能内外匪懈,百姓宽息。
自临宰邦邑者,竞能其官。若杜诗守南阳,号为“杜母”,任延、锡光移变边俗,
斯其绩用之最章章者也。又第五伦、宋均之徒,亦足有可称谈。然建武、永平之
间,吏事刻深,亟以谣言单辞,转易守长。故朱浮数上谏书,箴切峻政,钟离意
等亦规讽殷勤,以长者为言,而不能得也。所以中兴之美,盖未尽焉。自章、和
以后,其有善绩者,往往不绝。如鲁恭、吴祐、刘宽及颍川四长,并以仁信笃诚,
使人不欺;王堂、陈宠委任贤良,而职事自理:斯皆可以感物而行化也。边凤、
延笃先后为京兆尹,时人以辈前世赵、张。又王涣、任峻之为洛阳令,明发奸伏,
吏端禁止,然导德齐礼,有所未充,亦一时之良能也。今缀集殊闻显迹,以为
《循吏篇》云。
卫飒字子产,河内脩武人也。家贫好学问,随师无粮,常佣以自给。王莽时,
仕郡历州宰。
建武二年,辟大司徒邓禹府。举能案剧,除侍御史,襄城令。政有名迹,迁
桂阳太守。郡与交州接境,颇染其俗,不知礼则。飒下车,修庠序之教,设婚姻
之礼。期年间,邦俗从化。
先是,含洭、浈阳,曲江三县,越之故地,武帝平之,内属桂阳。民居深
山,滨溪谷,习其风土,不出田租。去郡远者,或且千里。吏事往来,辄发民乘
船,名曰“传役”。每一吏出,徭及数家,百姓苦之。飒乃凿山通道五百余里,
列亭传,置邮驿。于是役省劳息,奸吏杜绝。流民稍还,渐成聚邑,使输租赋,
同之平民。又耒阳县出铁石,佗郡民庶常依因聚会,私为冶铸,遂招来亡命,多
致奸盗。飒乃上起铁官,罢斥私铸,岁所增入五百余万。飒理恤民事,居官如家,
其所施政,莫不合于物宜。视事十年,郡内清理。
二十五年,征还。光武欲以为少府,会飒被疾,不能拜起,敕以桂阳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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