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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我入明火-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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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林野咬着未点燃的烟,直接侧过身,“我什么时候不乖了?”
“嗯?”她笑了笑,似在回忆,“前几天在扬城酒驾追尾的人是谁?隔两天你沈大伯被你气得犯病,结果你倒好,躲开众人自己跑到古镇去惹事?在古镇打架斗殴还闹进局子。你自己算算,你去内地才几天的时间,蔺管家在你身后给你收了多少烂摊子。”
讲到这里,慕容毓干脆跟电话那端的人讲了声抱歉,收了线,继而意味不明地笑一声,“阿野,你是真大胆,驾照都被吊销了还敢那样玩。”
“你要想继续这样能耐下去,今晚最好表现的好点儿,像你十五六岁时那样,乖的全世界都喜欢你。”
“你和谁玩我管不着,盛斯行那边的底线你自己得守住,否则,你等着他把外面盛亿南的那些野种带回家顶替你?”
盛林野向来不耐烦听这些话,仍旧咬着那支没点的烟,转回身去,同时,咬字清晰地蹦出一句。
“我不也是野种?”
他话里的嘲讽之意不知道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她,又或者是针对两人,可她仍笑得愉悦:“你姓盛,盛斯行唯一承认的孙子,谁敢说你野种?嗯?”
一通及时来的电话打断了对话,慕容毓笑着接起来,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开始谈关于复出的事。
☆、第4章 脏水
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从枕底传来。
陶奚时眯着眼睛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的眼睛很不舒服,她缓和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捋开挡眼的头发,她坐起身打开灯,一直等到来电结束,她始终保持着曲膝坐在床头的姿势。
紧接着,手机又开始震动,对方坚持不懈,大有一种“你不接我就一直打”的架势。
良久,震得手快发麻,陶奚时抿唇,终于划过接听键。
夜色浓稠。
晚上十点整,街道喧嚣,霓虹灯绽放得正美,整个城市灯火通明。
陶奚时很快找到小巷里新开的那间酒吧,有人等在外面,是个男生,坐在花坛上低头玩手机,幽蓝的光线映照出他秀气的脸。
“陈列。”
她低声喊。
花坛前的男生抬起头,手机滑进短外套的口袋里,走过来很自然地搭着陶奚时的肩,转个弯把她往酒吧里带,“你怎么回事啊?失联这么久,一群人眼巴巴等着你高考回来呢。”
陶奚时没出声。
今晚过来,确实有事要处理。
酒吧虽然是新开的,但人气爆棚,开张前三天都有活动,里面挤得不行。
外面热火朝天,其中一个包厢里的气氛却是处于触而即发的危险状态。
陈列压着汤苑的肩,扫一眼包厢里面面相觑的众人,给角落里的某个男孩使了个眼色,男孩把音乐给关了。
万籁俱寂。
隐有门外的噪音撞进来。
“什么意思?”
汤苑被陈列按着肩,她想起身,他就更使力,暗自较劲了一会儿,她妥协般抱起双臂,冷冷盯着陶奚时。
所有的目光便往她身上转。
陶奚时坐在陈列对面,柔和的灯光时不时打在她周身,她一个人坐在那儿显得格外寂寥,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苑苑,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这一句话,仿佛是点燃炸药的那一簇火苗。
砰!
汤苑一脚踢上茶几,立即就推开陈列站了起来,带着愈发高涨的怒火。
“敢情你今天过来是和我们一伙人划清界限的?!”
陈列一时没设防,被汤苑挣脱,他以为汤苑会冲过去质问陶奚时,谁知她猝不及防地转身,抓过他一只手臂,动作很急地捋起他外套的衣袖,指着上面一道略长的结痂疤痕,冷声——
“陶奚时你给我看清楚,陈列手臂上这道伤是为你受的!我肩上和背上的纹身,是你拉着我去纹的!阿澄在医院躺的那大半个月也是因为你!付临清那么好的人也差点被你毁了!你看看这里的每一个人!谁不是真心实意掏心掏肺的对你?现在你想和我们划清界线?你以为你过去一身脏水洗的干净?!”
“谁不知道你陶奚时劣迹斑斑坏到无药可救!”
包厢里,一张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曾经亲密无间形影不离的朋友,此刻看她的目光震惊而受伤。
而她看他们的眼神,恍若陌生人。
“对不起。”陶奚时垂下眼睛,睫毛微颤。
是她的错,她自私又可恶。
这个圈子是她建起来的,这些朋友是被她拉进泥潭的,如今她却想独自抽身。
曾经无所畏惧肆意妄为,后来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妄想补救的她其实极其可笑又幼稚。
是啊,过去一身脏水,怎么洗得干净。
陈列低头拉下袖子,甩了甩手,开了一瓶酒,自顾自地喝,不作声。
陶奚时没看这里任何一个人,始终低着眼睛,心里堵得慌,多余的话也不再说,起身走向门口。
没人去拦她。
“陶奚时。”汤苑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眼睛发红,手不由自主地发抖,嗓音掺杂着难以察觉的哽,“你今天走出这扇门,我不会让你好过。”
她前脚刚踏出去,身后一阵酒瓶破碎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摔的。
汤苑?陈列?
又或者是其他朋友?
外面依旧拥挤,陶奚时压着翻腾的思绪穿过人流,推开酒吧大门,与此同时,有人走进来,白色的t从眼角一晃而过。
那人又高又瘦,斜下脑袋看与他擦肩的女生,顿了一秒,折身伸手拉住她。
“陶奚时。”
温热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纤细柔软的手腕,力道轻到可以忽略不计。
时隔几月,她如今的模样,刚刚匆匆一瞥,他差点没认出来。
陶奚时转身抬眼,拉着她的付临清衣着整洁清爽,气质一如既往的优越,眉眼干净,眼神温凉。
熟悉的清冽味道,混合掺杂着门外花坛里似有若无的花香,还有夜风的凉,扑面而来。
身后酒吧里的噪音仿佛被隔绝得很远。
世界都静止了几秒。
他盯着她,不动声色松开她手腕,眯起了细长的眼睛。
陶奚时受不了他眼里冷漠的审视,手不自觉攥成拳,退了两步,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脚步很快。
少年始终是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从来不会变,永远不会变。
只是她不再是过去的她了。
这样也好。
从一开始,大家就不该是一路人。
——
酒吧旁是露天停车场,陶奚时走路经过时无意听见停车场里有男女的争执声,有路人频频侧目,她恍若未闻,目不斜视地低头继续往前走。
她有点心不在焉,脑子里一团乱,过去的片段杂乱无章地浮现,一幕比一幕糟糕,糟糕到令人心冷。
太过出神,所以当有人从停车场的护栏上跳下来挡在她面前那一刻,她整个人是懵的状态,有点被惊到。
后头有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渐近,眼前跳出来的男生一头银发,单手撑着地站起来,扫一眼陶奚时身后追出来的女生,皱起了眉头:“大姐您能别跟着我了吗?缠着我也没用啊,你不看新闻么?阿野现在在香港给他爷爷庆生啊,待几天就回英国上课了。”
“那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自己找他!”
宋沉本就无奈,被女生尖锐的语调一激,脾气就来了,指着她让她站住,“你有病吧,再缠着我我可收拾你了啊,不就一起吃了一顿饭而已,清醒点摆正你自己的位置ok?我没空陪你玩儿,盛林野你更是见都别想见。”
一番话一点儿也不留情面,女生被堵得说不出话,气红了眼,憋了半晌,瞪了他一眼就蹬着高跟鞋跑开了。
闹剧收场,陶奚时想不动声色地离开,脚步刚往右边迈了一步,被身后冲过来的女生用力撞了一下肩膀,又被眼前的人顺手扶了一把才站稳。
宋沉扶了人才注意到刚才一直保持安静的陶奚时,他觉得有些眼熟,眯眼想了两秒就想起来了,“是你啊小美女。”
他对陶奚时的第一印象还不错,那天太阳很大,陶奚时下车时他第一眼看到就觉得白,在阳光下白得像会发光,清冷的气质还挺拉好感的,跟仙女似的。
他不知道她叫什么,所以后来几次和盛林野无意谈起这个女孩子,他都用“小仙女”称呼。
仙女大概就是这样的,肤白貌美,安静柔美。
陶奚时也在第一眼就认出他,反感地甩开他的手,绕过他走。
宋沉也不气,跟她平行倒着走,双手插兜,“你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不记得,那一头银发想不让人记得都难,陶奚时并不想回应。
见她始终低着头没反应,宋沉接着说:“追尾啊,真不记得了?”
陶奚时停下来了,当初追尾的肇事者之一,凭什么这么轻描淡写地提起,似乎还有点儿引以为傲?
她冷着脸问:“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啊。”宋沉耸肩,“我看你挺顺眼的,交个朋友呗,我叫宋沉,沉淀的沉,你呢?”
“我?”陶奚时勾着唇角,笑起来尤其招眼,五官柔和得毫无攻击性,她轻声说,“我没兴趣认识你。”
宋沉愣了一秒,跟着笑起来,“行啊,够酷。”
陶奚时懒得跟他浪费时间,抬步继续走,宋沉正要追,有电话不适时地□□来,铃声吵得很,他掏出手机想挂断,一瞥到来电人,反应过来时已经划过了接听键。
“阿野?”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又不想就这样让陶奚时走掉,他跟了上去。
前方是一个红灯,陶奚时站在路边等,宋沉就站在她身边讲电话,深夜的街道稍显安静,他的一字一句清晰可闻。
“明天?几点啊,我去机场接你,但是你不回英国了么?”
“对了阿野,我爸新提了一辆车,配置绝了!明天我直接开去机场溜一圈。”
“你这回惹出的事有多严重?我得考虑到时候能不能把你的行踪透露给……”
陶奚时不等红灯跳绿灯,眼角瞥一眼跟了一路的宋沉,她不假思索,拦下一辆出租车,在宋沉专心打电话时开门上车。
砰地一声关门,宋沉反应过来,出租车已经驶远。
话说到一半又卡带,电话那端的人不耐烦了,沙哑的声线传来,“说话。”
宋沉这才收回目光,饶有兴趣道:“阿野,我刚遇见上回那个小仙女了,这女孩太他妈有个性了!你知道她怎么……”
不等他说完,对方果断地把电话挂了,只留嘀嘀嘀的忙音回应他。
☆、第5章 冒昧
次日清晨,宋沉坐在那辆新提的酷炫超跑里,睡眼朦胧地行驶在去往机场的路上,连续通宵两天,这会儿正困着呢,车里激昂澎湃的音乐也没法让他清醒点。
所以这一开,就出了事,刚下高架就追尾了。
一撞就清醒了,所有的睡意在看到严重变形的车头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一边冲向前头的车一边在脑海里想着宋魏该怎么收拾他,火气就蹭蹭蹭往上冒。
谁知满格的怒意在看到开车的女人时瞬间降到只剩一格,女人很年轻,化着淡妆,容貌姣好,那神情就跟受惊的小白兔似的,宋沉憋回即将出口的脏话,无力地自言自语:“怎么是个女的啊……”
他回身,给盛林野发了条语音微信,大致内容就是说他在路上出了点交通事故,本来想收拾人家一顿,结果是个美女,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耽搁了这么久已经赶不及去接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只有最后一句是重点。
他在这边等着人来处理这事,那边的盛林野隔了七八分钟给了他一句回复,相较于他那一条五十九秒的超长语音,盛林野的回复尤其简明扼要。
他回了一个字。
“哦。”
行李箱被一脚踢到墙角,盛林野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纯粹是听对方在说,他神情淡淡的,另一只手握着易拉罐,食指扣入易拉环将它打开。
他的手指修长匀称,葱白干净又骨节分明,做这种单手开易拉罐的动作显得格外养眼,来往的几个女孩子都盯着,伴着低声的惊叹。
电话那边还在说,他慢慢喝一口冰镇可乐,掀起眼皮看澄澈的天,有点不耐烦了。
终于讲完后,他只回一句“知道了”,自顾自挂了电话,拉过行李箱,上了一辆停在路边许久的黑色车子。
他平静地从后视镜扫了一眼,漠然地嗤笑一声,“走吧,把后面的车甩了。”
这些狗仔跟得倒是敬业,从国外到国内,一点也不松懈。
“先去哪儿?”驾驶座的男人问。
盛林野想也没想,“酒店。”
——
徐冉竹在水族箱前喂鱼,透过玻璃饶有趣味地观赏着里面各类没见过的水生动植物。
水族箱里的灯将清澈的水映成了蓝色,水草在鱼儿的□□中来回摆动。
她突然很羡慕陶奚时,生在条件优渥的家庭里,住在城市的高楼,爸妈拿着丰厚的薪金,如今只养着她这一个宝贝女儿。
不论她以前做错过什么事,错的有多离谱,都可以被原谅,没有人会怪她,甚至对她糟糕透顶的过去绝口不提。
有些人,好像一生下来就很幸运。
徐冉竹忍不住去想,如果浓浓姐还在的话,会怎样呢?她如果没走,陶奚时现在的生活是不是仍旧一团糟?
越想越烦躁,徐冉竹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到,赶紧放下鱼食,不敢多想,回房间睡了个回笼觉。
……
六月中的天气,异常燥热,不到正午便已经有很晒人的太阳了,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射进来,投满了大半地板,尤其是十几楼的高层,阳光特别好。
陶奚时睡醒出来时,徐冉竹还在睡回笼觉,她瞥一眼餐桌上已经放凉的早餐,去冰箱拿了一瓶酸奶。
冰箱空了,这是最后一瓶酸奶。
她想了想,回房换了一套衣服出门了。
戒烟之后,她喝酸奶就跟有瘾似的,冰箱里少什么都不能少酸奶。
……
小区外这条马路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堵得水泄不通,燥人的喇叭声时不时地响起,没有一点儿流动的迹象。
等不到车,陶奚时只好先走路,走了一段路,四周人影稀疏,变得沉寂下来。
唯有阳光强烈依旧。
突然,
嘀嘀——
几道清脆的车鸣声自身后响起,盖过一阵蝉鸣。
空荡的街头,她停步回头。
一辆白色的兰博基尼lp760…2停在路边,日光落在车头上折射出刺目的光。
她眯了眯眼,那辆车缓慢地再次启动,向她驶来。
……
盛林野踩下刹车,跑车稳稳地停在陶奚时眼前,他降下车窗,视线里的女生很清瘦很清瘦,眉眼干净温顺,那双清冷的眼睛看你时,尽是疏离之意,比谁都有距离感。
他遇过那么多形形□□的人,但像她这样明目张胆地把对他的抗拒表现在脸上的,除了谢青贝那丫头,她还真是第一个。
四目相对。
陶奚时看到车窗降下来后的那张脸时,不合时宜地想起他的母亲慕容毓,女人在那个年代号称“颜无敌”女明星之一,有那样好的基因在,也怪不得他长得这么祸水。
那张脸分明是上帝精雕细琢出来的,否则怎么会完美的挑不出一丝瑕疵,轮廓清晰,棱角分明,极其养眼。
只是他表情耐人寻味,眼神更是冒昧。
嗓音沉沉,“你去哪儿?”
陶奚时回:“跟你有什么关系。”
言外之意,关你屁事,你管不着。
她讲完,就抬步折身继续走,今天穿的仍旧是一条裙子,燥热的夏日偶有几缕风,吹得她裙摆紧贴膝盖,白色的裙,白皙的腿,黑色的发。
还真像宋沉说得那么回事,美好的跟个仙女似的。
就是人冷了点儿。
刚想到宋沉的话,恰好就在这时候宋沉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因为一起小事故泡到一个小女人,讲话也春风得意,“阿野,我找人简单查了一下,小仙女叫陶奚时,人生可精彩了,她以前……”
盛林野咬着一支烟,低头点燃,“说重点。”
“她在找一个人。”宋沉觉得奇怪,五分钟前盛林野突然发来一条微信让他查陶奚时,他有些莫名,八卦了一句:“你看上人家了?”
“没。”
“那这么闲?”
他吸一口烟,“消磨时间。”
就在十分钟前,她猝不及防地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回忆起几次遇见这个女生时,她的一身傲骨与漠然,他就是想看看,会是个怎样的人。
也有一种恶趣味,想磨磨她的锐气。
反正在回英国之前的这段日子,他也是无所事事,那边惹了事,这边也不愿意消停。
宋沉被他的话噎住,一时找不到语言反驳,半晌才说:“你别太过分啊,小仙女是用来宠的,你如果觉得人家没意思,等我忙完这阵就去追。”
他说的忙完,自然是和今天泡到的女人玩完。
盛林野选择性无视他的话,“她找谁。”
“说来有点儿复杂,资料我都没看完呢。”
“名字。”
“杨梓粤,你记得这人么?”
“谁?”
“一个败类呗,那可真正是个衣冠禽兽,家里有钱有权啊,扬城的地头蛇。”
盛林野抽了口烟,烟雾在车内弥漫,他侧头冷笑了一声,显然瞧不上宋沉口中形容的“有钱有权”、“地头蛇”之类的人。
宋沉听到他毫无情绪的笑声,抖了抖,“不过还是野哥你更社会,野哥一句话,扬城震三震。他爸听到你爷爷估计还得吓得尿裤子。”
在宋沉心里,说起黑道的鼻祖,必须是盛斯行一马当先,哪怕早就金盆洗手了,凭着以前的人脉网,那也是黑白通吃。
盛林野骂了一句滚,宋沉笑嘻嘻,“开个玩笑,但是这杨梓粤也太不是东西了,你在哪儿呢,我把资料给你送过去,资料里写的可真是精彩。”
“放着吧。”盛林野掐了烟,启动车子,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将手机搁在耳边接着讲:“还有,谢青贝那边你多盯着点,别让人动她。”
叹了口气,宋沉难得语气正经,“我明白。”
一通电话结束,他把手机随手扔在副驾驶,加快车速,离弦之箭一般,没几秒就消失在街头。
看都没看走在路边的陶奚时一眼,眼角余光都懒得给一点儿。
☆、第6章 长情
陶奚时拎着购物袋从超市出来,酸奶的重量不轻,勒得手微微发红。
她嚼着刚买的口香糖,神情淡漠地看着突然从拐角绕出来,挡在她面前的汤苑。
陶奚时站在台阶之上,汤苑站在台阶下一层,这样仰望的姿态让汤苑很不爽,于是她就上前跨了一步。
站在陶奚时身侧时,汤苑的目光扫到她白净脖颈处,那儿只挂着一条细细的黑色链绳,原本纹过的字母被洗掉了,干干净净的,看不出痕迹。
绳子上不知道系着什么东西,被好好地藏进衣领里。
别人不知道系着的是什么,可她汤苑知道。
于是便忍不住嘲讽:“你倒是长情。”
“能狠心抛弃这么多朋友,怎么?狠不下心抛弃旧情人?”
超市门口人来人往,陶奚时的视线随着对面街道上的车流移动,慢慢嚼着糖,“苑苑,好聚好散有那么难吗?”
“难啊。”汤苑克制住自己不去动气,冷笑一声,努力平静地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在乎?这么多年的朋友也能说散就散,就连自己的……”
“汤苑。”
嗓音蓦地发冷,止住她即将说出口的话,陶奚时转头看她的神情,让她想起了曾经的陶奚时,冷得毫无温度。
隔了很久,汤苑无力地问出一句:“陶奚时,至于吗?”
这句问得极轻,在人声鼎沸的超市门口,几乎要被掩住,可陶奚时听见了,但她不回应,跨下台阶,走进离开的人流里。
没有回头,所以她也没机会看见,身后那个向来跋扈的女生,泛红的眼眶以及软下来的神情。
超市回家的必经之路,会经过那间充满回忆的琴行。
于是过往的记忆铺天盖地的涌上脑海,少年低头清隽的侧颜,拨弄琴弦修长的指尖,微微挽起的唇边,令人难忘。
还有女孩笑靥如画的脸,清清脆脆的声线,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的白嫩手指,回头看她时纯粹澄澈的眼神。
一幕幕画面。
历历在目。
无法挽回。
从回忆里挣扎出来时,陶奚时已经站定在那间琴行门口,琴行有一面巨大的玻璃橱窗,可以一眼看尽里面的景象。
她的目光缓慢地,一点一点从琴行墙上挂着的各种各样的乐器上扫过,最后落在那个角落里似乎是在写谱子的付临清。
他坐在实木琴凳上,身前的三角架钢琴合着琴盖,他就那样俯身在琴盖上写东西,手中的笔在一本乐谱上停停写写。
这个点的琴行没有其他人,他一个人也写得很认真,好像没有什么能打扰到他,也不忍去打扰他。
陶奚时不敢多留,胸前挂着的冰凉物件仿佛在发烫,她换了一只手拎购物袋,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日头越来越猛,高高悬挂在空中似火球,源源不断散发着令人烦闷的热量。
家里空调开了许久,凉意正好,陶奚时一进门,置身于冷气中,才觉得萦绕在周身的那股燥人的热气终于被吹散。
徐冉竹睡醒了,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陶奚时回来,懒洋洋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奚时姐你回来啦,阿姨把午饭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开饭呢。”
“你吃吧,我吃不下。”
陶奚时走进厨房,把酸奶一瓶瓶放进冰箱里,再把购物袋里其他零食放在客厅,“冉冉,这些零食你明天带回家吃。”
徐冉竹打开袋子粗略翻了翻,惊叹一声,“哇,好多零食!奚时姐你真好,我妈平时都不给我买零食呢,我现在可以吃吗?”
“吃完饭再吃吧。”
“好!”
徐冉竹立马盛了饭坐在餐桌前,开始扒饭。
多好啊,无忧无虑的小孩,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这样开心。
陶奚时看了她一会儿,抿唇沉思着什么,回了房间之后一直坐在床头发呆,回过神来时天已经黑了。
……
自从上次分裂之后,陈列没想到在短时间内会再次接到陶奚时的电话,他惊讶地挑了挑眉,快步拨开人群走出震耳欲聋的酒吧,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要划过接听键时对方先一步挂了。
他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掏出一支烟点着,等了半分钟,果不其然又打进来了。
这次他秒接,听到陶奚时轻到飘渺的嗓音,“陈列,陪我喝一杯吧。”
半小时后。
热闹非凡的酒吧里,四处弥漫着烟酒的味道,陶奚时坐在陈列的对面,一瓶接着一瓶开酒,她无声地喝酒,他无声地陪着,她不说,他也不问。
一开始陈列只是安静地看着,直到后来陶奚时喝到双眼泛红,神情越来越颓,他伸手夺走她新开的一瓶酒,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奚时,你没必要抗下所有的事,你有什么错?何必让自己遭这个罪,像以前没心没肺不是挺好。”
陶奚时也不去抢回那瓶酒,自顾自又开了一瓶,自嘲地笑了笑,没说话。
陈列从桌面上推过来一盒烟,“抽一根?”
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她摇摇头,起身直奔洗手间。
吐了个干净,陶奚时在洗手池洗了一把脸,水龙头开到最大,冰凉的自来水不断地浇在发烫的肌肤上,仿佛这样才能唤醒自己的神志。
她抬起头,镜子里的女生纯素颜,干净的水珠在素净的脸庞滑落,从下巴滑到锁骨,从锁骨滑进衣领,她盯了很久,慢慢地,透过这张脸,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张化着浓妆的脸,纹着精致纹身的脖子,以及无所畏惧的眼神。
过去和现在渐渐重叠,有什么声音在脑海里不停叫嚣,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弯下腰用冷水又冲了一把脸。
喝了太多酒,又或者是太久没喝酒。
出了洗手间,脚步都发虚,头晕目眩。
隔壁男厕也出来一个人,瞥一眼从女厕出来的陶奚时,酒精上头,眼神便挪不开了。
陶奚时穿的还是白天那条白裙,裙摆遮至膝盖,长发被水沾湿了一些,湿漉漉地贴在后背的布料上,因为刚才吐得一塌糊涂,这会儿脸色苍白,眼睛还是微红,柔弱的像一只无害的小白兔,毫无攻击性。
她刚走到门口,毫不设防地被身侧跟出来的陌生男人握住纤细的手腕,用力往男厕所的方向带。
“唔……”
惊呼来不及喊出口,立刻被男人粗粝的手掌捂住口鼻,紧接着男人得逞的笑声响在耳边。男女力量悬殊,任陶奚时如何奋力挣扎,将纤瘦的她拖进男厕对男人来说也是轻而易举。
男厕门关上的同时,陶奚时意外地从门缝中看到懒散地靠在外面那堵墙抽烟的一道人影,洗手间里里外外,此刻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那儿的,盛林野手里的烟抽了半截,青色的烟雾缭绕上升,看不清他的神色,整个人笼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他掀起眼皮淡淡扫一眼男厕的动静,总算在那个女生向来清冷的眼里看到第二种神色,女生慌乱的眼神一闪而过,只看到半秒,那边的门就被男人急切地用力关上。
盛林野漠然地收回视线,咬着烟低头,去倒第二支烟。
里面动静不小,男人猥琐的笑声,女生气急的骂声,断断续续的。
盛林野兴致索然,不乐意听这种事,于是事不关己地踩下台阶,慢慢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扔烟头。
☆、第7章 深夜
酒吧大厅一阵一阵传过来的重金属音乐嘈杂震耳,将周边其余声音掩盖住,迷眼的绚烂灯光平均几秒会扫到二楼洗手间的过道一次,而男厕里女生挣扎的动静已经轻到他听不见。
黑色的手机在手心里翻转,他脚步缓慢地往前,方向是楼梯口,转到第二圈半时,手机一角抵在手掌,卡住了。
盛林野停下了步伐,眼眸微抬。
一秒,两秒,三秒……
第四秒,折步回了头。
一脚用力踹开男厕的木门,砰地一声砸在墙上,力道过大导致门反弹回来了一些,遮住了一半的空间。
首先入目的是地上的血渍,一滴一滴,一直延伸到第二个隔间,满头是血的男人已经无意识地昏迷在那儿,一动不动。
盛林野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勾起唇,抬手将门推到最大。
陶奚时站在男人三步之外的距离,白裙沾染了血色,手里的木棍不知道是哪儿找来的,也沾着血迹,她握着木棍的手微微发颤,听到踢门的动静扫过来时,眼睛是红的,眼神是冷的。
其实,这样的场景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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