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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第3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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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士信已率部冲过沱水,杀入了唐军的地域,这时候鼓声大作,李唐军两翼出动骑兵,已向罗士信部冲过去。

罗士信已深陷重围!

刘黑闼毫不犹豫的派兵渡水,攻击李唐军的两翼,二人一内一外,展开对李唐军的冲击。李孝基见状,又喜又忧。喜的是,决战虽在这面的阵营,一样是他期待的结果,忧愁的是,这样的话,断然不能发出掘堤的命令,不然岂不把自己也淹在其中?违背了秦王的意思,不知是福是祸!

※※※

沱水两侧反复冲杀的时候,李孝基犹豫不决。

更加犹豫不决的却是沱水上游筑坝的千余唐军。这些唐军就是李孝基早早从博陵派出的兵士,行踪极为隐蔽,唐军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兵士。

这些兵士肩负着极为重要的任务,就是早早的筑坝蓄水,然后趁两军鏖战的时候,毁坝掘堤,水淹河北军!

这些人都是直接听命于李孝基,而今天的任务,就是要掘堤。

可在沱水下游鏖战的还有唐军,这让他们也面面相觑,一时间心中惴惴。

李孝基分三段筑坝,最后一路筑坝的兵士均是沉默无言。他们身后已是让人心悸的大水,一望无垠。河水涨的极高,看起来就算不掘堤,都已经要溢出河道!

若是要连这里都要掘堤,后果让这些唐军不敢想像。他们保持缄默,命令一到,他们还是会/¨/w/é/n/ /r/é/n/ /s/h/ū/ /w/ū/¨/不顾后果的掘堤,因为不服从军令,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只希望,今日不需在此掘堤。

众人静候李孝基的命令,有人无聊之下,突然目光一凝,发现了十数个乡下汉装束的人施施然的走了过来。

那个唐军几乎直了眼睛。

要知道千余的兵士中,每一段坝堤都是有二百人守候等着掘堤毁坝,顺序也是先下游、中游再到上游。

若是等到这段也要放水的话,那下游李唐、河北军下营的地方,可说是一片汪洋,死伤惨重。北方的兵士,会水的并不多,如果大水汪洋没顶,几乎可说是必死无疑。其实就算是会水,在这种激流冲击下,存活的机会也极少。

李孝基极为重视这里,是以在周边还埋伏了很多暗卡,闲杂人等一近这里,格杀勿论!可这十数个泥腿子,怎么会突破了许多暗卡,优哉游哉的来到这里?这简直不可想象!

守坝的其余李唐军也发现了异状,纷纷站起向这面望来,有几人已迎上来,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泥腿子中有一人看似敦厚,脸色略显阴沉,听到李唐军喝问,微笑道:“我们是秦王的人。”

“哪个秦王?”喝问的兵士一怔,他不是不知道秦王,而是不相信秦王能认识这些人。见其余的十数人对他视若无物,竟然向坝堤上走去,大叫道:“回来!”

那些人并不止步,为首那人低声道:“我有秦王的手谕,你看!”他伸出手来,兵士一怔,倒不敢得罪,定睛一看,那人手上突然多了把短刀,而且一刀就砍在了唐兵的脸上,刹那间,鲜血四溅!

第五五八节 作茧自缚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泥腿子急了,当然也能拔刀!

刘黑闼一怒拔刀,和李唐忿然而战。堤坝前的那个泥腿子拔刀,却是早就蓄谋。他一刀砍的凶、砍的狠、砍的极为果断,短刀从袖口划出,反手一刀砍在唐军的脸上,差点将那个唐兵的脑袋砍成了两半。

刀是好刀,招是阴招。

这个泥腿子绝对不是泥腿子,泥腿子砍不出这么犀利、古怪、阴险的一刀。

唐兵想到这点的时候,已满脸桃花开。感觉到兵锋的冰冷、感觉到死亡的恐怖,唐兵才要叫,泥腿子又是一刀,划过了他的脖颈。

唐兵就像打鸣的公鸡突然被按在案板上剁了脑袋,响亮的声音的变成哀鸣,随着鲜血的流淌,散了!

被杀唐兵之旁还有三人,见状一时间没有反应。

这场面太过血腥暴力和突然,让他们有了片刻的停留。惊愕后,三人退后抽刀。他们毕竟亦是刀头舔血,知道事情不对,已要有所动作。

可片刻的犹豫,已够泥腿子出手。

泥腿子的短刀上的血滴还不等落地,已砍到第二人的咽喉之上。他出招极快、极狠,那人手按刀柄,尚未出刀,喉间已溅出了一蓬鲜血,仰天倒下去。

第三个唐兵反应更快,见状再退,单刀已拔出了一半,可蓦地手腕一凉,低头望去,才发现手腕带着长刀落地。才要喊叫,一刀已斩在他侧颈之上,唐兵脖子几乎被短刀砍了一半,软软的挂在身子上,可已失去生命,向地上扑了过去。

第四名唐兵终于拔出单刀,一刀向泥腿子脖子砍去。见到三名同伴转瞬毙命,他心中惊怖大于悲愤,可活命的愿望激发出全身的能量。

这一刀凶猛狠辣,甚至可以将对手活生生的劈成两半。他也的确听到单刀砍断骨头的声音,‘咯吱吱’的让人牙酸。可他转瞬发现,自己砍的竟然是同伴!

泥腿子不知何时,已抓住了同伴的尸身,依靠在身侧冲过来。那种变化,让唐兵亦是难以想像。唐兵出刀,一刀砍中同伴的肩胛,已知道不妙。他想要抽刀,想到退,可泥腿子出刀,一刀从尸体的肋下穿出,送到唐兵的小腹。

唐兵惊天般的一声吼,泥腿子却眼都不眨,快速拔刀再刺,送到了对手的胸膛,唐兵死!

泥腿子当然并非百姓,泥腿子却是张济!

只有张济才有这么犀利的杀招,只有张济才有这种如冰般的心肠!

※※※

张济是为萧布衣手下最有名的杀手和死士。

李孝基在蓄谋水淹河北军的时候,张济却得到萧布衣的命令,率人拔除李唐的暗卡,然后占领李唐的水坝。

李孝基错失时机,瞻前顾后,只严密监视萧布衣的大军,提防他插足河间。却没有想到过萧布衣的目标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要占领李孝基准备已久的水坝。

张济一直和手下在调查暗卡,在得到萧布衣的命令后,清晨之前,已扫清了李唐军在附近的暗卡,不动声色,甚至没有惊动坝上的唐兵。

李唐军只以为戒备森然,却不知道早就门户大开。张济除去暗卡后,清晨时分,命数百伏兵潜伏包围水坝上的唐军,然后自己带着十数个手下来中间开花。

他一出手,就连杀了四名唐兵,溅了一身别人的血。可张济没有丝毫自得,他知道,这场战争不过刚刚开始。

张济出手的同时,十数个西梁勇士已杀到了坝上。

坝上的唐兵还有近两百人,无疑是很难啃的骨头。那十数人冲入唐军之中,看起来有如飞蛾扑火。

唐军在这里的领军人物叫做李武意,父亲李义满,算是李唐宗室的人物。要非李家的宗亲,当然也不能行如此秘密之事。李武意在这里所率的唐军,都可以说是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李武意决断极快,见这些人冲过来的时候,马上下了决定。他让唐军将这十数人包围,自己亲自带了两人去杀张济。

李武意武功不差,一眼就看出来,张济是这里的高手。可这里有二百唐兵,对手只有十几人,他有能力将对手剿杀在坝上。

李武意的决定很快,但快的显然不见得是正确,他在这关键的时候,忽略了几点事实,第一点就是,他的敌手远非眼前看到的那么少;第二点却是,他不知道对手这样安排就是吸引他留下,意图是剿杀他们;更重要的一点是,张济武功远比他看到的要厉害,而他自己的武艺,却没有想象的那么高!

生死关头,一点错误就可能导致一命呜呼,李武意连犯了三处错误,如何会不死?

李武意死的比他自己想像的要快很多。

他才带两人扑出来,就听到身后‘咯咯咯’的响声不绝。扭过头去的时候,发现十数人射出了近百支的弩箭。

那十数人没做多余的事情,只是肩并肩的围成一圈,然后手足齐动,每个人从袖底,从足下打出了十多支弩箭。

唐兵合围才成,就齐刷刷的向后倒去,一口气就死了数十人。

李武意心中大寒,可却不能不应付眼前的大敌。只是他才扭过头来,已发现身边的两个近卫已倒在地上,他才想到既然那十数人手上、脚下安有弩箭,张济身为首领,就不可能没有的时候,张济手上一点寒光爆射而出,直取他的胸膛。

李武意只来得及向旁一闪,张济的刀早就等候着他,一刀就砍下了他的脑袋。李武意脑袋飞起的时候,才发现坝上的二百唐军,能站着的已经寥寥无几!

张济出手杀了李武意,并不着急冲上水坝,如鹰隼般的双眸盯着坝上,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唐军大骇,这才准备四散逃命,可已晚。

他们若是开始就一哄而散,张济虽有埋伏,却不见得能一网打尽,可现在只剩下数十人手,剿杀的范围早就小了许多。水坝上的勇士拦住了小半,剩下的才冲下水坝,就发现石头变成活的、枯树后也闪出人影,西梁勇士伏兵尽起,已一股脑的拦住敌手,剿杀在盏茶的功夫后完成。

张济吩咐道:“这里加上李武意,一共二百零一人,查一遍!”

他的查一遍有两个意思,一是查对手数量对不对,二是无论生死,都要砍下脑袋。

并非张济天性如此残忍,而是要保证对手没有一个活口。

等到清点无误,人头够数的时候,张济这才舒了口气,又传了几道命令,这才坐在坝上,望着要溢出的水面,脸色木然。

李孝基为求稳妥、不走漏风声,这里留下的人并不多,更不会派重兵把守,却不想给了萧布衣可乘之机。

张济虽只占领了一道最上游的水坝,但已足够。根据他的估算,这里若是掘开,只怕下游就要哀鸿遍野。人在坝上,张济只想着西梁王的命令,‘这水坝要挖开,挖的彻底,可要挖的是南岸!’

南岸,就是李孝基下寨的方向,南岸,亦是李唐军精英所在。西梁王的意图很简单,就是借助李唐蓄谋的大水,淹死李唐的精兵,李孝基已作茧自缚!

※※※

沱水大战、水坝厮杀的时候,白沟亦是雨撒天地,战意横空!

白沟的守军本来稍有欣慰,因为虽是一夜数战,他们终于没有让西梁军冲过白沟。不过被西梁军一夜的骚扰,李唐兵疲惫不堪。本准备趁清晨的时候,稍作休息。没想到天刚明,雨亦醒的时候,西梁军竟然再次攻击!

来到河北的李唐军,无论是在白沟抑或是沱水,绝对已是李唐中最为精良的大军。

精良不止说他们装备精良,还包括他们的战斗经验!

这些兵士,很多都经历过取河东、下关中、击陇右、战柏壁的战役,很多兵士,习惯了大战的场面。可他们还是没有见过如此狡猾、如此迅疾、如此生猛、如此连觉都不用睡的士兵。

李唐军本以为自己才是天之骄子,雄壮天下,可没想到西梁军比起他们来,丝毫不逊!

连番的鏖战看起来对西梁军并没有任何的影响,当西梁军冲过来的时候,白沟对面的李唐军,看到的只有更加彪悍的杀气和战意!

李唐军并不知道,昨夜的攻势,不过是虚张声势,多年的鏖战,西梁军早就习惯了这种苦战。在李唐军疲于奔命的时候,只有数千西梁军参与了昨晚的突袭,而更多的西梁军,却在尽快的恢复睡眠中。李唐军也不知道,眼下征战河北的西梁军,虽到河北后很少出手,但却是东都精兵中的重中之重。李唐军更不知道,他们在鏖战关中的时候,这些西梁军以弱胜强,都参与过当初守卫东都的血战,无论回洛、北邙、洛口大战,个个奋勇当先,势若猛虎!

李唐军很多不知道,但他们明白一点,今日已是决战,因为西梁军气势汹汹,战意更胜昨日的十倍!

原来昨日,不过真的只是玩玩而已!

李道宗双眉紧锁,已知道情况的不妙,他敏锐的感觉到,今日的西梁军已势在必得,他们似乎有着必胜的把握,可他们的底牌是什么?

李道宗不知道,所以他更谨慎,虾蟆车仍是蜂拥而至,盾牌手铁墙般的推移,一直到了白沟旁。

白沟经过一天一夜的填充,这段已被填平了三分之一,西梁军显然就要从这段开始对李唐军进行总攻击。

李道宗已决定,死守这里!

李孝基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固守吸引对方主力七天,他岂能第二日就撤离白沟?

西梁军盾牌兵已推到白沟的一侧,盾牌间隙处,寒光点点,那当然是箭头的寒光。李道宗暗想,昨日西梁军也是如此的套路,不过弓箭手的威力还不算强。自己要压住对手,除了弓箭手外,也没有好的选择。

西梁军一声喊,盾牌裂开,李唐兵弓箭总管一声喊,这面顷刻间,箭如雨下。

李道宗坐镇中军已下令,今日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西梁军阻挡在白沟那侧。

可让李道宗没有想到的是,西梁军那面,亦是长箭如蝗!

天空长箭多如牛毛,往来穿梭,然后李唐军就倒下了一片!

李道宗心中一颤,没想到对手的弓箭手如此的神准。这刹那间,他已经知道,自己这面受到的损失,要远大于西梁军。

他并不知道,昨日的弓箭手,也不过是玩玩,今日的弓箭手,才是西梁军中真正的神射手。萧布衣、秦叔宝精选这千余神射手和李唐军对抗,李唐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

李道宗心寒之际,盾牌手裂开,虾蟆车上前。李道宗远处望见,又是一愣,今日的虾蟆车比起以往,有些区别,可一时又是说不明白。

虾蟆车没有了盾牌手的护卫,可说是赤裸裸的露在对方弓箭手的射程之内,李唐军如何会放弃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声令下,长箭飞出,直奔白沟对面。可与此同时,对岸也是一轮长箭射出,几乎还先李唐军一步。

西梁军的弓箭手,身手敏捷,目光敏锐,在对方弓箭手闪出盾牌兵护卫的时候,已抢先放箭,一箭射毕,再次躲在盾牌兵之后。

这里考验的就是乱战中的手法、速度和准度,李唐军虽亦有防备,可还是有人被对手射中(文*冇*人-冇…书-屋-W-Γ-S-H-U),痛哼倒地。

西梁军的羽箭,不但准,而且快!李道宗见了,心中微寒。他当然知道,对手拉的是硬弓,所以速度才会如此之快,可对手拉硬弓竟然射的比软弓还快,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对手?都说西梁军卧虎藏龙,李道宗一直不信,可今日见到西梁军的弓箭手,才知道传言不假!

但这时候的李道宗,虽被西梁的弓箭手震惊,可目光却被虾蟆兵吸引。

这是他见过最古怪的虾蟆兵。

长箭倾斜而下,落在毫无屏蔽的虾蟆车之上,按照李道宗的想法,虾蟆兵最少要倒下半数,可是‘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后,虾蟆兵只是略作停顿,就继续向前。

长箭到了西梁军面前几尺的距离后,纷纷落地,竟然没有对虾蟆兵造成任何杀伤!

李唐军直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

这些虾蟆兵难道神魔护体,刀枪不入?他们想不通,也想不懂。这时候对岸突然起了白烟,非雾非霜,将众多虾蟆兵笼罩其内,更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李唐军不信邪,转瞬第二轮长箭射了过去,西梁军趁势发箭,射杀敌手。那些长箭到了虾蟆兵面前,竟然再次落地,又受到阻挡。

李唐军已胆寒,李道宗却已要发狂!

他不信邪,不信鬼,知道虾蟆车前,多半有什么近似透明的东西,这才挡得住他们的羽箭,萧布衣蓦地用出,他根本无计可施!

这种虾蟆车,或许专门为了攻城遮挡羽箭所用,这次用在白沟前,震撼力不言而喻。虾蟆兵堂而皇之的上前,顺序倒土。少了躲避弓箭的步骤,又有弓箭手不停的杀伤唐兵,这些虾蟆兵已如一阵风般吹来刮去,白沟中的泥土沙石已经用着肉眼能够见到的速度增高。

李唐军傻了眼,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弓箭手也不想再浪费箭支,心生惧意。

“投石车,快调投石车来。”李道宗叫道。

秦武通一旁汗水流淌,“当初我建议带投石车前来。可略阳公你说这里地势崎岖,无需费力,这才都留在了高邑城。”

李道宗方才已有些焦灼,思绪不清,这才想起来,冷哼一声,面色阴沉。

秦武通虽是领军不差,武艺高强,也有计谋,可偏偏不会揣摩上面的意思,不知道方才一句话,已让李道宗极为不爽,还献策道:“末将还有一计。”

“那还不快说?”李道宗怒道。

“略阳公,你难道忘记孔子岭和洨水的两处大军了吗?”秦武通提醒道。

李道宗冷冷道:“我当然不会忘记,只是想除了程名振和陈宾外,还有何计可用?”

秦武通望着虾蟆车发疯一样的填沟,苦笑道:“看他们填沟的速度,我只怕午时就能考虑冲过白沟。”

李道宗打了个冷颤,暗想这才是第二天,如何了得?本来他以为按照昨天的速度,最少要有两三天的功夫,西梁军才能过沟,哪里想到他们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昨天只经过一番试探,今日竟然全力攻打,用招古怪,让人防不胜防。喝道:“命程名振暂时攻击,以阻敌势!”

秦武通心中嘀咕,却还是命兵士点狼烟示警。

一道狼烟冒着紫红的颜色腾空而起,直冲云霄,阴沉沉的天际也是无法阻挡。

见狼烟升起,李道宗略放心事,暗想不用多久,只要程名振出孔子岭击西梁军的侧翼,可减轻这面的压力,只要能捱到晚上,或可减轻压力。

他这时候已忘记了昨晚的骚动,只想着过一刻算一刻。

白沟对面,烟尘弥漫,可‘萧’字大旗还是在骑兵的卫护下,猎猎舞动。

李道宗虽急,心中还有喜意,暗想自己究竟还是拖住了萧布衣!今日一战,自己虽败犹荣。

突然摇晃下脑袋,暗想自己怎么未战就想起了败退,实在很不吉利。

远处那杆‘萧’字大旗还是迎风招展,似乎亦在讥笑李道宗的慌乱非常。大旗下一骑,脸色蜡黄,容颜枯瘦,赫然就是西梁大将秦叔宝。

秦叔宝指挥手下,不间歇的攻打白沟地域,他双眉紧缩,眉间皱眉有如刀刻,虽是千军万马,在他的号令下,却如写意山水般挥洒自如。

秦叔宝只有一人指挥,这里虽有‘萧’字大旗,可萧布衣早就踪影不见!

程名振出兵,西梁军稍退。

李道宗忍不住心中大喜,可又有自责,他一心防守,到如今作茧自缚。西梁军苦战无法过白沟,可他何尝能过白沟?

若是不惧萧布衣威名,一味的龟缩防守,趁程名振兵出孔子岭之时,说不准能击退西梁军的进攻!

可局面已成,难以更改,李道宗暗自懊丧的时候,程名振怕中埋伏,不敢大肆进攻,见好就收,可程名振兵一退,西梁军马上加紧白沟的攻势。

双方来来回回,战的倒是异常激烈。

秦叔宝不望白沟,目光却向东北的方向望过去。其实要过白沟,方法虽是不多,可也绝对不少。可他眼下还是隐藏了部分的实力,并不想全力以赴,一来时机尚未成熟,二来他也在等河间的消息!

李道宗在以为拖住西梁大军的时候,萧布衣何尝不是假装被他拖住的样子。萧布衣知道,李道宗和李孝基、李世民一直保持联系,如此做法,无非想要麻痹对手。到如今,秦叔宝还是像模像样的进攻,虽是佯攻,可李道宗已抵挡不住。

秦叔宝指挥大军的时候只是想,不知道西梁王现在……到了目的地没有!

这次决战若胜,当可一举扳回河北的劣势!

※※※

白沟拉锯战的时候,沱水南岸、北岸亦是进行着极为艰苦的厮杀。

李唐军没想到河北军这么猛,而河北军亦是没有想到过,李唐军这么韧!河北军虽然在河北称雄,但对官兵,素来都是败多胜少。无论对以前张须陀、杨义臣,还是对后来的杨善会和罗艺,抑或是对阵东都的西梁军,可说是鲜有胜绩。

李唐军当然知道河北军的底细,是以才求决一死战。李孝基诱敌来攻,见对手入彀,心中大喜。可从清晨激战到晌午,又从晌午激战到近黄昏,沱水两岸,早就血流成河,但敌手仍旧不退。

李孝基心中已有后悔之意,他若是按照李世民的计策,或许能淹死过万的唐军,但早决定大局。眼下和河北军搅成一团,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人掘堤,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对手都集中在南岸,和自己绞在一起,他若放水,岂不把自己也算计在内?

只见到刘黑闼、罗士信二人在唐军大阵中,杀进杀出,身上不知中了多少箭,竟然还骁勇如初,李孝基不禁叹息自己军中,终究还是没有这般勇将。

李孝基咬牙让唐军奋力击敌,知道坚持到最后,才是胜利。

让他欣喜的是,河北军终于不支了。

河北军鏖战了一天,终于支撑不住,已有崩溃的迹象,他们血还热,可力已竭,那满腔的战意终于随着鲜血一点点的流淌,而变的枯竭。

李孝基决定出动手中的骑兵,给与对手最后的重创,他不需大水,就能击败河北军,给手下个交代。

遽然间,天地好像静了下来。

李孝基莫名的心中一寒,只觉得一股骚动从西南蔓延而来。他伊始还以为是西梁大军杀了过来,可扭头一看,全身发冷!

因为他已经见到一股洪流从天际涌来,由远及近,咆哮怒吼,奔腾惊怖。

那股洪流快逾奔马,转瞬吞没了狂奔惨叫的士兵,已冲到了鏖战的战场旁!

第五五九节 天下第一

天地之威,让交战双方难以抵挡。

本来这一战,可说是河北极为悲壮惨烈的一战。

鏖战近乎一天,双方来来往往拉锯十余次,所有的战士,均已筋疲力尽,能撑下去,完全靠着男人骨子中的那股硬朗。

河北军人不占优、阵法更是谈不上,只是凭一股血气支撑,能到现在的程度,可说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就算关中无敌的李唐军,亦是被这种悲昂之气震撼,可说是遇到自起事以来,最为顽强的一战。

但这一惊天动地之战,在洪水面前,又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先发现洪水席卷而来的是西南角鏖战的马儿,那里正是沱水的上游。马儿惊慌不安,再不听主人的喝令,洪水咆哮而至,有如高墙挤来。兵士一直都被战事吸引,等发现马儿不受控制之时,为时已晚。

骑兵见大水冲来,哪里管什么河北、李唐,顾不得厮杀,拼命向东南逃奔。可才奔了不远,就被大水冲倒,淹没在洪流之中。

骑兵都是无处可逃,更不要说是步兵。

很多人虽经历战事无数,见到这种天地之威,竟然吓的不能动弹。洪水无情,翻滚而过,吞噬地面万物,毫不迟疑。

转瞬的功夫,就是千余人已被洪水冲的不见踪影。

无论关中抑或是河北的兵士,都是陆上的本领,会水的却在少数,一时间这洪水汹涌,直比洪荒怪兽还要凶恶。

李孝基到底还是李家名将,终于反应过来,在感受着空气中那点腥气的时候,已拨转马头,沿沱水向东南逃命。

可逃命的途中,还是忍不住的想,自己没有下令,又是哪个掘堤放水?自己若是知晓,定当挖了他的祖坟。

李孝基行军打仗多年,第一次如此的身先士卒,亡命狂奔。马儿似知危机,亦是激发了十二分的潜能。可后来的兵士已乱做一团,骑兵被步兵所阻,步兵想要攀到骑兵的马背,大水未到,自损极多。

李孝基哪里管得了许多,只是一味奔行,逃离此地。

相对性命而言,什么荣华富贵,成败胜负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李孝基只求逃脱水患,再不管天下之事,若能逃脱水患,一天敬佛主一个猪头也无不可。可天不从人意,李孝基虽求爷爷告奶奶说若能逃得性命,管保祭天拜地敬鬼神,可临时抱佛脚灵验的却少,马儿不知为何,惊嘶一声,摔倒在地。

马失前蹄,李孝基只顾逃命催马,猝不及防,一个狗抢屎摔在了地上,血流满面,狼狈不堪。

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大不了伤筋动骨,可这时候的一个跟头,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洪水滔滔下,失去了马儿,他焉有存活的机会?

大叫一声,‘天亡我也!’李孝基满腔悲愤,不明白为何自己宅心仁厚,不忍放水,反倒落了个被水吞噬的后果?

难道这世上,真的好心没有好报?

只感觉背后一股沛然的压力冲来,李孝基来不及再喊,整个人已被洪水吞了进去。只是临进洪水的那一刻,李孝基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人向他冷笑。

那人赫然就是罗士信!

难道方才马失前蹄就是罗士信搞鬼?李孝基想到这里,迷茫中已问候了罗士信的十八代祖宗。洪水无情人更无情,就是带着最后的一丝痛恨,李孝基没入水中,再没有出现!

罗士信就在李孝基身边不远,他因为征战冲杀,离洪水到来反倒远一些。方才他见洪水,第一个念头也是逃命,可催马前行之际,马儿已难负重荷。

他和李孝基不同,李孝基的马儿是千里马,今天只在后方督战,并没有参与厮杀,是以洪水来到,跑起来端是飞快无比。罗士信厮杀了一天,人困马乏,全力催马之下,马儿竟然口吐白沫,倒毙在地。

这一战,竟然将马儿活生生的累死!

罗士信眼中已有泪,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这匹马、对不起窦红线,可他已经无能为力。就算他有滔天的能力,又如何能抗的住滔天的洪水?

望着滔天的洪水,他甚至放弃了再逃的念头。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只是希望窦红线好好的活下去,只希望刘黑闼能逃得性命。战场厮杀到如今,他早不知道刘黑闼去了哪里!

这时候李孝基从他不远处策马驰过。

罗士信出手,他没有能力抢李孝基的战马,只是按了下手上的长枪。枪头飙飞,一枪就打折了骏马的腿儿。

他怎能错过这绝佳的机会?

李孝基本可逃命,却没想到自己一世征战,竟然不明不白的死在罗士信手上。

可洪水转瞬即到,罗士信已无处可避!

面对死亡,整个沱水的兵士均是嘶吼悲叫,惶惶惊怖。只有罗士信脸色平静,丢了长枪,展开双臂,在洪水擘面扑来的那一刻,嘴角带着丝微笑。

他更像是自己走入了洪水之中,平静从容!

洪水过后,不分李唐、河北,不分名将、勇士,不分人马、牲畜,所有的一切统统消失不见。洪水漫过去,深过丈许,混沌不堪,奔腾着向下流冲去。

洪水过后,本来惨烈壮观的沱水岸边再看不到任何人的行踪,只见到旗帜、断枪、残甲飘零在水面,孤孤单单,无依无靠!

※※※

李世民已等的心头火气。若是见到李孝基的话,他都有斩了李孝基的念头。他让李孝基诱敌之下,立刻掘堤放水,冲垮河北军,以求全胜。

这招够狠、够毒,可李世民觉得,反正都是死,被杀死被淹死又有什么区别?

战场怎么会不死人?不想死人,那不如回去守着老婆孩子。

以一部分牺牲,换得河北战场的大获全胜,这就是好招。若不用水,从李世民的角度来看,唐军损失或许只有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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