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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生1-5(楚惜刀)-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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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人挖的迷宫,岂会放在我眼中!”
他的话令墟葬振奋了精神,合拳一击,笑道:“好!我们分工协作,早早把山主救出来,也算对得起他多年知遇之恩。我们既要布下陷阱,引诱敌人来袭,又要直插他们的老巢,救出山主。如果诸位没有异议,就由我来谋划如何?先说好了,若要我出主意,你们就得听我吩咐才好。”
青鸾瞥了一眼皎镜,得意地对墟葬笑道:“我们两个用针的,他武功不如我,就让我去救人,他留守看着湘夫人好啦!”
皎镜摇头晃脑,将水晶耳环甩来甩去,振振有词地道:“武功好就留下来保护别人,这趟去救人,凭武功可不行,人家用斗法的!倒是我能使使毒,不,何止是使毒,直接把人弄死也易如反掌。带我去,碰上那些什么匠作师、易容师,无论生擒还是见尸都行,保证办得妥妥当当。”说完,一晃手中刚取了血肉样本的小瓷瓶,对夙夜道,“她杀人也会用毒,不仅是法术,你要小心。不过,真中毒了也没关系,数三下能跑回我面前,我给你救。”
夙夜微笑不语,青鸾在他的笑声中纤手微扬,皎镜顿觉一股凉意侵面而来。再看时,耳洞里竟穿过一线丝,袅袅的长丝那一头,捏在青鸾的手中。
“好,我认输!”皎镜见机甚快,马上求饶,“你去就你去,我陪阳阿子大师练曲子。”青鸾手一松,丝线倏地飞回掌中,一来一去,皎镜的耳朵毫无疼痛之感,大为惊奇。阳阿子呵呵一笑,他与徒弟无缘追敌,但若有敌来犯,一唱一和,倒也有小小的退敌之用。
紫颜这时走到青鸾身边,悄悄说了两句话,她眉间温柔地一跳,点了点头,当下叫过皎镜,不再坚持要去。
墟葬听见他的话,心中一动,叫过夙夜一起商量。夙夜好奇地望了紫颜,道:“你真能做到?”紫颜微笑,“试一下又何妨?”夙夜也笑了,“罢了,不用你揣测,我容你看个够就是。别的也不多说,送你件东西防身。”递过一只玉麒麟。
紫颜小心地贴了胸口戴好,心头一阵温热。
之后,墟葬请丹眉坐镇,看护湘妤与虞泱,阳阿子、紫颜、青鸾、傅传红等一起留守,与另几人直奔晴池园。临走前,丹眉与璧月聊了一阵,将一些防身探敌的器具交与璧月。
夙夜留在青莲院,将符咒贴满里里外外,设下多重禁制。丹眉的屋里更是戒备森严,湘妤所睡的紫檀藤面罗汉床外,被十八颗悬浮的巨珠环绕,白光冲天。为隐去巨珠的宝光,夙夜又下了一层禁制,使来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防备功夫做好,他只身盘膝坐在丹眉屋外,低头休憩。余下的人守在房中有说有笑,浑不怕有敌来袭。
墟葬此时进了第一个洞,与璧月、姽婳、皎镜一起,每人手里持有一张夙夜给的灵符。夙夜承诺,一旦他们遇到生命危险,即刻撕去灵符,就能挡过一灾,而他也会在瞬息间赶到。虑及对方有两个灵法师,势必会有一人袭击阳阿子与丹眉等人,墟葬没有坚持,任由夙夜决定该留在哪一边。
青莲院的上空,天很快黑了。
夙夜抬起头,借乌云藏匿身体的灵法师即有所感,不敢再卖弄,登即收了法术,直接现身在院中。他脚踏青莲,悠然站在池水之上,遥遥向夙夜一拜。
“狐嘏见过大师。”那人一身黄衣,貌若狐狸,眉眼狡猾地笑着。在看到夙夜的同时,他口中吹出一音,如翠鸟清啼,远远送了出去。
“何必多礼。”夙夜蹙眉,招手一抓,道,“你是想通知乌荻?”
狐嘏不知他这一抓是否就阻止了他传递的消息,心下惊惧,面上仍笑嘻嘻地道:“大师恕罪,我等后学末进,岂敢与大师争辉?不过来混口饭吃。如果能容我过去,带走湘夫人,我们就少了一场打斗,不会伤了和气。”
夙夜道:“你想带走湘夫人,又有何用?异熹大少爷莫非也迷恋她?”
“哈哈,这是什么话,他们是一家人,总要团聚的呀。夙夜大师,说到底这是别人的家事,倘若撄宁子马上把家业传给异熹,你们留着湘夫人又做什么呢?”
狐嘏并不想与夙夜磨嘴皮,奇怪的是,这位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灵法师此时聊兴正浓,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他幻出一个化身继续对付夙夜的唠叨,自己则隐身飘向丹眉的房间。
狐嘏一点也没有把握能逃过夙夜之眼。
但夙夜不曾发觉,依然和他的化身一来一往地如流对答,狐嘏在窃喜的同时警惕,不知道夙夜是否故意设下圈套要他去钻。好在门房上的禁制难不住他,稍微忍住一点疼痛,狐嘏的真身隐形进入了房间内。
他一眼看出丹眉等人围坐之地有法术的陷阱等着,不以为然地暗笑,罢了,不与这些凡人一般见识,今趟就不取他们性命。狐嘏乐滋滋地走到湘妤面前,唉,这尤物一次比一次挠他的心,有回还让他混乱到念错了咒语,差点反噬己身。
凑近了去看,哎呀——
十八颗巨珠骤然大放光芒,将狐嘏照出了原形。他知道败露,顾不得对付丹眉挥来一剑,情急下抱起湘妤的躯体就想往外冲。
湘妤竟活了过来,飞针走线,毫不留情地穿过了他的锁骨。
狐嘏忍不住嚎出了声,为什么,他眼中的一个死人,会用浸过透骨水的针线,穿过他的法身?他哀哀地苦嚎了一声,松脱开抱着湘妤的手,而丹眉的破邪剑已经砍到——
法身被狠狠撕出一个缺口,狐嘏强烈地感受到剑上有灵法师的灵气驻留。夙夜的灵气像一条阴森的蛇,噗地化入他的体内。他的伤并不碍事,血肉之躯对于灵法师而言很容易修补,但沾了他人的灵气却是致命。各派修炼法门不一,灵气在体内无法共融,有他人的灵气在,等于随时能让人跟踪到形迹,甚至,那灵气如有意识般乱窜,将对宿主造成绝大的损伤。
狐嘏痛苦地感到,在外面故示平庸的夙夜是想引他来上这个当。
可惜已经晚了,如今他能做的,是即刻寻个僻静处,把夙夜的灵气想法子逼出来。什么荣华富贵,他想也不要再想。狐嘏忍痛得出这个结论,飞身遁去。
临走,经过夙夜身边,狐嘏不服气地念动咒语,向他的脸吐出一口黑烟。
夙夜的胸口涌出一道暖暖的白光,将那口黑烟抵消得一干二净。狐嘏并没看清原委,在攻击了夙夜之后,他本着走得越远越好的念头,瞬间飞出了崎岷山庄。
留在原地的灵法师摸出贴身戴着的玉麒麟,微微地一笑。他是紫颜,夙夜听他说要扮成自己时,曾怀疑过他的易容术。的确,要想易容成一个连容貌也看不清的人,千难万难。
可是,紫颜想尝试。
夙夜认同了他的尝试,任紫颜看清自己的脸。在夙夜心中,就算深刻地记下他这张脸,未必就能摹拟得出。但是紫颜做到了。一张有着风云变幻、不可捉摸的脸,正如夙夜给予人的印象。
当紫颜扮成夙夜走出来时,没有人能否认他就是夙夜。
“夙夜大师剪个纸偶,不就能扮成他自己了?”明月不解地问。
今次是夙夜摇头,“如果对方是灵法师,能看出纸偶没有人气。”他森然一笑,对了明月道,“当然,我也可以用法术让你变成我……”明月一惊,当即不敢与他对视,听了他微笑着说,“只是,你不觉得,易容术更有趣一点吗?”
是的,夙夜认为,同样是障眼法,看紫颜于掌下翻飞容颜,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紫颜默默地抚摸着玉麒麟,狐嘏应该告诉乌荻,夙夜留在了青莲院。这样的话,藏匿在碧聚峰黑暗洞中的夙夜,就有一击而中的机会了。
是他提议把青鸾易容成湘妤,有了宝珠呵护,狐嘏并没有看出她是活人的破绽。这提议大胆且冒险,但青鸾一口答应,说:“出其不备才能致胜,我不怕。”
他回到屋中,众师额手称庆。丹眉搭着紫颜的肩膀,道:“若是我年轻三十年,一定代你去!刚才你在外面,真吓坏我们。”
紫颜笑道:“连青鸾都不怕,我一个男人怎好心生畏惧?何况我易了容,谁又敢轻易去惹夙夜大师的麻烦?”
“这个镜奁送给你。”丹眉捧上一只雕漆镜奁,打开后暗藏多个格层,内里更嵌套了冰鉴,“我看你那些易容器具到处乱放,就让它帮你收拾吧。”紫颜爱不释手,连忙谢过。
傅传红担心姽婳的安危,紫颜安慰他有璧月、墟葬、夙夜和皎镜在,五人联手,不会有事。傅传红情知胡思乱想无用,便取了绢素笔墨,一心一意去画姽婳的人像,微颦浅笑,娇憨动人。青鸾闲来无事,又扮湘妤躺好,躺足一个时辰,几乎真要睡过去好梦一场。阳阿子见众人等得心浮气躁,叫上明月轻奏一曲,果然起了效用,众人眉宇皆是一振。
余下的时光,只有等待。
凋年
从疏影楼空透曲折的长廊穿入碧聚峰中,墟葬四人踏进了第一处洞口,顿觉阴风森森。岩壁上的青苔渗出水滴,更漏般冷静地响着,余音幽幽地撩动整个山洞。
皎镜手握夙夜给的护身符咒,电目疾扫四周,喃喃说道:“不用会法术,也看得出这里有鬼气。”墟葬拍拍他的肩,安然说道:“对方藏身深处,这只是入口,没事的。”姽婳的面色忽然一变,纵身挡在他们身前,“难说!”撕开手中灵符迎了过去。
只见一道紫色光芒闪过,击在姽婳掌上,她掌心幻出一团雪白光芒,将攻击消融其中。皎镜吓了一跳,骂道:“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把姽婳拉到身后,横了眉道,“一上来就把法宝用了,你接下来怎么躲?好好呆在后面,我来开路。”
姽婳被先前的法术一震,正自心神摇簇,皎镜的话让她醒过神。墟葬关切地问:“没受伤吧?”姽婳摊开手,掌心微有一抹红,摸上去烫烫的。她心有余悸道:“幸好有这道符。”墟葬皱眉,“好在你机警,我们都未发觉古怪。”
姽婳的嗅觉尤为灵敏,对方袭来时悄无声息,她已察觉到山洞风速及气味的变化。只是用掉了符咒,连对方人也未见着,她不禁大为懊恼。众人继续前行,走了百步后发觉前路有分叉,停了下来。
璧月道:“偷袭者必躲于其中一条路上,另一条许是绝路。不如合力逼他出来,再追下去如何?”姽婳注目幽深的洞穴,向璧月欠身道:“大师有何法子?”璧月问墟葬:“何处风力最盛?”墟葬一指左上方,璧月对姽婳道:“可有见效快、过后消散亦快的迷香?”
姽婳笑道:“自是有的,不知对方可有制香师。”从怀中掏出多个香囊,打开其中一只,拿出一味香品,“这叫‘风过耳’,中者即倒,了无痕迹,不会误伤自己人。”璧月拿了两只木制的机关虫,拨好旋钮,将香料放在它们背上。姽婳见了新奇,道:“这是丹眉大师做的?还有其他玩意么?”璧月又取出一只机关鸟,姽婳大觉有趣,收在怀里。
迷香被点燃后,机关虫灵活如老鼠般,沿了墟葬所指的方向,各往两个洞的深处爬去。
为防洞中有风回旋倒卷,众人皆倒退数步,用湿布遮住口鼻。不多时,左边的山洞里有轻微的动静传来,璧月示意众人入内。皎镜忽道:“稍等,若对方是灵法师,会不会操纵人偶?”璧月沉默不语。如果真是人偶作乱,迷香根本无用,而两处皆可能有陷阱。
姽婳闭目凝思,两条分叉路皆有人的气味,分辨不出哪一条是走不通的路。她犯愁时,心底传来一人的语声,犹如脑海里瞬息起念,“外洞并无灵法师,左右两路都是通的。”姽婳知是夙夜在侧,放下心事,抢先往左边的山洞走去。余下三人阻拦不及,只得紧随其后。
洞内无光,墟葬提了一盏六角琉璃灯,左右照去,发觉岩壁原有楠木的灯架上,长明灯已尽数撤去。不远处倒了一个庄客,腰插长刀,手搭在一个木杆上,另一头插入地下,俨然是个机括。墟葬抬眼扫去,见岩壁上方相隔数丈竟有两块千斤石,一旦扳下木杆就会落下,想是要将他们封在洞内。
墟葬目测了巨石的大小,微笑道:“这等石头就想难住我们,也忒小瞧人了。”璧月点头,“这种砂岩,用飞砂火球一炸便开,不足为虑。”又指了岩壁道,“岩洞的内壁用白灰与泥浆加固过,可不惧雨蚀风侵,异熹为营造这个藏身处,颇花了些工夫。看来七年时间,并非虚妄。”
皎镜道:“这里有埋伏,另外一条路是否就安全?”璧月道:“这人既在此,封闭洞口后想来还要退回洞内,另外那条路说不定与此相通,否则他们也出不去。”皎镜恍然,笑道:“继续走罢,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伎俩!”
众人前行,沿途或大或小的空穴相连,时有人暗藏其内,烟熏火攻、陷阱流箭,偷袭手段不一而足。璧月屡屡看破对方匠作师的机关,无奈有几处仍有傀儡妖物之类暗算,他和墟葬先后用掉了夙夜所赠的灵符。皎镜靠了一把银针,左拨右挡,抵消了几回庄客的袭击,更将针扎满偷袭者的穴道,犹如施了定身法,让他们动弹不得。
如此打打走走,忽有浓郁刺鼻的异味从孔隙中冒出,呛得人不得不捂鼻。姽婳从袖中散出香气,众人尚未闻到,又被另一股烈香盖过,层叠而至的气味中人欲醉。姽婳自不服气,噼啪在地上排出几炷千和香,兰膏香脂诸味杂陈,偏偏熏而不腻,无火无烟,很快中和了先前的邪佞之气。
一洞连一洞地追过去,最困难时道路断绝,前方石壁井然,无路可通。墟葬摸索上下,探明了风口所在,往壁上攀援丈余,竟有可容身的洞穴。依了洞穴匍匐前行,四人绕过石壁,回到了畅通的路上。刚走几步,璧月察觉不对,探灯细看,地上布满蒺藜荆棘。
皎镜用布包了手,拽出一枝看了,道:“有毒。”璧月仔细端详石壁,几下搜索,被他寻到石缝里的一处暗格,用棍一捣之后,荆棘之路如在托盘上,缓缓向两壁收拢。而后地面浮起一大块平滑的石板,天衣无缝,就像从来没有过任何埋伏。
依次寻到第六个大洞窟处,有一条窄窄的小河从洞中蜿蜒而过。墟葬早有预备,掏出背囊里十只空羊皮袋子,吹鼓成形,璧月取了一捆短木联结成数支长杆,用麻绳将木杆与羊皮囊捆扎起来,制成了羊皮筏子。两人手脚麻利,姽婳叹为观止,皎镜笑道:“看来此山的地势,早被两位看透啦。”
姽婳道:“洞中流水,不知往何处去?”璧月回首,道:“此山腹有隐泉,出山壁则化作瀑布,在背阴的山侧。若是异熹打通了整座山,由另一边逃走,不知是否还能追回山主。”墟葬摇头,“崎岷山若全部打通,则必破其生气,异熹想的是夺取山庄,并非破坏这里。”皎镜道:“只要那一头是堵死的,就一定能抓他出来。”
墟葬试过水深仅一丈,放心唤众人上了皮筏。水流潺湲,两壁逼仄,用力向前攀附岩壁即可令皮筏向前漂浮,墟葬和皎镜两人如八爪鱼,抓到手都吃痛。姽婳嘻嘻一笑,伸手在水里一捞,捞出一支竹篙来。皎镜瞪眼看她,墟葬若有所思地往虚空中望了一眼,含笑接过,撑起皮筏荡了开去。
行了一盏茶的工夫,流动的水声渐快,隐隐有些不寻常。皎镜忽然大叫:“不好!”夺过墟葬手中竹篙,当空乱舞。密集的箭射来,被他逐一拨开。璧月打开一把精铁打制的大伞,迅疾转动伞柄,撞落了不少飞箭。
姽婳见情势危急,拿出机关鸟插上迷香,往箭阵后飞去。一支流矢“噗”地射落了飞鸟,连同香料一起跌落水中。对方甚是聪明,见众人乘的是皮筏,马上又弯弓来射,眼看数支飞箭就要刺穿羊皮。
先前落水的乱箭,忽然有生命似的自水中跳起,将射来的箭一一挡下。皎镜即刻快速撑动竹篙,拉近了与敌人之间的距离。姽婳迈步一跨,飞身上岸,不顾迎面刀箭如林,蹑云踏雾般轻盈地盘旋于众敌之间,走完一圈后,只见烟云开合,对方皆软了身子倒地不起。
姽婳轻拍两手,悠然昂首而归。皎镜目瞪口呆,又恐那些迷烟仍有毒,掩了口鼻叫道:“丫头,你怎地突然厉害起来了?”姽婳随手向上一指,再神秘地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皎镜登即会意,若无夙夜在旁保护,她哪里有这样大的胆子。墟葬和璧月皆是明白人,并不吭声,齐齐上岸检查众箭手的周身。
“是普通庄客。”墟葬道,“加上先前袭击我们的人,起码已有三十个了。”
皎镜道:“我料他身边只剩了那个女灵法师,还有医师和易容师。”姽婳道:“那些匠作师呢?明明还有制香师,唔,不过调几味香并不难,医师也能做到。”璧月道:“构建山洞隧道、机关埋伏需诸多人手,异熹筹备多年,非一日之功。此地是他逃命躲避之所,未必会让那么多人陪他空耗粮食。”
姽婳点了点头,又道:“糟糕!我们先前只顾追赶异熹,忘了搜查庄内,说不定有敌人混在里面。”墟葬沉吟道:“对方有易容师在,逃也逃了。如果异熹当时能放下这一切,和他们一同逃出庄去,我们也奈何不了他。”姽婳撇了嘴道:“虞泱说了,他苦心经营多年,必定舍不得这里。何况有山主做人质,又有灵法师在,他怕什么?”
皎镜道:“不错,他逃到这里,无非想诱我们进来送死。就快到最后一个洞穴,不知道里面是何样景象?”
四人缓步前行,姽婳心头又响起夙夜的声音,“借你的百濯香一用。”她方一蹙眉,怀中深藏的百濯香料业已遍洒全身,香气沾衣弥盛,在幽洞里就像无数奇花异草怒放。姽婳兀自苦笑,百濯香本是百洗不散的香料,气味最为浓厚,不知夙夜用来作甚。皎镜古怪地望她一眼,姽婳心中一动,想到乌荻,依稀猜出夙夜的用意。
最后一个洞口,隐约有宝光透出。四人靠近,见里面轩敞宽深,竟有十余丈之高,十来亩之广,绮罗轻纱自上泻下,遮蔽出一间间珠宫璇室,奇姿异态的钟乳石嵌了诸多夜明宝珠,宛若排玉飞琼,照得全洞晶亮如昼。
乳白的液体泠泠地从石上滴落,异熹的声音如阴魂飘荡在空中,“你们既敢来找死,我就成全各位!”一阵咔咔巨响,四人回首,来路的洞口已轰然封闭。
异熹穿了宽大的织锦袍衣,从云屏石笋后走出,四人眼前一花,竟有数十个一模一样的人同时现身,拧了眉怪异地笑。他们手里皆持了刀,在明珠的辉映下发出闪闪青芒,同样阴暗的面孔上簇着嫉恨的笑容,令人心生厌恶。
姽婳向皎镜伸手道:“你的银针。”皎镜放了一把在她手心,姽婳拎出一个内里正燃烧着的薰香球,弹开机括,将银针拂过香末。
沾染了沉檀香气的银针,折射明珠的宝光,凛然散发出镇邪的杀气。
异熹见状,横刀跨步,数十个身影黑压压地欺来,气势惊人。一丝诡笑飞出姽婳的唇角,她高喝一声:“破!”银针迎面撒去,如急密的箭羽飞矢刺向异熹的一个个分身。
如有神助,银针循了精确的路线和角度疾飞,逐一戳在不同的异熹身上。被打中的人蓦地就变了形,软软地坍塌了,化作一粒石子。待面前众多的人偶幻像消失,凌乱一地的碎石宛如一个笑话,色厉内荏的异熹并不曾藏身其中。
皎镜忍不住大笑,从地上拾起散落的银针,姽婳道:“留神!”碎石忽然聚集起来,合而为一,拼成一个石人模样。四人定睛看去,依稀是撄宁子的面貌,不由分外恼怒。
墟葬厉声道:“不必装神弄鬼,快把山主交出来!”正想推算撄宁子的囚禁处,喉间一恶,烦闷欲吐。他勉强抬眼,发觉石洞四壁的暗处贴满符咒,想是禁断之术。璧月悄声道:“左前方高处的山石有古怪。”墟葬聚目望去,果然与旁边的高台建制略有不同,看那方位布置,应藏有密室夹层。
姽婳听了,低语道:“我过去探路如何?”对面那个撄宁子的石偶突然朝了姽婳横冲直撞过来,眼看避之不及,皎镜“啪”地撕开灵符扔去。半空中腾地伸出一只金色手臂,捏住石偶的脖子,转瞬间轰隆作响,石偶又粉身碎骨散在了地上。
异熹再也按耐不住,从一根石笋后露出半张面孔,指了四人对身旁的人大叫:“乌荻,你等什么?还不把这些杂碎给杀了?婆婆妈妈的,丢人现眼!”
乌荻冷淡地应了。如此胆小却贪婪的雇主,她丝毫瞧不起,不过酬劳很好,也就罢了。她本不会现出真身,只是一来有狐嘏的示警,说夙夜留在了青莲院,二来异熹非要她露面保护,才信她真的在旁。好在来者身上不过携带了夙夜的灵符,肉体凡胎并不难对付。
她到底多疑,当姽婳用银针破去异熹分身,曾以为夙夜在侧,再仔细看了,发觉只是沉檀香末染有灵法师的气息而已。真个遇上袭击,姽婳并无什么出奇制胜的手段,方令她安了心。她封住洞口的石头,有隔绝法力的禁制,那个人应该无法追来了。
乌荻白衣胜雪,足不沾尘地飘在了空中,双手合十,默默念动咒语。四人悚然一惊,速速靠拢了一处,只见一道红色的血光从乌荻指尖飞起,如长虹贯穿全洞,直插四人头顶。
仿佛有看不见的手拦住了血色长虹的去向,乌荻清冷的面色一变,借了百濯香隐匿身形的夙夜,已用咒语锁住了异熹的身形。乌荻回首望去,异熹咿啊乱叫着,手舞足蹈,整个人如被无形的绳索绑在了石笋上。
乌荻暗恨自己失策,竟忘了先用法宝护住异熹。她忙用灵识追看,始终找不到夙夜的痕迹。相反的,洞中不知几时弥漫了浓烈的百濯香气,一呼一吸间,全少不了这妖魅的气味。
“有我在,你毫无胜算。”夙夜淡漠的声音又在她心底响起,“若早听了我的话,就不会有这下场。无谓再斗下去,你走吧。”
乌荻面无表情,用心念问他,“狐嘏呢?”
夙夜道:“他很懂得如何逃命。”
乌荻沉下脸,最后望了一眼异熹。异熹张大嘴,拼命指着自己的心,夙夜微觉奇怪,乌荻已消失不见。血虹黯然退散,璧月、墟葬、皎镜、姽婳四人只觉身上一轻,正疑惑间,夙夜露出身形,丢给姽婳一道灵符,“这是穿地符,你们带异熹走。”遥遥一指,困于石上的异熹立即栽头掉下。
四人上前擒住异熹,再看夙夜,已打开藏在山石里的密室,迎出一个人来。
傍晚时分,夙夜与一个锦衣青年现身在青莲院,令留守的五师终于放下心事。
那人神采奕奕,一双黑眸荧荧发光,面容俊俏可喜。阳阿子与丹眉见了,当即行礼道:“见过山主。”紫颜仔细端详撄宁子,见他看似弱冠少年,与湘妤堪称绝配,由此想到年过四十的异熹,嫉恨父亲如此模样,也是合理不过。
夙夜见紫颜完好无损,放下心事,道:“我们追了两个时辰,总算寻到最后一个洞窟,山主果然就在那里。”紫颜惦着那个美丽的灵法师,问道:“乌荻呢?”夙夜淡淡地道:“有姽婳和皎镜助我,她一个人逃了。异熹被我抓住,没有人再付报酬给乌荻,像她那样爱财如命,才不会跟我们拼命。”顿了顿道,“墟葬他们马上就到。”
话音未落,墟葬四人带了异熹从地下冒了出来。姽婳拍手笑道:“好玩好玩,夙夜你再给我一张穿地符,回头我就这样进霁天阁,吓一吓我师父。”
夙夜冷冷地道:“我师父和你师父是好友,你以为蒹葭大师会被这点小伎俩吓到?”姽婳好大一阵没趣,扮了个鬼脸道:“你是说,你的法力不如兜香大师,不能让我师父有一点惊喜?”夙夜瞪她一眼,想了想,掏出另外一个符咒给她,“你回去用它试下,也许会成功。”
姽婳见符咒外面套了一个黑色丝囊,上面写了“不可说”三字,知道这是符咒的名字,不由大喜。
异熹满脸土色,跪倒在地,颓然地不想看任何人。撄宁子也不理他,拉了墟葬的袖子问:“我的夫人呢?她在哪里?”左看右看,发现躺着的青鸾,就想赶过去。青鸾忙从床上坐起,手忙脚乱地抹去易容。
撄宁子见她起身,心中兴奋,继而见是他人易容,情绪很快低落,难过地道:“夫人她没有被毁容吧?千万、千万要留住她的脸!”
他爱的是躯壳,还是她本人?墟葬心里微觉别扭,道:“山主不必忧心,湘夫人一切安好。”向夙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无须再吊人胃口。
夙夜故伎重施请出了湘妤。撄宁子拨开其他人,扑到她的身上,娇艳的容颜毫无损伤。他长出一口气,这才回头直视异熹,冷淡地道:“孽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孽子,这两个字分外刺耳。异熹抬头,注视着陌生的父亲,语气同样冰冷,“你真的想听吗?从小到大,你不顾我的死活,如今,会想听我说话吗?”
撄宁子一怔,英俊的脸颊泛起了恼人的红晕,喝道:“你说什么?”
异熹再不看他,恶狠狠地瞪着不远处湘妤的躯体,眼中的怒火像是要烧毁他的整张脸。他捶着地,气冲冲地说道:“我活着,你心里从来没有我。那个女人死了,你却一直惦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背叛你?我不能让你救活她,我不想看她夺走我的家!我是你儿子,你所有的东西都该是我的,那女人不能醒来,她根本就不配和我平分你的一切!不过,我已经不稀罕有你这个爹了,我只要你的家业,这崎岷山庄早就该由我继承。你和这个女人,都该死——”
他猛地咬破中指,对了湘妤喊道:“我要你死!”
夙夜叫道:“不好!”
湘妤突然飘到半空,缭绕的青丝漫天飞舞,像被雷电击中一样地颤抖。夙夜睁大眼透视异熹的体内,一团白色的影子从他的心脏处慢慢显现出来。乌荻没有走,她躲进了异熹身体里,逃过了夙夜的追踪。哪怕领不到她该得的奖赏,灵法师的尊严不容许她就那样输在夙夜手中。
她为异熹准备了一个血咒,以命偿命。被血咒点中了的湘妤等于走进死神的怀抱,届时她的身体将因血液过分充盈而爆裂,残留的魂魄也将散尽,不复有重生的可能。
夙夜愤怒地望着寄身在异熹体内的乌荻,他施展任何法术对付她,都有可能杀死异熹。其实用不着他动手,血咒展开后没多久,他就将血竭而死。到时,也是乌荻不得不脱身而出的时刻。
湘妤在那一刻睁开了眼,异熹的血源源不断穿越空间,通过咒语直接涌入她的体内。有了活人鲜血的充盈,一下子惊醒了她沉睡的魂魄。撄宁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讶然狂喜,张开两手对她喊道:“湘儿,是我!我是撄宁!你记得我吗?”
湘妤望他一眼,众师被她眼中的哀愁感染了无限的伤心,恨不得替她哭一场。夙夜急急说道:“湘夫人,你中了血咒,请容我为夫人放血。”难得他也有情急的时候,乌荻阴阴地在异熹体内一笑,感到了满足。
湘妤用手制止,环视四周,微一错愕后仿佛明白了所有。
“不,我想死,你让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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