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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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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

明兰的确不大放心,于是又陆续请了几位产科有名望的大夫,谁知都说若眉怀的并非双生子,只是进补太过,致使胎儿大的快了些。

足足忙活了几天,居然得出这个结论,明兰真气不打一处来,翻开公孙小院的账簿和库房支出,赫然发现若眉这几月进补的珍贵食材,几乎够她生两个用的了!

当下便叫崔妈妈去与若眉说,有多少孕妇难产死产,都是胎儿过大的缘故上。

若眉素知崔妈妈诚实,断不会胡言,立刻被吓的面色苍白,翠微一瞧吓的过了,赶紧好言相劝,抚慰了半天才哄回来。

明兰气犹未消,把服侍若眉的几个婆子叫来痛骂:“丫头们不懂事,你们都是伺候老了的,这道理还不知?!别给我装傻充愣,糊弄主子多进补,你们好中间过些油水。现下仔细听了,倘若眉姨娘和孩儿有个什么,你们谁也别想躲过去,统统都卖了!”

下头婆子吓的不住磕头求饶,明兰懊恼,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出了这种事,若非怕惊了若眉,真想立刻发落了这帮混蛋!不过若眉也是个糊涂的。

明兰又想公孙大娘快些到京,赶紧把这烫手山芋交出去才好,到时候把这帮混蛋婆子的身契一齐送掉,怎么□整治,全由得公孙大娘!

车三娘劝慰道:“都是我胡乱猜测,闹了个笑话。”

明兰忙道:“姐姐,千万别这么说。”又恨恨道,“若非姐姐及时提醒,还不知若眉那傻丫头要补到什么时候呢?!”

此后几日,明兰勒令若眉严格按照太医的吩咐,调整饮食,多走动,尽量放开心;崔妈妈却只担心明兰身子,所幸太医再四保证——你家侯夫人真的很健康;况且偶尔发发火,叫骂一场,出些积郁的闷气,对孕妇也不是坏事,总比堵着相思离愁好。

崔妈妈默,没把后半句话告诉明兰。

如此一波三折,这边奇,那边惊,倒稍稍冲淡了顾廷烨离去的愁绪。

到了十一月下旬,张氏使人来说,沈家老婶的风寒业已痊愈,好的不能再好了,绝对木有危险,请明兰安排相亲茶话会罢。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大概有三章,基本几十年后的结果都会说明,大家放心。

大家抱怨这几章比较无聊——呵呵,种田文嘛,都是无聊的。

209

第208回  过年前后

事不宜迟,为怕过年事繁;各家主母忙不开手;明兰赶在十一月底下了邀约帖子;得了各家的允诺后;便叫翠微准备。

入腊月的第二日,柳氏与华兰一早就登了门,难掩脸上兴奋。华兰沾沾茶水;放下帕子道,“我出门那会儿;四弟才那么点大,话都说不清楚,一眨眼也要讨媳妇了。”

柳氏面上透着几分疲倦;道:“可不是。六妹妹递消息来时;老爷和相公都愣住了,过了半日才回过神来。老爷发话,叫我帮着相看,真真难死我了。我才多大年纪,懂得什么了,哪够给小叔叔瞧媳妇的。昨夜一宿都没睡踏实,亏有大姐和六妹相助。”

华兰笑道:“如今太太和老太太都不在,只留弟妹在家里操持,若今日相看得意,以后四弟要弟妹操心的地方还多着呢,弟妹切勿推辞才是。”

明兰掐腰谄笑的倚在长姐身上,“四嫂尽管放宽心,今日有大姐姐在,好不好的,都赖不着咱们不是?”

柳氏就怕若娶来新妇后觉着不好,自己容易落埋怨,听明兰这话,大是放心。

华兰拧着明兰的耳朵,瞪眼笑骂道:“怪道老太太叫你小冤家,这么一推四五六,将来若有个什么,只我被老爷和四弟怪责,你们就一干二净了。”

柳氏忙道:“大姐别这么说,且不说老爷倚重长女,大姐终归比我们多吃几年饭,多好些见识。由大姐领头,咱们才有底气。”

“你们两个少拿好话来哄我。得了得了,我老实在前头顶着还不成么?”华兰故作生气。

三人说笑了一阵,翠微便来传话,说威北侯夫人与沈家母女到了——

沈夫人年近五十,肤色微黑,五官生的不坏,只是精心修饰遍身华服也掩不去早年操劳的风霜之色,沈家小/姐倒生的眉清目秀,俏丽可人。

单论相貌,海氏与柳氏与之相比,都颇有不如,只实在太过害羞,华兰柔声问她平日爱吃什么,爱玩些什么,她都犹若蚊啼般答几个字,几要明兰几个读唇方能明白。

沈夫人讪讪,心中苦笑。其实女儿性子还算爽朗伶俐,可自从知道要与个书香门第议亲,又听次子道盛家无男不有功名,兼之姻亲贵重,就成了这个样子,生怕多说一句,嗓门高上些许,就会叫人生了轻视之意。

华兰脸上笑着,却想到自己有嫡庶三个儿子,不免代入婆母心态。沈小/姐这幅磨不开脸的模样,实在不合她爽利的脾胃,若叫她选作嫡亲儿媳,那定是不要的,怕将来撑不起门户。不过,又说了,为家门和睦计,庶儿媳这般的却可,羞涩柔顺总比彪悍泼辣的好。

另一边,柳氏已在心中道了个‘可也’。妯娌相处,最怕争强好胜,长嫂海氏已是强大无比,再来个厉害的弟妹,她还过不过了,沈小/姐这样的正好。

明兰态度悠然,谈笑自在,边打量沈小/姐稚气未脱的面庞,想她比蓉姐儿不过大两岁,却已开始议亲了,暗自罪过,真有残害幼苗之嫌。

她早细细问过张氏,什么刺绣学问都在其次,心地厚道良善最要紧。长栋这小子,虽看似老实,颇有几分呆气,实则胸中有大主意,只要能跟妻子和美互敬,纵算沈小/姐再不晓事,都可慢慢学起来。

张氏领会后,当下狠狠夸奖了沈小/姐一番,表示人品绝对过硬,随家人住在乡野时,常爱扶老人过沟渠,和热爱背老人下山的长栋简直天作之合。

明兰默,……您是头回做媒吧。

她们在估量沈小/姐,沈夫人也暗暗打量盛家几个女媳,见华兰雍容飞扬,明兰亲切温婉,气度家教均是上上之选,再看柳氏,虽相貌平凡,但别有一份庄重端正,想来不会太难相处。

沈夫人不禁暗暗点头,想到底是有底蕴的人家,既知书达理,斯文和气,又不迂腐酸儒,假文酸醋的拿规矩压人。

众人吃过三四巡茶,张氏和沈夫人便起身告辞,明兰一路送到二门,多少好言好语,才彼此分了手。回到屋里,柳氏和华兰已就相看结果交换过意见了,一个说沈小/姐仪容规整,我见犹怜,一个说沈家富足,父兄得力;总之两人都表示这门亲事不错。

“到底是六妹妹做的媒,我们原也不用操这些心,就该知道是可靠的。”末了,柳氏拉着明兰再度道谢,然后告了辞,说要回去报与盛紘知晓。

目送柳氏离去,华兰转回头来,笑道:“这倒是个滑不留手的,连你也叫拉下水了。”

明兰叹道:“她不过是三嫂,非嫡非长,要操办四弟的亲事,怕左右不落好,也情有可原。咱们是四弟的亲姐,又差了一层,多担些便担些罢。”

“……老太太总说你厚道,将来定有福报,如今我也信了。”华兰默了片刻,也叹道,“你说的是,老三媳妇的确不容易。你不知道罢,三弟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前些日子他房里有个丫头叫查出有喜了,把爹给气的!”

“怎能这样?如今三嫂还未生子呢。”明兰吃惊,“三哥哥也太糊涂了,爹的意思满府里谁人不知。如今三哥三嫂都还年轻,长子怎可非嫡出,难道没有伺候汤药么?”

“怎么没有?那丫头奸猾,偷着倒了汤药,想藉身孕攀高枝呢。”华兰扁扁嘴,“爹气的不轻,骂老三不长进,不想如何用功进取,却流连花丛;当下把老三捆了伺候一顿家法,还是弟妹在旁哭求了半天情,才免了老三罚跪祠堂。”

“……那丫头呢?”

华兰不屑道:“灌了药,找人牙子发卖了。不是我说,都是老三给惯的,房里的丫头都一个个贵妃娘娘似的大脾气,不知天高地厚,连主子家的规矩也有胆去坏!”

明兰叹口气,没有多情的贾宝玉,也纵不出爆炭般的晴雯来,柳氏也不简单,大约趁这回能狠狠收拾屋里一番罢,估计又要倒霉一群女孩。

“当初的可儿也是,若眉也是,唉,三哥哥就不能收收他那多情绵软的性子,没的叫那些丫头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到头来,反害了人家。”

华兰微皱眉头,不自觉流出鄙夷的口气:“林氏教出来的,能有什么好。”

顿了顿,又道,“如今四妹妹那边也麻烦的很。宗人府袭爵的册子迟迟没下来,一家人只好干耗着。你姐夫说,偏他家老大如今很得宣大总兵重用。唉,可怜梁夫人……”

明兰默了半响,才道:“这门亲事,是四姐姐千辛万苦求来的。好与坏,都怨不着旁人。到时若梁府有事,咱们尽了亲戚的本分,也就是了。”

华兰赞道:“正是这个理。”

……

大年节的,为了不使过分冷清,明兰早早把制冬衣的差事交给蓉姐儿和娴姐儿,叫两个女孩忙进忙出,一忽儿查验才买来的棉花布匹,一忽儿跟针线上讨教,连发放也要亲力亲为,闹腾的热络起兴,最后却多饶了明兰三十两银子的费用。

邵氏拎着女儿和蓉姐儿来赔不是,歉疚的责道:“这两个傻丫头,只顾自己兴头有趣,险些耽误了正事。亏得弟妹早在成衣铺子定了些衣裳,不然我看你们俩怎么收场!”

两个女孩红着脸,绞着手,头都不敢抬。

明兰倚在炕头,笑道:“几十两银子,给姐儿们买个教训,不算贵。”

娴姐儿欢喜的抬起头来,态度诚恳的认了错,蓉姐儿也羞答答的随后,并表示愿从自己月钱里扣下这笔银子。

明兰觉着好笑,抚平胸口道:“现下知道了,读书是一回事,办事又是另一回事。记下这回吃亏,倒也不用罚月钱了,回去好好想想,哪里出的错,下回别再错就是。”

又道:“你们头回办事,出了错,我原还当你们要互相责怪呢。现下你们能一同承担,小姊妹俩和和气气的,这样很好。”

两个女孩受了这番夸奖,适才的懊恼淡去一般,笑嘻嘻的手拉着手,小鸟般的快活出去了,邵氏看了,直是摇头莞尔。

到了腊月二十三,明兰领众管事媳妇祭过灶王爷,阖府分食汤面,打扫各院落,备置年夜饭。至大年夜,众人一齐吃了饺子,几个运气好的丫鬟仆妇,还吃出了两三钱重的银锞子,各个高兴的什么似的。因怕惊着孕妇,丫鬟们远远到院子去放鞭炮,蓉姐儿胆子大,一个人就敢放二踢脚,娴姐儿叫邵氏搂的死紧,只能点两枚烟花棒。

明兰拉着团哥儿,挨着炕沿趴在窗口看满天绚烂的焰火,小胖子伸着胖乎乎的手指,依依哦哦的指着天空,也不知在乐些什么。

大年初一大早,廖勇家的和郝大成率满府众管事仆役来向明兰磕头拜年,明兰照例叫人抬了几箩筐铜钱来分发压岁钱,各管事每人多得一份。

随后几日,便是款待陆续来拜岁的亲朋好友,大家有眼色的很,顾廷烨不在,明兰又挺着肚子,满面疲倦,来客也不多耽搁,稍事闲聊便走。倒是车三娘这几日分外高兴,她刚得了丈夫打远方来的信,只说军粮事已毕,很快便能回来接她回江淮。

开了正月,皇帝也要发压岁钱,除宗室国戚,似明兰这般夫婿在前方征战的,如段家,耿家,薄家,都有赏赐,明兰得了个羊脂白玉大海碗,另数盆暖房供养的金橘。

大冬天能瞧见这么鲜亮的活植物,还透着淡淡的果香,两个女孩都喜欢的很,小胖子却瞧那滚圆鲜艳的果子发馋,扑腾着直想摘来吃。明兰也不哄劝,很利索的摘下一枚,剥出果肉撕下一丝到小胖子嘴里。

……

……

小胖子被酸傻了,泪汪汪的扁着小嘴,小脸皱成三十二褶蟹黄大汤包,生鲜多汁。

再也没人惦记那金橘了。皇恩浩荡,阿门。

除此之外,御上还有旁的恩典,其中便有永昌侯嫡子袭爵的旨意。

梁夫人终于放下心来,因白事过去不久,只能稍摆筵席庆贺,明兰依礼送了贺礼过去,墨兰也不忘回娘家显摆一回,可惜柳氏态度冷淡,而长枫臀伤未愈,不宜见人。

盛紘倒很捧场,既然亲家爵位得保,他当然继续提醒女儿赶紧生子,不然在夫家也没地位——真真伤口撒盐,墨兰郁愤,心道还不如不来炫耀呢。

正月喜事多,未过几日前方就传来捷报,宣大总兵将游荡于宣府大同处的小股羯奴歼灭,剩余残兵都赶至西北塞外,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开了个好彩。

皇帝龙颜大悦,论功行赏中,梁府大爷赫然于榜首前三甲,一时间,永昌侯府一扫之前冷清,再度门庭若市,往来如织。

可惜,这般好光景只持续了十来日。

这日柳氏来寻明兰,寥寥数语,淡淡道出永昌侯府要分家了,已闹了好几日了,涉及梁晗与墨兰,问明兰要否去看看。

明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问大姐姐哪日去,我也跟着去一趟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有些忙,下章多更些。

210

209  分家风云

此后几日,华兰又来找过明兰一回,于此事姊妹俩已在不言语中达成共识。

若兄弟姊妹一个个都顺风顺水,只墨兰一家过的艰难凄惨,她们也不好袖手旁观,一样麻烦。综上缘故,墨兰夫妇最好还是别分出来,继续依附永昌侯府生活才好。

华兰与柳氏说好,旁的长短琐事均由她们出面,不过明兰多少得走一趟,算是压压阵。

这日梁夫人来请,道梁氏族中和姻亲的女眷们齐聚吃茶,商讨分家事宜,华兰觉得这场面合适,内宅女眷说话,既不用撕破脸来闹,又能表明盛家态度,就叫了明兰一道去。

路上,姑嫂三人同乘一辆马车,明兰问及梁家近况,“我也奇了,现下梁老侯爷才毕了七七,怎么梁大奶奶就明目张胆讨要分家?”

古代分家又不算什么体面事,若非父母发话,长辈主理,大多要落闲话。

柳氏叹口气,她是最逃不脱的,公爹和丈夫屡次嘱托,不得不奔忙劳碌,只听她道:“六妹妹是老实人,哪想到那些刻薄伎俩。自老侯爷过世后,那大房两口子就开始不太平了,后来梁家大爷去了宣府,多少消停了一阵儿,可袭爵的旨意一下,梁大奶奶又闹腾上了,还愈发变本加厉。”

华兰冷笑一声:“这点子心计也不难猜。不过打量着老侯爷没立世子,起了念想,想在前头立些功劳,好争下这爵位。现又见没了指望,就想着分家。”

柳氏疲惫道:“我瞧也是这个意思。大奶奶不会明说要分家,却镇日的招猫逗狗,指桑骂槐。今儿指摘梁二奶奶克扣了她的份例,明儿说婆母偏心,满府都欺负她。一个不好,就是一顿嚎啕大哭,再不然就找亲戚来喊冤评理,动不动就要死要活,开口闭口‘过不下去了’。连四妹妹也叫发落了一顿,说刻薄她那表妹,甚么春舸姨娘的。”

华兰听的厌烦,“梁夫人 就不能睁眼闭眼算了?跟这种小人计较甚么。”

明兰摇头道:“梁伯母心高气傲,哪肯受这份气。”

“那就拿出些婆婆的手段来,别叫人当软柿子欺负了!”华兰捶了下马车壁板,上头裹了厚厚的锦缎棉绒,无声无息。

柳氏道:“大姐有所不知,这几年来,梁家大爷仕途得意,谁不高看一眼。今上登基后,梁老侯爷尚挨了申斥,偏梁大爷有能耐,不知走了哪条路子,得了宣大总兵樊大人的赏识,依旧平步青云。外头人都说,梁老侯爷能官复原职,还是沾了儿子的光呢。世人多见风转舵,这回闹分家,梁家就有不少站大奶奶那边的,直把梁伯母气了半死!”

听了这话,姊妹俩双双叹气,明兰无不感伤:“说一千道一万,还得子嗣得力呀。”

华兰想到自己,眉头深锁,低低说了句‘养虎为患’;无怪世上嫡母总防着庶子,有些还要存心养废,可见有些道理,眼前便是好例子。

明兰瞥了她一眼,柔声道:“梁家这样的,哪儿都不多见,姐姐不要往心里去。”

也不知华兰听进了没,只点点头。

她们到梁府时,各路神仙已齐聚假山旁的偏厅,各位女眷衣饰华贵,珠翠环绕,明兰略略一数,足有十来个之多。梁夫人指着说了,明兰方知其中两个是梁夫人的亲眷,两位是梁二奶奶娘家的母亲和嫂嫂,四位梁氏族内的女眷,余下尽是梁大奶奶的娘家人,庶房三奶奶独自垂首坐在一旁,四奶奶墨兰的娘家人刚到。

“你身子不便,就不必过来了。”梁夫人歉意道。

明兰捧着肚子,微微而笑:“不妨事的,这几个月正稳当呢。伯母有事,我们做晚辈的,总得来瞧瞧。”

叙话招呼后,大家各自落座。

梁大奶奶年约三十左右,生的娇小清瘦,姿色中上,她戒备的窥了眼明兰三人,抖开帕子,继续适才的话题——痛诉在梁夫人手下过的如何不容易。

“……不过想吃个鹌鹑蛋,是什么金贵东西了,婆子只是敷衍,好些的答我一声,不好的还暗地里的说我瞎折腾。倘若是弟妹发话,怕不连夜逮鹌鹑去!”她边说边抹泪,“才四五岁大的丫头,知道什么了,还当她爷爷在呢,她爹哪能跟二叔四叔比……”

这女人诉苦极有技巧,巨细靡遗,丁点大的事都能漫天挥发,慢了一盏茶,冷了一碗汤,一句话,一个眼色,都能牵到尊重体面上去。

偏她身旁还有几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凑着帮腔,或叹息庶长子媳妇不好做,或抬着扛子,说梁夫人如何明理宽宏,定然能明白大奶奶的委屈和难处。

梁夫人脸色铁青的说‘你是指我处事不公了’,梁大奶奶就抽泣的回嘴‘五个指头还不一样长短,何况嫡庶有别,母亲哪里有错’;梁夫人又不能拉下脸来说‘我对庶子比对嫡子好’,只好活活噎着。

梁大奶奶边哭边说,絮絮叨叨,尽管涕泪满面,话却条理分明,并非一味蛮狠撒泼。明兰在旁听的有趣,暗叹头一次见闻这等高手。

譬如,若你好端端的指责某人,说‘猴哥你干嘛只跟二师兄好总叫我干活’,人家至少还能辩解一二,‘那呆子贪吃懒惰哪及沙师弟你稳重牢靠盘靓条顺一枝梨花压海棠’云云,纵使未必服众,至少也算个说法。

可这梁大奶奶居然不照常规出招,完全走意识流路线,只道‘你们心中隐藏着怨恨,眼中透着轻视,举止带着厌恶……不用否认了,我们又不是瞎子,完全看得出’。

——遇到这种对手,你除了脸憋通红,反骂一句‘我X你老母’,还能如何辩驳。难怪连墨兰也败在她手下,明兰恍然大悟,果然高手在民间。

梁二奶奶为人温柔端庄,从未与长辈顶过半句嘴,三奶奶自怜处境,瑟缩不语,墨兰倒是几次想开口,奈何畏惧梁夫人威势,不敢张扬,只能忿忿坐于一边。

梁大奶奶哭诉了足两盏茶功夫,终于转入正题,表示‘你们伤害了大房人民的感情,意图颠覆我们的平静生活,再不能这样下去了’。

梁夫人早是气极,冷笑道:“你要分家,说就是,难道我还会拦你!”

谁知梁大奶奶并不接过话茬,继续哭天抹泪,唠唠叨叨‘树大分枝,分家也不是坏事,亲兄弟的情分又斩不断,哪怕大家都住开了,常来常往,依旧一般的好’,绕着圈子说要如何抬帮扶两位弟弟。

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你要走,自走好了;何必非要饶上老三和老四,我早说了不成的,你还不肯罢休?!”

梁二奶奶忙过去扶着婆母,连声道:“母亲消消气。大嫂不过自说自话,两位叔叔和弟妹早说了不愿分出去。”

梁三奶奶和墨兰也连忙起身,双双道:“我们愿意孝顺服侍母亲。”

梁大奶奶立刻不哭了,柳眉倒竖道:“既然要分家,自然一道都分了,哪有留两个,走一个的道理。现下把事都办妥了,省的以后再啰嗦。”

明兰捋了好几遍肠子,才明白过来,梁家大房非但自己要分家,还要下头两个弟弟也分出去?!她转头,只见华兰也在看自己,彼此目露狐疑。

梁二奶奶的嫂嫂坐不住了,斯斯文文道:“大奶奶要分家,两个小的不愿分,何必强人所难,各自管各自好了。”她出身浙南望族,父祖兄弟三代出仕为官,不论夫家娘家,都是门风谦和自省,何曾见过这般无赖的。

梁大奶奶脸色变了几转,缓下来强笑道:“亲家太太此言差矣。几个兄弟都不分,只我们走了,岂不显得我们不孝了。”

明兰终于忍不住了,失笑道:“梁大奶奶思虑果然周全,可人家明明不愿,干嘛要为了你们去分家?”

梁大奶奶皮笑肉不笑:“一笔写不出两个‘梁’字,难道母亲和诸位叔叔,忍心看他大哥被外头人指指点点?”

明兰玩笑道:“适才大奶奶不是口口声声婆母妯娌不好么?都那么明目张胆的刻薄大奶奶了,何况‘指指点点’?!”这不是抬杠,而是逻辑问题。

梁大奶奶当即语塞,四周女眷发出轻轻的嗤笑,梁夫人松开紧锁的眉头,融雪般浅浅而笑,梁二奶奶转头感激的去看柳氏,三奶奶也偷偷抬眼去看明兰,墨兰却神色复杂,看了会儿众人,又怔怔望着窗外。

明兰再添上一句,“况且孝不孝的,众人都有眼睛。老子过世还不足百日,哪怕有天大的委屈,也该忍了,却有人闹着分家,呵呵。”

梁大奶奶咬牙切齿,心知这话有理,若非怕风评不好,她早闹的更凶了。

华兰见状,高声笑道:“这不就成了。梁伯母都发话了,想自家过小日子的,就分出去;不愿意分家的,就留下。兄弟虽亲,但各走各路,大家好聚好散。”

顿了顿,她敛去笑容,冷冷道,“谁也不怕闹事,不过顾着脸面,盼着一家和气。我劝大奶奶,还是见好就收罢。”

梁二奶奶底气大足,微微挺背,斯文有礼道:“大嫂嫂,三弟四弟反正是不分的,你要怎样,自便罢。”自从丈夫袭爵后,她没少吃长嫂的排头。

梁大奶奶沉着面孔,一言不发,她身旁的一个妇人出来笑道:“都是自家人,话赶话急了,瞧这弄拧的,实则大奶奶也没什么旁的心思,不过是儿女大了,总要分出去过的。”

她嘻嘻哈哈的打了番圆场,又道,“……若是分家,夫人预备如何分呢?”

梁夫人毫不犹豫:“祭田不能动,永业田不能动,五丫头还没出阁,给她留笔嫁妆,余下的均分四份,一家一份。”

梁大奶奶又跳了起来,尖声道:“这不成!淮西街上那排铺面,另两间银楼,还有四年前买的那两座庄子,爹爹早说了是给我们置办的产业,这些怎能算作公中的?”

“既然是四年前就置办的,为何老爷迟迟不把这些交到你们手里?”梁夫人问。

梁大奶奶死死咬住嘴唇,手指不住的绞着帕子。

梁夫人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锦绣繁华时看不出来,老爷也喜欢。可一旦有个什么,你们妄为长子长嫂,却一丁点儿担子都不肯挑。家里洪水滔天也罢,父母兄弟有难处也罢,只要自己好,别的一概不管!老爷明白了这点,才收了产业,叫我均分。”

梁大奶奶的面孔绷紧发白,过了片刻,她忽扑在自己膝头上,大哭起来:“家里兄弟四个,只他大哥在外头拼死拼活,有什么法子,庶子没有好出路,只能血里火里挣生活!光耀了门楣,体面了父亲兄弟,又挣下大把家产,怜他才三十出头,已满身是伤。天冷腿会疼,天热背上疽伤裂开,下雨天旧伤发疼,浑身上下,竟没一处好的!”

她哭的伤心,跺脚捶胸道:“二弟命好,镇日看书赏花,悠闲自在,自有祖宗的爵位可承继。三弟四弟也是舒舒坦坦的在家,外头有他大哥顶着,谁也不敢小瞧了去……”

梁夫人听的勃然大怒:“说一千道一万,你不过是怕兄弟沾了你们的光,你放心,我们就算大难临头,也有几门能靠的亲戚,讨饭也讨不到你们门口!”

听得‘亲戚’二字,梁大奶奶心头一警,虽说除了自己丈夫,剩下三个梁家子不过都是灯笼货,摆着好看的,可架不住从婆母到两个妯娌,背后都连着厉害的姻亲。

心头一转,她刚抬眼,就见明兰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她顿时缩了脖子。

坐在梁夫人身后的贵妇冷哼一声,“哼,敢情梁家老大是天生天养,不用我姐姐姐夫养育教导,自己从娘胎带了一身好本事,武曲星下凡呢!”

梁大奶奶闷声不响,低下闪着怨愤的眼睛。

看到这里,明兰已觉得索然无味。

有能耐的兄长不愿被无能的弟弟拖后腿,想自负盈亏,没什么不能理解的。梁大夫妇仗着庶强嫡弱,策划此次分家,看老父亡故,嫡母骄傲,另亲朋帮从些许,本来成功率很高,可惜他们忘了一点,破船还有三斤钉。

兄弟们再无能,嫡母再高傲,世族姻亲依旧不容小觑,光是梁夫人和梁二奶奶身后,就有一位两广总督,一个户部侍郎,两个屡出权宦的名门望族,这还没算上盛顾袁三家。

梁府大爷再能干,也不能一股脑儿把这帮人都得罪了罢。

大约胎儿感受到了明兰的无聊,重重动了两下,明兰不妨,轻啊了一声,皱眉捂腹,梁夫人看到,急忙道:“可有什么不妥?”

明兰缓缓抚着肚子,笑道:“无妨,约是坐太久了。”

梁夫人心知不宜叫明兰立刻回去,便转头对墨兰道:“这边后头屋子还算清净,陪你妹子过去歇歇,待缓下来后,再说旁的。”

墨兰柔顺的应了,低头去搀明兰,在旁服侍的小桃很机灵的抢先一步,不着痕迹的从侧边隔开她们,扶着明兰憨笑道:“四姑娘,您前头走罢。”

墨兰看了这主仆俩一眼,莲步轻移,缓缓往后头走去,明兰和小桃跟着,临出偏厅前,还听梁二奶奶的母亲缓缓而言,老太太声音苍老笃定——“要分家,直说就是,何必扯什么嫡母刻薄,白显了小家子气。亲家公的家底,便是一份也很富足的。做小辈的,眼光要放长远,万事留一线才好……”

明兰听的暗暗点头,这番又劝导又威胁,果然厉害。

绕过一架紫檀木玻璃彩绘牡丹如意花样的大屏风,又转了两个拐角,来到一间清雅宽敞的厢房,靠墙设榻,窗边有桌几椅凳,当中一把大大的如意圆桌。

小桃扶明兰靠坐到软榻上,弯腰除鞋,将她双腿抬上榻,低声道:“又肿了呢。”然后轻轻揉着,明兰发出惬意的声音,酸胀的小腿难言舒适。

墨兰坐在明兰对面,看着梁府丫鬟端上热茶点心,然后屏退众人,侧面洞开的炭炉格栅,随着气流涌动,隐隐传来前头厅堂争执的声音。

她淡淡瞥了眼不肯离开的小桃,再看明兰,明兰也在看她,屋里寂静的落针可闻。

她们俩实在太熟了,墨兰装柔弱可怜固然无用,明兰扮老实淳厚也属于白搭。

打过架,吵过嘴,针锋相对过,互相陷害过,到如今,就算不知道对方肚里有几根肠子,至少也知道那肠子的形状颜色。

墨兰轻笑一声,道,“六妹夫又出门了,六妹妹觉着寂寥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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