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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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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径直前行,身后慢慢聚集了如潮的人流,等来到韩震家中那一刻,萧布衣先是愕然,后是震动,然后眼泪不能抑制的流淌下来。

韩震家中不知何时,自发的聚集了无数的百姓,韩震家的庭院,虽是破旧,却是布满了白色的牡丹。

蓦然望过去,韩震的家中已经变成了花的海洋。

牡丹花开,人却不在,只是那一缕幽香荡气回肠,缠绕化成每人眼角晶莹的泪光……

第三二五节 有求

萧布衣回转将军府的时候,还是难以遏制心中的激荡。

没有谁发动,百姓自发的来到韩震家,带着一朵白花,将韩震家中妆点成花的世界。没人谁号召,百姓每人都是捐献出手上微薄的粮食,在庭院中堆起如山粮仓。

东都从来没有哪个将军会为郎将亲自来扶棺,因为这于理不合,可是萧布衣做到了。

东都从来没有哪个郎将的死会震动东都,因为这绝无仅有,可是韩震做到了。

素来少有人为了从未闻名的人去送行,更不要说万民空巷,可东都百姓做到了!

萧布衣给东都百姓一个奇迹,一个希望,东都百姓还萧布衣十分真诚,百分感动。当韩震遗孀身着缟素,牵着两个孩童出来的时候,众人都是忍不住的为不相干的人落泪。

韩震遗孀只说了一句话后,就已经泣不成声,韩震死得其所,谢将军!众人亦是眼角湿润,喉间哽咽。

那一刻众人都觉得,有这样的将军、有这样的手下、有这样的百姓,没有难题不能克服。

萧布衣回转府邸的时候,心中也是这么想。

东都现在近二十万官兵,却最少有七十万以上百姓,有这些百姓的拥护,皇甫无逸手上的那点兵马比起来,微不足道!

才稍微歇息片刻,蝙蝠已经递给萧布衣三个竹筒。很显然,萧布衣人在东都,消息却是四面八方的传了过来。

普天之下,要论消息灵通之势力,他当属第一。或许门阀的势力广博,人脉渗透极为细致,可他现在的消息网早就渗透了中原。

李药师自从投靠他之后,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这种工作。

拆开第一个竹筒的时候,萧布衣眼中有了笑意,精神为之一振。可拆开第二个竹筒的时候,萧布衣脸色变的有些黯然,蝙蝠离他比较远,见到他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忐忑问,“萧老大,有坏消息?”

萧布衣轻叹声,“刘武周攻下了雁门城。”

蝙蝠有些奇怪,“这好像很正常。”要知道当初雁门城能抗住突厥的四十万大军,城高墙厚是一个原因,有卫府精兵无数也是个很重要的原因。要是没有杨广、萧布衣坐镇,估计也会早早的被突厥兵攻克。

萧布衣脸色阴沉,“当初我守雁门之时,曾记得有两人最为勇猛。一个就是郡丞陈孝意,另外一个却是虎贲郎将王智辩,本来我有心将他们招揽到麾下,也有人前去劝说,不过……他们一直没有来,如今刘武周攻雁门之际,诱杀了王智辩,陈孝意一直都在守卫雁门城,本来刘武周急切中很难攻下,没有想到刘武周却是收买了陈孝意手下的校尉张伦,结果张伦暗杀了陈孝意后开城投降,刘武周这才取了雁门郡,如今他占据了马邑、雁门两郡,攻打楼烦,只怕很快就要准备袭击太原了。”

蝙蝠叹息道:“这世上最怕的不是敌人的强悍,而是朋友的背叛。”他说的似有感触,萧布衣望了他一眼,微笑道:“我也是大有同感。”蝙蝠回过神来,“萧老大,你人好,对兄弟们更好,这种仁义装不来。尤其草原那件事后,我们几个兄弟都是真心服你,生死关头最能见男儿本色,那可半点假不了。可你控制的地盘越多,地位越高,身边的人越多,就越有更多复杂的人想要接触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一切都要小心。陈孝意就是前车之鉴,我们可别中了小人的暗算。”

萧布衣静静的听,嘴角带着笑,“蝙蝠,只听你这番言论,我总觉得你……多半……也有点伤心的往事。”

蝙蝠犹豫下,“萧老大,往事……我不想再提。”

萧布衣点点头,“有时候忘记其实也是幸福,不过蝙蝠,我知道你们或许真的想要忘记,所以到现在连名字都想忘记。可你要记得,我们同生共死过,我们是……兄弟!有事情真的难以解决,一定要告诉我!”

他说到兄弟的时候,语气少有的郑重,蝙蝠眼中露出感动之意,点头道:“谢谢萧老大!”

萧布衣摇摇头,“不客气。”

目光落在了第三个竹筒上,萧布衣知道那是来自襄阳的消息,他们在竹筒上甚至也有暗记,标明紧迫的程度,襄阳的竹筒看起来更像个寻常的消息。

可打开只是看了一眼,萧布衣眉头皱的更紧,蝙蝠知道萧布衣不会轻易紧张,小心翼翼问,“襄阳那面有问题了?”

萧布衣摇头,“不是襄阳,是历阳!杜伏威在淮南势大,兵分两路,先破高邮,后来突然绕道奇袭了历阳,并且攻占了历阳城,扼住了长江水道,进逼丹阳,杨广的江都都在他的虎视之下。”

蝙蝠皱眉道:“说起来杜伏威也是个人才,他先被李子通暗算,后又被王世充攻打,几乎被连根铲除,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重新崛起。不过历阳好像离我们的势力范围还远,萧将军应该不用太过担忧。”

萧布衣沉吟道:“我担心的有两点,第一就是我和杜伏威虽只见过一面,可知道这人重义好狠,是个难缠的角色。这人野心不小,不但要依据历阳威逼江都,而且已经有盗匪过了鹊头镇,大军有进攻同安郡的迹象。如果真的要让他占领了同安郡,正好挡我东进之路,我们和杜伏威、林士弘就成三足鼎立之势,互相牵制,有碍我们东进大计。”

蝙蝠苦笑道:“萧老大,这些我不算懂,可你担忧的第二点是什么?”

萧布衣苦笑道:“杜伏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再起波澜,有一人功不可没。”

“你是说辅公祏?”

萧布衣摇头,“辅公祏好谋,听说和杜伏威是生死之交,杜伏威如今的战略多半是和他协商。可是要想攻城拔寨,只凭谋略远远不行,这天下是要打出来的!杜伏威能兵分两路,破高邮,占历阳,和新收一人勇猛无敌不可分割。”

“是谁如此勇猛无敌?”蝙蝠不解问道。

萧布衣苦笑道:“罗士信!”

蝙蝠愣住,“怎么会是罗士信?罗士信不是张须陀的手下三虎将之一,和盗匪势如水火,张须陀死后,程咬金归顺瓦岗,罗士信他怎么会跑到淮南,而且和杜伏威混在一起?”

“我也不算清楚,谁知道这人想的是什么。”萧布衣想到当初在地下宫殿时,罗士信和张须陀联手追杀的场景,喃喃自语道:“这下行俨可是碰到了对手。”

※※※

夜深人静,萧布衣盘膝在床头打坐,运功到三更时分,灵台清明。

他武功进展神速,虽然得益于说不清道不明的穿越之身,可也和他的刻苦大有关系。无论多么的繁忙,他总是要抽时间来习练易筋经。在回洛仓远远望见李密的那一刹,他知道不但要和李密刀兵相见,而且很可能会和李密过招。

李密的武功,深不可测,这是萧布衣的第一感觉。既然他不能祈求苍天莫要让李密向他下手,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勤修易筋经,提升自己的实力。

追杀王君廓之时,他信心空前高涨,视盗匪于无物,武功早比当初逃亡的时候又高明了许多,可这绝对不是自高自大的理由。

等到灵台清明,萧布衣只感觉到四肢百骸充满精力的时候,突然听到东南角的屋脊上传来‘咯’的一声轻响。

声音很轻,萧布衣却知道那是有夜行人在行走。

他这虽是将军府,可戒备显然不算太过严密,萧布衣心思转动,忖度是谁来深夜造访,是杀手?

并不迎出去,萧布衣反倒躺下来,扯了被子盖在身上,继续倾听房顶的脚步声。脚步声轻微,停停走走,终于到了萧布衣房子的屋脊上,静了下来。

萧布衣摸了摸单刀,嘴角露出冷笑,暗想东都迫切要杀他的眼下当然是皇甫无逸,但是李密对他也绝对恨之入骨,不能不防。

不过听脚步声响,萧布衣直觉中那人武功还算不上出神入化,只想等他进来擒住逼问。

房脊上沉寂良久,一人落下来到了门口,月光洗练,将那人的影子照在窗上。萧布衣眯缝着眼睛望过去,暗自奇怪。

陡然房门响了两下,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过来,“萧将军可睡了吗?”

萧布衣怔了半晌,下床打开房门,见到月光如水,倾泻在女子洁滑的脸上,幽兰一般。

“采玉姑娘,是你?”

“萧将军以为是谁?”李采玉微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如碎玉般。

萧布衣恢复了冷静,微笑道:“我以为是杀手。”

李采玉望着萧布衣房门一样的站着,终于道:“这世上还有人能杀了萧将军吗?”不等萧布衣回答,李采玉径直道:“萧将军,不知道可否让我进房一叙?”

萧布衣突然又听到屋脊上‘咯’的一声响,暗自皱眉,心道今夜怎么如此的热闹?不过他艺高人胆大,却也全然不惧,闪身到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采玉微微犹豫下,终于走进了房间,见到萧布衣带上房门,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萧布衣见她来找,其实已经明白她的用意,李家有难,她有事相求。

随意坐到床榻旁,萧布衣明知故问道:“不知道采玉姑娘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听到萧布衣强调深夜两个字,李采玉有些脸红,转瞬正色道:“萧将军,实不相瞒,我是有事相求。”

萧布衣笑了起来,“我何德何能可以帮助采玉姑娘,难道采玉姑娘竟然相信雁回山的恶霸也会大发善心?”

李采玉听到萧布衣旧事重提,又有些脸红。转瞬舒了口长气,“萧将军……以前是采玉不谙世事,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采玉!其实萧将军到了东都虽没有多久,可现在谁提起萧将军,不都说一句话,盖世豪杰,英雄无敌!采玉也终于知道,萧将军这种人胸襟宽广,义薄云天,当然也不会把以前的一些小事记在心上!”

萧布衣叹气道:“我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我只知道,礼下与人,必有所求。采玉姑娘化身大雁从屋顶飞过来,却不知道还有另外一只大雁在屋顶等候吧?还请采玉姑娘长话短说,莫要让别的大雁误会了。”

李采玉脸色微变,忍不住抬头向屋脊的方向望一眼,冷冷道:“我问心无愧。”

萧布衣淡淡道:“我却问心有愧。”

李采玉愕然,“不知道萧将军此言何解?”

萧布衣正色道:“实不相瞒,当初在龙光殿前,我是极力主张要将李家下狱。”见到李采玉脸色微变,萧布衣大义凛然道:“令尊的确有造反的意向,我既然身为大隋的右骁卫大将军,当要秉公执法,断然不会营私舞弊。”

李采玉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萧布衣,良久才道:“我知道萧将军定然有难言之隐。”

萧布衣叹口气,喃喃自语道:“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看你不顺眼的时候,你就是恶霸。看你顺眼的时候,恶霸也变成大侠了。”

李采玉缓缓站起,径直走过来,萧布衣不由问,“采玉姑娘,你要做什么?”李采玉走到萧布衣面前,屈膝跪倒,“采玉知道以前多有得罪之处,今日来此就是负荆请罪。还请萧将军看在李家在东都七十三口性命的份上,出手相救。如果萧将军能救了李家的性命,采玉悉听尊便。”

“悉听尊便?”萧布衣上下的打量着李采玉,带有研究之意。

李采玉脸色发红,却是缓缓的点头。

萧布衣突然笑了起来,径直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那请你走吧。”

李采玉那一刻脸色由红到白,月光斜斜的照下来,扑在她身上,满是凄凉。

“萧将军……”

“李采玉三个字在萧布衣的眼中,算不上什么,还请你莫要自视过高。”萧布衣神色漠然,“太原时,如果采玉姑娘说出这句话,大有考虑的余地,可到了今天,晚了。”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李采玉紧咬双唇,霍然站起来,冲了出去,头也不回。萧布衣这才轻叹一声,喃喃道:“女人,要不得!”

※※※

李采玉冲出将军府,有兵士见到她从将军房间的方向行过来,一时间不敢阻拦。冲出了将军府,李采玉心中一阵茫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心中一股屈辱之意,挥之不去,陡然止住了脚步,厉声道:“滚出来。”

寂静的长街,一个影子蔓延过来,柴绍脸上满是痛苦,“采玉,我们……你们……”

“我们什么,你们什么?”李采玉冷笑了起来,“今日你见我进了萧布衣的房间,是不是觉得很不满。”

柴绍握紧了拳头,“采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采玉冷冷道:“你一路跟着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柴绍痛苦道:“采玉,我们不用去求萧布衣,我知道你是清白的。”

“我是否清白用不着你来评价,我不求萧布衣,难道我求你救命?”李采玉恨声道:“柴绍,我只问你一句,陷李家七十三口于万劫不复之地的是不是你?”

柴绍骇了一跳,失魂落魄的后退两步,“不是……是……采玉……你听我说!”

“我恨你一辈子!”李采玉留下一句话来,转身冲出去,飞快的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柴绍愣了片刻,慌忙追上去,高声呼道:“采玉……”

夜凉如水,青亮的月光下拖出两个阴暗的影子,越行越远!

第二三六节 缘木求鱼

萧布衣望见李采玉远走,却没有马上回转房间。

闭目片刻,突然转头向院中大树的方向望过去,萧布衣轻声问,“吃白饭的,是你?”

黑衣女子从树后走出来,眼中诧异一闪而过,“萧布衣果然是盖世豪杰,英雄无敌!”

萧布衣有些苦笑,心道自己虽听出屋脊上还有一人,想出可能是柴绍,但却没有觉察出黑衣女子也前来这里。要不是送李采玉出来的时候心生警觉的话,他还不知道黑衣女子何时潜到他的房间旁。当然黑衣女子想必早就到来,不然也不会说出李采玉曾经说过的盖世豪杰,英雄无敌八个字。

心中有些好笑,萧布衣突然问,“吃白饭的,你知道你已经改变了很多吗?”

黑衣女子波澜不惊,回了个‘哦’字。

萧布衣微笑道:“以往和你说话,实在感觉和木头说话差不了多少。现在呢……木头多少有了点感情,还知道嘲弄的讽刺人了。”

“我自出师以来,见过无数高手……”黑衣女子突然道。

萧布衣点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你是高手,身边都是高手不足为奇,这就像蝼蚁只以为在同类中力大无穷,却永远不知道苍鹰能飞的多高般。”

黑衣女子不解道:“你想说什么?”

萧布衣微笑道:“我想说的是,没有习武之前,我以为自己那两下子已经出类拔萃。可武学功夫越是有进益,越能发现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深觉沧海一粟的渺小。我只是在想,能教出你这种徒弟的师父又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黑衣女子孤零零的站在树下,抬头望向天边的银钩,月光绸缎般的光滑,笼罩在她身侧,泛起淡淡的烟雾,飘渺不定。

“我只知道,在这世上,很多难题不能只用武功来解决。”黑衣女子的口气也有些飘渺,“比如说我……你现在的敌人是皇甫无逸,刺杀他能解决问题吗?”黑衣女子不等萧布衣回答,已经回道:“当然不能,如果能这样解决的话,我完全可以帮你出手,要杀杨广不容易,但是要杀皇甫无逸还是很简单,可是你显然不会这么做!因为你要面对的是他所代表的力量,还有准备要支持你的力量。这时候出杀手,显武功,在旁人眼中或许永远不过是个粗莽的武夫,而非他们这些门阀士族理想的候选人……”

萧布衣沉默下来,半晌才道:“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剑客,没有想到你想的比……比谁都要多。”

黑衣女子淡淡道:“我现在除了习剑外,剩下的时间就是想你。”

萧布衣只能摸鼻子,“想我?其实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

“我在琢磨你这个人的复杂……而非感情。”黑衣女子倒是直截了当,毫不遮遮掩掩。

萧布衣放下了手,舒了口气,“今晚的月亮真圆呀……你说的不错,你连绝世剑法都能想的明白,很多事情只要去想,去琢磨,肯定理解的比别人要深刻。这种事情,不过是想做不想做而已。”

黑衣女子不理会他云里雾里的言语,或者习惯了他的思维,“不知道是天生,或者是环境造就,你本身就有了王者的天赋,现在你只需要向他们展示这种天赋就好。皇甫无逸是你的绊脚石,大伙都在等着看你如何搬掉他,你用了让我、让东都百姓、让所有兵士、更让士族门阀赞赏的一种方法,你用示弱来击败他。”

“听起来很高深。”萧布衣叹息道:“我其实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复杂,怎么经过你这么一分析,我都觉得自己老奸巨猾,无恶不作呢。”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无人能胜,我说的只是一个事实。”黑衣女子沉声道:“天下高手绝非看到的那么少,但武功越高,心性越高,反倒不好追名逐利。能似你这般武功,而又参与角逐名利的人极少,而有你这般武功,却懂得不以武功取胜的人更少。你感动了东都百姓和士兵,然后慢慢用水一样的柔弱包裹东都,进而让士族门阀看到水的力量,不知不觉的接受你、选择你,等到水漫东都的时候,你甚至可以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皇甫无逸这块石头自然会被水冲走,你不战屈人之兵,自然可得到想要的东西。”

“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很困难。”萧布衣叹息道:“可怎么冲走这块石头呢,不知道你可为我想明白了?”

黑衣女子摇头,“那是你应该琢磨的事情。”

萧布衣苦笑,心道自己或者有王者的天赋,这位却有演说家的潜质,只能提出口号,却不能提出具体的解决方案,“那不知道你深夜前来,有何贵干?总不至于和我说一通水的道理吧?”

“我听到有夜行人前来。”黑衣女子回道:“所以就来看看动静。”

“你怕我被人宰了?”

“如果有人能宰你,我当然要好好看看是谁。”黑衣女子漠然道。

萧布衣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虽然有些事情不能用武功解决,可有些事情用武功解决最好。”

黑衣女子皱眉道:“做什么?”

“你见过李密?”

“嗯,襄阳城见过。”

“你觉得你和他武功孰高孰低?”

黑衣女子这次却想了半晌,“我没有杀他的把握。”

“的确如此,”萧布衣点头,“武功高不见得是个合格的杀手,杀手也不见得一定要武功高。你说以后要求我一件事情,所以现在我可以要求你任何事情?”

“对,但并非悉听尊便。”黑衣女子回了一句。

萧布衣有些脸红,转瞬道:“我可以要求你去杀了李密吗?”

黑衣女子几乎没有犹豫,“可以。”她转身要走,萧布衣慌忙招呼住她,“你做什么?”

“当然去杀李密!”

萧布衣苦笑道:“你可知道你这次刺杀很可能赔了性命?”

“知道。”黑衣女子回头望向萧布衣,双眸似水,“可我也知道你是一诺千金的人物,你现在是否感觉亏欠我很多?”

萧布衣点头,“的确如此,我宁可欠人的钱,也不愿欠人的情。”

黑衣女子淡淡道:“如果我这次刺杀李密死了,就算不成功,你想必也觉得很是亏欠我,到时候多半就能答应我的请求了。”

萧布衣忍不住问,“你如果死了,我怎么能知道你要求什么?不如你现在就把要求说出来如何?”

黑衣女子摇头道:“时机未到,说出来又有什么用?你放心,就算我死了,你也迟早会知道我的请求。”

见到黑衣女子要走,萧布衣终于放弃了游说,无奈道:“等等,我说要杀李密,却不用急于一时。你这么好用的人,我当然还是舍不得你这么快就死,要杀李密,我们要想个周密的计划才好。”

黑衣女子点头,漠然道:“悉听尊便。”

※※※

萧布衣想了几天也没有想出如何要杀李密,李密是个高手无疑,当初在襄阳城,徐世绩、裴蓓布置下那么周密的计划都难得杀他,他当然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先不要说李密身边护卫万千,就说李密本身就是万人莫敌,能从飞蝗般的弩箭下救出两个手下,又能带着两个手下跳下襄阳城而毫发无伤,这本身就是骇人听闻的事情,可李密却是实实在在的做到了。事后徐世绩和裴蓓都是摇头叹息说,李密这人实在很狡猾、很难杀。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当然不放心让黑衣女子去对付,他提出这个建议不过有两个目的,一是想知道黑衣女子的秘密,二是想试探她是否和李密有瓜葛。

可眼下看来,他还是枉费了心机。黑衣女子说没事的时候就想他,他没事的时候也是不停的想着身边错综复杂的关系。太平道是敌是友,他现在还是一无所知。他唯一能知道的是,每次太平道出手,都是惊天动地,出人意料。

既然杀不了李密,不如想想怎么对付皇甫无逸更好一些。人就是有惰性,回洛仓被围的时候,越王敬祖宗牌位的一样敬他,可萧布衣现在已经发现,原来祭祖不是天天有的买卖。自从回洛仓解围,这两天来,越王对他已没有了当初的热忱。

不过越王虽对萧布衣不冷不热,这两天来拜访萧布衣的人却不在少数。萧布衣对东都有种熟悉的陌生,他在东都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可每次来东都,东都和他都有很大的改变。

东都变的越来越萧条,而他萧布衣变的越来越受欢迎。

才送走几个朝官,有大夫,有郎中,当然不是给他看病,他们来的目的都是很简单,感谢萧将军夺回回洛仓,为镇守东都竭尽心力。当然更深的用意就是,先在萧布衣面前混个脸熟,以后万一有什么改变的话,还希望萧布衣记得自己,这些人都是京官中的中下层人物,可以说是一直郁郁不得志,碰到局势动荡,当然能最先鼓起勇气求存求变。

萧布衣捧着茶水歇口气的时候,卢老三匆匆忙忙前来,送上拜帖道:“萧老大,又有人求见。”萧布衣知道东都之行险恶非常,是以人带的极少。当初和裴茗翠、黑衣女子到了东都后,蝙蝠五兄弟随后也来到了东都,当然还有很多暗中的势力由袁岚来安排,却轻易并不暴露,最少通讯方面他们保持着畅通无阻,这就需要很为细腻的工作。萧布衣把五兄弟一直都带在身边,主要的一点是,五兄弟各有所长,见多识广。他准备再慢慢的向东都抽调人手来应对眼下这个局面,不过目前看起来,东都中下层的兵将也应是他重点拉拢的对象。动乱中只要拥有他们的支持,爆发起来的力量绝对不容忽视。

接过拜帖,萧布衣看了一眼,有些疑惑的问,“长孙恒安?他是谁?”

“长孙恒安是长孙家族之人,其父长孙晟。”

萧布衣微扬眉头,长孙晟他当然知道,当初分裂突厥就有长孙晟的赫赫功劳。长孙晟死后,杨广才把处理突厥的事情交给了裴矩。他皱眉想着长孙恒安来意的时候,卢老三继续道:“长孙晟有三子,长子长孙行布抵抗杨谅造反时早死,这个长孙恒安因为大哥的缘故,所以升职为鹰扬郎将,幼子长孙无忌,听说文武全才。萧老大,我觉得他们多半觉得你现在势力强了,想要投靠你。”

萧布衣听到长孙无忌的时候,终于想到了什么,“长孙晟还有个女儿叫做长孙无垢吧?”

“萧老大你认识?”卢老三倒是见怪不怪,暗想也只有萧老大这种英俊潇洒的人物才能左右逢源,多认识点女人也是不足为奇。

萧布衣已经明白长孙恒安为什么来,长孙无垢是李世民的未婚妻,长孙家其实和李家关系可以说是极好,这个长孙恒安来找他,当然也是来为李家求情!

“请长孙恒安进来。”

卢老三应声出门,一会儿的功夫身后跟来个中年人,风度翩翩,见到萧布衣后抢上前几步施礼道:“萧将军安好,长孙恒安久仰大名,恨无缘相见。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长孙恒安说话轻柔,举止得体,让人一见之下,心中升起好感。

萧布衣却想,老子要不是发威扣住李家的人,只怕你躲我都来不及吧?

“长孙兄过奖,请上座。老三,快上香茶。”

长孙恒安慌忙道:“萧将军实在折杀我了,想我不过痴长几岁,怎敢称呼个兄字,萧将军叫我恒安就好。”

萧布衣微笑道:“那不知恒安来此何事?”

他倒是开门见山,长孙恒安有点措手不及,犹豫下道:“在下方才说过,来这里只因为久仰萧将军的大名,这才登门拜访,还请萧将军原谅在下的冒昧之处。”

他说话谦虚,甚至可以说是卑微,萧布衣却感觉这小子总是玩虚的,倒是好不别扭。和他寒暄了几句,长孙恒安双手奉上份礼单,赔笑道:“在下和萧将军初次见面,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萧布衣随便翻看下,见薄礼很是厚重,笑容浮出来,“恒安实在过于客气了,不知道有何吩咐?”

长孙恒安却是站起来,连连摆手,“吩咐不敢当,萧将军肯收下,那已经是很给在下面子。”

萧布衣忍不住的笑,“有礼物收,为什么要拒绝?”

长孙恒安又施了一礼,“如此多谢萧将军了。知萧将军公务繁忙,在下不敢多加打扰,先行告辞。”

等到长孙恒安走后,卢老三直了眼睛,喃喃道:“此人什么门道,来了送份礼就走?难道有毛病?”

萧布衣却是皱眉道:“此人不是有毛病,而是很聪明。老三,叫老五来,我们出去走走,整日在这府中都要发霉了。”

卢老三精神一振道:“好!”

※※※

长孙恒安离开将军府,路上并不耽搁,径直回转到长孙府邸。厅中坐着两人,一人玉树临风,和长孙恒安有几分相像,可要年轻很多。另外一人同样的俊朗,三缕长髯,虽是年纪不小,可反倒比长孙恒安要多了分儒雅稳重之气。只是此人双眉微锁,眼中总是流露着淡淡的怅然。

见到长孙恒安回转,年长那人问道:“恒安,事情办的如何?”

“只看二哥神色轻松,就知道此行应该不差。”年少那人微笑道。

长孙恒安对年长之人恭敬施礼,“叔父,我按你的吩咐,已经将礼单呈给萧布衣,不过我们为何不说明来意呢?”

年长之人轻叹道:“我们何须说明来意?萧布衣此人聪明非常,而且和唐国公关系微妙,他和世民关系交好,当知道我们的来意。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多此一举?他应该不会为难我们,我们把礼物送过去,只希望关键时候他能置身事外就好。”

“可萧布衣拒绝了采玉……而且在朝堂上建议越王将李家斩尽杀绝,当初龙光殿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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