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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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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知道了,”她压低了声音,靠到老人身边说道,“他们谈到了我的婚事,对不对?”

“是的。”那愤怒的目光回答。

“我懂了,您生气是因为我没告诉您这件事。可那是因为他们坚持要我保守秘密,求我一点都不要告诉您的,他们甚至都不让我知道他们的想法,我也是自己碰巧发现的。这就是我对您保持缄默的原因,亲爱的爷爷。请宽恕我吧。”

但老人的目光里并没有使她感到安心,它似乎在说:“我所生气的并不只是你的缄默。”

“那么还有什么呢?”那青年女郎问道。“亲爱的爷爷,或许您以为我会抛弃您,以为我会在结婚之后忘了您,是不是?”

“不。”

“那么,他们已经告诉您伊皮奈先生同意我们大家住在一起报?”

“是的。”

“那么您为什么还要不高兴呢?”

老人的眼睛里露出了一种爱抚的目光。

“噢,我懂了,”瓦朗蒂娜说道,“那是因为您爱我。”

老人同意了。

“您是怕我将来会不快乐?”

“是的。”

“您不喜欢弗兰兹先生吗?”

那双眼眼接连眨了几下:“不,不,不。”

“您不高兴结这门亲事吗?”

“是的。”

“嗯,听我说,”瓦朗蒂娜跪下来抱住她祖父的脖子说道,“我也很烦恼,因为我并不爱弗兰兹·伊皮奈先生。”老人的眼里闪烁出欣喜。“您还记得吗,当我想遁世入修道院的时候,您当时是多么得生我的气?”泪水在那不中用的老人的眼睛里颤动着。“嗯,瓦朗蒂娜继续说道,“我之所以想那么做,就是为了要逃避这个可恨的婚姻,当时我绝望极啦。”诺瓦蒂埃的呼吸变得急促沉重起来。“那么您真的也不高兴这桩婚事吗?啊,假如您能帮助我,假如我们能一同推翻他们的计划,那就好了!但您无法反对他们。您,您虽然头脑很灵敏,意志很坚决,但在这场抗争中,您却象我一样的软弱,象我一样的不是他们的对手。唉,要是您现在仍很健康有力的话,您会强有力地保护我的,可是您只能同情我的欢喜和悲哀!你的同情是我最后的快乐,幸亏上帝忘了这一点,才没有把它和我其他的一切快乐同时夺去。”

听了这些话,诺瓦蒂埃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以致姑娘觉得她从那种目光里读到了这些话:“你错了,我仍然可以帮你很大的忙。”

“您真的以为能帮助我吗,亲爱的爷爷?”瓦朗蒂娜问道。

“是的。”诺瓦蒂埃抬起眼睛来。这是他和瓦朗蒂娜约定好了的,当他有所需求的时候就这样来表达他的意思。

“您要什么,亲爱的爷爷?”瓦朗蒂娜说道,并极力在脑子里搜索他可能需要的东西,想到一样就高声说出来;但当看到她的一切努力老是只得到一个“不”,她就说道,“来吧,既然我笨成这个样子,就来用那个大法宝吧。”于是她从头背起字母来,一边背,一边用她的微笑来讯问那瘫子老人的眼光。当背到N这个字母上,诺瓦蒂埃作了一个肯定的表示。

“啊,”瓦朗蒂娜说道,“您所想要的东西是以N打头的,那么我们从N来想办法好了。嗯,让我来想想看,从N打头的您能要什么东西呢?Na——Ne—Ni—No—”

“是了,是了,是了。”老人的眼睛说。

“啊,那么是以No打头的了?”

“是的。”

瓦朗蒂娜拿来了一本字典,把它放到诺瓦蒂埃面前的书桌上。她打开字典,看到老人的眼光全神贯注地盯在书上,就用手指顺着行次很快地上下数过去。诺瓦蒂埃陷入这种可悲的境地已有六年了,这六年间,瓦朗蒂娜的创造发明能力使她常常想出各种便于了解他的心思的方法,而她因此成了这方面的专家,再加经常的练习,她已娴熟地驾驭了这门技能,因此她才能极快地猜出老人的意思,简直和他能说话一样。当她指到Notary(公证人)”这个字时,诺瓦蒂埃作了一个叫她停下来的表示。“公证人,”她说道,“您想要一个公证人吗,亲爱的爷爷?”老人又给了一个同意的表示。

“那么,您希望派人去找一个公证人来吗?”瓦朗蒂娜问道。

“是的。”

“您要不要把您的意思告诉我的父亲?”

“要的。”

“您希望马上就去找公证人来吗?”

“是的。”

“那么叫他们立刻去找好了,亲爱的爷爷。您还要别的东西吗?”

“不要了。”

瓦朗蒂娜拉铃吩咐仆人去告诉维尔福先生和夫人,请他们到诺瓦蒂埃先生的房间里来。

“您现在满意了吗?”瓦朗蒂娜说道。“满意了?我相信您已满意了。是吗?这事可真不容易猜到,是不是?”于是那姑娘向她的祖父微笑了一下,就好象他是一个小孩子似的。

维尔福先生来了,后面跟着巴罗斯。“你叫我来有什么事,阁下?”他问那瘫子老人。

“阁下,”瓦朗蒂娜说道,“祖父想要一位公证人。”

听到这个意外的奇怪要求,维尔福先生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了他的父亲。“是的,”后者表示确认,而且态度很坚决,表示瓦朗蒂姆和他的老仆都已知道了他的希望,而有了他们的帮助,他已准备好要和他进行一番斗争了。

“你想要一位公证人?”维尔福问道。

“是的。”

“做什么?”

“诺瓦蒂埃没有回答。

“你要公证人来做什么?”

“那不中用的老人的眼光始终坚定不移,他正是用这种表情来显示他的决心是不可动摇的。

“您是想做什么事来对付我们吗?你觉得这样做值得吗?”

维尔福说道。

“唉,”巴罗斯说道,他要以一个老仆人的忠心来维护他的主人了,“如果诺瓦蒂埃先生想要找一位公证人,我想他大概是真的需要吧,我还是立刻去找一位来吧。”在巴罗斯眼里除了诺瓦蒂埃以外,他是不承认再有别的主人的,因而也就决不允许他主人的意愿受到任何阻挠。

“是的,我要一位公证人,”老人再次肯定地表示,带着一种挑衅的神气闭了一他的眼睛,象是说,“我倒想看看谁敢拒绝我的要求。”

“既然你一定想要找一位公证人来,当然也可以,阁下,”

维尔福说道,“但我要先把你的身体状况解释给他听,替你先说明一下,免得到时候的情形显得可笑。”

“没关系,”巴罗斯说道,“总之我去找一位公证人来就是了。”说完那老仆人便得意扬扬地办事去了。

(第五十八章完)

 第五十九章 遗嘱

巴罗斯一走出房间,诺瓦蒂埃便意味深长地望着瓦朗蒂娜。那姑娘完全懂得这种目光的含意,维尔福也是懂得的,见他的脸阴沉沉的,两道眉因恼怒而紧皱到了一起。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静候那公证人到来。诺瓦蒂埃看到他坐下,表面上虽显得毫不在意,但却向瓦朗蒂娜瞟了一眼,她明白这是在说要她留在房间里不要走。半个多钟头后,巴罗斯带着那公证人回来了。

“阁下,”维尔福在寒暄过以后说道,“是诺瓦蒂埃先生请您来的,就是这位。他已全身瘫痪,不能讲话,我们常常要费很大的劲才能略懂一点他的意思。”诺瓦蒂埃向瓦朗蒂娜投去了一个恳求的目光,这目光中充满了焦急和迫切,她赶紧回答说:“阁下,我随时都能完全懂得我祖父的意思。”

“这倒是真的,”巴罗斯说道,“我们一路走来的时候,我已经对这位先生这样说过了。”

“请允许我,”公证人说道,“他先转向维尔福,然后又转向瓦朗蒂娜,“请允许我说一句话,我是位公职人员,目前这件案子,假如轻率处理的话,必然会发生危险的责任问题。公证要想有效的一个必备条件,就是公证人须完全确信他已忠实地按照委托人的意愿行事。现在,对一位不能讲话的委托人,我无法确定他准确意思,由于他失去语言能力,不能清楚地向我表明他的好恶,所以我在这儿所做了一切都不能算是合法的,即使做了也是无效的。”

说完那位公证人便准备告辞了。检察官的嘴角上浮过一个令人难以觉察的胜利的微笑,诺瓦蒂埃则是一副悲哀的表情望着瓦朗蒂娜,所以她急忙拦住了那位公证人,不让他离开。“阁下,”她说道,“我和我祖父进行交流的语言是很容易学会的。我可以在几分钟之内教会您的,而且可以使您几乎象我一样明白他的确切意思。您能否告诉我,您在这方面的要求是什么?”

“为了使公证有效,我必须能明白无误地确定我的委托人对某些事是表示同意还是表示反对。身体上的病症并不影响契约的有效性,但头脑则必须绝对清醒才行。”

“哦,阁下,仅从两个表示上您就可以完全确定我祖父的脑力依旧是十分健全的。诺瓦蒂埃先生由于不能讲话和行走,所以老是用闭眼睛来表示‘是’,用眨眼睛表示’不。您现在就可以跟诺瓦蒂埃谈话了。请试试吧。”

诺瓦蒂埃向瓦朗蒂娜投去了一个非常亲切和感激的目光,甚至连公证人都明白了。“您已经听到并且懂得您孙女刚才所说的话了吧?阁下?”公证人问道。诺瓦蒂埃闭了一下眼睛。“那您同意她所说的话——就是说,您一向的是象她刚才所说的那样来表达您的想法的,是吗?”

“是的。”

“是您要找我来的吗?”

“是的。”

“来给您立遗嘱吗?”

“是的。”

“您愿不愿意我在还没了却您原先的心愿以前就离开?”

老人拼命地眨着眼睛。

“阁下,”那姑娘说道,“您现在懂了吧,您可以完全放心了吧?”

公证人还没等回答,维尔福就把他拉到了一边。

“阁下,”他说道,“您想想看,象诺瓦蒂埃先生身体状况变成这个样子的人,他的脑力能丝毫不受影响吗?”

“我倒不是担心那一点,先生,”公证人说道,“而是要先弄清他的思想才能引出他的回答,困难在这里。”

“您也看出这是没法办到的事了。”

瓦朗蒂娜和老人都听到了这一段谈话;诺瓦蒂埃又目光急切地看着瓦朗蒂娜,以致她觉得必须挺身而出。

“阁下,”她说道,“这件事乍看起来似乎是很困难,但您尽管放心好了。我可以弄清我祖父的思想,并可以解释给您听,以消除您的一切疑虑。我和诺瓦蒂埃先生相处已六年了,让他对您说吧,在那段期间里,有没有过哪次我不清楚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没有。”老人表示。

“那么好吧,我们且来试试看吧,看我们能做些什么,”公证人说道,“您接受这位小姐为您做解释吗,诺瓦蒂埃先生?”

那瘫子老人作了一个肯定的表示。

“好吧,先生,您要我来做什么,您想立什么字据吗?”

瓦朗蒂娜又打开了字母,当背到T这个母时,诺瓦蒂埃以目光示意她停止。

“诺瓦蒂埃先生所要的东西显然是以T字母打头的。”公证人说道。

“等一等,”瓦朗蒂娜说道,她转向她的祖父,继续背道,“Ta—Te。”

老人听到她背到第二组字母时就止住了她。于是瓦朗蒂娜拿过字典,在公证人的目光下翻动着。她用手指慢慢地一行一行地在书页上移过去,当指到“Testament(遗嘱)”这个字时,诺瓦蒂埃先生的以目光吩咐她停住。“遗嘱!”公证人大声说道,“这已经很明白了,诺瓦蒂埃先生要立他的遗嘱。”

“是的,是的,是的!”那不中用的老人表示。

“真的,阁下,您得承认这实在是太奇特了。”那惊诧不已的公证人转身对维尔福先生说道。

“是的,”检察官说道,“我想那份遗嘱一定会更奇特的,因为依我看,这份遗嘱要是没有瓦朗蒂娜的参与,简直就无法起草,而她与遗嘱的内容又有着急切的利害关系,所以由她来解释她祖父那种模糊不清的意思,该不能算作是个合适的人选吧。”

“不,不,不!”那瘫子老人的目光回答。

“什么!”维尔福说道,“瓦朗蒂娜不能在你的遗嘱里得到利益吗?”

“不。”

“阁下,”公证人说道,这件事已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已决定要极大地扩展这个奇特的场面,“我在一小时已前还以为极不可能的事,现在已是很容易实现的。这份遗嘱,只要在七个证人面前宣读过以后,经遗言人的确认,再由公证人当着证人的面密封起来,就可以完全奏效了。至于时间,它当然要比立两份普通的遗嘱更费时一些。立遗嘱必须经过某些程序,但那些程序总是千篇一律的。至于细节,我们可以根据遗言人的事业状况来拟订,在这方面,您以前曾亲自经手过,无疑的还可以为我们提供帮助。除了这些以外,为了免得将来为手续问题再起争论,我们应当使它尽可能的准确无误,所以我当请一位同僚来帮助我。立遗嘱本来一向都不必有人协助的,但这次不妨破一次例。”公证人继续向老人说道,“您满意了吗,阁下?”

“是的。”那老人的目光在说,他很高兴别人能懂得他的意思。

“他要想干什么呀?”维尔福心里在想,按他的地位,他原是不能过问的,但他却极想知道他父亲的心思。他走了出去吩咐再找一个公证人来,却不知巴罗斯早已经找去了,因为他听到了公证人的那番话,并早已猜中了他主人的心思。检察官于是叫他的妻子前来。不到一刻钟,所召的人都聚集到那瘫子老人的房间里来了。第二个公证人也来到了。两位公证人只讲了几句话就互相明白了对方。他们拿出一份正式遗嘱的副本读给诺瓦蒂埃听,以便他对这类文件的一般条款有个大致的概念,然后,为了测验一个遗言人的能力,那第一位公证人就对他说道:“当一个人立遗嘱的时候,一般来说,总是有利或有损于某一个人的。”

“是的。”诺瓦蒂埃表示。

“您对于您财产的数目有没有一个确切的数字?”

“有的。”

“我向您提几个数目,然后逐渐增加。当我讲到您的财产的那个数目的时,您就止住我,好不好?”

“好的。”

在这一段对话期间,房间里的气氛很庄严。精神与物质之间的斗争,再也没有比现在这样更明显的了;这种情景即使不能称之为崇高,至少也够得上称为稀奇。他们在老人周围围成了一个圆圈;第二位公证人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准备笔录,他的同僚则站在遗言人的前面,准备问他刚才说过的那个问题。“您的财产超过了三十万法郎,是不是?”他说。诺瓦蒂埃表示的确是的。“是四十万法郎吗?”公证人问。诺瓦蒂埃的目光没动。“五十万?”仍旧没动。“六十万?七十万?八十万?九十万?”当他提到最后那个数目的时候,诺瓦蒂埃止住了他。

“那么您有九十万法郎罗?”公证人问。

“是的。”

“是地产?”

“不是。”

“证券?”

“是的。”

“证券在您手里吗?”

“诺瓦蒂埃先生向巴罗斯望了一眼,表示他需要某种东西,而那个东西他知道可以到哪儿去找。那老仆人走出了房间,立刻带着一只小箱子回来了。

“您允许我们打开这只箱子吗?”公证人问。诺瓦蒂埃表示可以。他们打开了箱子,找到了写有九十万法郎的银行存单。第一位公证人一边逐张察看,一边递给他的同僚。总数与诺瓦蒂埃所说的完全相符。

“他说得一点不错,”第一位公证人说道,“他的脑子看来根本没问题,这是显而易见的了。”于是他转过身去对那老人说道,“那么,您有九十万法郎的原始资金,根据您的投资方式,它应该能产生四万里弗左右的收入是吗?”

“是的。”

“您愿意把这笔财产给谁?”

“噢!”维尔福夫人说道,“这事再清楚不过了。诺瓦蒂埃先生极疼爱他的孙女儿维尔福小姐,她服侍了他六年,她很孝顺地照顾他,所以她的祖父很爱她,甚至几乎可以说很感激她,现在她可以享受孝顺所带来的好处了,这原是很公平的。”

诺瓦蒂埃眼睛里的表情清楚地表明他并没有被维尔福夫人那一篇虚情假意的话所欺骗。

“那么,您要把这九十万法郎遗赠给瓦朗蒂娜·维尔福小姐是吗?”公证人问道,他以为这一条马上就可以填上去了,只等诺瓦蒂埃的认可了,而这必须在全体证人面前得以确认。

瓦朗蒂娜在他们提到她的名字时早已退到了后面以逃避那些向她投来的令人不愉快的注视;她的眼睛低垂着,她在嘤嘤地哭泣。老人带着一种极亲切的表情望了她一会儿,然后他转向公证人,深意地眨眨睛,表示不对。

“什么!”公证人说道,“您并不想立瓦朗蒂娜·维尔福小姐做您的遗产继承人是吗?”

“是的。”

“您没弄错吗?”公证人说道,“您的意思真的是‘不立她’吗?”

“是的!”诺瓦蒂埃再次表示,“是的!”

瓦朗蒂娜抬起头来,惊愕得目瞪口呆。她倒并非因得不到遗产而悲伤,而是因为她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地方触怒了她的祖父,以致他竟做出这样的举动来;诺瓦蒂埃满含亲切温柔的情意望着她,她一下子明白了,大声说道:“噢,爷爷!

我明白了,您只是不把您的财产给我罢了,但我一向享受的爱,您还是给我的。”

“啊,是的,那是当然的!”那老人的眼睛说,因为他闭眼睛时的那种表情瓦朗蒂娜是不会弄错的。

“谢谢您!谢谢您!”她轻轻地说道。

老人宣布不立瓦朗蒂娜做他的财产继承人引起了维尔福夫人的希望。她走到老人的身旁,说道:“那么,亲爱的诺瓦蒂埃先生,您无疑的是准备把您的财产留给您的孙子爱德华·维尔福的了。”

回答她这一番话的是一阵最坚决可怕的眨眼,他所表示的那种情感几乎已近于憎恨。

“不是,”公证人说道,“那么大概是给您儿子维尔福先生的了?”

“不。”老人回答。

两位公证人都惊愕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此时维尔福和他的妻子都面红耳赤,前者是由于羞,后者由于恨。

“那么,我们大家究竟做错了什么事,亲爱的爷爷?”瓦朗蒂娜说,“您好象对我们谁都不爱啦。”老人的目光急速地从维尔福转到他的妻子,然后带着一种无恨钟爱的表情停留在瓦朗蒂娜身上。“哦,”她说道,“假如您爱我的话,爷爷,就在现在这个时候请用您的行动来证明吧。您对我很了解,您知道我从未想过您的财产,而且,他们说我继承我母亲的财产以后就已经很富有了——甚至太富有了。请您解释一下吧。”

诺瓦蒂埃把那聪慧的目光盯住了瓦朗蒂娜的手。

“我的手?”她说道。

“是的。”

“她的手!”每个人都大声叫道。

“噢,诸位!你们看,这一切都是在白费心思,我父亲的脑筋实在是有问题了。”维尔福说道。

“啊!”瓦朗蒂娜突然大声说道,“我懂啦!你的意思是指我的婚事,是吗,亲爱的爷爷?”

“是的,是的,是的。”那老人表示,并高兴地向瓦朗蒂娜投去一个感谢的目光,感谢她猜出了他的意思。

“您为这桩婚事生我们大家的气,是不是?”

“是的。”

“真的,这太荒唐了。”维尔福说道。

“原谅我,阁下,”公证人答道,“依我看,正巧相反,诺瓦蒂埃先生的意思很清楚,我可以很容易地把他脑子里的那些想法串起来。”

“您不愿意我嫁给弗兰兹·伊皮奈先生是吗?”瓦朗蒂娜说。

“我不愿意。”她祖父的目光说。

“所以您才不把遗产留给您的孙女儿,”公证人又说,“就是因为她结了一门违背您心愿的亲事,是不是?”

“是的。”

“所以要不是为了这门亲事,她本来是可以做您的继承人的是吧?”

“是的。”

房间里顿时雅雀无声。两位公证人凑在一起商量着,瓦朗蒂娜紧扭着双手,带着感激的微笑望着她的祖父;维尔福则烦恼地咬着嘴唇;维尔福夫人则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不自觉地现出得意神态。

“可是,”维尔福首先打破沉寂说道,“我认为那桩婚事的好与坏,我是最好的判断者。我是唯一有权可以决定我女儿婚事的人。我想要她嫁给弗兰兹·伊皮奈先生,她就一定要嫁给他!”

瓦朗蒂娜哭着倒在了一张椅子上。

“先生,”公证人说,“假如维尔福小姐仍然决定要嫁给弗兰兹先生,您准备如何处置您的财产呢?”

老人不回答。

“您肯定要用某种方式来处置它罗?”

“是的。”

“是传给您家里的某一个人吗?”

“不是。”

“那么,您是预备把它专用在慈善事业上吗?”公证人追问。

“是的。”

“但是,”公证人说,“您知道吗,法律是不允许一个儿子的继承权全部被剥夺的?”

“是的。”

“那么,您准备只送掉法律允许您转让的那部分财产吗?”

诺瓦蒂埃没回答。

“您仍然是希望把全部都送掉吗?”

“是的。”

“但在您去世以后,那份遗嘱会引起争论的。”

“不。”

“家父是了解我的,”维尔福说道,“他很清楚我会神圣地去实现他的希望。我是死了心的了。这九十万法郎应当脱离这个家,随便让哪家医院去发财好了,我决不愿向一个老人的怪想法让步。我当根据我的良心行事。”

说完了这一番话,维尔福就和他的妻子走出了房间,让他的父亲称心如意地去处理他自己的事情。那份遗嘱当天就立好了,公证人把证人找来,经老人认可,当众把它封好,交给了家庭律师狄思康先生保管。

(第五十九章完)

 第六十章 急报

维尔福先生夫妇回去后,知道基督山伯爵已在客厅里等候他们了。伯爵来访的时候,他们正在诺瓦蒂埃的房间里,仆人就领他到客厅等候。维尔福夫人很兴奋,不便马上见客,所以就回她的卧室休息去了,检察官比较能自制,所以立刻就到客厅里去了。但不管他抑制感情的功夫多么老练,不管他是如何想竭力控制他脸部的表情,他额头上仍布满了阴云,所以当伯爵笑容可掬地向他迎上来的时候,看到他如此阴沉和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大吃一惊。

“啊哟!”基督山在一番寒暄过后说道,“您怎么啦,维尔福先生?我来的那个时候,您正在那儿起草极重要的公诉书吗?”

维尔福竭力地装出一个微笑。“不,伯爵阁下,”他答道,“在此案中,我是唯一的牺牲者。我被打败了,而攻击我的是恶运、固执和愚蠢。”

“您指的是什么事呀?”基督山以一种装得很巧妙的关切的口吻说道。“您真的遭遇到什么很大的不幸吗?”

“噢,伯爵阁下,”维尔福苦笑着说,“我只不过损失了一笔钱而已——不值一提的事。”

“不错,”基督山说,“象您这样家境富裕,明智博达的人,损失一点钱是无关痛痒的。”

“使我烦恼的倒不全是因为金钱的损失,”维尔福说,“尽管,说起来,九十万法郎倒也是很值得遗憾一下的,但我更恼恨的是这种命运、机遇,或不论你怎样称之为的那种力量,它破坏了我的希望和我的财产,而且也许还会摧毁我孩子的前途,而这一切都是由一个陷入第二次儿童时期的老人所造成的。”

“您说什么!”伯爵说,“九十万法郎?这个数目的确是值得令人遗憾的,即使对一位哲学家来说。这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是谁造成的?”

“家父,我已经跟您谈起过他了。”

“诺瓦蒂埃先生!我好象记得您告诉我说,他已经全身瘫痪,已全身都不能动了?”

“是的,他的确是已全身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是,您知道,他还有思想和意志。我刚离开他不到五分钟,他现在正忙着在两位公证人面前立他的遗嘱呢。”

“要做到这一点,他不是一定得说话吗?”

“他有更好的办法——他可以使人家懂得他的意思。”

“那怎么可能呢?”

“用他的那双眼睛。您也看得出,那双眼睛还是很有生气的,甚至仍有足以致人死地力量。”

“亲爱的,”维尔福夫人这时刚刚走进来,就说,“也许你把灾祸太夸大了吧。”

“早上好,夫人!”伯爵鞠躬说道。

维尔福夫人以最殷勤的微笑接受了他的敬意。

“维尔福先生所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基督山问道,“那种不可思议的不幸——”

“不可思议这几个字说得太对了!”检查官耸耸肩插进来说,“那纯粹是一个老头子的怪念头。”

“难道没有办法能使他取消他的决定吗?”

“有的,”维尔福夫人说,“这件事仍完全掌握在我丈夫的手里,那份遗嘱现在对瓦朗蒂娜是不利的,但他有力量可以使其对她有利。”

伯爵觉察到维尔福夫妇已开始在转弯抹角的说话了,就显示出一副对他们的谈话并不注意的样子,假装在看爱德华,而爱德华此时正在恶作剧地把一些墨水倒进鸟的水盂里。

“亲爱的,”维尔福对他妻子说道,“你知道,我一向不习惯在家里玩弄家长特权,我也从不认为天命可以由我点一点头就能决定了的。可是,在我的家里,我的意愿必须受到尊重,我酝酿了这么多年的一个计划,不应该毁在一个老人的愚蠢和一个孩子的怪念头里。你也知道,伊皮奈男爵是我的朋友,我们跟他的儿子联婚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你说瓦朗蒂娜是不是和他串通的?”维尔福夫人说,“她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假如我们刚才所见到的那一切只是他们在实现一项早就商量好了的计划,那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夫人,”维尔福说,“相信我好了,一笔九十万法郎的财产可不是就这样轻易地被放弃的。”

“可她甚至连放弃世界都舍得呀,一年前,她不是自己提出要进修道院的吗?”

“不管怎样,”维尔说,“一定要促成这门亲事,我主意已定。”

“不顾你父亲的反对吗?”维尔福夫人挑选了一个新的进攻点,说道,“那是后果很严重的事呀!”

基督山假装并没在听他们的谈话,但实际上却字字都听进了耳朵里。

“夫人,”维尔福回答,“说句老实话,我一向很尊重我的父亲,一方面是出于天性,一方面是敬重他高尚的道德。父亲这一名义在两种意义上是神圣的,即他赋予了我们以生命,但同时又是我们应该服从的主人,因此应该受到尊重。但现在,由于他恨那个父亲,竟迁怒到了儿子身上,在这种状况下,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老人的智力,如果我按照他的怪念头去行事,那就未免太可笑了。我当依旧敬重诺瓦蒂埃先生。他虽使我遭受了金钱上的损失,但我当毫无怨言地忍受,可我一定要坚持我的决定,社会上将来总会明了事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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