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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末夜-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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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夏微蓝抬头看了一眼,猛然明白过来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只觉得更加森冷。1026!她刚刚从他嘴里听说过这个号码!不会吧……他们居然慌不择路地闯入了昔年发生惨剧的那个房间!
这该是多么巧合的事情,巧合到让人觉得冥冥中有某种召唤。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慰他,门已经几乎要被撞开了。隔着一层板材,那些人在怒骂,咆哮,撞击,夏微蓝用尽全力顶住门,不然那些人蜂拥而入,然而霍铭洋却没有帮忙的意思,只是站在黑暗里看着那个“1026”,眼神茫然而痛苦。
“喂……来帮下忙啊!”门被一下一下地撞着,她快要顶不住了,大喊。
就在那一刻,门猛然被撞开,她被门扇拍到了墙壁上,鼻血顿时流了下来。门外一大批保安和医生冲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有三分之二的人冲向了霍铭洋,手里拿着电棍和束缚带,然而那个握着一束杜鹃花的人却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
闪着蓝色电花的棍子砸了下来,狠狠不留余地。
“霍铭洋!”她忍不住尖叫起来,顾不得多想,朝着他扑了过去。在最后那个刹那,她冲到了出神的人身边,张开手臂将他护在了身后,尖叫:“住手……住手!不许打他!”
“你……”仿佛这才惊醒过来,霍铭洋失声。
话音未落,电棍已经落了下来,嗤嗤作响地敲在了少女的身上。剧痛蔓延了全身。夏微蓝失声痛呼,仿佛一只虾米一样蜷起了身体。该死……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为他挨打了吧?这是怎么回事……前世欠他的么?
她来不及多想,在瞬间昏迷过去。
霍铭洋下意识地伸出手,将瘫倒的少女抱在怀里,怔怔看了一眼,忽然间抬起头,眼里露出了可怕地寒光。啪的一声,花瓶在他手里粉碎,尖锐的碎片割破了手掌。然而那只流着血的手却毫不犹豫地握紧了碎片,唰的一声,宛如匕首一样割了过去!
Chapter 19 相依为命
五个小时之后,黎明微曦,墙上的钟指向了六点半。
夏微蓝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太阳穴上的刺痛一直牵连到眉心,整个身体仿佛散了架似的痛,就像是被人暴打过一顿。她无法动弹,双手被固定在床两侧——这次锁住她的不是相对温柔的束缚带,而直接换成了钢制的镣铐。果然,还是没有跑掉么?
她沮丧地想着,发现自己再次被换到了一个新地方,这是一间四壁都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大约十个平方米,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床之外什么都没有床头有密密麻麻的监测仪表,门也是钢制的,门上装有探头。
这哪里是医院,简直是监狱!
可是……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霍铭洋呢?他、他怎么样了?想到这里,夏微蓝顿时紧张起来。她拼命回忆着昨晚那一场动乱的最后场景,然而所有的记忆都终止于大批医护人员闯入1026房间的那一瞬。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房间里寂静得如同死去,简直像是到了另外一个没有人类的星球上。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一声看看有没有人,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她连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眼镜医生,一手拿着一杯咖啡,一手还拿着一份报纸。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护士,却是如临大敌,紧张地捧着一个托盘进来,第一眼就看了看床上的夏微蓝,皱了皱眉头,“五个小时,她应该醒了——要不要接着给她注氯普马嗪,让她继续睡着?”
“那怎么行!”眼镜医生嘀咕,头也不抬地继续看报纸,“超剂量使用会引发迟发型运动障碍,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永久损伤——”
护士冷笑了一声:“都已经被转移到‘B楼’了,还管这些?”
“好歹也是个活人啊……你想要她不发疯,也不能干脆把她变成痴呆嘛!”眼镜医生心不在焉地应着,一边还是看着手里的报纸,忽地“哎呀”了一声,“快看新闻——昨天市区里居然出现了一个天坑!太吓人了——”
他打开报纸,头条新闻上赫然印着一张巨大的照片,那是S城的航拍地图:在一处绿化优美、建筑密度极低的街区里,赫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深不见底的洞,宛如大地深处睁开了一只可怖的眼睛,看得人毛骨悚然。新闻稿是这样写的:
“昨日凌晨5时许,我市城南发生一起地面塌陷事故。一幢独立别墅陷入地底,造成多名人员失踪。根据初步估计,受地陷影响的周边房屋已经从10余栋增至30栋,其中24栋房屋被鉴定为危房,124位居民转移……”
护士看照片倒吸了一口冷气,然而一转念又冷笑:“哦,是在城南的富豪区,和我们这些人没啥关系——也幸亏在那儿,否则死的人估计要多十倍。”
“是啊,不过听说那里的房子都是独栋别墅,最便宜的一栋都超过5000万,住的人非富即贵,那儿出了事,估计政府部门也很头痛吧?”医生最后看了一眼报纸,忽地又惊呼了一声,翻到了国际版,“天啊……昨天日本东京湾也发生了地震!接近10级的强度,半个东京都遭到了大幅度的破坏!”
“不会吧?”小林护士也吃了一惊,“怎么又是大地震,日本不会要沉了吧?”
“鬼知道,说是位于地震带上。亚欧板块俯冲太平洋板块造成。都是所谓的专家意见,做不得准。”医生显然对遥远国外发生的地震不如对身边的事情那么有兴趣。
护士笑了起来:“真是的,如果几个月后真的就是世界末日,那我现在还上班干嘛?应该早辞职环游世界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药剂,嘀咕:“对,那之前一定要找个人恋爱。最好还是闪婚,3个月内就把婚礼办了!我可不想到死都是老姑婆,死也要死在爱人怀里!”
“哈哈……小林你真可爱,才23岁就那么恨嫁?”医生忍不住笑了起来,调侃,“时间紧迫,找个陌生人拉郎配风险太大,要不你干脆考虑一下我算了?”
“呸!”护士红了脸,啐了一口,转身去拿剪刀剪开了药封。
眼镜医生看到她脸红,想要说什么又吞了回去,脸上闪过一丝扭捏,最终改了话题:“哎,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那我一定会把这里的病人全放了,让他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这个世界都要灭亡了,让精神病人狂欢下又如何?”
“那可不成,这里的人有暴力倾向,放出去了,估计一激动就会捅死人。”护士撇了撇嘴,看了一眼床上的夏微蓝,“别看她现在乖得像只猫似的,你没听说昨晚他们两个人大闹了住院部么?打伤了十几个人,搅得天翻地覆。
“啊?还有这事?!”医生吸了一口气,“那……她那个同伴现在怎么处理了?为什么没有被送到B楼来?”
“嘿……廖主任说那个人的大脑结构不同于常人,可能是罕见的由器质性病变引发的精神病病例,要好好研究一番,所以暂时把人留下了。”护士摇了摇头,“那家伙太疯狂了,看来药物治疗对他压根不管用,不得不用一些辅助治疗手段。”
眼镜医生有些吃惊:“辅助治疗?”
“恩,主任下令将他带到电击治疗室去接受强迫治疗。”听到这里,夏微蓝不自禁地颤了一下,睫毛微动。
“咦,她好像醒了。”护士敏锐地察觉到了床上人的变化,“是该继续用药了——无论怎么说,这一对小情侣也算是同命鸳鸯,她要是醒了没看到男朋友,估计又要发疯。”毕竟是女人,说到这里护士颇有点同情,“听说昨晚这个女的还拼命保护他,用自己的身体挡着棍棒。后来她昏过去了,那个男的就骤然发了疯,伤了很多人。”
医生叹了口气,“疯子也有疯子的爱情……下回那个男的如果被送到这来,我就设法安排他们在隔壁房间吧。”
“薛医生,你还真是出名的心软,难怪他们都笑你。”护士笑了,转身将安定药物注入了床头的吊瓶,哼了一声,“自作自受!这两个人其实不在黑名单上,也不是H记号的病人——如果不是闹了那么大的事情,也不会被关到这里来吧。”
“可惜了。”薛医生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叹息,“这女的连二十岁都没到吧?……要知道,被关到B楼的人从来没有出去过。”
被关到这里的人从来没有出去过?这里到底是医院还是死刑监狱!夏微蓝咬着牙躺在床上,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感觉冰冷的液体一滴滴地注入自己的手背,融入血液,无力和屈辱感让她全身发抖。再也忍不住地,她忽然睁开眼睛,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人,大声:“你们……你们要把我们怎么样?放我们出去!”
她的语气凶狠,让护士一时间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然而,很快就想起这个病人已经被紧紧绑在床上无法动弹,便站住了脚步。
“不要闹!”护士皱眉,“否则——”
话音未落,整个地板忽然剧烈地震了一下,她站立不稳,一声尖叫,手里的药瓶飞了出去,啪的一声在门背后砸的粉碎。就在同一时刻,天花板上的灯左右摇晃,所有东西都翻滚到了地上——大地深处传来了刺耳的、低沉的鸣动,迅速由远及近。仿佛是无数列火车从地底某一个站点开出,呼啸着向四面奔驰。
“这……这是怎么了?”薛医生在慌乱中抓住了床架,大声喊——医院的床是固定在地上的——他一手抓住床架,一手伸过去抓住了小林护士的手臂,让尖叫的女人安稳下来。这是怎么了?
如果此刻有人正好飞过S城的上空,就能清晰地看到可怖的一幕:在这座亚洲最繁华的城市的正南部位,大地上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在迅速扩张。仿佛触动了什么,平衡瞬间打破,就如一张巨大的嘴,吞噬着一切!
大地坍塌,陷落,无数的房屋、汽车、行人被吞噬,无声无息。而这个黑洞迅速扩张,很快就要抵达这座精神病院了!
这个医院一片惊呼。房子在剧烈摇晃,顶灯砸落,医疗器械倒了一地。当脚底下第二波震颤到来时,楼板发出了可怖的断裂声,薛医生也被甩到了地上,他愣了片刻,一骨碌翻身爬起,不顾一切地朝着外面冲了出去,一路大喊:“不好!地震了……地震了!”
然而刚到门外,仿佛想起了什么,他又转身冲了回来,一把拉起了瘫软在地上的小林护士,发现对方吓得呆住了,居然一动不动,不由得大喊:“快走!别愣着了!”
在这一刻,那个年轻医生爆发了生平未有的勇气,几乎是半拉半抱着将吓软了腿的年轻护士拉起,往门外疾奔。但就是耽误了那么十几秒钟,整幢大楼已经被剧烈地破坏:承重墙断裂,梁柱倾斜,大块的钢筋混凝土砸落下来,密集如雨——当他们刚跑到楼梯口的时候,一块重达上百公斤的花岗岩浮雕从顶楼脱落,啪的一声,迎头压住了两个人!
“天啊!”夏微蓝在床上亲眼见证了这一幕,不由得失声惊呼,看着血迅速从花岗岩下面蔓延出来。片刻前那两个有说有笑的大活人已经没有动静了,只有护士一双苍白修长的小腿还露在外面,血慢慢渗透了丝袜。
她失声大喊,想叫人过来救命。然而外面天摇地动,瞬间有更多的砖石混凝土砸落下来,成了一堆,很快就再也没有那两个人的影子了。
走廊上很快就汇聚了一股人流,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仿佛惊弓之鸟一样,自顾自地往外飞奔逃生,根本顾不上那些收治的病人。
“等一等……等一等啊!”夏微蓝回过神来了,在病床上拼命摇晃着被锁住的手,对着那些人大喊,“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那些人头也不回地穿过不停掉落的砖石飞奔,当跑到楼梯口的时候,他们发现楼梯已经因为剧烈的震动而断裂,所有人立刻又掉头往回跑,但在短短的片刻之间,走廊上已经堆积起了半人高的障碍物,地面也在开裂,已然无法跑到另一端的楼梯上。
那些人可是嚎啕,怒骂,不知所措,有些人在情急之下甚至直接从二三楼跳了下去——种种癫狂的景象,简直比最疯的病人还疯。很快,这座森严的医院陡然空了,只留下了被锁在床上的夏微蓝,震惊而不知所措。
轰隆隆……地底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仿佛有巨大的列车从地底深处开过来,一路呼啸着抵达。第一波的震动已经过去了,短暂的十几秒后,摇晃重新开始,令人头晕目眩。她拼命地扯着手腕上的镣铐,想要挣脱逃出去,然而冰冷的钢制的镣铐纹丝不动。
天啊……不会就这样死在了这里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透过敞开的门,夏微蓝看到走廊外面一幢白色的高楼轰然倾斜,坍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大力压了下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那个房子像纸盒子一样咔嚓压扁。那一幢十八层高的楼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倒了下来。
“救命……救命!”夏微蓝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手腕在镣铐上磨着,出血,见骨,却怎么也无法挣脱。她看到有裂痕出现在病房四壁上,仿佛活了一样迅速地蔓延,瞬间遍布,宛如地狱魔鬼狞笑的脸浮现在四周。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令她意识空白,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拉扯着,不惜将腕骨生生扯断也要挣脱。
“夏微蓝!”忽然间,她听到有个声音在唤着她,“你在哪里?!”
谁?在这个崩塌的空间里,谁再叫她的名字?她仓皇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人从空荡荡的走廊尽头狂奔而来。整个房子在不停摇晃,发出崩溃的刺耳声音,走廊上不停地掉落水泥砖块,在地面上砸的粉碎。然而那个人却丝毫不曾退缩,迎着如雨落下的碎块,一路推开两侧的每一间病房,探头叫着她的名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了片刻,终于狂喜地大喊:“霍铭洋?……霍铭洋!”
然而,倒塌的房子里杂音刺耳,他似乎没有听到,继续一间一间地推门,寻找,推出,重复着动作。在他身后,走廊在坍塌,承重柱一根一根地朝外面倾斜,整幢房子如同散架的玩具。那一刻,她想起他原本是在外面相对安全、也容易疏散的A楼,可是在地震发生的刹那,却居然不退反进,不顾一切地来到了这里!
“霍铭洋!”她拼命地捶着床,用尽一切力气大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啊!”
他终于听到了,募地回头,循声看向了这边。隔着纷乱的落石水泥块,她看不到他绷带后脸上的表情,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狂喜,仿佛灼热明亮的火焰。“夏微蓝!”他大声喊着她的名字,不顾一切地飞奔过来,“天,你真的在这而?”
——就在那一刻,她觉得胸口一痛,就像是心底有一座矿山,被微弱的火苗哧啦一声点燃了。灼热,疼痛,震动和感激,仿佛燎原一样在她的心里激起了巨大的回音。
“太好了,你在这儿!”他毫不犹豫地朝着她飞奔过来,颈上还留着脑波检测仪上扯下来的金属夹,显然是从电击室里逃出。门楣上的梁断裂了,一块一米多长的混凝土擦着他的后背砸落,然而就在这一刻霍铭洋飞速地越过了障碍,终于来到了她的病房。狂喜之中,她没有发现仅仅过了一夜,他的速度竟然变得如此敏捷,和昨日的重未愈截然不同。
“快走!”他伸出手来,想把她拉起来。那一刻他的表情让夏微蓝想起了刚才那个年轻医生带着小护士逃里的情景,心里不由得一热,眼泪却不听话的流了下来。
“别管我!”她用力的摇晃着手臂——血淋淋的手腕上,那个钢制的镣铐死死地扣在床头——她带着哭音道“我走不了了。。。。。。你自己走吧!”
“那怎么行!”他怔了一下,随即在摇晃不止的房间里弯下腰来,试图去打开锁住她的镣铐,“要走一起走,你说过的!”
她忍不住哭起来了,看着他咬牙努力地去掰开扣在床头的镣铐。惊人的事情出现了:纯钢打制的东西,居然在他的手下一分分的松开了!天哪……这个人,是超人么?
下一个瞬间她就大叫起来了,抬起被锁住的手,一把推开了他:“快走!”夏微蓝疯狂地大喊着——因为在她的视野中,四面的墙壁终于全数崩裂,朝着房间内部压了下来!这一幢房子终于要彻底的分崩离析了!而她将会和身体下的这个铁床一起被压得稀烂,葬身于这个陌生的疯人院里。但是,她怎么能拉他陪葬!
“快走啊!”她撕心裂肺地大喊,用力推着他。
短短的瞬间,黑暗灭顶而来,一切都在崩溃。然而在那一刻,霍铭洋抬头看了一眼掉落的天花板,知道避无可避,却忽地俯下身用脊背覆盖了她,将她压在了身体下面!
“不……不!”她叫了起来,却无法推开她,“快走!你这个疯子!”
疯子?他的眼里却掠过了一丝微弱的笑意,更紧地将她搂在了怀里:“上次欠你的。还给你。”
话音未落,她听到了第一块混凝土砸在他背上的声音,发出沉闷的钝响,打断了他的话。夏微蓝下意识地猛烈颤抖了一下,喘不过气来,只觉得胸口忽然再度出现了剧烈的疼痛,几乎像是一把刀一样剖开了她的身体。
第二块碎裂的天花板掉落下来,她听到霍铭洋低低闷哼了一声。然后,吊灯也砸了下来,横梁,钢筋混凝土楼板,一样一样地,都砸在她身上那个人的背上——恐惧、绝望、焦急在她心底烈火一样燃烧,撕扯着她的心脏,她感觉到眼前一片苍白。
咔哒。恍惚中听到了一声细微的裂响,仿佛身体里有什么碎了。瞬间,有一道白光绽放而出。
——那就是夏微蓝在崩溃前最后一刹那的微弱意识。
她不知道,那也是她在“身而为人”时,所保留的最后的意识。
Chapter 20 加百列
白之月。
遥远的异世界里,不存在任何实体,混沌鸿蒙的天地之间有无数的光在狂乱地飞舞,一点一点,微弱如萤——那是失去了形体的灵,找不到可以栖息灵魂的壳,只能裸露在旷野里日夜飘零。从神庙里远远看去,就像是永恒的无止境的流星雨。
然而,天和地的中间,却被割开了一条直线。有一股风从裂缝里透出,吹入这个荒芜的世界。
“来了……来了!”离缝隙最近的那些灵欢呼着,上下飞舞,刹那间,居然显出了恍惚的淡淡的形体!那一股来自异世界的风,带来了白之月这个虚空之世里罕有的“物质”。
“看啊……轮回之门的力量已经提前开始显现了!顺着时空的裂缝,那个世界被传递到了这里,由‘物质’而开始‘再造’。”涯的声音响起,“呵……那个女孩,NO。365,无论她是谁,毕竟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彻底关上这道门。”
“涯……”另一个声音在神庙里响起,“很痛。”
“坚持住,颜!”涯的声音却是严厉的,毫不容情。
“可是,我感觉不到你……”女子的声音低低地说着,那团白光在微微地颤栗,“好冷啊……就像是彻底要消解了一样……”
另外一团光流动了起来,旋转,延伸,凝聚出了外形。英俊的祭司出现在空旷的神庙里,低声:“我真的在这里。现在你能看到我、感知到我了么?”他的声音温柔低沉,双手捧着那一团白色的光,放在微微开启的门缝上,让异世界吹来的风轻抚着幽颜的灵,给她注入新的力量。
“不、不要凝聚呀……涯!”幽颜的声音微弱而焦虑,“这一战,你也受了很大的损耗,还在恢复中……怎么能现形呢?”
涯的声音柔和:“是我不好,不该强行开了那道门,带来了‘蚀’——这引发了两个世界的平衡,也让你我都受了重创。不过,颜,你要原谅我,因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我们终于找到了‘她’!”
掌心里的幽颜却微弱地叹了口气:“你……能确定那个女孩,就是我们所要找的人么?”
“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判断,”涯肯定地回答:“虽然她的潜能还没有完全展现,没能彻底地封闭这一道门——但是,拥有这样力量的人类是不可能存在的,除非她握有不属于人世的东西……”
幽颜恍然:“譬如神庙里丢失的那把‘钥匙’?”
“对!”涯冷然回答,“还有别的答案么?”
“人类不可能持有白之月的神物:因为有形有情的众生,无法掌控虚无的存在。”幽颜有些疑惑,“当初大天使长米迦勒入侵之后杀死了祭司大人,钥匙也随之失踪——我一直以为它消失在了时空的裂隙里,从未想过人类可以将它带到另一个世界。”
“或者还有另一个可能,”涯淡淡,“那个NO。365,和一般的人类不一样。颜,你当初筛选人类,选中NO。365的时候,是因为什么?”
幽颜停顿了一下,许久才道:“她与众不同——在所有被选中的人类里,NO。365是第一个主动和我联系的。”
涯有些吃惊:“就是因为她往麦美瞳的邮箱里发了那个求租的E…mail?”
“不。其实自从麦美瞳被我们带走后,那个邮箱早就已经停用了——那幢白楼里没有人住,自然也没有人开机收邮件,”幽颜沉吟着,“她的与众不同就在于此——你知道么?这一封邮件,居然直接穿透了虚拟和现实的界限,甚至穿透了那道门,传达到了我的灵域之中!”
“换而言之,她,是主动向我彰显了她的存在!”
“……”涯沉默下来,那个人类少女,居然能突破两个世界的界限,向着身为最高阶使徒的颜传递信息?这该是什么样的力量!
“她在一个单亲家庭长大。父亲夏之轩,B城人,标注为职业探险家,在13年前因意外而去世。最初就是那个纪年引发了我的注意——1999年。那一年,正好是人类的世纪之交,也正是克兰社团第一次侵入我们白之月的时间。”幽颜语气凝重,“于是我查了下他的资料,结果发现一切都被加密。而他的母亲则是一个普通的钢琴教师,在B城出生,一度去往上海音乐学院任教,在生下她后又回到了这里。”
“那么, 她的资料还在么?立刻传给我——”涯皱了皱眉头,“另外,你能追溯到那个半血的孩子最后去了哪里么?”
幽颜沉默了:“你要做什么?”灵在他的掌中发生了细微的波动,显然惴惴不安。
“放心,我不会对他不利,”仿佛知道她的担忧,涯语气淡漠地解释,“他是和那个女孩一起消失的,找到了他,估计那个女孩也就在附近了。”
幽颜沉默许久:“我……我不知道。”
涯脸色一变,忍不住有了怒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庇护人类!你难道不知道错过了这一时刻,白之月就会沉入永久的黑暗么?”他的手指握紧,掌心那一团白光仿佛疼痛似地颤抖了一下,幽颜的声音低微:“我真的不知道!我……我已经在召唤他了,却探寻不到他的呼应!”
涯有些不相信:“连你也搜寻不到?”
“是的。我只能感知到他的灵并未消散,依旧存活,而且,应该还在S城……”幽颜低声,“但是我无法确定他的位置……他好像忽然间从这个人间消失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之月忽地发生了一阵奇妙的战栗,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与此同时,那一缕从缝隙里吹来的风骤然而止,只听一生悠远的声响,那道门仿佛被一种看不到的力量推动,瞬地动了起来!只是短短一个刹那,那一道残留的缝隙轰然闭合,和天地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
无数的灵怔怔地看着那一道重新闭合、隔断一切的轮回之门,发出了失望的叹息,然后又尖叫着分散,重新化为流星在白之月的天地间飞舞。
“啊!”那一刻,幽颜忍不住发出了低呼——那道门关闭了!那就证明……
“看啊!我们应当记住这一刻——因为在人类的世界里,有什么东西已经在这一刻改变了!”涯的语气冰冷,显然也是非常不快,“只不过短短两个昼夜,事情发展的太快了……看来,我们必须立刻动手了!”
他抬起手,按在了那一扇紧闭的天地之门上。凝聚的身形陡然散开,重新化成了一团白色的光!白光里扑簌簌飞出了无数奇怪的影子,仿佛暗色的蝶。
“去,替我召唤人世里所有的追随者,即刻起从世界各的前往中国,寻找NO。365的下落!”涯的声音低低响起,操纵着那一群黑色的影子,“第一个攫取到她的,将得到来自白之月的一个许诺——不仅仅是末日,而是对未来的许诺!”
他轻轻说了一句什么,那些翻飞的黑影哗啦啦一声散开,朝着那道门飞去。就如雨水投入湖面一样,泛起了轻微的涟漪,然后瞬地融合、消失。白衣的祭司站在那一道壁立千仞的门之前回过身来,“倾尽所有的力量,一半去S城展开地毯式搜索,将每一寸土地都翻过来——另一半么……呵。”白之月祭司的眼神里,忽然掠过了一丝冷光,“反正,我们一定能找到。”
幽颜颤抖了一下,沉默不回答。
“我知道你有些不以为然,颜,”涯叹了一口气,“但是,等待了那么久才有一次‘逆转’的机会,无论如何我们都一定要成功——要知道,这一个世界不毁灭,另一个世界就无法重生。你怎么可以心软呢?”
幽颜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你是对的,涯。”
“那么,就快些好起来,和我一起迎接那一刻的到来吧!”涯托着那一团洁白温暖的灵,重新走向神庙,语气宁静温柔,“到那个时候,颜,我要牵着你的手站在神庙台阶上,看着这个世界在你我眼前重新活过来!”
英俊的祭司站在神庙的顶端,凝望着这一个空茫虚无的世界,独自低语。
漫天的灵在飞舞,仿佛流星划过。
2012年8月3日上午7点03分。
当后世的研究者翻阅资料、有目的地注意寻找和核对的时候,发现真正的改变自那一刻开始。同一时刻,世界上有很多异常发生,遍布五大洲,尤其以北纬36度附近的分布最为密集——而其中最大的一件,无过于在中国东南沿海S城发生的地陷事故。
那一次地陷让接近335平方公里、几乎是整个城市八分之一面积的区域毁于一旦,造成数以百亿计的损失和上万人的失踪。有目击者称这大规模的地陷其实与城市南部的溪上玫瑰园——这是一个著名的富豪居住区,别墅云集,在地陷发生的前一天此地曾出现天坑,一座叫做檀宫的别墅掉入坑底,造成至少十余人的失踪。
而在一天之后,那个天坑迅速扩大,吞噬了更多的建筑和生命。如果不是前一天空前的东京湾大地震暂时占据了世界各地的头条,而政府也极力加以淡化封锁,被称为“地狱之瞳”的S城地陷事件将会引发更大的关注——而事实上,在或明或暗的地方,已经有很多眼睛在默默地审视着这个地方。
湛蓝的大海上,一艘快艇如同箭一样割开碧浪,笔直前行。
“还要多久?”船头上有人皱眉,语气不悦,“该死的,甘比,怎么到现在连陆地都没有看到?!”
那是一个二十七八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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