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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牡丹-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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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小弟店内可有生意否?我要回去看看。倘有用处,一呼即至。”花振芳道:“胡二弟倒是真话,我不留你,你竟回去吧!”消安、消计亦要告辞,花振芳道:“骆大爷迭蒙大恩,毫厘未报。请到舍下,相聚几日再回去。”
于是大家辞别巴信,众等仍坐轿车,竟奔老寨而来。早有人通信于花奶奶,说骆姑爷之事已妥,同众人不时就到。碧莲闻之,心才放下。花奶奶转达骆太太、桂小姐,婆媳亦才放心。花奶奶分付备办酒席,等候众人。
未上灯时,大众方才到了客厅,大家坐下。吃罢之后,骆宏勋夜半后要来见母亲。花振芳道:“自家人,有何躲避?”相陪进内,桂凤萧、花碧莲陪坐在骆太太之侧。碧莲是认得宏勋的,桂小姐却未会过。碧莲一见他父亲陪了丈夫进来,便向桂小姐道:“姐姐,他进来了!”桂小姐方知丈夫进内,遂同碧莲躲入房中去了。骆宏勋到后堂,走至太太跟前,双膝跪下,哭道:“不孝孩儿拜见母亲!”太太亦哭道:“自闻你伤了巴相公之后,为娘的时刻提心吊胆,今日方知你在巴家寨内讲和。几时得到江南,何时相请众位至此的?”宏勋乃哭禀道:“孩儿何尝到江南?”又将黄花铺被贺世赖之诬害,余谦告状,解送京中,在四杰村受朱氏之劫,余谦舍命相救,始遇鲍老爹等前来帮助,细细说了一遍。太太闻此番言语,遂大哭道:“苦命的儿呀!你为娘的那里知道又受了这些苦楚!”叫声:“余谦我儿在那里?”余谦在门外闻唤走进,双膝跪下,哭道:“小的得见太太,两世人也!”骆太太以手挽扶起来,道:“吾儿之命,是你救活,以后总是兄弟相称,莫以主仆分之。”又见余谦瘦了大半,太太珠泪不绝。
前面酒席已摆停当,有人来邀骆大爷前边去用酒饭。用过之后,花老爹分列床铺,大家又谈笑了一会,各自安歇。次日起来,吃过早饭,巴氏弟兄作东相陪,花、鲍同赴苦水铺,雇车辆搬运物件到花家寨。修素娘坐了一乘骡轿,花、鲍二人相随,来至寨中。花奶奶母女相迎,进内款待。花老爹又着人将巴仁、巴义、巴智、巴信、巴礼五个舅子、九个舅母等都请来聚会。大家畅饮了五日,消安师徒告辞。鲍自安道:“老师且慢,等我把件心事完了再行。”消安惊问:“有何心事未完?”自安道:“这件奸情事未审。”消安道:“此事于我和尚何干?”鲍老爹道:“内有虚实不一,故相挽留。”呼花振芳:“明日大设筵宴,我要坐堂审事。”花振芳道:“这个老奸徒奴才,又做身份了。”只得由他。
次日,厅上挂灯铺设,分男左女右,摆了十数余席;女席垂帘,以分内外。又将寨内的好汉,拣选了二三十名,站班伺候。客厅当中设了一张公座,诸事齐备。到时,任、徐、巴、骆、濮、消安师徒,叙齿坐下东边;骆太太、胡、巴二家女眷分坐西边;鲍自安道:“有僭了!”入于公座。分付将两起人犯带齐听审。下边答应一声。到窖内将两个口袋提来,放在天井中间,俱皆倒出。自安叫先带贺世赖。贺世赖见如此光景,谅今日难保性命,直立而不跪,便大骂道:“狗强盗,擅捉朝廷命官,该当何罪?”自安大笑道:“你今已死在目前,尚敢发狂,还不跪下么?”贺世赖回说道:“吾受朝廷七品之职,焉肯屈膝于强盗!”鲍自安说道:“我看你有多大的官!”分付:“拿杠子与我打他跪下!”下边答应一声:“得令!”拿了一根棍子,照定贺世赖的腿弯之下一敲。正是:饶你心似铁,管教也筋酥。那个贺世赖“暧哟”一声,就扑通跪在尘埃,哀告饶命。鲍自安道:“你那个七品的命宫往那里去了?今反向我衷告也是无益了。有你对头在此,他若肯饶你,你就好了。任大爷过来问他。”正是有诗为证,诗云:悔却当初一念差,勾奸嫡妹结冤家。
今朝运败遭擒捉,大快人心义伸张。
话说任正千大怒,手执了钢刀,走至贺肚赖的面前,大喝一声,说道:“贺贼!我那块亏你,你弄得我家破人亡,我的性命,被你害得死了又活的。你今日也落在我爷的手里!你还想我释放?我且将你的个狠心取了出来,看一看是么样子?”遂举刀照心一刺。正是:惯行诡计玲珑肺,落得刀剜与众看。毕竟任正千果挖他心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 宏勋花老寨日联双妻妾
却说任正千手拿钢刀,将贺世赖的心挖出,放入口内,咬了两口,方才丢地,仍入席而坐。鲍自安命将尸首拖出。又分付带贺氏、王伦,将二人提至厅上。彼已见贺世赖之苦,不敢不跪,哀告饶命。任正千看见,心中大怒,又要动手。鲍自安道:“任大爷莫乱,你坐坐去。待我问过口供再讲。”遂问道:“贺氏,你多亏任大爷不惜重价赎出,你就该改邪归正,代夫持家。况任大爷万贯家财,那点不如你意?又私通王伦,谋害其夫。实实说来。”贺氏想道:“性命谅必不能活也,让我将前后事同众说明,死亦甘心。”向任正千道:“向日代我赎身时,我就说过: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哥子,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随我在院中吃一碗现成茶饭,他是要随我去的。你说我家事务正多,就叫他随去管份闲事。及到你家一年,虽他不是,偷盗你火盆,也不该骤然赶他出门!后来他在王家做门客,你又不该与他二人结义,引贼入门。先是一次,他谢我哥哥千金,又被余谦拿住。我不伤你,你必伤我,故而谋害。我虽有不是,你岂无罪?”一番话说得正千闭口无言,心中大怒,持刀赶奔前来就砍。鲍自安正色道:“先就说过,莫乱堂规。任大爷何轻视吾也!在定兴时因何不杀?在嘉兴县府时又为何不杀?而今我捉的现成之人,你赶来杀他!”任正千说道:“晚生怎敢轻视老爹!杀身仇人,见之实不能容了。”鲍自安道:“你且入坐,我自有道理。”任正千无奈,只得入坐。鲍自安道:“我本来还要细细审王伦,任大爷不容我也,不敢再问了。”向消安道:“此二人向蒙老师所化,今日杀斩存留,唯老师之命是听!”消安、消计先见任正千吃心之时,早已合眼在那里念佛哩。闻鲍自安呼名相问,将眼一睁,说道:“贫僧向所化者,不过彼一时耳!今日之事,贫僧不敢多言。”仍合眼念佛。鲍自安又向王、贺道:“论你二人之罪,该千刀万剐,尚不趁心;但因有消安老师之化,减等吧!”分付将二人活埋,与他个全尸首罢了。下边上来二人,将王、贺挟去。鲍自安道:“梅滔、老梅前已盘过口供,不须再问。”分付领去绑在树上,乱箭射之。下边答应,亦将二人挟去。鲍自安退室,众人相还。鲍自安道声:“有僭!”入席相饮。席散之后,消安师徒告别回五台山去了。
且说花振芳将后边宅子分作三院。鲍自安同女儿、女婿住后层,徐松朋夫妻住前层,花振芳同骆太太母子住中层,任正千、濮天雕住书房。虽各分房住,而堂食仍是花老备办。诸事分派已毕。胡琏同妻女亦告辞回家。过了月余,骆宏勋伤痕复旧如初,余谦痨伤亦痊愈。正值七月七夕之日,晚间备酒夜饮,论了一会牛郎,谈了一番织女,鲍自安想起骆大爷婚姻一事,乃道:“骆大爷伤已痊愈,我有一句话奉告诸位:去岁十月间,骆大爷原是下宁波赘亲,遇见我这老混帐留他玩耍,以至弄出这些事来,在下每每抱怨。因骆大爷伤势未痊,我故不好出口;今既痊可,当择吉日完姻,方完我心中之事。”任、徐齐道:“正当如此!”花振芳更为欢喜,遂拿历书一看:七月二十四日上好吉日,于二十四日吉期成亲。逐日花老好不慌忙,备办妆奁,俱是见样两副,丝毫不错,恐他人议论。骆太太亦自欢喜,桂小姐、花姑娘心中暗喜,自不必言。
光阴似箭,不觉到了七月二十日,花振芳差人赴胡家,迎请胡家兄弟并胡大娘母女;又差人请九个舅子并九位舅母,都期于二十三日聚齐。众人闻言,二十三日聚全前来,花振芳备酒款待,临晚各自安歇。次日早起,铺毡结彩,大吹大擂,胡大娘、胡姑娘搀扶桂小姐;巴大娘、巴二娘搀扶花姑娘;徐松朋、徐大娘领亲。骆宏勋换了一身新衣居中,桂小姐在左,花姑娘在右,叩拜天地,谒拜母亲,拜谢岳父、岳母,骆太太并花老夫妇好不畅快。拜罢之后,送入洞房,吃交杯酒,坐罗帐,诸般套数做完。骆宏勋复到前厅相谢冰人鲍、徐、任等,大家亦皆恭喜,畅饮喜筵。临晚,同送骆宏勋入洞房。骆宏勋虽死里逃生,一旦而得两佳人,不由的满脸堆笑。正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夜中夫妻之乐,不必尽言。
三日分过长幼,花老又大设筵席款待诸亲。饮酒中间,鲍自安向众人言道:“我流落江湖为盗,非真乐其事也。老拙同花兄弟已经年老,不足为惜,而诸公正在壮年,岂可久留林下?庐陵王现居房州,因奸谗弄权,不敢回朝。我等何不前去相投,保驾回朝,大小弄个官职,亦蒙皇家封赠。若在江湖上,就有巨万之富,他日子孙难脱强盗后人之名。”众人道:“幼学壮行,原是正理;但生于无道之秋,不得不然耳!老师适言投奔庐陵王,亦是上策也;但毫无点功,突然前去,岂肯收留?”鲍自安道:“我亦因此踌躇不定。”向花振芳道:“我在江南时,一日几次通报。虽居家中,而天下异事无不尽知。从到山东,如在瓮中,一般外事,一点不闻。难道你寨子内,就不着几个人在外探听缓急之事?”花振芳道:“那一日没有报?因诸公是客,不敢向众而报。皆候我至僻静处,方才通报。你若不信,听我分付。”遂对伺候之人道:“凡有报来,不许停留,直至厅上禀我。”那人答应一声,出去分付门上,仍回来伺候。
未有半刻,只见一人是长行打扮,走进厅上,向花老打了一个千,回说道:“小人在长安,探听得武三思到海外去采选药草,得了一宗异种奇花,花名谓之‘绿牡丹’。目今花开茂盛,女皇帝同张天佐等商议,言此花中华自古未有,今忽得来,亦为国家祥瑞事也。出了道黄榜,令天下人民,不论有职无职,士庶白衣人家,凡有文才武技者女子,于八月十五日,赴逍遥宫赏玩,并考文武奇才女子,皇帝封官赏爵。以为花属女,既有奇花,而天下必有奇才之女,恐埋没闺阁,故考取封诰,以彰国家之淳化也。目今道路上进京男女滔滔不绝。报老爹知道!”花振芳道:“知道了。”分付赏他酒饭,报子退下。鲍自安听了,大喜道:“我有了主意了!”众人忙忙动问,不知自安说出什么主意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自安张公会夜宿三站儿
却说鲍自安大喜道:“有个主意。”众人道:“有何主见?”鲍自安道:“即挂皇榜考取天下才女,而天下进京者自然不少,我等进京亦无查考了。以应考为名,得便将奸谗杀他几个,以为进见之功;况狄公现在京中,叫他作个引进,我等出头则不难了!”众人道:“我等一去,家眷、物件怎样安排?”鲍自安道:“口说无凭,拿一张红全简,骆大爷执笔。我等相好者,尽皆在此,愿去之人,书名于简,亦立出一个首领来,听他调遣。同心合意,方可前去;若不同心,则其事不行,皆因不一耳!”看官,这些人皆当世之英雄,生于荒淫之朝,不敢出头,无奈埋没于林下,岂昔真是图财之辈耳!今日一举,各自显姓扬名。正是有诗为证:埋没英雄在绿林,只因朝政不相平。
今朝一旦扬名姓,管教竹帛显威名。
却说骆宏勋执笔在手,铺下红简,尊鲍自安为首,写道:鲍福、花振芳、胡琏、胡理、巴龙、巴虎、巴彪、巴豹、巴仁、巴义、巴礼、巴智、巴信、任正千、徐苓、骆宾侯、濮里云、濮行云。
骆宏勋将在坐之人写完。鲍自安道:“还有一位忠义之人余大叔同行,不书名简上么?”众人道:“正是!”骆宏勋又写上“余谦”,其简上十九位英雄。书毕之后,鲍自安道:“凡书名于纸上,皆是忠义之人也。逢有患难,俱要同心解救,勿要畏缩而不前!”众人道:“那个自然。”鲍自安道:“将才花振芳的报子道。皇榜于八月十五日考试。我等初间即到,方才不慌迫。此刻已是七月二十五日了,各自回家,将细软物件打起包裹,桌椅条台并不值钱的粗物,仍封锁家中,连家眷一并进京,各寨喽罗,但愿随去而慕想功名者,叫他跟随前去,不愿去者,每人与他百金,各去为农商,也是跟随一场。”又道:“此去,潼关必得一人先为把守方妥。”众人道:“老师,潼关防备正是须得一英雄先去,望老师量材点用。差那个,那个就前去!”鲍自安道:“此大任,非胡二弟不可!我等也许不赴长安。女眷中有武艺者进京,无武艺者不可前去,都交付胡二弟带赴潼关等候,包裹行李连寨内愿随喽兵,亦先赴潼关。胡大弟亦在潼关等候,俟我等进京得手反出来时,你可向前抵挡一阵,我们等待稍歇。”胡琏兄弟二人一一领命。鲍自安道:“再烦骆宏勋大爷将进京并留潼关女将,亦要开出名来。”骆宏勋又提笔书名,写道:花奶奶、胡大娘、巴大娘、巴二娘、巴三娘、巴四娘、巴五娘、巴六娘、巴七娘、巴八娘、巴九娘、鲍姑娘、花姑娘、胡姑娘。进京者共十四位。又举笔开写留潼关者,写道:骆太太、徐大娘、修素娘、桂小姐。一共四位。
商议已定。次日,各自回家收拾物件,开发寨内喽兵。鲍自安亦着人自济南码头上,将所带来百十人唤来,公用调遣。未有五七日,各寨之人俱至老寨聚齐,计胡家凹带喽兵六百人,巴氏九寨共带两千一百余人,花家寨愿随去七百余人,共计喽兵三千四百余人。定于八月初三日起身。鲍自安道:“我等许多人口,许多车辆,不可同日起身。喽兵中拣选干办者数人,跟我们进京,赶车喂马,余者各把盘费,令他分开行走,在潼关聚齐,莫要路上令人犯疑。”众人深服其言。及至初三日前后,不日起身,奔京的奔京,赴潼关的赴潼关,一行人众,纷纷不一。这正是:各寨英雄离虎穴,一群好汉出龙潭。
鲍自安等在路非止一日。那日到了长安,进了城,只见长安城内人烟凑集,好不热闹,天下也不知来了多少男女!众人行到皇城,才待举步进城,门兵拦住道:“什么人,望里乱走?”鲍自安道:“我等是送女儿来考的,欲寻歇店。”门兵道:“寻歇店在城外寻,此乃内皇城也,岂有歇店么?你既来应考的,现成公会,房屋又大,又有米食,不要你备办,岂不省你盘费!反要自寻饭店,真是个痴子!”鲍自安道:“我等外地人不晓得,望从中指教。”门兵用手一指道:“那两头两个过街牌楼当中,那个大门不是公会么!你到门前,说是来应考的,就有人照应。”鲍自安道声:“多谢指教。”领了众人倒回来至牌楼,举目一看:大门上悬了一个金字大匾,上写“公会”二字。鲍自安道:“你们门外站立,待我进去。”将入大门,只见门里立一张大条桌,上放着一本号簿,靠里边坐着两个人,见鲍自安走进,忙问道:“寻谁?”鲍自安道:“借问一声,这是公会么?我们是送女儿来应考的。”那二人道:“你既是送考人,还有同伴来否?”鲍自安道:“却还有人,亦系至戚,只算得一起。”那人道:“报名上来。”鲍自安自想道:“我两人之名无人不晓,若说真名姓,不大稳便,须要混他娘的头!”乃答道:“我姓包名裹,字高象,金陵建康人氏;那个系我妻弟,姓化名善,字动恶,山东济南府人氏。那个系我一同相随到此。”那两个人写了个“孔曾严华”的个“华”字。鲍自安道:“不是这个字,他是化三干的‘化’字。”那人连忙改过。花振芳在外暗骂道:“老奴才最会捣鬼,他自己弄出半个,将我弄掉半截。”那个人又问道:“几位应考的姑儿?”鲍自安道:“三个。”那人道:“多少送考的男女?”鲍自安道:“男连车夫共二十三个,女除应考三个外,还有十一个。”那人道:“三个应考姑儿,怎么就来了这些送考的男女?”鲍自安道:“长安乃建都盛京,外省人多有未至者;今乘考试,至亲内戚一则送考,二则看景致,故多来几个。”那人道:“不是怕你人多,只是堂食米粮,恐人犯疑。三人应考,就打三人的口粮,岂有打三四十人的米粮,难于报名!”鲍自安道:“只是有了下榻之所,米粮俺们自办罢了。”那人道:“且将人口点进,再为商议。”鲍自安道:“你们都进来,大叔要点名哩!”鲍金花在前,花碧莲居中,胡赛花随后。鲍自安指着道:“这三个亲身应考的。”上号的二人一见三位应考的姑儿,皆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三位之中,头一位姑儿尤觉出色。上号人道:“这三位姑儿芳名亦要上号。”鲍自安道:“头一个是小女包金花,第二个是化碧莲,第三个胡赛花。”上号之人欢天喜地上了号簿,将众人男女点进,拣了一处大大房屋,叫他们住下。
看官,你说那上号之人因何见了三位姑娘就欢天喜地?只因张天佐兄弟二人,惟天佐生了一子,名唤三聘,定了武三思之女为妻,今岁已打算完娶,不料武三思之女暴病而亡。那武小姐生得极其俊俏,张三聘素曾见过,因此思想得病。张天佐自道:“我身居相位,岂不能代子寻一佳妇?”因启奏武后:做赛花教场,考试天下女子进京;又建一所公会,凡应考者,上号入内歇住,要拣选与武三思之女一样人品与儿子为妻。着了两个心腹家人:一名张得,一名张兴,专管上号。倘得其人,速来禀报,重重有赏。二人一见鲍金花生得身材人品与武小姐仿佛,故此大喜。将众人点进之后,张得对张兴道:“你在此照应,我进府通报,并请公子亲自前来观看。”笑嘻嘻的竟自去了。正是:欲获婵娟医人病,谁料佳人丧儿身。毕竟不知张三聘果来点看鲍金花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回 张公会假允亲事
却说张得离了公会,一直来到相府。正值张天佐在书房劝子道:“你必将怀放开,莫要思虑,难道天下应试之女,就无一个似武小姐之貌者?”张三聘道:“倘有其貌,而先定其夫,奈何?”张天住笑道:“既已受聘之女,今日至此,说我与他做亲,还怕他不应允?”看官,似此等对答,即陇亩农夫父子之间,亦说不出口;而堂堂宰相应答如常,其无礼无法,乃至无忌之情已尽露矣!不表内里言论。
且说张得走进门来,张天佐看见问道:“你不在公会上号,来府做什么?”张得上前禀道:“今于初十日午间,来一起应考之人,虽居两处,皆系至戚,都算一起,共有三位姑娘前来应考,俱生得:面貌妖娆样,体态袅轻盈。单言三位姑娘之中:建康包裹之女包金花更觉出色。小的是往武皇亲家常来往的,武小姐每每见过的,此女体态面貌,恍若武小姐复生。特地前来通禀,请公子亲往观验!”张天佐大喜道:“我说万中拣选,必不无人,今果然矣!”向儿子张三聘道:“若你不信,亲去看看;如果中意,回来对我讲,我即差人说亲。”张三聘亦自欢喜,分付张得:“先回公会伺候,我后边就去点名。”张得仍回公会,告诉张兴。张兴道:“须得将此话通知包老儿,还怕他不愿意做亲,做宰相的亲家翁?叫他将女儿换两件色衣,重新叫他梳妆梳妆。古人说来:人穿衣服佛金装,马衬新鞍长雄壮。是或亲事定妥,相爷、公子自然另眼看我二人。这新娘知是我二人玉成,内里也抬举抬举我大嫂嫂并你弟媳妇,外边我二人行得动步,内里是他两个也盼得开榜。纪录加级在此一举也!”张得闻得此言,心花都开了。遂走到鲍自安在的那进房子,叩开门。鲍者正在那里打算男住那里几间,女住那里几间,忽闻叩门之声,问道:“是谁?”张得答道:“是我,请包老大至前边说句话。”鲍自安看是上号之人,忽以“老丈”相称,必有缘故。答道:“原来上号大叔么。”跟至前边,张得、张兴二人连忙拿了一张椅子,叫包老丈坐下。鲍自安道:“二位大叔呼唤,有何见教?”二人道:“有句话奉告你老人家,知考场因何而设,公会何人所造?”鲍自安道:“设考场以取天下奇才,建公会以彰爱士之意,别有何说?”张得笑道:“大概自是这等话,其实皆非也。实不相瞒,我家二位相爷,只有我家公子一人,年方十八岁,习得一身好弓马武艺,不大肥胖,瘦弱身躯,人呼他为‘瘦才郎张三聘’。自幼聘定白马银枪武皇亲小姐为妻,那小姐生得体态妖娆,原意今年完娶,不料武小姐暴病身亡。我家公子是看见过的,舍不得俊俏之容,日日思想,自此得病。我家相爷无奈,启奏皇上,设此考场取天下英女;又不惜千金兴建这个公会。凡来应考,俱入公会宿住,日发堂食柴米,来时总要上号点名。叫我二人见有仿佛武小姐之体态者,即刻报相爷,与他做亲。此事一妥,考时自然夺魁。适见令爱姑娘体态、面貌与小姐无二,我方才进府报过相爷。我家公子不信,要亲自来公会,以点名为由,自家亲看一看。亲事有成,你老人家下半世还愁什么呢!故我二人请你老人家出来,将令爱姑娘重新梳妆梳妆,换上几件色衣,公子来一看,必定中意!”鲍自安闻得此言,计上心来,暗骂道:“奸贼!奸贼!我特来寻你,正无门而入。今你来寻我,此其机也。”遂答道:“我女儿生下时,算命打卦,都说他日后必嫁贵人。我还不信,据二位大叔说来,倒有八九分了。只是我庶民人家,怎能与宰相攀亲?”张得二人答道:“俗语说得好,听我们道来:会作亲来拣男女,不善作者爱银钱。这是他来寻你,非是你去攀他。你老人家速速进去,叫姑娘收拾要紧,我家公子不一刻即到!”鲍自安辞别二人,走进门来,将门关上。众男女先见张得来唤,恐有别的异事,今见转回,齐来相问,鲍自安将张得之言说了一遍。鲍金花忙问道:“爹爹怎样回他?”鲍自安道:“我说你生来算命打卦,都说该嫁贵人。只得应承他来,叫你收拾好,待他来看。”鲍自安说罢,鲍金花见丈夫濮天鹏在旁,不觉满面通红。说道:“这是什么话!爹爹真是糊涂了。好好的堂客,都叫人家验看起来了。”鲍自安道:“我儿,不是这样讲。我等千里而来,所为者何人?要杀奸谗,以作进见之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欲借此机会,好杀奸贼也。那张三聘今以点名为由,不允他,他也是要见你们的,我故应之。你们只管梳妆见他,我只管随口应承。临期之时……”向鲍金花耳边低低说道:“如此如此。”鲍金花方改笑容,同花碧莲、胡赛花各去打扮得齐齐整整。金花打扮得比他二人更风流三分。
不言三姑娘打扮。只听得外边又来叩门,鲍自安道:“想必张三聘来也,你等房内避避,待我出去答话。”遂将门开了,正是张得。张得道:“公子已在厅中坐等,叫三位姑儿速去点名!”鲍自安道:“还没有告诉大叔,小女自幼丧母,娇慵之性过人,在路上行了几日,受了些风霜。我刚才对他们讲,叫他们点名,他们因鞋弓足小,难以行走,请公子进来点名吧!”张得回至公子前,禀道:“小的才去唤他们应考女子点名,他说鞋弓足小,难以行走。请公子进内点名吧!”张三聘若是真来点名,唤不出来就要动怒;今不过借点名之由,看金花之容貌,闻他说“鞋弓足小”四个字,不但不动怒,反生怜爱之心。说道:“也罢!我进内点名。”张得引路来至天井中,就放了一张交椅,张三聘坐下,张得手拿册簿,叫:“包金花。”鲍金花轻移莲步,从张三聘面前走过,用眼角望了张三聘一望。正合着:我是个多愁多病身,怎当得倾国倾城貌!那张三聘一见了金花与武氏无异,早已中意;又见他眼角传情?骨软皮酥,神魂飘荡。张得又呼:“化碧莲、胡赛花。”二人也自面前走过。张得才待呼过考的男女之名,张三聘将头一摇。张得道:“过考人等免点。”张三聘笑嘻嘻起身走出,坐轿回府。张天佐问道:“验过了么?”张三聘只笑而不言。张天佐见儿子神情,就知中意,遂将张得唤过,分忖道:“你回公会,殷勤款待这起人,我随后差媒议亲。”张得领命,回至公会,请出鲍自安来,叫他打堂食米。鲍自安道:“我等人多,恐大叔难以报账,我自办吧!”张得笑嘻嘻的答道:“你姑娘已中了我家公子之意了,相爷后边就遣媒来议亲了,不日就是我家相爷的亲家翁了。那在乎这点堂食的食用!只管着人来取,要多少就拿多少去用,也不必拘拘数目了!”鲍自安暗暗的笑道:“人不可一日无米粮。虽值钱有限,却有现成,省得着人去办。少刻着人来取。”不多少时候,两个人笑嘻嘻的走将回来。这一回有分教:一朝好事成虚话,错把丧门当喜门。毕竟不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 狄王府真诉苦情
却说张天佐见儿子中了意,着了两个堂候官儿作媒。张得又将鲍自安请出,两个官儿道了相爷之命,鲍自安一一都应承了。那两个官儿回来禀告张天佐,张天佐好生欢喜。今已初十日期,期于十三日下礼,十五日应考,十六日上好吉日,花烛喜期。张得又来通知,鲍自安道:“十六日完姻罢了!只是礼可以不下,我系客中,毫无回复,奈何?”张得道:“老丈何必拘这些礼数!相爷也无什么,说他图你家一个好姑娘。相爷来的礼,只管收受!”鲍自安道:“相烦大叔说声:我带来的盘费甚少,连送礼、押礼的喜钱也是无有。这便怎了?”张得道:“你老人家放心,搁在俺兄弟二人身上。不赏他;哪个敢要么?再不然,先禀相爷,赏加厚些就是了!”鲍自安道:“拜托!拜托!”又问道:“先进城时,那时城门上都有兵丁,却是为何?”张得道:“近来天下惶惶不安,强盗甚多。江南镇江府前有报来,劫了吏部尚书公子,杀了十数人,活捉去建康道并妾贺氏。你老人家贵府建康,自然亦闻此事。山东济南府亦有报来,劫去诬良一案,杀死解差五六十人,并杀死解官恩县知县唐建宗。你家舅老丈贵处是济南,谅必知道。现今各处行文访拿未获,我家相爷恐考场人乱,强盗混入京都,故各门差人防护,许进不许出。在京人民都有腰牌,不禁他们出入。若应考者出城,必在这里说明,我把个腰牌与他,方能出城哩!”用手一指道:“那边不堆着好几堆么,老丈之人要出城容易,或我着人到城门上照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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