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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堪抄-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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溢着青春无敌和不惧权威!

仲雪有些惊讶地看着阿堪竟然也会打架……很快阿堪就抱头挨揍,游戏超过了忍耐力,仲雪也抽出梭镖——乡野少年立刻从迎头痛击中体会到贵族素养,在他们所处的世纪,战争是贵族与国民的专利,贵族从小由师傅教导:驾车、射箭、武艺超群!而农夫与工匠很难获得参战机会,也无法建立任何功勋,他们极端低贱与穷苦。被无止境的劳役压弯了脊梁,正是这些变驼的后背扛起了国家,贵族们却为所欲为。仲雪把被痛殴落水的渔夫和木匠拉上来,再和他们继续比试,直到四人精疲力竭,连同击碎的梭刀、矛头和切断的木长柄一起倒地,“了不起……”他们真心赞叹。

阿堪因为丢脸也因为疼痛,独自跑进密林,装作剥树干上的松脂;仲雪好笑地追上他:“我可不希望你太喜欢我而偏袒我。”

“他们说得没错……”阿堪也笑了,“你的同情心,迟早有一天会害死你,庸俗财主!”

上岛、下岛、大浦、小浦被痛打了一顿,但感觉快乐,他们围上来,眼中流泻近似于“誓死追随”的光芒;仲雪拥有贵族式的公正与勇猛,这种品质越来越少见了。但七人必须面对满地的破梭镖和断齿渔叉……只好向神巫求援。

捕鲸刀?

我听说工匠要做好工作,必须先使工具锋利,我母亲一定也有专用的捕鲸工具。

去句无,取大斋宫的猎鲸叉来。神巫无杜戴一顶过小的帽子,提醒仲雪:这些被神灵加持过,具有神力。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二集 夏之篇·鲸波 第四节 猎鲸第四步:到南方去行窃!

几句训诫来去匆匆,猎鲸的弯柄割刀,供奉在大斋宫神庙里,神庙建在越国南部叫“句无”的地区,而大斋宫被她的陪臣——夫镡暗杀。仲雪产生一种单纯的正义感,为什么要杀死一个好心眼的老太婆呢?

越国犹如漂浮东海的肥美桑叶,会稽山有一个庞大的巫师群体,如同叶脉一样布满叶面,这个膨胀的神官群把职位传给家族后代,不断积累惊人的地产与财富。同时人们还信奉另一些自学成材的神棍巫婆,他们指责前者无能,前者警惕后者的进取,而两者都一样贪婪。

句无的新主人夫镡不喜欢巫师,更觉得每逢战事、占卜官指手画脚十分讨厌,他率先废除军中卜官制,这意味着从此以后,行军打仗都听从统帅号令,而不是听从巫师的预言;这势利的魔鬼会把渔叉给他们吗?

阿堪建议仲雪去偷。

“我们到底是去猎鲸还是去当贼?”仲雪说:“冒这么大的名誉风险去行窃,这些杀鱼刀最好附有真正的魔法幻术,而不是虚有其表。”

小浦又镇定地比划手脚,大浦为他翻译,“夫镡拆了大斋宫的神庙,木料用来加固他的句乘山水门,我们可以趁夜游进去。”

“为什么小浦什么都知道?”仲雪诚挚地质疑。

“我们为很多神庙提供木料,没人提防聋哑人泄密,神官们总是随心所欲地交谈,而小浦懂唇语。”

“看来我们也要当心自己的嘴唇。”仲雪微笑。

句乘山的大鱼嘴唇上镶满珍珠,在氤氲的水面拨动月光倒影,它们都是抢来的神鱼,原来养在斋宫神殿的池塘里。捕鲸队划着半沉半浮的独木舟,逆浦阳江而上,风力正在加强。苍翠山野正在远道而来的水汽袭击下震颤,乌云追逐小舟,将暴雨灌进船舱,一半人不得不卖力击桨,另一半人卖命把水舀出船舷。台风摇撼大地,他们却领略了美如幻境的会稽山南麓,深蓝的山陵在淡紫色的闪电下发光……上岛、下岛把船划进芦苇丛,大浦小浦等在半途枫林接应,仲雪与阿堪潜进风雨交加的句乘山——夫镡和他的邪恶军团就盘踞在那里,那里很狭小,但每一扇门都擦得精光蹭亮。

几千年里,橡胶树静静生长在几千里的海外,人们穿布鞋或皮靴。更多人打赤脚,一下雨就没法外出,连战争都不得不对雨季避让。雨夜,只适合室内活动。夫镡正和一群多嘴多舌的谋士设宴,没完没了地谈论着未来和王冠。

水道在宴会正下方,仲雪游进漆黑水道,透过木板缝隙能看清夫镡的白发。

“我们一定是疯了,竟然到恶魔屁股底下偷神器!”仲雪轻声诅咒。

“英雄远征一旦得手,就是《不堪抄》浓艳的一笔。”阿堪还窃笑。

水门是一座水中城寨,黝黑岩石的尽头插着三柄梭镖、长矛和弯钩,通体铜铸,宛如禁止通行的封印,发着冷峻的光。沉重的木栅栏将水道一截两段,他俩被拦在外边,心不由下沉……

“嘻嘻阿弟……”

“见鬼。阿堪,你不要像绿萍一样发嗲。”仲雪吓了一大跳。

“我没说话。”阿堪回答。

竟然真是绿萍!难道他把小车挂在独木舟后边一路漂来的吗?

“轮到我上场了。”绿萍把弯曲的腿揉开,像神迹降临一般站起来,就像一个发须苍白的巨人。看得仲雪目瞪口呆,这个老骗子能把自己折叠起来,多小的洞穴都钻得进去,他就靠这本事行窃;他钻进木栅栏,摇起索绳,升起木栅栏。

沉浸于女海神眷顾之中的渔叉啊,仲雪默念,朝金光焕然的神器伸出手……指尖冰凉地一跳!一枚长剑擦过仲雪前胸直抵岩石,击出火星灿然——一名剑士一手掐绿萍的脖子,冷漠地瞅着他们,他很年轻。卷曲的发辫垂在肩上,容颜如同琥珀中的蝴蝶,璀璨而死寂。

仲雪做贼心虚,转身就跑:“见鬼!那个很美又让人寒毛倒竖的男人是谁?”

守护三叉戟的精灵吗?

“我也不知道!”阿堪也跑得水声哗啦,前方木栅栏正缓缓落下,“但我猜他一定是‘堕民的杂种、毛贼的娈童、句乘山的嬖幸’!”

“为什么有那么长的名字?”

“因为浙水以南没人比他更漂亮啦,他是王子却甘作走狗,名叫……”阿堪屏住气——栅栏底端已压下水,他们猛一扎入水底,勉强向栅栏与河床的狭小空隙潜去,绞索却发出可怕的压榨声——水底昏暗,仲雪看到绿萍的瘦脸一下凑到眼前,痛苦地扭动,浊水灌进缺牙的大嘴,这下他的腿可真报废了——剑士把老窃贼塞进栅栏底,阻止水门关闭,他不会任由入侵者溜走!

剑士跟着仲雪、阿堪钻出木栅栏,他湿透了,也更清隽了,“名叫:乌滴子。”他沉静地为阿堪补充,他的凝视叫人毛骨悚然。

跳动的金色火焰,发出被雨浇淋的嗞嗞声,为黑白剪影般的水中对峙染上色彩。夫镡和宾客们一个个都热得袒露左臂,看起来严酷而健康,站在水道旁居高临下地打量仲雪和阿堪。

行窃暴露,大浦、小浦被背靠背地捆着蹲地,上岛、下岛则连同独木舟被吊在半空——夫镡的手下拥有暴徒式的非凡想象力。仲雪认为他们会被剥下皮挂在枫林里晒干,他只是缺乏了解夫镡的机会。

“大斋宫加持过的武器?”得知仲雪的目的,夫镡很好奇,揣度他是会稽山的暗探呢,还是一个纯粹的傻瓜?“如果一件事毫无用处,人们自然而然就不再做了。”夫镡说,认定仲雪是个傻瓜。夫镡并不支持猎杀鲸鱼,认为是无用的迷信,耗费太多时间和精力。

简短的交谈,仲雪内心充满对夫镡的欣赏与猜想……这时,一个男人匆匆走进来,凑近夫镡耳根,狂暴的雷鸣吞没了他的话语。

夫镡丢开手杖,喊:“先生们快上船,武原沉没了!”

仲雪被突来的变故深深震慑,这才是他想象中的英豪吗,还是他所低估的越国山河?“武原是越国东北第二大深水港,看来台风横扫的灾难难以想象……”阿堪凑近他悄声说,“我们连夜在风暴中航行,至今还能活着,真是奇迹。”

整座句乘山沸腾了,人们束紧腰带和护腕,到军械库领取兵器,倒扣在木架上的快艇一艘艘放下水道,大雨冲刷着男人们果敢的脸庞。

“夫镡弑君犯上,你的前方是海啸!你杀死妻儿,你的船队将全体覆灭!”一个之前坐在宴席间默默吞吃血肠与憎恨的神官冲上水道,指着夫镡呵斥,消瘦的身影仿佛是“天谴”的预言者,在狂风交加之中格外悚然……闪电也映亮了仲雪的脸。夫镡不愿向敌手屈服,而杀死自己第一个妻子,而造船时,要把妻子的一束头发放进船龙骨,称为“船灵”,护佑航行。所以夫镡的船队总是遭遇飓风,或是莫名其妙地漏船。

“现在娶一个头发浓密的新娘也来不及了。”夫镡冷酷地说,对于他来说,如果需要一个新娘,那么就抢一位来,这是他的习惯想法和正当风俗。

夫镡挥动系着牛尾的铜钺,驰援遭受灭顶之灾的武原。

至于狼狈的捕鲸队,这伙小偷一时被忽略了。

“夫镡!”下岛大喊,“我叔父在武原造船场做工,我能和您一起出发吗?”

夫镡点头,下岛随即被解开绳索。

夫镡又回头问仲雪:“你叫平水帮忙了吗?”

“没有。”为什么每个人都提起平水呢?

平水是句无的刽子手,大斋宫去世后他就擅离职守,逃进更南方的丛林深处,夫镡说:“让乌滴子找平水来帮你吧。”夫镡说得那么简单,乌滴子也接受得毫无异议,仿佛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公务;事实上,是不计任何代价也要办到的难题。

第二集 夏之篇·鲸波 第五节 猎鲸第五步:西方来的娈童

布满瑕疵的独木舟,一旦吸饱水,就无可挽回地下沉。

“见鬼,那是很难找的柏树,纹理均匀!”独木舟凿得很漂亮,阿堪还特地画上咒语,可惜用树根凿成,难以浮水……他们遭受第一次重大打击,一个人的离队也令他们倍感失落,又不得不冒雨步行回会稽山,泥浆横流,每走一步都变得艰难可憎。

除绿萍一阵阵呻吟之外,五人抬着担架,走得默然无语。分不清谁和谁是一伙,谁又要反对谁,他们分享同一种溺水感,对缓慢而毫无益处的日常生活挤压造成的焦躁和无力!

山麓呼吸蜃气又喷吐雨幕,等待捕鲸队的,还有大禹陵吐出的更大难题。

六人又冷又累又饿,满怀挫伤,一道道木门廊也长得离奇。好不容易回到干燥的火塘旁,分到陶瓷碗里的只有稀粥,汤罐里是清水笋片,“混蛋!只能啃竹简了吗?”他们揪住红汀大骂,红汀很瘦小,但扎上头巾。用细带捆起袖口,巧妙舞动汤勺,就像是厨房里的王子;现在却畏缩得像被踩的田鼠,“不能怪我……”红汀带着哭腔讨饶。

大禹陵没拨给仲雪任何钱粮,却让他召集最会吃喝的勇士,阿堪的小神殿很快破产了。阿堪为绿萍的断腿固定夹板,一眼都不瞧闹剧。在冲突的顶点,往往是骗子阿堪,表现出高度的忍耐力。仲雪看着其他人摔饭盆、踢飞食案,陷入更深的沉默:“这是他能完成的任务吗?英杰占有更大地域,吞吐更多资源,支配更多的人。在危急时刻,甚至能救援他人,就像夫镡!而他呢?远离家乡亲友,和一帮莽汉废人混在一团,连饭都吃不饱,到底在干什么鬼勾当?!”

“那个……下这么大雨也没法野炊,能向你们搭伙吗?”一个侍童趴在吊脚楼前询问:穿着绚丽的紫色绸衣,鬓发缠入白麻垂到两肩,脸上淡淡施了粉黛。被雨冲刷出一条一条痕迹,却更有趣了,这是一个被宠爱着的人,眉角又有一股充满聪慧的哀伤。

魁梧的大男人们紧盯侍童的背篓,看他变戏法似的掏出稻谷、腌鸡和熏鱼,就装模作样地说:“那么进来吧。”又吩咐“红汀,去把稻米舂一舂。”红汀就瘸着腿,哽咽着去舂米。不请自来的侍童,说是搭伙其实是给饿鬼们送吃的,巧妙地照顾了饥饿同盟的面子,他脱了木屐上楼来,一下就笑谈开了。他挑起话题的方式,充满技巧和圆滑,又有让人舒服得直爽,是在复杂处境下成长的结果吧?

楼下,却有一个戴斗笠的干瘦老人,如松柏般孑然伫立。警觉地盯着侍童,他的目光如此锐利,让在场者都不自在起来。

“那是你的仆人吗?”仲雪问。大夫有陪臣,陪臣有家臣,连仆人都有仆人,这就是春秋战国的等级森严。

侍童朝老人做了一个手势,老人便一言不发地上台阶,脱了斗笠行礼,而后一言不发地帮阿堪处理绿萍的伤口。

“我等捕鲸队归来,已等了两天。”侍童对着仲雪,正式伏地跪拜,“我是姑蔑君的侍童。”他毫无隐瞒地开场。

“姑蔑,那是越国以西的属国。”多亏阿堪上的地理课,仲雪对越国的东南西北有了模糊认识,原以为是深入东海捕鲸,却让他一再和四面八方发生纠葛。

他们的对答如此彬彬有礼,乡野男人们尴尬起来,干咳着。不由自主地退到一边团坐,只有小浦晶亮的双眼,紧盯仲雪与侍童的嘴唇。

“正是,”侍童现在叫“稻秋”,出生时的名字,已记不清。以下是他的自我介绍:小时候我在家门前玩,被一个路过的姑蔑人虏去,带到血吸虫丛生的越国西部,献给一个很有些势力的男人,我必须叫那个男人“我的将军”。得知您要猎杀鲸鱼,就向姑蔑君说动:假如自己参加猎鲸,也能令“我的将军”更添荣光,并发誓将鲸鱼的舌头献给他。姑蔑君答应让我前来,还派一名老家臣跟随(监视我不让我逃走)——这就是稻秋眉间的阴霾吧。

“你怎么想?”仲雪斜睨看阿堪。

不洁的娈童,会败坏猎鲸队的名誉。仲雪应该拉拢“有威望”的能人,而不是让宵小之徒混进来;但只要有才具,又何必在乎声名狼藉?

“我想……”阿堪扎紧绷带(绿萍发出一声痛苦干嚎),头也没抬,“饥饿、寒冷和恋爱三者相比,首先是不顾廉耻也要填饱肚子!”

这时红汀端上盛满米饭的食案,队员们吞咽口水,又偷偷瞅仲雪。等他开饭的命令,饥饿是一种诚实的反应,只要涉及肚皮,就无法欺骗任何人,也无法被欺瞒。

“那你们去填饱肚子吧,”仲雪捡起一支竹简,“我选的是第四者,先写一封信。”写给他在吴国的田猎官,让忠诚家臣带狍子肉、鲈鱼干和糯米饭来!为介入越国,他必须当上护法;为充任护法,必须屠杀鲸鱼;屠杀鲸鱼是他的事业……事业辉煌!

第二集 夏之篇·鲸波 第六节 猎鲸第六步:到东方去借蒲牢

群山逶迤,大海沉浸于茫茫山岚。仲雪穿过泥泞的伐木小道,海之上,天之下,隐现贝壳般的灰光。

没有鲸鱼喜欢我们,它们远离海岸线逃走了。

仲雪与阿堪凝视未知的海洋,阿堪努力搜索一些俏皮话,但什么也说不出。为了生计,上岛也回去打渔了,捕鲸队陷入停顿之中。白色海鸟在空中盘旋,一支船队如同被神奇的贝壳吐出,钻出海平面,是神巫的归航吗?不久前无杜带领大小船只前往北部,查看伤亡,整座会稽山格外清静。不,那是白色船体,是吴国的标志色!仲雪不由大声呼喊。

大浦和小浦一起去送信,小浦领着田猎官回来了,大浦则留在吴国的“船宫”学习造船。

田猎官还未下船,一大群猎犬吠叫着冲下了甲板,在泛起泡沫的沙滩上跳舞。

“您好吗,犬伯。”吴国继承的是商朝末年传统,以“犬”字指代田猎官。

“我很好,大夫。”虽然仲雪还没被拜为大夫,田猎官总爱这么称呼,犬伯是一名矮小的猎人,却能娴熟地从脚印、粪便追踪兽类,为主公的围猎提供建议;“但越国看来很不好——飓风横扫整个越国北部!”犬伯难掩沿途见闻的冲击,“会稽山受灾很小,但武原被海啸吞没,转瞬变成海底冥府。夫镡是最早一支抵达的救援队伍,幸存者朝他欢呼,跪下来吻他的铜钺手柄。”

仲雪也感到难解的激动,为夫镡的壮举所激励,即使夫镡是会稽山以东的全民公敌。

“我听说您要捕猎鲸鱼,立刻带最强的弓箭来了……”犬伯三句不离职守。

“但我找不到鲸鱼……”

“您还需要蒲牢!”蒲牢是一种蛟龙幼崽,十分害怕鲸鱼,只要鲸鱼靠近,它就会发出预警叫声,“你要去越东借蒲牢!”犬伯确凿地说,“蒲牢能帮你找到鲸鱼。”以下是他的介绍:越国最东部的鄞邑,以海岛为领土,拥有通往内陆的一个淡水湖,那里有一位田猎官。与我猎鹿不同,他乘快艇、带蒲牢、周游洋面,捕杀一切水族。他追击鲨鱼几天几夜,与掀翻大船的乌贼搏斗,把手臂粗的海鳗从鲸脂中抽出。他鞣制鲸鱼皮,绷上骨架栩栩如生地放进密室,他是我见过的最凶残的渔夫!

“杀鱼佬,滚回吴国去!”一声尖叫响起,运送货物的水手和围观的闲人之外,最先朝仲雪吐痰的,是一群疯疯癫癫的巫婆,她们崇拜海龟、鲸鱼、黄鱼、黑鲷、章鱼、海蜇等等除了海瓜子以外的一切口味鲜美的海鲜,阿堪冷漠地护着仲雪离开。

“她们是谁?”仲雪很惊讶,“我以为越人都崇拜杀鲸鱼的勇士。”

“越人比你想像得复杂,天真的财主。”阿堪喃喃道,人们在盆地中阴郁地担惊受怕,女巫常常痛骂咸鱼贩子。有人说她们以此让头痛的咸鱼贩子出一些米粟作为封口费,还有一些严肃的渔夫也跟随其中,仿佛对宰鱼生涯深感内疚,以及一些暧昧不清的不知遵从什么戒律的人们更难以猜透……

仲雪和阿堪登上田猎官返回吴国的近海船队,前往越东鄞邑——鄞君自称“东海渔夫”,放牧着海内外的港湾与群岛,他的臣民被称为“外越”。一万年前,舟山群岛以东全部沉入海底,隔绝在外的越人从此开始了海上流浪。外越人是经营商船的海鲜贩子、为害友邻的兄弟,更多时候是海盗,吴国为此特地修建水寨城门提防他们的快艇。

仲雪很难解释前往鄞邑的心情,一面他时时抗拒,认为猎鲸永远不会成功;另一面,所有人都推动他朝目标迈进,他不知自己能走多远,忐忑的未知令最甘美的海鲜汤都索然寡味,一路行程只有举目四顾的焦灼。

当他抵达……他来得太晚了!

海啸同样扫荡了鄞邑的淡水湖,渔船被冲上屋顶,熊熊燃烧的楼舍在泥流中飘荡。潮水侵袭的碎瓦间,紫菜仍在生长,简直是水与火的地狱,这已是海啸之后第十四天了!

鱼类克星——田猎官的葬礼早已举行,连他的妻子都消失于万顷波涛之中,仲雪该向谁打听蒲牢的传奇?

淡水湖的居民都住在竹筏上,巨型竹筏相连,上边建造浮屋、养殖家畜、种植菜蔬,铺满整个湖面,海啸后。竹筏被风浪肆意扯碎,抛到湖岸上,连驿馆也只能搭一个茅草铺子,接待贵客……但谁会来呢?鄞君自出生到死亡,世世代代在海上驰骋,对海啸台风视为寻常,对人命的脆弱只有感叹,但也觉得合理。

仲雪与阿堪一起去给人分发少得可怜的饭团,“他们不欢迎我们……”

“我们距离越近,越打听不出什么。”

他们伤感、无能,打算过一夜就返程。

但隐现的星云、鲸鱼、风雨,犹如隐秘的地狱之丝,将仲雪的个人命运与越国的国运绑在一起!仲雪在失望中沉沉睡去。他觉得被逼到逼仄的屋角,屋外是茫茫碧海,他却枯守徒然四壁。他开始理解他所尊敬的剑术师傅在人生的最后,那种绝望的心情……又带一丝奇妙的释然,当屈服于不可胜任时袭来的自我原谅……这时他被惊醒!一个男人跨坐床上,像一名义薄云天的义士,一手压住他的肩膀,要知道仲雪本人也是极出色的剑士,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要挟——匿名者身上腥味很浓,说话有些漏风,但言辞很有礼貌,在黑暗中庄重得像一位远道而来的国王,“我只是来同你谈一谈,”他说,“关于你想杀死的鲸鱼。”

以下是匿名者的故事:有一年我在海中从事不便明说的事项,海雾袭来,混杂鱼腥、污泥和海兽的腥臊(仲雪领教过扑面而来的海雾,那时没有歌声引导,他就会彻底迷失),我偏离航道,也无法分辨海岛等标志物,季节已经转换。新的季风与洋流来临,如果我驶错方向,将跟随洋流飘荡三天三夜。去往东北方向的群岛,那里有一群野人吃菠萝,还有小老虎一样的山兽,爱捕捉蝙蝠和小鸟……如果运气好,我将和这些人生活在一起了!运气一般的话,则随时葬身海底,那儿有直下六百尺都澄净透明的海沟,我如果躺在几千尺深的沟底,过往的水手也能望见鳗鱼从我嘴巴里钻过。我尝试向海神祈祷,但我很久没有向任何神灵祈祷了,尤其是大斋宫之死,天神在人间的代言人、相当于越国的女儿死去,没有一个人敢于为她发声质问,我就不再信任鬼神了!这时一头虎鲸浮现船边,他高大的背鳍划开水面,犹如国王的铜钺,虎鲸是海中的狼群,他们撕咬鲱鱼、海豚甚至是鲨鱼,他在我身边转悠,我像被催眠一样。跟随他击桨,然后看到他的整个家族,三头雄虎鲸守护在外围,姐妹、母亲、外祖母浮在内圈,海雾在背鳍上飘动,他们有一致的呼吸方式,一起将新生幼儿顶出海面呼吸……那种景象你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良久,雾散去,这群巡游的虎鲸正是将我引向归航的方向。我并不理解他们,也不承认是神灵佑护,也许他们只为了好玩,但我觉得你应该尝试理解鲸鱼。他们并不是任你宰杀的死肉,他们也有不朽的灵魂,你对鲸鱼一无所知。对人生也毫无准备,与其让无聊无知的你任意屠杀鲸鱼,不如……

这位虎鲸的救亡君主、万物有灵的劝解者说着,抽出一把剔鱼弯刀,精心锻造的弯刃闪过峨眉月的寒光——月隐之夜,唯一闪亮的东海之光,抵向仲雪的咽喉……

第二集 夏之篇·鲸波 第七节 猎鲸第七步:彩虹的祭司

惊醒的乌鸦冷叫一声,无数拳头没头没脸地打来,威严的虎鲸王和轻浮的仲雪都懵住了,危急的一瞬!弯刀剃过仲雪的喉头,割出一道伤痕,不是致命伤势。他冷静地从枕下抽出剑,与虎鲸王的弯刀一对击,火星四射。仲雪看到对方满脸的刺青,须发如海带蓬勃,门牙凿空、填补一颗夜明珠,一刹那光芒,怒发冲天的海神形象深深刻进仲雪心中。

电光火石的一击,无数鹦鹉螺凭空而降,敲击床板,又消融得无影无踪,这些打晕他们的圆滚滚“拳头”,敲得仲雪头好痛!

驿站中亮起火把,阿堪赶来,连同老驿站长、驿站长的外孙女和寄住的女巫都涌来了,每个人都被鹦鹉螺幻象砸得团团跳!夜半访客被击退——他冲破窗棂,在墙上留下一道光滑的圆弧刀口,非凡的神力!

“不要再追了。”仲雪按住阿堪,一手紧按脖颈,血从指缝间涌出。坦白地说,仲雪被对方富有尊严的容貌所打动。

“你是我们的将领,怎么能被敌人劫持?”阿堪焦躁地挥舞火把。

“这里没有敌人。”仲雪说,即便是鲸鱼也不是我们的敌人。

接受馈赠的难民们,白天沉默而坚韧;现在举火把围拢来,注视仲雪的目光并没有过多的关切,但体现出有分寸的知恩图报,这种自尊始终震撼着仲雪。

从天而降的鹦鹉螺幻觉,被众人的清醒所稀释,消失了。“了不起的幻术师……”阿堪扫视人群,谁才是那个幻术师呢?虽然阿堪是吊儿郎当的巫师学徒,也被激起了竞争心。

乌鸦扑簌簌落进废墟,又是全新的一天。

晴空湛蓝,如同巨硕无朋的宝石,大自然的严酷就在于毫不在乎人类的情感,肆无忌惮地展示它的壮美。

人们划着小船,穿梭到层层叠叠如同小岛的房屋废墟中去,搜寻还能使用的物件和记忆被击碎前的纪念品。用布带扎起袖口的女性和孩子们,尤显清瘦坚强。然而,一道彩虹跨过入海口,架设到废墟之上,人们轻叹,握紧十指开始祈祷……当人们还未从惊愕和麻木中全然清醒过来,信仰送来了安慰。

彩虹是上天夺走的,又赐予的片刻希望。

仲雪看见挥舞竹枝、祭祀彩虹的女巫,“真是美丽的小女巫,我在会稽海边见过她,在母亲的葬礼上,她站在海里,手捧一套盔甲沉入水中净化……”

“噢,那个假扮女人的小孩?”阿堪冷淡地说。

“啊?”仲雪大吃一惊,大大张着嘴,就像一头脱水的鱼。

那个假扮女人的小孩叫元绪。

“元绪?那不是大海龟的意思吗?”阿堪大笑,又哇哇大叫,手脚像狗刨一样舞动。彩虹竟然幻化作蛟龙咬住他的后腰,把他抛进湖里,阿堪被黑乎乎的漩涡吓坏了,一点也不明白小巫师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昨晚的幻术师?”仲雪朝他行礼,“感谢你昨晚救了我。”

“你的访客并不恋战,看来他向你传达了必要的警告。”元绪还礼,歪头细看仲雪,元绪的嘴唇非常美,潮湿鲜嫩……“挖开彩虹尽头的角落,就有宝藏,你相信吗?”他突然说,仲雪很喜欢元绪,他动作轻盈就像一头小兔子。

“你能参加我的捕鲸队吗?在岸上向‘海神’祈祷?”仲雪问。

“不要相信连性别都撒谎的骗子!”在污水里扑腾的阿堪大嚷。

他们微笑,他们不理阿堪,他们真去挖开彩虹的尽头——废墟蒸腾起臭水沟的可怕气味,仲雪和一群温顺的男人跟着元绪,用布条包住鼻子和嘴巴。扒开房顶寻找死难者,那些男人是智力或肢体有残缺的可怜虫,他们无法保护自身,更别提反抗坏人了,之前被淡水湖的田猎官卖给“海上鹿苑”做苦工,眼下为救护自己与他人却表现出毫不逊色的条理性。

“鹿苑”是亡命徒的乐园,无法容身的流氓、海盗、勾结内陆不明势力,组建一支支船队,约定在隐秘的海域抛锚,缆绳与缆绳相连,桅杆与桅杆比邻:赌博、角斗、滥饮……提供免费鹿肉和堕落的狂欢!吸引周边国家的寻欢作乐者。起初,阿堪还以为仲雪是楚国来的庸俗财主,像苍蝇追逐恶臭,打算到鹿苑一掷千金呢。

仲雪却让阿堪耳目一新,他们在山林深处遭遇鹿苑第一角斗士——白沥。白沥当时和他的帮凶围捕一群叫“山都”的小野人,绑架到流淌血与脓的角斗船上去,混入豹子、野猪一起表演宰杀……残忍的往事!

但更严酷的是眼前——撬起落石、舀开泥汤,找到落难者的遗体,元绪让亲友上前辨认,“是他吗?”、“是母亲吗?”有人镇定,有人怨愤,元绪轻声询问。怕惊醒长眠者的永恒之梦,有人突然狂怒起来,用力摇撼元绪(似乎元绪该为所有灾难负责)……仲雪与阿堪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下,思绪清空了,从单调的搬运中获得充实的力量。

一个疯女孩是他们俏丽的跟屁虫,她是驿站长的外孙女,元绪叫她“大石斑”,说她像石斑鱼那样可口?她除了表情狂乱,确实可爱……啃着发臭的鱼干,不管元绪怎么诱骗、说服,她也不放弃糟糕的“美味”。在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中间,元绪像一个良善精灵加一个坏脾气恶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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