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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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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而不知,威离身而不顾。古今一揆,成败同势。原陛下远览强秦之倾,近察哀、
平之变,得失昭然,祸福可见。
臣又闻危非仁不扶,乱非智不救,故武丁得傅说,以消鼎雉之灾,周宣用申、
甫,以济夷、厉之荒。窃见故冀州刺史南阳朱穆,前乌桓校尉臣同郡李膺,皆履
正清平,贞高绝俗。穆前在冀州,奉宪操平,摧破奸党,扫清万里。膺历典牧守,
正身率下,及掌戎马,威扬朔北。斯实中兴之良佐,国家之柱臣也。宜还本朝,
挟辅王室,上齐七燿,下镇万国。臣敢吐不时之义于讳言之朝,犹冰霜见日,必
至消灭。臣始悲天下之可悲,今天下亦悲臣之愚惑也。
书奏不省。
时,有上书言人以货轻钱薄,故致贫困,宜改铸大钱。事下四府群僚及太学
能言之士。陶上议曰:
圣王承天制物,与人行止,建功则众悦其事,兴戎而师乐其旅。是故灵台有
子来之人,武旅有凫藻之士,皆举合时宜,动顺人道也。臣伏读铸钱之诏,平轻
重之议,访覃幽微,不遗穷贱,是以藿食之人,谬延逮及。
盖以为当今之忧,不在于货,在乎民饥。夫生养之道,先食后货。是以先王
观象育物,敬授民时,使男不逋亩,女不下机。故君臣之道行,王路之教通。由
是言之,食者乃有国之所宝,生民之至贵也。窃见比年已来,良苗尽于蝗螟之口,
杼柚空于公私之求,所急朝夕之餐,所患靡盬之事,岂谓钱货之厚薄,铢两之轻
重哉?就使当今沙砾化为南金,瓦石变为和玉,使百姓渴无所饮,饥无所食,虽
皇、羲之纯德,唐、虞之文明,犹不能以保萧墙之内也。盖民可百年无货,不可
一朝有饥,故食为至急也。议者不达农殖之本,多言铸冶之便,或欲因缘行诈,
以贾国利。国利将尽,取者争竞,造铸之端于是乎生。盖万人铸之,一人夺之,
犹不能给;况今一人铸之,则万人夺之乎?虽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役不食之
民,使不饥之士,犹不能足无厌之求也。夫欲民殷财阜,要在纸役禁夺,则
百姓不劳饵足。陛掀圣灯,愍海内之忧戚,伤天下之艰难,欲铸钱齐货以救其敞,
此犹养鱼沸鼎之中,栖鸟烈火之上。水木本鱼鸟之所生也,用之不时,必至焦烂。
愿陛下宽锲薄之禁,后冶铸之议,听民庶之谣吟,问路叟之所忧,瞰三光之文耀,
视山河之分流。天下之心,国家大事,粲然皆见,无有遗惑者矣。
臣尝诵《诗》,至于鸿雁于野之劳,哀勤堵之事,每喟尔长怀,中篇而叹。
近听征夫饥劳之声,甚于斯歌。是以追悟四妇吟鲁之忧,始于此乎?见白驹之意,
屏营傍徨,不能监寐。伏念当今地广而不得耕,民众而无所食。群小竞进,秉国
之位,鹰扬天下,乌抄求饱,吞肌及骨,并释无厌。诚恐卒有役夫穷匠,起
于板筑之间,投斤攘臂,登高远呼,使愁怨之民,响应云合,八方分崩,中夏鱼
渍。虽方尺之钱。何能有救!其危犹举函牛之鼎,较丝葜怂跃焯
顾之,潸焉出涕者也。
臣东野狂暗,不达大义,缘广及之时,对过所问,知必以身脂鼎镬,为天下
笑。
帝竟不铸钱。
后陶举孝廉,除顺阳长。县多奸猾,陶到官,宣募吏民有气力勇猛,能以死
易生者,不拘亡命奸臧,于是剽轻剑客之徒过晏等十余人,皆来应募。陶责其先
过,要以后效,使各结所厚少年,得数百人,皆严兵待命。于是复案奸轨,所发
若神。以病免,吏民思而歌之曰:“邑然不乐,思我刘君。何时复来,安此下民。”
陶明《尚书》、《春秋》,为之训诂。推三家《尚书》及古文,是正文字七
百余事,名曰《中文尚书》。
顷之,拜侍御史。灵帝宿闻其名,数引纳之。时,巨鹿张角伪托大道,妖惑
小民,陶与奉车都尉乐松、议郎袁贡连名上疏言之,曰:
圣王以天下耳目为视听,故能无不闻见。今张角支党不可胜计。前司徒杨赐
奏下诏书,切敕州郡,护送流民,会赐去位,不复捕录。虽会赦令,而谋不解散。
四方私言,云角等窃入京师,觇视朝政,鸟声兽心,私共鸣呼。州郡忌讳,不欲
闻之,但更相告语,莫肯公文。宜下明诏,重募角等,赏以国土。有敢回避,与
之同罪。
帝殊不悟,方诏陶次第《春秋》条例。明年,张角反乱,海内鼎沸,帝思陶
言,封中陵乡侯,三迁尚书令。以所举将为尚书,难与齐列,乞从冗散,拜侍中。
以数切谏,以权臣所惮,徙为京兆尹。到职,当出修宫钱直千万,陶既清贫,而
耻以钱买职,称疾不听政。帝宿重陶才,原其罪,征拜谏议大夫。
是时,天下日危,寇贼方炽,陶忧致崩乱,复上疏曰:
臣闻事之急者不能安言,心之痛者不能缓声。窃见天下前遇张角之乱,后遭
边章之寇,每闻羽书告急之声,心灼内忍,四体惊竦。今西羌逆类,私署将帅,
皆多段颎时吏,晓习战陈,识知山川,变诈万端。臣常惧其轻出河东、冯翊,抄
西军之后,东之函谷,据厄高望。今果已攻河东,恐遂转更豕突上京。如是则南
道断绝,车骑之军孤立,关东破胆,四方动摇,威之不来,叫之不应,虽有田单、
陈平之策,计无所用。臣前驿马上便宜,急绝诸郡赋调,冀尚可安¨事付主者,
留连至今,莫肯求间。今三郡之民皆以奔亡,南出武关,北徙壶谷,冰解风散,
唯恐在后。今共存者尚十三四,军吏士民悲愁相守,民有百走退死之心,而无一
前斗生之计。西寇浸前,去营咫尺,胡骑分布,已至诸陵。将军张温,天性精勇,
而主者旦夕迫促,军无后殿,假令失利,其败不救。臣自知言数见厌,而言不自
裁者,以为国安则臣蒙其庆,国危则臣亦先亡也。谨复陈当今要急入事,乞须臾
之间,深垂纳省。
其八事,大较言天下大乱,皆由宦官。宦官事急,共谗陶曰:“前张解事发,
诏书示以威恩,自此以来,各各改悔。今者四方安静,而陶疾害圣政,专言妖孽。
州郡不上,陶何缘知?疑陶与贼通情。”于是收陶,下黄门北寺狱,掠按日急。
陶自知必死,对使者曰:“朝廷前封臣云何?今反受邪谮,恨不与伊、吕同畴,
而以三仁为辈。”遂闭气而死,天下莫不痛之。
陶著书数十万言,又作《七曜论》、《匡老子》、《反韩非》、《复孟轲》,
及上书言当世便事、条教、赋、奏、书、记、辩疑,凡百余篇。
时,司徒东海陈耽,亦以非罪与陶俱死,耽以忠正称,历位三司。光和五年,
诏公卿以谣言举刺史、二千石为民蠹害者。时太尉许、司空张济承望内官,
受取货赂,其宦者子弟宾客,虽贪污秽浊,皆不敢问,而虚纠边远小郡清修有惠
化者二十六人。吏人诣阙陈诉,耽与议郎曹操上言:“公卿所举,率党其私,所
谓放鸱枭而囚鸾凤。”其言忠切,帝以让、济,由是诸坐谣言征者悉拜议
郎。宦官怨之,遂诬陷耽死狱中。
李云字行祖,甘陵人也。性好学,善阴阳。初举孝廉,再迁白马令。
桓帝延熹二年,诛大将军梁冀,而中常侍单超等五人皆以诛冀功并封列侯,
专权选举。又立掖庭民女亳氏为皇后,数月间,后家封者四人,赏赐巨万。是时,
地数震裂,众灾频降。云素刚,忧国将危,心不能忍,乃露布上书,移副三府,
曰:
臣闻皇后天下母,德配坤灵,得其人则五氏来备,不得其人则地动摇宫。比
年灾异,可谓多矣,皇天之戒,可谓至矣。高祖受命,至今三百六十四岁,君期
一周,当有黄精代见,姓陈、项、虞、田、许氏,不可令此人居太尉、太傅典兵
之官。举厝至重,不可不慎。班功行赏,宜应其实。梁冀虽持权专擅,糯流天下,
今以罪行诛,犹召家臣槪敝6饽背纪蚧б陨希咦嫖胖梦藜牵
西钡列将,得无解体?孔子曰:“帝者,谛也。”今官位错乱,小人谄进,财货
公行,政化日损,尺一拜用不经御省。是帝欲不谛乎?
帝得奏震怒,下有司逮云,诏尚书都护剑戟送黄门北寺狱,使中常侍管霸与
御史廷尉杂考之。时,弘农五官掾杜众伤云以忠谏获罪,上书愿与云同日死。帝
愈怒,遂并下廷尉。大鸿胪陈蕃上疏救云曰:“李云所言,虽不识禁忌,干上逆
旨,其意归于忠国而已。昔高祖忍周昌不讳之谏,成帝赦朱云腰领之诛。今日杀
云,臣恐剖心之讥即议于世矣。故敢触龙鳞,冒昧以请。”太常杨秉、洛阳市长
沐茂、郎中上官资并上疏请云。帝恚甚,有司奏以为大不敬。诏切责蕃、秉,免
归田里;茂、资贬秩二等。时,帝在濯龙池,管霸奏云等事。霸诡言曰:“李云
野泽愚儒,杜众郡中小吏,出于狂戆,不足加罪。”帝谓霸曰:“帝欲不谛,是
何等语,而常侍欲原之邪?”顾使小黄门可其奏,云、众皆死狱中。后冀州刺史
贾琮使行部,过祠云墓,刻石表之。
论曰:礼有五谏,讽为上。若夫托物见情,因文载旨,使言之者无罪,闻之
者足以自戒,贵在于意达言从,理归乎正。曷其绞讦摩上,以衒沽成名哉?李云
草茅之生,不识失身之义,遂乃露布帝者,班檄三公,至于诛死而不顾,斯岂古
之狂也!夫未信而谏,则以为谤己,故说者识其难焉。
刘瑜字季节,广陵人也。高祖父广陵靖王。父辩,清河太守。瑜少好经学,
尤善图谶、天文、历算之术。州郡礼请不就。
延熹八年,太尉杨秉举贤良方正,及到京师,上书陈事曰:
臣瑜自念东国鄙陋,得以丰沛枝胤,被蒙复除,不给卒伍。故太尉杨秉知臣
窃窥典籍,猥见显举,诚冀臣愚直,有补万一。而秉忠谟不遂,命先朝露。臣在
下土,听闻歌谣,骄臣虐政之事,远近呼嗟之音,窃为辛楚,泣血涟如。幸得引
录,备答圣问,泄写至情,不敢庸回。诚愿陛下且以须臾之虑,览今往之事,人
何为咨嗟,天曷为动变。
盖诸侯之位,上法四七,垂文炳燿,关之盛衰者也。今中官邪孽,比肩裂土,
皆竞立胤嗣,继体传爵,或乞子疏属,或买儿市道,殆乖开国承家之义。
古者天子一娶九女,娣侄有序,《河图》授嗣,正在九房。今女嬖令色,充
积闺帷,皆当盛其玩饰,冗食空宫,劳散精神,生长六疾。此国之费也,生之伤
也。且天地之性,阴阳正纪,隔绝其道,则水旱为并。《诗》云:“五日为期,
六日不詹”。怨旷作歌,仲尼所录。况从幼至长,幽藏殁身。及常侍、黄门,亦
广妻娶。怨毒之气,结成妖眚。行路之言,官发略人女,取而复置,转相惊惧。
熟不悉然,无缘空生此谤。邹衍匹夫,杞氏匹妇,尚有城崩霜陨之异;况乃群辈
咨怨,能无感乎!
昔秦作阿房,国多刑人。今第舍增多,穷极奇巧,掘山攻石,不避时令。促
以严刑,威以正法。民无罪而复入之,民有田而复夺之。州郡官府,各自考事,
奸情赇赂,皆为吏饵。民愁郁结,起入贼党,官辄兴兵,诛讨其罪。贫困之民,
或有卖其首级以要酬赏,父兄相代残身,妻孥相视分裂。穷之如彼,伐之如此,
岂不痛哉!
又陛下以北辰之尊,神器之宝,而微行近习之家,私幸宦者之舍,宾客市买,
熏灼道路,因此暴纵,无所不容。今三公在位,皆博达道艺,而各正诸己,莫或
匡益者,非不智也,畏死罚也。惟陛下设置七臣,以广谏道,及开东序金滕史官
之书,从尧、舜、禹、汤、文、武致兴之道,远佞邪之人,放郑、卫之声,则政
致和平,德感祥风矣。臣悾々推情,言不足采,惧以触忤,征营慑悸。
于是特诏召瑜问灾咎之征,指事案经谶以对。势政者欲令瑜依违其辞,而更
策以它事。瑜复悉心以对,八千余言,有切于前,帝竟不能用。拜为议郎。
及帝崩,大将军窦武欲大诛宦官,乃引瑜为侍中,又以侍中尹勋为尚书令,
共同谋画。及武败,瑜、勋并被诛。事在《武传》。
勋字伯元,河南人。从祖睦为太尉,睦孙颂为司徒。勋为人刚毅直方。少时
每读书,得忠臣义士之事,未尝不投书而仰叹。自以行不合于当时,不应州郡公
府礼命。桓帝时,以有道征,四迁尚书令。延熹中,诛大将军梁冀,帝召勋部分
众职,甚有方略,封宜阳乡侯。仆射霍谞,尚书张敬、欧阳参、李伟、虞放、周
永,并封亭侯。勋后再迁至九卿,以病免,拜为侍中。八年,中常侍具瑗、左
忄官等有罪免,夺封邑,因黜勋等爵。
瑜诛后,宦官悉焚其上书,以为讹言。
子琬,传瑜学,明占候,能著灾异。举方正,不行。
谢弼字辅宣,东郡武阳人也。中直方正,为乡邑所宗师。建宁二年,诏举有
道之士,弼与东海陈敦、玄菟公孙度俱对策,皆除郎中。
时,青蛇见前殿,大风拔木,诏公卿以下陈得失。弼上封事曰:
臣闻和气应于有德,妖异生乎失政。上天告谴,则王者思其愆;政道或亏,
则奸臣当其罚。夫蛇者,阴气所生;鳞者,甲兵之符也。《鸿范传》曰:“厥极
弱,时则有蛇龙之孽。”又荧惑守亢,裴回不去,法有近臣谋乱,发于左右。不
知陛下所与从容帷幄之内,亲信者为谁?宜急斥黜,以消天戒。臣又闻“惟虺惟
蛇,女子之祥”。伏惟皇太后定策官闼,授立圣明,《书》云:“父子兄弟,罪
不相及。”窦氏之诛,岂宜咎延太后?幽隔空宫,愁感天心,有如雾露之疾,陛
下当何面目以见天下?昔周襄王不能敬事其母,戎狄遂至交侵。孝和皇帝不绝窦
后之恩,前世以为美谈。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今以桓帝为父,岂得不以太后为母
哉?《援神契》曰:“天子行孝,四夷和平。”方今边境日蹙,兵革蜂起,自非
孝道,何以济之!愿陛下仰慕有虞蒸蒸之化,俯思《凯风》慰母之念。
臣又闻爵赏之设,必酬庸勋;开国承家,小人勿用。今功臣久外,未蒙爵秩,
阿母宠私,乃享大封,大风雨雹,亦由于兹。又故太傅陈蕃,辅相陛下,勤身王
室,夙夜匪懈,而见陷群邪,一旦诛灭。其为酷滥,骇动天下,而门生故吏,并
离徙锢。蕃身已往,人百何赎!宜还其家属,解除禁网。夫台宰重器,国命所继。
今之四公,唯司空刘宠断断守善,余皆素餐致寇之人,必有折足覆餗之凶。可
因灾异,并加罢黜。征故司空王畅,长乐少府李膺,并居政事,庶灾变可消,国
祚惟永。臣山薮顽暗,未达国典。策曰“无有所隐”,敢不尽愚,用忘讳忌。伏
惟陛下裁其诛罚。
左右恶其言,出为广陵府丞。去官归家。
中常侍曹节从子绍为东郡太守,忿疾于弼,遂以它罪收考掠按,死狱中,时
人悼伤焉。初平二年,司隶校尉赵廉讼弼忠节,求报其怨魂,乃收绍斩之。
赞曰:邓不明辟,梁不损陵。慊慊栾、杜,讽辞以兴。黄寇方炽,子奇有识。
武谋允臧,瑜亦协志。弼忤宦情,云犯时忌,成仁丧己,同方殊事。
卷五十八 虞傅盖臧列传第四十八
虞诩字升卿,陈国武平人也。祖父经,为郡县狱吏,案法平允,务存宽恕,
每冬月上其状,恒流涕随之。尝称曰:“东海于公高为里门,而其子定国卒至丞
相。吾决狱六十年矣,虽不及于公,其庶几乎!子孙何必不为九卿邪?”故字诩
曰升卿。
诩年十二,能通《尚书》。早孤,孝养祖母。县举顺孙,国相奇之,欲以为
吏。诩辞曰:“祖母九十,非诩不养。”相乃止。后祖母终,服阕,辟太尉李脩
府,拜郎中。
永初四年,羌胡反乱,残破并、凉,大将军邓骘以军役方费,事不相赡,欲
弃凉州,并力北边,乃会公卿集议。骘曰:“譬若衣败,坏一以相补,犹有所完。
若不如此,将两无所保。”议者咸同。诩闻之,乃说李脩曰:“窃闻公卿定策当
弃并州,求之愚心,未见其便。先帝开拓土宇,劬劳后定,而今惮小费,举而弃
之。凉州既弃,即以三辅为塞;三辅为塞,则园陵单外。此不可之甚者也。喭
曰:‘关西出将,关东出相。’观其习兵壮勇,实过余州。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据
三辅,为心腹之害者,以凉州在后故也。其土人所以推锋执锐,无反顾之心者,
为臣属于汉故也。若弃其境域,徙其人庶,安土重迁,必生异志。如使豪雄相聚,
席卷而东,虽贲、育为卒,太公为将,犹恐不足当御。议者喻以补衣犹有所完,
诩恐其疽食侵淫而无限极。弃之非计。”脩曰:“吾意不及此。微子之言,几败
国事。然则计当安出?”诩曰:“今凉土扰动,人情不安,窃忧卒然有非常之变。
诚宜令四府九卿,各辟彼州数人,其牧守令长子弟皆除为冗官,外以劝厉,答其
功勤,内以拘致,防其邪计。”脩善其言,更集四府,皆从诩议。于是辟西州豪
桀为掾属,拜牧守长吏子弟为郎,以安慰之。
邓骘兄弟以诩异其议,因此不平,欲以吏法中伤诩。后朝歌贼甯季等数千人
攻杀长吏,屯聚连年,州郡不能禁,乃以诩为朝歌长。故旧皆吊诩曰:“得朝歌
何衰!”诩笑曰:“志不求易,事不避难,臣之职也。不遇槃根错节何以别利器
乎?”始到,谒河内大守马棱。棱勉之曰:“君儒者,当谋谟庙堂,反在朝歌邪?”
诩曰:“初除之日,士大夫皆见吊勉。以诩讠寿之,知其无能为也。朝歌者,韩、
魏之郊,背太行,临黄河,去敖仓百里,而青、冀之人流亡万数。贼不知开仓招
众,劫库兵,守城皋,断天下右臂,此不足忧也。今其众新盛,难与争锋。兵不
厌权,愿宽假辔策,勿令有所拘阂而已。”及到官,设令三科以募求壮士,
自掾史以下各举所知,其攻劫者为上,伤人偷盗者次之,带丧服而不事家业为不。
收得百余人,诩为飨会,悉贳其罪,使入贼中,诱令劫掠,乃伏兵以待之,遂杀
贼数百人。又潜遣贫人能缝者。佣作贼衣,以采綖缝其裾为帜,有出市里者,
吏辄禽之。贼由是骇散,咸称神明。迁怀令。
后羌寇武都,邓太后以诩有将帅之略,迁武都太守,引见嘉德殿,厚加赏赐。
羌乃率众数千,遮诩于陈仓、崤谷,诩即停军不进,而宣言上书请兵,须到当发。
羌闻之,乃分抄傍县,诩因其兵散,日夜进道,兼行百余里。令吏士各作两灶,
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问曰:“孙膑减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过三十里,以
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诩曰:“虏众多,吾兵少。徐行则易为所及,
速进则彼所不测。虏见吾灶日增,必谓郡兵来迎。众多行速,必惮追我。孙膑见
弱,吾今示强,势有不同故也。”
既到郡,兵不满三千,而羌众万余,攻围赤亭数十日。诩乃令军中,使强弩
勿发,而潜发小弩。羌以为矢力弱,不能至,并兵急攻。诩于是使二十强弩共射
一人,发无不中,羌大震,退。诩因出城奋击,多所伤杀。明日悉陈其兵众,令
从东郭门出,北郭门入,贸易衣服,回转数周。羌不知其数,更相恐动。诩计贼
当退,乃潜遣五百余人于浅水设伏,候其走路。虏果大奔,因掩击,大破之,斩
获甚众,贼由是败散,南入益州。诩乃占相地势,筑营壁百八十所,招还流亡,
假赈贫人,郡遂以安。
先是,运道艰险,舟车不通,驴马负载,僦五致一。诩乃自将吏士,案行川
谷,自沮至下辩数十里中,皆烧石剪木,开漕船道,以人僦直雇借佣者,于是水
运通利,岁省四千余万。诩始到郡,户裁盈万。及绥聚荒余,招还流散,二三年
间,遂增至四万余户,盐米丰贱,十倍于前。坐法免。
永建元年,代陈禅为司隶校尉。数月间,奏太傅冯石、太尉刘熹、中常侍程
璜、陈秉、孟生、李闰等,百官侧目,号为苛刻。三公劾奏诩盛夏多拘系无辜,
为吏人患。诩上书自讼曰:“法禁者俗之堤防,刑罚者人之衔辔。今州曰任郡,
郡曰任县,更相委远,百姓怨穷,以苟容为贤,尽节为愚。臣所发举,臧罪非一,
二府恐为臣所奏,遂加诬罪。臣将从史鱼死,即以尸谏耳。”顺帝省其章,乃为
免司空陶敦。
时,中常侍张防特用权势,每请托受取,诩辄案之,而屡寝不报。诩不胜其
愤,乃自系廷尉,奏言曰:“昔孝安皇帝任用樊丰,遂交乱嫡统,几亡社稷。今
者张防复弄威柄,国家之祸将重至矣。臣不忍与防同朝,谨自系以闻,无令臣袭
杨震之迹。”书奏,防流涕诉帝,诩坐论输左校。防必欲害之,二日之中,传考
四狱。狱吏劝诩自引,诩曰:“宁伏欧刀以示远近。”宦者孙程、张贤等知诩以
忠获罪,乃相率奏乞见。程曰:“陛下始与臣等造事之时,常疾奸臣,知其倾国。
今者即位而复自为,何以非先帝乎?司隶校尉虞诩为陛下尽忠,而更被拘系;常
侍张防臧罪明正,反构忠良。今客星守羽林,其占宫中有奸臣。宜急收防送狱,
以塞天变。下诏出诩,还假印绶。”时,防立在帝后,程乃叱防曰:“奸臣张防,
何不下殿!”防不得已,趋就东箱。程曰:“陛下急收防,无令从阿母求请。”
帝问诸尚书,尚书贾朗素与防善,证诩之罪。帝疑焉,谓程曰:“且出,吾方思
之。”于是诩子顗与门生百余人,举幡候中常侍高梵车,叩头流血,诉言枉状。
梵乃入言之,防坐徙边,贾朗等六人或死或黜,即日赦出诩。程复上书陈诩有大
功,语甚切激。帝感悟,复征拜议郎。数日,迁尚书仆射。
是时,长吏、二千石听百姓嫡罚者输赎,号为“义钱”,托为贫人储,而守
令因以聚敛。诩上疏曰:“元年以来,贫百姓章言长吏受取百万以上者,匈匈不
绝,谪罚吏人至数千万,而三公、剌史少所举奏。寻永平、章和中,州郡以走卒
钱给贷贫人。司空劾案,州及郡县皆坐免黜。今宜遵前典,蠲除权制。”于是诏
书下诩章,切责州郡。谪罚输赎自此而止。
先是,宁阳主簿诣阙,诉其县令之枉,积六七岁不省。主簿乃上书曰:“臣
为陛下子,陛下为臣父。臣章百上,终不见省,臣岂可北诣单于以告怨乎?”帝
大怒,持章示尚书,尚书遂劾以大逆。诩驳之曰:“主簿所讼,乃君父之怨;百
上不达,是有司之过。愚蠢之人,不足多诛。”帝纳诩言,答之而已。诩因谓诸
尚书曰:“小人有怨,不远千里,断发刻肌,诣阙告诉,而不为理,岂臣下之义?
君与浊长吏何亲,而与怨人何仇乎?”闻者皆惭。诩又上言:“台郎显职,仕之
通阶。今或一郡七八,或一州无人。宜令均平,以厌天下之望。”及诸奏议,多
见从用。
诩好刺举,无所回容,数以此忤权戚,遂九见谴考,三遭刑罚,而刚正之性,
终老不屈。永和初,迁尚书令,以公事去官。朝廷思其忠,复征之,会卒。临终,
谓其子恭曰:“吾事君直道,行己无愧,所悔者为朝歌长时杀贼数百人,其中何
能不有冤者。自此二十余年,家门不增一口,斯获罪于天也。”
恭有俊才,官至上党太守。
傅燮字南容,北地灵州人也。本字幼起,慕南容三复白珪,乃易字焉。身长
八尺,有威容。少师事太尉刘宽。再举孝廉。闻所举郡将丧,乃弃官行服。后为
护军司马,与左中郎将皇甫嵩俱讨贼张角。
燮素疾中官,既行,因上疏曰:
臣闻天下之祸,不由于外,皆兴于内。是故虞舜升朝,先除四凶,然后用十
六相。明恶人不去,则善人无由进也。今张角起于赵、魏,黄巾乱于六州。此皆
衅发萧墙,而祸延四海者也。臣受戎任,奉辞伐罪,始到颍川,战无不克。黄巾
虽盛,不足为庙堂忧也。臣之所惧,在于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弥增其广耳。陛下
仁德宽容,多所不忍,故阉竖弄权,忠臣不进。诚使张角枭夷,黄巾变服,臣之
所忧,甫益深耳。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国,亦犹冰炭不可同器。彼知正人之
功显,而危亡之兆见,皆将巧辞饰说,共长虚伪。夫孝子疑于屡至,市虎成于三
夫。若不详察真伪,忠臣将复有杜邮之戮矣。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举,速行谗佞
放殛之诛,则善人思进,奸凶自息。臣闻忠臣之事君,犹孝子之事父也。子之事
父,焉得不尽其情?使臣身备鈇钺之戮,陛下少用其言,国之福也。
书奏,宦者赵忠见而忿恶。及破张角,燮功多当封,忠诉谮之,灵帝犹识燮
言,得不加罪,竟亦不封,以为安定都尉。以疾免。
后拜议郎。会西羌反,边章、韩遂作乱陇右,征发天下。役赋无已。司徒崔
烈以为宜弃凉州。诏会公卿百官,烈坚执先议。燮厉言曰:“斩司徒,天下乃安。”
尚书郎杨赞奏燮廷辱大臣。帝以问燮。燮对曰:
昔冒顿至逆也,樊哙为上将,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愤激思奋,未失人臣
之节,顾计当从与不耳,季布犹曰“哙可斩也。”今凉州天下要冲,国家藩卫。
高祖初兴,使郦商别定陇右;宗世拓境,列置四郡,议者以为断匈奴右臂。今牧
御失和,使一州叛逆,海内为之骚动,陛下卧不安寝。烈为宰相,不念为国思所
以弭之之策,乃欲割弃一方万里之土,臣窃惑之。若使左衽之虏得居此地,士劲
甲坚,因以为乱,此天下之至虑,社稷之深忧也。若烈不知之,是极蔽也;知而
故言,是不忠也。
帝以燮议。由是朝廷重其方格,每公卿有缺,为众议所归。
顷之,赵忠为车骑将军,诏忠论讨黄巾之功,执金吾甄举等谓忠曰:“傅南
容前在东军,有功不侯,故天下失望。今将军亲当重任,宜进贤理屈,以副众心。”
忠纳其言,遣弟城门校尉延致殷勤。延谓燮曰:“南容少答我常侍,万户侯不足
得也。”燮正色拒之曰:“遇与不遇,命也;有功不论,时也。傅燮岂求私赏哉!”
忠愈怀恨,然惮其名,不敢害。权贵亦多疾之,是以不得留,出为汉阳太守。
初,郡将范津明知人,举燮孝廉。及津为汉阳,与燮交代,合符而去,乡邦
荣之。津字文渊,南阳人。燮善恤人,叛羌怀其恩化,并来降附,乃广开屯田,
列置四十余营。
时,刺史耿鄙委任治中程球,球为通奸利,士人怨之。中平四年,鄙率六郡
兵讨金城贼王国、韩遂等。燮知鄙失众,必败,谏曰:
使君统政日浅,人未知数。孔子曰:“不教人战,是谓弃之。”今率不习之
人,越大陇之阻,将十举十危,而贼闻大军将至,必万人一心。边兵多勇,其锋
难当,而新合之众,上下未和,万一内变,虽悔无及。不若息军养德,明赏必罚。
贼得宽挺,必谓我怯,群恶争势,其离可必。然后率已教之人,讨已离之贼,其
功可坐而待也。今不为万全之福,而就必危之祸,窃为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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