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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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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百姓都是尊敬的望着道信,纷纷闪到两旁。萧布衣却是迎了上去,拦住了道信等人的去路。

“大师,扬州一别,别来无恙?”

他虽和道信说话,目光却是不由的瞥向道信身后的那个僧人。

僧人低着头,看着脚面,虽是光头,萧布衣却已经认出那人就是杨得志。

他为什么对自己避而不见?萧布衣想到周慕儒的分析,只想抓住杨得志问一句,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是兄弟?

可他终还是没有发问,他甚至不再去望杨得志。

道信枯瘦的脸上没有期盼,也没有嫌憎,只是道:“萧施主,别来无恙。”

“不知道大师何时会走?”萧布衣径直问道。

“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

萧布衣听到道信回答,想要笑,半晌才道:“法琳高僧,别来无恙?”

法琳却是笑起来,“当日的太仆少卿,今日的萧大将军,变化之大,实在让贫僧大为诧异。”

他还是不僧不道的打扮,笑起来的时候眼中暖暖,不像个和尚,倒像个豪侠。

“变即是不变,不变即是变。”萧布衣回道。

法琳一怔,道信却道:“善哉,萧施主大有慧根,不知可愿和贫僧遍历中原,宣我佛法?”

萧布衣微笑道:“大师难道见个人就想招为弟子吗?”

弘忍不由道:“萧施主,这实在是难得的机缘,若是错过,实在可惜。”

萧布衣缓声道:“但莫憎爱,洞然明白,弘忍大师究竟还有七情六欲,又如何能寻到至道?”

弘忍轻叹一声,合十道:“萧施主说的是,罪过罪过。”

法琳却是饶有兴趣的望着萧布衣,“萧施主难道来这里只是为了逞口舌之利?”

萧布衣微笑道:“我这人不过是个俗物,不想寻什么至道,更是爱憎分明,还喜欢挑挑拣拣,来到这里,只是觉得几位大师是朋友,这才说几句话而已。对了,还没有见过这个大师,不知道法号如何称呼?”

他还是望向杨得志,见到杨得志终于抬头,双眸中含义万千。

“贫僧法号大痴。”

萧布衣笑笑,“大痴,好名字。我在太仆府摆下了素席,不知道几位大师可有意前往?”

弘忍摇头道:“多谢萧施主美意,师父只想安歇了。”

萧布衣也不强劝,“既然如此,只能说有缘无分,那萧某告辞。”

他转身要走,大痴突然道:“施主请留步。”

萧布衣转身微笑道:“大痴高僧可有什么妙语相送?”

大痴脸上少了忧郁,双眸却是闪亮,“我看施主印堂发黑,近日只怕有血光之灾。”

萧布衣皱眉道:“真的假的?”

法琳也是愕然,不解问,“大痴,你何时会看人命相?”

大痴淡淡道:“这位施主煞气太重,我虽是粗略懂得,也能看出。”

“那不知道我命犯哪里?”萧布衣嘲讽道,看起来很不服气。

大痴双眉竖起,怒道:“你可不信贫僧所言?若是识相,不如和道信大师一起,天天讲道静心,岂不是好?”

“我对此并不感兴趣。”萧布衣断然拒绝。

大痴掐指算了下,凝重道:“贫僧算你命犯弥勒,佛主不容,言尽于此,你愿信不信。”

他拂袖离去,反倒走到道信的前头,颇为生气的样子,道信缓缓摇头,只说了声善哉,随后离去。

萧布衣伫立风雪中,双眉紧缩,喃喃道:“命犯弥勒,佛主不容?”

※※※

裴茗翠走进宇文府邸的时候,宇文化及差点以为见到了鬼。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裴茗翠的脚也会踏在宇文家里。

见到裴茗翠望着自己,宇文化及半晌才找到了舌头,“裴小姐芳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裴茗翠竟然笑了下,“化及你最近无事吗?”

宇文化及恨的咬牙,心道老子的少卿职位就是被你搞掉,你这么问可是讥讽?

可对于裴茗翠,他心底畏惧,只能强笑道:“闲的无聊,裴小姐见笑了。”

“哦。”裴茗翠又问,“令尊可在?”

宇文述早早的出来,哈哈大笑道:“裴小姐来了,稀客稀客,请进内堂一叙。”

裴茗翠也不拒绝,和宇文述走进内堂。宇文述让婢女上了茶水,都是退出内堂,只余二人时才问道:“不知道裴小姐来此,所为何事?”

“你要怎样才能放手?”裴茗翠径直问道,目光灼灼。

第二二二节 幻化

内堂静寂的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裴茗翠双眸紧盯着宇文述,静等宇文述的回答。

宇文述却是惬意的样子,慢慢的品茶,放下茶杯后才道:“老夫不知道裴小姐此话何解?”

“宇文将军,现在你我都是心知肚明,说话也莫要绕圈子,谁都知道陈宣华是假的,可要揭穿她的真相,只有你才能做到。”

“假的?”宇文述皱眉道:“裴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圣上英明,和陈夫人朝夕相处,若知道是假的,岂能如此恩爱。你是在怀疑圣上的圣明,还是在怀疑老夫的忠心?”

“我什么都不怀疑,我只怀疑你已经控制不住这个陈宣华!”裴茗翠冷冷道。

宇文述已经变了脸色。

“宇文述,我只能说,现在陈宣华的举动应该出乎你的意料,而且不见得会听你所说,”裴茗翠淡淡道:“我觉得你已经养虎为患。”

宇文述强笑道:“老夫老了,多少有些糊涂,也听不懂裴小姐暗藏机锋的话语,什么养虎为患,我只觉得裴小姐危言耸听。”

裴茗翠冷冷道:“真的危言耸听,那你的手为什么忍不住的发抖?”

宇文述微愕,暗叫这个裴茗翠实在是狡猾非常。自己只以为她是无计可施,这才来服软认输,本来想折磨她一番,再和她提条件。可他听到裴茗翠的警告,却切中近日来内心最惊惧的事情,饶是沉稳,手却忍不住的发抖。裴茗翠心细如发,却早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老夫老了,腿脚也不利索,端茶发抖又有什么稀奇?”

裴茗翠端起茶杯抿了口,“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宇文述诧异问,难以掩饰。

裴茗翠轻声道:“可是我既然要死了,还会畏惧什么,宇文将军,你说是不是?”

宇文述脸色阴沉不定,知道裴茗翠绝非危言耸听。

实际上他比谁都清楚裴茗翠的机心算计,他虽然活了七十多年,可对裴阀中人,不怕裴矩裴蕴,最畏惧的却是这个女人。

“无论裴阀和宇文家如何争名夺利,可都是以圣上为根基。”裴茗翠凝声道:“我知道宇文将军也不希望圣上有事,那对谁都没有好处。可你献上了陈宣华,实在是一招错棋。我不知道这个陈宣华是你从哪里弄来,却知道如今陈宣华的发展远出你我的意料。现在圣上最相信之人不是裴茗翠,不是宇文述,也不是萧布衣,而是日夜在他身边的陈宣华!她如此做作,当然包含着极大的祸心,只要等到她羽翼丰满,我想她定当有所作为,而她第一个要对付的绝对不是我,而是对她知根知底的宇文将军。”

宇文述已经笑不出来。

裴茗翠一直凝望着他的脸色,沉声道:“现在你我联手,还有机会让圣上醒悟,可若是再等一段时间,我只怕你我都不是她的对手。宇文将军,我想轻重缓急,你还是能够分辨。”

宇文述咳嗽声,摇头道:“裴小姐言重了。”

裴茗翠却已经起身,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决定,我给你几天的时间,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合作。”

裴茗翠走后,宇文述在内堂坐了良久。

宇文化及喏喏的走了进来,“爹,裴小姐走了。”

“什么事?”宇文述回过神来,却觉得胸口被刺般的痛。

“爹,裴小姐方才说了,要是有机会的话,会为我求个官做。就算不是太仆少卿,也不会太差。”宇文化及懦弱道:“爹,我觉得你老人家可以考虑下。你老了,若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们三兄弟绝对不是裴茗翠的对手。”

宇文述气的胡子翘起,伸手想打,半晌却又放了下来,“准备车马。”

“爹,你要做什么?”宇文化及惊喜问。

宇文述叹息道:“化及,你放心,为父不需裴茗翠争取,就能为你讨个四品官当当,我现在就去面圣。”

宇文述到了宫中的时候,吩咐宫人去通传,只说老臣宇文述求见。

最近圣上不理朝政的时间长了,宇文述暗自惴惴。裴茗翠说的一点不错,他现在也开始担忧起来,陈宣华这步棋看起来巧妙,可结果竟然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上次对付萧布衣的时候,陈宣华倒是听从他的建议,可这不理朝政,并非宇文述所愿。

宇文述知道,别人如今想见圣上并不容易,因为现在像要把十年的分别这段日子弥补般,天天和陈宣华腻在一起。可凭借他现在的地位,想要见杨广还不困难。

可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宫人终于走了出来,不安道:“宇文将军,圣上今日不想见你。”

宇文述心头一沉,已经知道事情有些不妙。

※※※

“裴小姐,宇文述去了宫中。”一个黑衣女子影子般站在裴茗翠的身边,毕恭毕敬。

裴茗翠回转裴宅后,只是坐在椅子上,枯木一样。

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裴茗翠道:“我知道他一定会去,他还想看看自己对陈宣华有什么掌控能力。”

“宇文述的一举一动看起来出不了小姐的算计。”

裴茗翠皱眉道:“可就是出不了我的算计才让我奇怪,他不像运筹多年培养出陈宣华的人。”

“那小姐的意思是?”

“影子,我让你调查的如何?”裴茗翠不答反问。

影子摇头道:“小姐,我已经调用影子盟的力量搜查这个陈宣华的底细,可的确奇怪,无论宇文府还是从南阳公主那里,都没有得到这个女人的一丝线索。南阳公主和宇文述的儿子都不是守口如瓶的人,宇文述能把他们都瞒过,那真的很难想象。再说宇文述虽是奸佞,可一直追随在圣上的身边,并没有招兵买马收拢人心,不像阴谋反乱之人。”

裴茗翠冷哼一声,“那这女子不见得是宇文述培养出来,而极有可能是另外的一股势力,眼下不过是假托宇文述之名。可笑宇文述这个老鬼受人利用,还是浑不知觉。这些天来,宇文述可曾和什么陌生人联系过?”

影子仔细想了下才道:“没有。”

“那他的属下之流呢?”裴茗翠皱眉道。

影子说道:“他管家去了唐县几地收租,不过是例行公事。其余的人多在我们的监控之下,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唐县?”裴茗翠凝眉思索,半晌才露出丝冷笑,沉声道:“无论宇文述如何动作,借他出手之人才是我们最应该提防之人,假陈宣华筹划许久,眼下虽是贤良淑德,可越是如此,骨子中的祸心才让人惊惧。不过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无遮大会都准备好了没有?”

影子点头,“一切都是依照小姐的安排。”

裴茗翠舒了口气,双颊赤红,“对了,萧布衣那面有什么举动?”

影子摇头道:“他做事向来没有什么轨迹可循,这几日不知道怎的,去拜访次道信,然后整日教他府上的小弟驯马。无遮大会都是樊尚书筹备,他也不放在心上。”

裴茗翠沉凝半晌,只说了一句,“不管如何,总要结束了!”

※※※

无遮大会如期举行,就在新年第一天。

朔风劲鼓,天寒地冻,天空中的红球发出的光芒也如冰冷,照在人身上,没有一丝暖意。

今年的冬天,很有些冷!

滚滚的洛河之水竟然被冻的通透,冰龙般的迂回盘旋在东都古城,似要等待机会,重游大海。

可冷日也冻不结百姓心中的热忱,从清晨起,络绎不绝的人群就向洛水赶去,只因为圣上一改往日的奢靡习气,新年要与民同乐,连续三日举办佛家的无遮大会。

无遮大会就在冰封的洛水上进行。

宽广明亮的河面上,铺着厚厚的毛毡,防止人在洛水上摔倒。从天津桥向下,搭起长达数里的帐篷,热滚滚的米粥熬出来,带着热气送到百姓手上,布舍的不但有热粥衣物,还有数不尽的酥酪脯腊,点心果脯送上,东都城内的百姓按照户头,带着官府发的凭条,每户都可以领上一份过年的礼品。

这次由樊子盖和萧布衣主持,倒是杜绝了中饱私囊的现象。

在杨广眼中,这些实在算不上什么,可是在百姓的心中,当然是皇恩浩荡。

所有人都在颂扬杨广的圣明,陈娘娘的善心,还有道信大师的菩萨心肠。因为很多人都已经知道,道信大师到了东都后,和杨广,陈娘娘畅谈了三日佛法,如今的圣上好像转了性子,这次洛水旁的帐篷虽然简陋,毛毡尽管粗糙,可供应给百姓的衣物食品却比他们过年用的还要好。

百姓不奢求太多,所有丰厚的物品宁可吃到肚子里面,也还不想贴到脸上,这次圣上听了娘娘和大师的劝,又回到了从前。

说及从前,所有的百姓又津津乐道起大业初年衣食丰足的景象,憧憬着新年过后,如果能这样继续下去,大隋很快就会恢复到从前的鼎盛。

无遮大会不止是布舍,也不是素食为主,还有熬的香香的大骨汤,喝了让百姓暖身,考虑的可谓周到。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杂耍表演,以往这些都是圣上和国外使臣才能见到,可今年,就算普通的百姓都能观赏。

戏场随处可见,数千步的方圆搭起了台子,不但在洛水,甚至延展到两岸诸坊。各式乐器竞相争鸣,一时间喧嚣喜乐,祥和一片。诸坊墙头上的孩童爬上来,拍掌大笑,热闹非常。兵士不再约束,取消平日的束缚。

萧布衣却是立在河边,观看千年前的喜乐,身旁数百兵士持枪而立,卫护洛水旁的安宁。

过来演技的都是附近村县的艺人百姓,还有蕃客胡商。他们从遥远的西方带来了各种杂耍魔术,表演起来搏得满场的叫好。

胡商表演的是什么大变活人,自残身体,诡异血淋淋的让人惊心动魄。东方的杂耍却是含蓄很多,蒙眼飞刀,空中走钢丝,叠碗,翻跟头层出不穷,也是惹人叫好。

萧布衣见到艺人们都是身手敏捷,心中微动,暗道这些人都是身手不差,比起习武之人也是不遑多让。

‘咚咚’声鼓声响起,声可洞天。

数百面大鼓敲起来,声达数里,鼓声是从紫微城的方向传来,萧布衣心中一动,知道杨广终于出宫前往无遮大会,要与民同乐。

“命犯弥勒,佛主不容。”萧布衣喃喃念着这句话,却是始终不得要领。

杨得志到底想要对他说什么,为什么不爽快的和他说出所有的一切,难道做了和尚,说话也是让人难测了?

可萧布衣知道杨得志一定要告诉自己什么,他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但他不爽快的说出来,也是有他的理由,萧布衣并不想逼他说出来。

他这几天又去拜访了道信,一无所获。

远方旌旗招展,各色旗帜迎风飞扬,猎猎舞动,宛若花海般的漫过来。

当前仍是一列列骑兵方阵,铁甲寒光透出庄严,枪戟林立的插向半空。鼓声更急,兵士波浪般散开,杨广已经坐在六合城中向洛水的方向行来。

他身边一女身着白裘,衬出如花的容颜,面带荣光,不可逼视。她依偎在杨广怀中,向四周指指点点,不时的娇笑,给这寒冬带来了丝暖意,当然就是进宫不久的陈宣华。

众百姓指指点点,多少带有爱戴,陈宣华入宫虽是几个月,又是取代了萧皇后,可百姓不但没有非议,反倒觉得再正常不过,没有陈宣华,也就没有几日的无遮大会!

杨广六合城上少了分威严,多了和蔼,可兵士林立还是说明他内心的惊惧。他并非无所不能,他也知道恨他的人很多,所以他虽然决定与民同乐,却还是要兵士护卫。

威严之下,鼓乐喧天,六合城上用金边银底铺就,豪奢壮丽。冰冷的阳光落在六合城上,泛起白金的亮色,形成诺大的光坏。

杨广就在这光环的笼罩下,由陈宣华陪伴,向洛水最大的戏台缓缓驶来。六合城颇大,一般大臣也在城上,束手而立,毕恭毕敬。宇文述却是凝眉深思,满是心事,不时的向陈宣华的方向望一眼,只是陈宣华眼中只有杨广,从不和他目光相对。

萧布衣策马前迎,马上施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一声运气喊出,神色从容,鼓声大作,却丝毫压不住他的声音。

百姓见到马上萧将军有如天神般,知道他的事迹,万般的敬仰,跟着喊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万百姓一喝,声音远远扩出去,全城震动。

杨广六合城上摆手,微笑道:“萧卿家辛苦了。”

萧布衣策马闪到一旁,六合城却已经到了最大的戏台前面。兵士缓拱,簇拥着大车前行,如临大敌般。

杨广多少有些不悦,吩咐道:“让他们散开些,到洛水两旁守卫即可,朕要与民同乐。他们都护卫着朕,那些百姓如何敢过来?”

“圣上,臣只怕圣上有所闪失……”樊子盖上前道。

杨广冷哼声,“你怎的如此胆小?”

樊子盖见到杨广有些动怒,不敢多言,吩咐众兵士散到洛河两岸严加护卫,却让六合城的枪车辕车跟随,这样虽然少了兵士,可枪车辕车也是威力巨大,仓促之间,就算有刺客也是无可奈何。

萧布衣也是如此想法,心道杨广的护卫绝对森严,六合城上机关重重,只要不是大兵冲杀过来,就算武功高手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兵卫撤离,百姓这才能得以见到杨广的真身,虽是隔着六合城,却多少感觉亲切,不由指指点点。

杨广也不恼怒,望着远处的百姓,寻思着,自己多少年没有见过这种场景,好像有了十年?

自从他登上天子之位,他的眼前就没有过这么多的百姓,蓦然再次见到,陌生中带有悲凉。

戏台上的艺人早就粉墨登场,一人在戏台上翻着跟头,连绵不绝,无穷无尽般,博得众人的大声喝彩。

这种感觉一闪即逝,因为陈宣华一旁娇笑道:“圣上,你还记得当年吗?你南下的时候,百姓也是如此对你,我却是在车上偷望着你,那时起,我们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杨广长吁一声,往日的意气风发历历在目,“宣华,朕自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发誓我们永不分离,苍天无情,苍天又算有眼,总算不负朕的痴情。”

陈宣华依偎在杨广怀中,满脸的幸福,“圣上,妾身得你厚爱,今生不枉。”

二人说不尽的轻怜蜜爱,萧布衣带着数百精兵立在远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到了这个时代,警觉却像天生,往往在危险之时救他危难,可这次危机却感觉像是西面八方涌来,让他忍不住的心悸。

戏台不会有问题,樊子盖和他早就仔细查过,戏台上十数人就算是刺客,也绝对杀不到杨广的身前,可他的危机又是从何得来?

蓦然间觉得天地间为之一暗,萧布衣抬头向天空望去,不由心头狂颤。不知何时,黑压压的乌云从东南角涌了上来,已经遮挡住太阳,慢慢的散布整个天空。

如今还是晌午,可被乌云一盖,已如入夜前的黑暗。

萧布衣不等多说,百姓已经对着天空指指点点,大为诧异。

这种古怪的天象他们少有见到,心中都是涌起不详之意。杨广却是暗自恼怒,心道好不容易出来次,老天却和他作对,“点起篝火!”

众兵将称是,篝火早有准备,只等晚上燃着,这刻既然圣上发话,点燃是刻不容缓。

不等乌云盖天,地上已经篝火熊熊,樊子盖早就考虑到是洛水河上放火,所有的篝火都有叉架支起,离地熊熊燃烧,淡淡的烟雾升腾而起,四处飘散。

火光一起,百姓都是回过神来,又来了精神,大声叫好。

杨广洋洋得意,搂着陈宣华向戏台上望过去,只见到翻跟头之人早就不见,台上几人手拿火把,正在表演喷火的绝技。

一口烈酒喷出来,火光熊熊,长蛇般的盘旋屈伸,众百姓又是喝好,杨广虽对这些早就司空见惯,却向陈宣华问道:“宣华,你觉得如何?”

听不到陈宣华回答,杨广回头望过去,见到陈宣华泪眼婆娑,不由诧异道:“宣华,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陈宣华强笑道:“圣上,你还能答应臣妾一件事情吗?”

“宣华说的事情,不要一件,就算百件千件,朕也会为你做到。”杨广柔声道:“可是觉得东都烦闷吗,等再过几月,春暖花开,朕带你去江南好不好?”

陈宣华泪水流淌下来,不等再说,百姓们突然都是大声喊叫,并非喝彩,而是诧异居多。

杨广霍然转头,却和萧布衣同时的见到一尊金光闪烁的大佛!

萧布衣几乎以为自己花了眼,戏台两侧本来是篝火熊熊,戏台上的数人表演喷火绝技不停,有几人推个大车上来,上面蒙着黑布。本来以为是什么技艺,没有想到掀开黑幕后,戏台上刹那齐暗,一尊金光闪闪的笑面弥勒佛已经浮在半空。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撼多过精彩,百姓一时间错愕,萧布衣脑海中却是迅即的闪过几个大字。

命犯弥勒,佛主不容!

“小心。”萧布衣马上手握长枪,厉声断喝,惊变陡现。

弥勒佛大嘴一张一合,已经吐出惊天动地的几个字,“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弥勒出世,布衣称雄!”

声音极为低沉诡异,却是回荡在空中,钻入人耳!

萧布衣听到这种声音,只觉得心头狂跳,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本是黄巾军的口号,来的难道是太平道的教徒?可弥勒出世,布衣称雄又是什么意思?想到自己叫做萧布衣,萧布衣心头大寒,已觉得无边的恐怖弥漫过来。

弥勒佛十六个字不停循环,越念越快,所有的百姓都是露出迷惘之意,很快就跟着念诵起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弥勒出世,布衣称雄……

周边百姓都是受到传染,跟着大声嘶吼,转瞬汇成洪流呐喊,惊天动地。

戏台方圆百丈弥漫极其诡异的气氛,六合城上的杨广勃然大怒,转瞬却也陷入难言的恐怖之中,诺大个戏台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个大佛悬在半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嘴唇翕合,宛若活人般,只是那尊大佛就算十数人都是不能填充。

洛水旁的兵士都是惊呆不能言,忘记动,他们只见到戏台周围的灯火瞬间熄灭下去,天空如墨染般,戏台附近浓烟滚滚喷出,迅即的向四周扩散去,数丈之内,伸手不见五指。

就算黑暗中有火未灭,也如鬼火般被蒙上绿色,滚来滚去,说不出凄冷迷离。

萧布衣厉声喝道:“护驾。”

他说到护驾之时,马上凌空跃起,已经投入无边的黑暗中,这一去,却入飞蛾扑火般,转瞬被黑暗湮没!

第二二三节 死结

萧布衣人入黑暗之中,却不如兵士般慌乱惘然。

年余来的勤修苦练,早让他目光敏锐过常人,他体内发生的变化翻天覆地,就算虬髯客看起来也不明白他何以进展如此神速。

人在黑暗之中,萧布衣先闻到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烟味,见到百姓们立在原地,还在声嘶力竭,表情麻木的喊着弥勒出世,布衣称雄,僵尸一样,心头忍不住的升起阵阵寒意。

他毕竟还是来自现代,对这种诡异现象虽是诧异,却是多少知道些原因。

这些百姓多半是被集体催眠,催眠术虽在现代才有一些科学解释,但不意味着古代没有。

相反,古代很多时候已将实践发展到很高的程度。

比如说苗疆的蛊毒,如果用现代的观念来看,就是细菌在作怪,可当时研制蛊毒之人对细菌的繁衍控制技巧,有的时候就是现代医学家实验室中都是无法做到。

古代跳大神之流,虽是迷信,可里面也多少掺杂着催眠术,暗示的法门,这才能使旁人不自觉的恍惚受骗。听说的人都认为可笑,觉得不可思议,却因为并未身临其境的缘故。

催眠术对于环境的要求颇高,现在的弥勒出世,乌云蔽日,诡异的气氛,烟雾加上不停循环的语调都是形成一种独特的催眠环境,进而能对人的精神加以控制。只是这么多人同时被催眠,实在让萧布衣都觉得不可思议。

转瞬觉得烟雾有些怪异,萧布衣屏住了呼吸,心下凛然。很显然,来敌算计的极为精准,就算是天气的原因都考虑到,天色一暗,以杨广的性情,当然要燃起篝火。篝火早就准备,却是少有兵士看守,这些人在篝火中加些药物做手脚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他们燃烧药物来麻痹百姓的意志精神,等到大佛出世的时候,百姓那时候已经中毒颇深,这才能很快的造成一种催眠效果。

至于大佛何以诡异的出现,尤其是嘴唇的蠕动,双眸的深邃等方面,萧布衣也不觉得奇怪,因为他是现代人,知道太多魔术的法门。大佛看似巨大,金光闪闪,能浮在空中,多半是充气中空而已。大佛金光闪闪让人敬畏,大佛嘴唇嚅动是加强暗示力,至于双眸深邃亦是这样的功效。

一切前因后果想的明白,萧布衣去除了惊骇,却多了戒备,只是因为布局之人利用百姓盲从心理之法可以说是炉火纯青,要在短短的时间内造成诺大的声势,此人的能力运作实在是耸人听闻!

只怕烟雾有毒,萧布衣运息四肢百骸,只觉得灵台清明,没有什么不适,多少有些放心,却还是不敢大意。

他易筋之法练习已久,一呼一吸远较常人间隔要长,屏气望过去,见到黑暗中暗影重重,有十数人矮身向杨广的六合城接近。

现在的情形很混乱,在萧布衣的眼中却是异常清晰,有人利用弥勒出世的震撼,对在场的百姓进行集体的催眠,进而制造混乱,至于意图,那还要观察结局才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是太平道的口号,可为什么加上一句布衣称雄,这明显是对他陷害,谁都知道以杨广多疑的心性,只凭这四个字,就可以让他萧布衣一无所有,甚至是亡命天涯。陷害他的人到底是谁?

很多兵士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甚至开始双目涣散,嘴唇喃喃自语,就要加入百姓喊叫的行列。这种催眠和精神力有极大的关系,意志力薄弱的已经抵抗不住。

‘当’的一声大响,六合城中突然传来钟磬之声,清脆鸣响,诡异环境中让人心安。

一人高声喝道:“护驾。”

有些沉沦的兵卫清醒过来,纷纷聚集起来护驾。枪车辕车迅疾的靠拢一起,已经将六合城团团围住。

‘嚓’的一声响,枪车上瞬间冒出无数的枪头,黑暗中闪着青色的光芒,豪猪遇敌般的怒视前方。

‘铮铮’铁鸣声中,辕车却是弹出无数的铁蒺藜,遍布的和刺猬一样。六合城外围很快布置出层层的防御,让人轻易不能上前。所有的兵士都是缩在辕车枪车内侧,借着枪车辕车的威势,抵抗将要到来的袭击。

萧布衣见到六合城外围防备森然,缝隙都没有一条,合拢的堪称天衣无缝,心道敌方多半不易得手。自己都有点不敢轻易冲上去护驾,因为这时候的上前很容易被误解成袭驾。

他终于发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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