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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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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兰想去寿安堂汇报突发情况,如兰却硬要捉明兰去陶然馆,狭路相逢勇者胜,比较彪悍的如兰获得最终决议权。

到了陶然馆,其余丫鬟也都睡了,只有小喜鹊一个在屋里,守着一盏幽幽的灯苦苦等着,她一见如兰回来,大大松了一口气,谁知后头还跟了个明兰,这一下她脸色苍白,急的几乎要哭出来了。明兰心有不忍,这种事闹出来,如兰或许没事,小喜鹊却不死也要脱层皮,便安慰道:“别怕,别怕,其实我什么也没看见。”

这句话一说,小喜鹊真的哭出来了,如兰正烦着呢,不耐烦的喝道:“哭什么?!我还没死呢!轮不着你!”三言两语把小喜鹊打发下去了后,捉着明兰直直的往里屋去了。

进了屋后,把明兰按在床沿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色威严,气势汹汹,但略微闪烁的眼睛出卖了她的心情,想了半天,只低吼道:“你,不许说出去!”

明兰十分好笑:“妹妹什么也没瞧见呀。”

如兰脸上涌起一片暗红,吞了吞口水,狠狠瞪着明兰,明兰也微笑着看回去,两姐妹斗眼鸡一般僵持了半天,如兰才悻悻道:“反正你说了我也不认,没这回事!”

这就耍起无赖来了?!明兰十分意外,好笑道:“是没什么事呀,太太本就有这个意思,姐姐何必如此,真要传了出去,岂不好事变坏事?”

自从墨兰出了那件事后,海氏愈发严谨门房,能在夜晚进入盛府,绝对不是外人,明兰略略一思索立刻就想到了,海氏防线唯一的疏漏就是后园外边的那一排学馆,巧了,现下正住着一群青年才俊不是?秋闱分三日考,不像春闱要被关到考完为止,秋闱每考完一天,是可以回去的。

明兰故意拿目光调弄如兰,只把她看的脸蛋发烧,明兰才笑道:“无论是学馆里哪一个,都是家世上乘的官宦子弟,待考取了功名去向太太提亲就是了。”

明兰拼命回忆那五个学子里头,哪一个名字能和‘靖哥哥’对上的,想了半天,明兰懊恼的怨怪自己是猪脑子,完全不记得了。

谁知如兰听了这句话,嫣红的小脸苍白起来,低声道:“不,不是他们。”

明兰惊奇,脱口而出:“那是谁?”

如兰先是不肯说,只低着头闷闷不乐的也坐到床沿上,明兰也不追问,光看如兰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妙,知道越多,麻烦越多,这会儿还是溜之大吉才好;谁知如兰终于幽幽的说了:“他……是文炎敬,现下也住在学馆。”——原来不是靖哥哥,是敬哥哥。

明兰捂住胸口,呼吸停了一拍,觉得今天受的惊吓实在超标了,心脏有些抗议,艰难的喘过几口气,才低低的惊呼道:“五姐姐你疯了!他,他…是四姐姐的……”想了半天,说不下去,明兰只好用力去扯如兰的袖子:“太太不会答应的!”

如兰神色忽见忧伤起来,一张光洁的鹅蛋脸黯淡下去,闷闷道:“我知道,……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明兰脑袋一片混乱,怎么也想不出这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人,这会儿居然心心相印了,她指着如兰,手指抖个不停:“你你你……”最后只哽出一句:“你们是怎么……好上的?”

如兰微抬蓁首,眼睛发亮,端正的面庞上浮起一种难言的妩媚,这是一种恋爱中的女孩子才会有神情,断断续续道:“……他早见过我的…后来,送了诗笺给我……”

明兰一听就炸毛了,最恨这种哄小女孩的登徒子伎俩,忍不住大声道:“这种手段你也信?!他莫非是失了四姐姐的姻缘,就来纠缠你?!”

如兰大怒,一把推开明兰,还重重的拧了明兰的胳膊一下,圭怨道:“你知道什么?!敬哥哥是实打实的正人君子!况且,他是先瞧见我的!”喘了口气,如兰接着道,“你可还记得那年墨丫头打你叫爹爹禁足的事儿?”

明兰点点头,好大一场戏,她当然记得。

“那之后,爹爹就定了敬……文公子。”一提起心上人,如兰就粉面绯红,“你和老太太去宥阳没几日,爹爹和娘亲就请了文公子上门吃茶,那日恰巧我装病闷的慌了,便偷着跑去园子顽,文公子路过时,瞧见了我……他当我是小丫头,捡起了我的帕子,还冲我笑了笑;后来,他又来了几次,每回我都在园子里顽,想着可以说上两句,他说……我好看,又精神爽利,叫人瞧了就心头敞亮起来。”

如兰神情娇羞,声音越说越低,眼神却异常甜蜜悠远:“后来,他知道了我是谁,也知道爹爹要他娶的是墨兰,就送来一封信,说爹爹和兄长对他有知遇之恩,不敢违逆,从此便无消息了……直到墨丫头出了那事,他第二日便偷偷使人送信给我,说他好生高兴不用娶墨兰了,还说等到春闱开试,他要考个功名回来,到时候堂堂正正的来提亲!”

明兰愣住了,好容易吐出一口浊气,思路混乱道:“可你当初不是说,那…什么家境贫寒,什么老母刻薄,还有兄弟混账!哦,对了,对了,还有性子优柔寡断!”

如兰恢复精神,一把扯过明兰,在她小脸上用力捏了两下,瞪圆了双眼教训道:“不许胡说!敬哥哥人不知有多好!”

明兰无语,腹诽:好话坏话都是你自己说的吧。

又过了会儿,明兰轻轻挨过去,把下巴靠在如兰肩膀上,柔声道:“五姐姐,你可想过,兴许……他只是想攀高……”话音未落,如兰一下立起来,怒目圆睁,杀气腾腾的瞪着明兰,几乎要一巴掌拍死她,明兰吓的缩了缩,干笑两下:“呵呵,呵呵,妹妹只是说说。”

如兰赌气似的一下坐在一张圆凳上,那可怜的凳子摇晃了两下,如兰背对着明兰,急急道:“我晓得你的意思,你不过是想说,我无才无貌,不过有个得力的家世,是以敬哥哥是瞧上了盛府,不是喜欢我!”

明兰说不出话来,继续腹诽:一会儿娶姐姐,一会儿娶妹妹,是个人都会这么想的。

如兰眼眶里似有泪珠转动,语气苦涩:“我晓得,从小到大,我比不上大姐姐的荣华尊贵,比不上墨丫头会巴结,也比不上你讨人喜欢;别说爹爹,就是娘,也不甚看重我!……可是,就有那么一个人,他……他从不知道我是谁起,就看中我,喜欢我……他说,他不喜欢娇娇弱弱的女孩儿,他喜欢健朗明快的,像我这样能跑会跳的,笑起来像夏日的艳阳,叫人心里舒坦……”

如兰的神情像在梦游,宛如呓语般的诉说着,明兰看了,心中很是一动,又忍不住有些难过:“便是文公子考上了两榜进士,怕太太也不会答应的。”墨兰捡剩下不要的,如兰却当个宝,王氏会抓狂的。

如兰神色一变,随即一脸坚决的咬了咬牙,一拳锤在自己掌心,昂起脖子,铿声道:“若不让我嫁敬哥哥,我就一头撞死,不然剪了头发当姑子去!”

热恋中的小年轻最是无畏无惧,铁达尼克撞冰山了也吓不跑肉丝,几千人淹死的惨剧也不过成就了杰克的痴情,何况更加彪悍的如兰,这会儿就是盛紘拿家法来打也未必管用,明兰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最后补充两句:“可文公子的家世……那个……你愿意?”

如兰明白这话的意思,拿帕子揩了揩眼角,抬头骄傲的哼了声,道:“大姐姐倒是高嫁了,也没见她过的多舒坦!太太自会给我置上厚厚的嫁妆,我有娘家撑腰,看文家人哪个敢来和我啰嗦!”

明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了,她也不知道文炎敬是不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不过要是长柏哥哥也能瞧上他,估计人品没什么问题吧,那么,他这样冒着名声受损的危险,敢来夜里幽会如兰,很可能是真的喜欢上如兰了。

好吧,各花入各眼,也许敬哥哥就好这一口呢。

正想拍拍裙子走人了,谁知如兰一把揪住了明兰,捏着拳头威胁道:“今夜的事,你不许说出去!不然,不然……”

“不然怎么样?”明兰很好奇。

如兰抿了抿嘴,凶悍的一咬牙,得意的狞笑:“不然我就反过来说是你在与人夜里会面。”

明兰毫不惧怕,反而拍手失笑:“那敢情好,索性我就嫁进文家去好了,爹爹的眼光想必不差的。”

如兰大惊失色,一把捉住明兰,呼呼的喘着粗气,恨不得一口吃了明兰,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你敢?!”明兰呵呵连连笑了几声:“自然不敢。所以妹妹也不会去告的,告了与我也没好处呀,我又不想嫁文公子。”

如兰神情一松,绷紧的神经这才放了下来,略略带了些宽慰,不好意地的低头道:“六妹妹,你莫怪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从小就肯让着我,我冲你发脾气你也从不往心里去……”

明兰默默的想:其实她往心里去了,有好几次,明兰被气的狠了,就假象着如兰的脸痛扁了枕头好几顿。

“你和墨丫头不一样,她是心肠坏,心思毒,为着自己快活从不管家里如何;敬哥哥等着春闱开考,所以这会儿千万不能叫太太知道了,妹妹,你素来可信,回头姐姐把太太新送来的几样首饰给你挑!”威逼过后,如兰开始利诱了。

明兰挥挥手,轻叹道:“首饰就不必了,这事只当妹妹压根没瞧见……我说姐姐怎么对针线上起心来了?原来是……”明兰终于恍然大悟,今日如兰身上许多疑问也全都解开了。

表完了决心,明兰实在累了,想回去睡觉,谁知这时外头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如兰多少有几分义气,愿意分一半的床给明兰睡;明兰最怕雨天出门,又不愿半夜打扰丹橘她们,弄的一院子女孩不安宁,想了想,也行。

“要是旁人问起,六姑娘为何会睡这儿,该怎么说?”进来铺床叠被的小喜鹊比较谨慎,决定先对好口径。

明兰一边往被窝里钻,一边随口道:“你就说,我和你家姑娘,昨夜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谈诗词歌赋和人生理想,谈累了,就睡下了。”

如兰瞪了她一眼,对小喜鹊道:“你便说,我找六妹妹讨教针线,说的晚了就睡下了;明日一早,你就去暮苍斋找人来就是。”

明兰懒得废话了,她明明好好躺在屋里的,忽然不见了,这种烂借口哪能打发丹橘,算了,明天再想怎么编话吧。

困倦之极的明兰倒头就睡,睡到半夜就后悔了,便是外头下冰雹也该回去的!

如兰睡的千姿百态,一条大腿横着压在明兰的肚子上,几乎把明兰压的背过气去,渐渐呼吸不上来的明兰生生醒过来,用尽吃奶的力气把如兰的大腿搬开!

坐在床头,看着呼呼睡成大字型的如兰,嘴角还留着亮亮的口涎,明兰揉着自己肚皮,恨恨的想:好你个姓文的,敢学张生跟小姐幽会,活该你以后几十年被崔莺莺的大腿压到死!

作者有话要说:

偶的一章字数顶人家两章的说,其实偶可以要求多休息一天的。

88

第88回

让友情迅速升温的方法有二,一是有共同的敌人,二是有共同的秘密。

自打那夜明兰被迫倾听了一段西厢后,如兰明显对她感情升温,常捉着明兰一道吃饭,一道做活,一道写字,还想一道睡觉——这一项明兰坚决不同意。

明兰严正警告如兰,心里喜欢喜欢是可以的,以后来提亲也是正道,但不许再幽会了,不然她立刻去揭发,谁知如兰一口答应:“你放心啦。敬哥哥要备考春闱,哪有功夫出来。”

“他若有功夫出来,难不成你就去见?”明兰匪夷所思,敢情如兰是个情圣。

如兰满面红晕,却很是得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爱情果然伟大,连三字经也背不全的如兰居然掉起书袋来了,明兰一时眼红,立刻吐槽道:“那你最好求神拜佛,指着他此次春闱一举得中,不然你真得再等三个‘秋’了。”

这句话的后果就是,如兰立刻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宗教活动中去,不但积极响应王氏的烧香拜佛,还频频光顾老太太的佛堂,弄的老太太想单独礼佛,还得提前预约。

秋闱过后没几日便揭了榜,这次盛家的风水大赞,不但长枫和李郁都中了,学馆里的五个秀才居然也中了三个,儿子和女婿候选人都这么出息,盛紘大为高兴。

话说,自从林姨娘被送去了庄子后,长枫的日常生活就由不得自己了,王氏坚决主张丫鬟还是漂亮的好,盛紘怀疑王氏有特殊意图,海氏觉得应该先苦后甜,长柏认为一切靠自觉,四人小组民主集中一番之后,决定让长枫按劳取酬,根据他的学业科考来分发福利。

明兰听闻,拍腿叫好,要说书香门第就是比权爵世家有智慧,光打有什么用?!要有实际的威胁力,当初贾政要是也对宝玉来这么一招,扣住袭人晴雯不让亲近,拦住宝姐姐林妹妹不让见,只让李妈妈之流面目可憎的婆子服侍,那宝玉还不立马苦读考点儿啥回来?!

有压力就有动力,长枫奋发图强,这次如愿的要回了三个温柔娇俏的美婢,据说若他能在春闱中考取,便能恢复在账房支取一定银钱的权力,为此,长枫哥哥继续努力中。

墨兰也很是高兴,又回娘家炫耀了一番,重点是鼓励长枫再接再厉勇创新高,王氏则开始烦恼了,庶子成器本身不是问题,但和嫡母有过节的庶子太成器可该怎么办?

“国家每三年行抡才大典,举人即可授官,但多进士方可为上品,自来每科取进士多则三四百,少则三四十,再从低品官吏累积资历,缓阶进级,这其中尚需家中出力辅助多少,母亲大可放心。”海氏用强大的数据彻底绕晕了王氏。

王氏被说服了。

明兰冷眼旁观,觉着盛老太太的性子很有趣,她自己做妻子的时候,犟的比犟瓜还犟,半分不肯通融,可轮上明兰的婚事,她就变的十分开通好说话,心思活泛的吓人。

春闱在开年二月,李郁为了备考,索性就在长梧家住下了,时不时的来向长柏求教会试文章,于是,每回李郁来给盛老太太请安,老太太都一脸慈爱可亲,问这问那,嘘寒问暖,李郁也十分配合,很自来熟的拖着老太太的手,低眉顺眼羞羞答答的像个新媳妇。

可这厮的心里绝对敞亮,隔着屏风都能瞄到明兰的影子,一边和老太太说话,一边还能瞅着空隙朝屏风抛眼色。

“祖母!你瞧,你瞧!他一直偷看我!”李郁一走,明兰就从屏风后跑出来,扯着老太太的袖子告状,“这家伙不是好人!”

老太太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茶:“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人之常情尔。”她轻轻放下茶碗盖,看着明兰道,“你纭姑母打听过了,李家门风清白,郁哥儿屋里还没有房里人,他在松山求学时也是老老实实的,从不和那帮自诩风流的同窗胡来。”

“那又如何?”

“无甚,老人家无事,问问而已。”

正说这话,贺家来下帖子了,贺老夫人请去品刚下的银芽茶,老夫人无可不可的挑挑眉,明兰撅了撅嘴。这回去贺府,天气是凉快了,祖孙俩却都没了兴致,板着脸一左一右坐在马车里,祖孙俩中间隔着个填漆木的小几。

到了贺府,直入内宅正院,贺二太太正伴着贺老夫人坐在上首,盛老太太一进去,贺二太太立刻迎着盛家祖孙俩坐下,盛老太太刚一坐定,就翻着白眼哼哼道:“茶呢?不是叫我来品茶的么?”贺老夫人这几日也心里不痛快,跟着翻了个白眼回去:“急什么?新茶要现泡才好,等会儿罢!还给你装了几包带回去。”

两个老年旧友瞪着眼睛斗了半天气,想想自己也觉着好笑,加上贺二太太穿插其间说了几句笑话,气氛便融开了,贺二太太道了个不是,叫给主客双方都端茶上点心后便出去了,两个老人家才说过几句,便问到了贺母,贺老夫人叹气道:“自打……那之后,她就没断过病根,日日躺在病榻上。”盛老太太也叹了口气。

这当口,进来一个丫鬟,禀道贺母卧床不便见客,也不敢劳动长辈移动,只颇为想念明兰,想叫明兰过去一叙,盛老太太看了眼贺老夫人,只见老夫人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又去看明兰,却见明兰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盛老太太思忖了下,便让她去了。

明兰随着丫鬟走出门后,盛老太太立刻沉下脸来,冲着贺老夫人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先告诉你,想委屈了我家明儿,门儿都没有!”

贺老夫人一脸无力,叹息道:“都几十年了,你还不清楚我?我最不耐烦这种废事儿。没错,亲戚是要互相帮衬着,可银子也给了,宅子也找了,也允诺日后定会助着曹家哥儿立事,还想怎么样?!贺家是贺家,曹家是曹家,难不成把曹家老小吃喝住行都包了,才算尽力?”贺老夫人有些激动,喘了几口气,顿了顿继续道:“话说回来,要是曹家姨老爷是受了牵连,蒙了冤枉,才流放凉州的,我也不说什么了,可他……哼,贪银子时可痛快了!”

她们二人能成闺中密友,也是因为性子相仿,都是直来直去的爽利人,听了这番话,盛老太太心里舒服多了,拉着贺老夫人的手,轻轻道:“老姐姐,我知你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哎,我自己吃过的苦头,着实不想叫明丫头吃一遍了。”

贺老夫人想起自己年轻时的艰难,也是伤感:“你的意思我如何不知道,我这几十年何尝好过了。不是我自夸,我家弘哥儿,论品貌才能真是没的挑,小小年纪就自己个儿走南闯北了,跟着我娘家叔伯兄弟经了不少事,这几年陆续拿回家来的银子也是不少。知道心疼人,孝顺体贴;自打那年我和他提了明丫头后,他就一心一意的等着,别说外头的酒宴应酬,就是家里的丫头也不多说话的。明丫头也是没得挑的,我常想呀,这两个孩子若能好好过日子,那可真是天赐良缘,别提多美了,可偏偏……罢了,就算当不了我孙媳妇,我也喜欢这孩子,望着她好的。”

贺老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盛老太太也感叹这世上,果然是事无周全,何来十全十美之事,总有个缺憾才能成事的,便也跟着长长叹了口气。

……

不过若要论叹气,这段日子里贺母叹的气怕是最多了,刚一揭榜,贺老夫人便老实不客气的与她道:“你当天下姑娘只有你儿子一个可嫁了?瞧吧,盛家学馆里的哥儿可都是家世学问样样来得,哪个做不得盛家女婿?!”

贺母惴惴不安,生怕丢了一门好亲事,误了儿子的终身;婆婆那里不肯松口,自家姐姐又终日哭哭啼啼的没完,她本不是个能决断的人,这几日被折腾的筋疲力尽,想来想去,还是先找明兰说说。

“好孩子,弘哥儿把你的意思都与我说了,你莫要怨怪他,说来说去,都是我的不是!”贺母半卧在床上,头上缠着块帕子,脸色发黄,两眼浓黑,双颊深深的陷了下去,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可…锦儿,她也没法子了,我素来知道你是个极好的孩子,你就当可怜可怜,容了她罢!”

明兰来之前就知道会这样了,倒也不惊慌,只转头瞧了眼站在床尾的贺弘文,只见他一双眼睛满是歉意,只望着明兰,明兰再往右转,只见曹姨妈坐在床铺对面,曹锦绣站在身旁,母女俩均是眼眶红肿,面色惨淡。

曹姨妈这回没有施脂粉,更显得面色黑黄粗糙,她见明兰没有反应,也走过去拉住明兰的手,低□段哀声祈求:“好姑娘,我晓得你心里不痛快,可我家锦儿实是没有办法了,她这般情形如何还能许旁人,只求着弘哥儿瞧在亲戚的情面上,能照拂她一二了。”

说来说去,都是曹锦绣如何可怜,如何会守本分,绝不会与明兰争宠之类的,明兰全都听了,却一句也不说,最后贺母逼急了,明兰只淡淡道:“那日明兰胡言乱语一番,回去后祖母已经训斥明兰了,不过是长辈平日说说的玩笑,算不得什么的,贺家哥哥要纳什么人进门,与我有何干?”

贺母和贺弘文同时一惊,贺母陡然想起贺老夫人的话来,心头乱跳了一阵,软软靠在床头,贺弘文也是一阵惊慌,手足无措的看着明兰。

曹姨妈恼了,恨声道:“说的也是!自来娶儿媳妇都是婆婆做主的,婆婆说了便算!男人家三妻四妾是常理,也是我妹子太宽了,纵的旁人不知好歹!待进了门,难道还叫弘哥儿守着一个婆娘不成?!”

明兰微笑听着,慢慢道:“曹家太太说的十分有理,当真其情可悯,可明兰尚有几处不明,可否求教一二?”

曹姨妈气呼呼的一摆手,明兰便问了下去:“其一,若真如曹家太太所言,那以后伯母的儿媳妇,是把你当姨妈呢,还是当小妾呢?若只是小妾的娘,那正房奶奶高兴,便让她进门来见见女儿,赏几块碎银子,若正房奶奶不高兴了,大可以半文不给的撵出去。”

此言一出,曹姨妈脸色一变,贺母也傻眼了;名分这种东西没有一点好差的,这里面的区别可大了。

明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笑吟吟道:“其二,所谓妾,上头是个立,下头是个女,合起来,便是站着的女子,是服侍男女主子的半个奴婢;若曹家表妹做了妾,贺家以后的正房奶奶是当她呼来唤去的婢妾,还是金贵的姨表妹呢?”

曹姨妈看着明兰轻松的表情,恨的牙根猛咬:“妾里头也有贵妾的!我就不信了,有我妹子在,有弘哥儿在,谁敢动我闺女一根毛?!”

明兰轻轻笑了声,可笑意没有达到眼底:“曹家太太说的极是,这就到了最要紧的地方了。其三,再贵的妾也是个妾,总越不过正房奶奶去的,贺家哥哥多说两句,少瞧几眼,全凭自己高兴,不会有个姨妈来指指点点是不是冷落了慢待了不痛快了;可如今,曹家表妹上有贺伯母护着,下有姨妈保着……呵呵呵,贺家哥哥,你以后的媳妇可难当喽?”

贺弘文脸色难看之极,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明兰,明兰扭过头去不看她,该说的她都说了,她的激情哪有那么多,一再重复的旧话,上回桃花林消耗了她好些冲动,感情和体力都是有限的,还是省着些用好。

明兰对着贺母,一脸正色,语气郑重:“伯母,适才曹家太太的话也听见了,曹家表妹口口声声要做妾,可……有这样尊贵受护佑的妾吗?您将来终归要讨正经儿媳妇的,您可曾想过,以后婆媳夫妻乃至嫡子庶子该如何相处!”

贺母再愚蠢也听懂了,曹姨妈气愤不已,一下跳了起来,指着明兰大骂道:“你个死丫头,你干脆说,我家锦儿进门是家乱之源好了!仗着家世好,小贱人你……”

“姨母!”

贺弘文猛然大吼,打断了曹姨妈的叫骂,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怒视,曹姨妈也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站在那里,曹锦绣泪珠盈盈,潸然而下,哽咽着,“表哥……你莫要怪我娘,都是我不好……,我若死在凉州就好了,我就不该回来,叫你为难,叫姨母为难……”

说着,曹锦绣就跪下了,连连磕头,哭的心肝欲断,曹姨妈也惨呼一声,扑在女儿身上,哭天喊地起来:“我可怜的闺女呀!都是爹娘误了你,原想着回了京,你表哥会照看你,没想到世态变了,人家等着攀高枝去了……哪里还会理你的死活呀!儿呀,还是和为娘一道死了算了罢,谁叫你有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姨母和表哥呀!”

母女俩嚎啕大哭,贺母脸色苍白,瘫软在床上动弹不了,明兰面沉如水,慢慢站开些。

贺弘文气愤的捏紧拳头,脸庞酱紫一片,自从回京后,曹家一日三次的来找他,一会儿是曹姨妈不适,一会儿是曹锦绣晕厥,恨不得直接把贺弘文留在曹家才好,动不动哭喊着怨天怨地,若是换了寻常男人怕是早就动容了,可他自己就是大夫,再清楚也不过了,姨妈和表妹不过是心绪郁结,身子虚弱罢了。

他转头看看病弱不堪的母亲,再看看还在那里哭闹的曹姨妈,心中陡然生起一股愤慨,自家为曹家做了多少事,如今曹家强人所难,他一个不愿,便哭哭啼啼指骂自己母子狼心狗肺,这是什么道理?!

正吵闹间,外头丫鬟传报,贺老夫人和盛老太太来了。

贺母挣扎着想起来行礼,盛老太太连忙一把按住了她,连声劝慰着叫她好好歇息。

贺老夫人瞥了眼地上的曹家母女,一脸不悦,对外头的丫鬟喝道:“还不进来!你们都是死人哪,快扶姨太太起来,成何体统?!要脸不要!”

这话也不知是说丫鬟们没脸,还是指桑骂槐曹姨妈,曹姨妈脸色一红,捂着脸慢慢爬了起来,曹锦绣也不敢再哭了,只抽抽噎噎的。

盛老太太恍若没有瞧见这一切,只把孙女拉到自己身边,笑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明兰乖巧的过去,口气一派天真:“适才曹家太太说要叫表姑娘给贺家哥哥做妾,虽与孙女无关,倒也多少听了一耳朵。”

盛老太太瞪了明兰一下,转头对贺老夫人道:“瞧我这孙女,自小常来你家玩儿,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连这种事儿都听,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不算笑话,我是动过你家明丫头的心思。”贺老夫人满面笑容,“不过,只是说说,连名帖媒聘什么都没有呢。”

盛老太太轻轻拍打了贺老夫人一下,嗔笑道:“老姐姐越来越胡闹了,婚嫁大事也是浑说的么?”随即,转头与曹姨妈笑道,“姨太太别见怪,我与老姐姐自小一块大的,胡说惯了,姨太太可别当真哟。”

曹姨妈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知接口什么,瞅见一旁的贺弘文,已经失魂落魄,只拿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明兰,心头涌起一股气,正想要说两句恶心话,盛老太太又开口了。

“……说起来,姨太太也是个有福气的,大赦之后能回到京师,还有亲戚照应着。”盛老太太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口气悠然,一脸关怀。

曹姨妈却心头猛的一沉,盛老太太这话正是诛心之言,像曹家这样的犯官,一般来说就算是大赦了,也是要发还原籍的;偷偷回到京城的犯官家眷不是没有,没人去告就没事,若被告了,立刻就要再罚一回,轻则罚银,重则受刑。

贺老夫人凑过去,笑着道:“就你废话多,曹家有福气,那是祖宗积了德,以后自然能否极泰来,一帆风顺的。”盛老太太叹道:“是呀,多积些德,老天总是保佑的。”

两个老人家一唱一和,曹姨妈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意思来,也就是说,不论曹锦绣的事儿成不成,以后贺弘文娶谁,都和盛家姑娘可没关系,若她敢出去乱嚷嚷,盛家也有辖制的法子,何况口说无凭,一无信物,二无媒妁,曹家就算出去说了,怕也落不着好。

曹姨妈恨恨的闭上嘴,看来她得积口德了;忽然间,她转念一想,瞧盛老太太这架势,莫非是不想与贺府结亲了?曹姨妈忍不住心头一喜。

“罢了,就这样吧,这茶也品了,大包小包也拿了,也瞧过了你儿媳,咱们这就要走了。”盛老太太瞧着差不多了,便要拉着明兰离开,贺老夫人也笑着起来要送客。

——“姨母!”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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