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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空烽火-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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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他安慰着她。“休息吧。”

她使劲忍着,但脸还是痛苦地抽搐起来。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托勒发现她已经气息奄奄了,但她还是挣扎着想要说话。

“你说什么?”他把耳朵放在了她的唇边。

“啊……我……又是巫师了……”她叹了一口气,轻得托勒以为她睡着了。当他发现她正空茫地凝视着天空时,他发现了她眼睛中那死亡的气息。

第二十九章

托勒将凯琳的眼睛闭上,吻着她的额头,梳理着她的头发。他坐了很长时间,抱住她的身体,前后晃动。泪水不知不觉地从他的脸上流下来,他的声音哽咽了,语无伦次地呢哺着。

慢慢地,凯琳的体温降了下来,四肢也变凉了,托勒终于没能留住她。他轻轻地将她放了下来,用他的夹克将她包裹起来,盖住她衣服上的那些血点、“我……凯琳,对不起……”他说着,仰望着天空。“太对不起了……我应该知道……看见……保护你的。对不起,原谅我吧,凯琳。”

时间在流逝——他不知道过去了有多长时间。但他的影子拉长了。他环视着四周空荡荡的山峦,想道,我不能就这样把她扔在这里,我得把她埋了。

埋在哪里呢?他没有工具为她挖一个坟墓——此刻他拥有的只有一双手,可草皮是那么厚实,又是那么稠密。他的目光投向圆屋顶。接着,他轻轻地将她的尸体抱入他的怀中,站起来,向前走去;托勒到达圆屋顶边的时候,夜幕还没有降临。

他背上和腿上的肌肉团长时间的跋涉而淤积为一个个的团块,但他还是忍着疼痛向前走着,他的感觉已经麻木了,只知道一脚一脚机械地往前迈步。

太阳像一只淡黄色的火球,点染着西方的天空。但夜幕很快就吞噬了金色的光焰,将孤零零的山峦投入黑暗之中。他每迈出痛苦的一步,圆屋顶就显得大一些。

尽管太阳已经落山,但锥形的山峰和鼓凸的山丘却留恋着大空的最后一缕光线。此刻,它的影子在黑暗中涨大,清冷的星光流泻在水晶体的表面。

在圆屋顶正面的脚下,也就是钢筋结构和水泥伸入大地的地方,托勒将凯琳的尸体放了下来。圆屋顶周围的草长得很深,土也颇松软。托勒捋了一把,草便拖拽着大而厚重的土块连根拔起。他清理出一块长方形的地方,便将手指伸入土中,闻着泥土所特有的神秘而丰富的馨香。

黯淡的星光投在他的身上,夜的朦胧晦涩仿佛给天空蒙上了一层幕布。他用手指挖了一个浅坑,挖出一堆新土。他的指甲磨破了,手也在流血,但他没有停下来,直到在圆屋顶的脚下挖出一个粗糙的墓坑。

他把凯琳的尸体放进墓坑,跪了下来,最后一次将手放在她冰冷的脸颊上,说了一声“再见”。他边往她的墓坑中洒着泥土边哭,眼看着她那苍白、平静的面容掩藏在泥土中。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将青草覆盖在她的坟莹上,站在一边,擦着他的手上和膝盖上的泥土。

他转身想走,又觉得还应该有个仪式,至少,他应该对她说些什么。他看着她简陋的坟丘,却想不起说什么才合适——直到他想起泰勒斯曾经给他的祝福。

抬头仰望星空,他想凯琳的灵魂一定在附近索绕。于是他说:“跟着光明走,凯琳,它会时时与你相伴。保护之神照看着你,坚韧之神陪伴着你,抚慰之神让你沉睡。安息吧。”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说:“无所不能的天父会接受你、呵护你。”

他转过身来,开始沿着圆屋顶的圆周走起来。

黎明时分,托勒发现自己来到了由高耸的柱子支撑起的天篷边缘。他走了进去,在厚重的钢结构支柱间穿行着,就像走进了一座由挺拔、无技的树木组成的森林。

当他走到接近圆屋顶的阿奇乌斯之门的时候,他停下来。空气中充满着令人恶心的甜腥气,在越来越强烈的灯光照耀下,他看到了一副令人恐怖的景象,两个半腐烂状态的尸体躺在离门口只有几米远的地方。

托勒想起了他们匆匆忙忙地离开圆屋顶时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以及接踵而来的战火。腐烂的尸体将可怕的记忆以及凯琳的死亡、他所要完成的严肃任务一同拉回了他的面前。

托勒鼓足勇气向一扇扇的门走去。他寻找着,发现了他用来向特伍德发出信号的密码锁,但那机器已被损坏了。除了钢结构裸露之处烧焦的斑点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来。没有办法向特伍德发信号——如果特伍德仍然活着并等待着他到来的话,可他对此感到怀疑。

他怎样才能进去呢?他走向一扇大门,发现他的入口已经准备好了:第三具尸体躺在两扇门之间。

这个可怜的人被正要关上的门挤瘪了,但又没有完全挤瘪。尸体堵着,门没有完全关上,留下一条缝。

从尸体身上跨过的时候,托勒扮了个鬼脸,接着便挤了进门。黑暗和恐怖向他袭来,他的头脑中充满了各种疑问。如果等在里面的是吉姆瑞格的人,他该怎么办呢?如果特伍德死了呢?如果他和他的人全部被捕获并被处刑呢?他与恐怖斗争着,不一会儿,他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发现自己正站在他想象中的一条线上。他咬着牙,向着陆平台上最后一眼看了看窄窄的蓝天和下面的草地。

“现在已经开始了,”他告诉自己。他的视线离开通往外面世界的那条窄缝,将自己消融进圆屋顶下。

第三十章

五天——也许更长——总之他无法确定——在圆屋顶的地下阿奇乌斯——托勒从在他眼前漂浮而过的书页中抬起头来,坐在一堆胡乱堆放着的蓝色塑料笔记本中向四周环视。最近几天,他一直这么如饥似渴地读着福德·罗翰的《编年史注释》,头晕了,肚子也饿了。自从进入圆屋顶,他还没有吃过一点像样的东西。虽然走进阿奇乌斯之后,他看见了他和凯琳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留下的东西——但那一切在此刻的他看来,遥远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食物放了那么长时间,自然已经坏了,但密封在罐子里的水还能喝,于是他颇为节俭地喝了一点,又坐下来翻阅他所能发现的伊波瑞消逝了的过去。他知道他不可能再有别的机会坐下来翻阅这些笔记,同时他也知道,一旦他离开阿奇乌斯这一避难所,他将再也无法回来。所以,这几天的忍饥挨饿是值得的。

一旦离开阿奇乌斯,他将成为一个被追捕的人,因此,托勒并不急着离开,虽然他不久以后仍然是要离开的。饥饿已经让他感到头晕、无力了,如果等的时间太长,他将没有足够的体力与智力逃脱追捕,并为特伍德和他的同谋提供帮助。

当然,由于不知道回屋顶近期所发生的一切,他将注定一开始行动就在战略上处于不利地位。他估计了最坏的结局,这样,他以后面对现实中的一切时就不会感到过分失望。

他不知道离开这里后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是否已发生了一次清洗,特伍德和瑟杰克是否活着,或者他们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他又怎样与他们取得联系,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什么人能够为他提供一些帮助?这些问题时不时闯入到他的脑海中,但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阅读上,老罗翰的编年史为他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资料。实际上,托勒真正希望的是从过去中寻找到能将他所觉察的这个星球上业已浮出水面的灾难消除的线索。

这曾经是他非常强烈的渴望,但现在却变成了他心中隐隐的焦虑。此刻,回到这里以后,他倒不敢确定他所发现的灾难征兆了。我以前是那么自信,他想。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为什么要怀疑自己呢?“怀疑”是一个温和的字眼。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一想到自己所承担的责任,他的心灵就像被无数条蛇啃啮着似的。

托勒一生中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直觉,从来不向后看。生命如此短暂,他告诫自己,没有机会回头。现在,好像他一直都相信的直觉背叛了他,使得他时时想往后看。

正是基于直觉,他离开了费瑞和他们的灿烂文明回到了圆屋顶下,为他所预言的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寻求渺茫的机会。

也是基于直觉,他放弃了能让自己未来幸福的最好的机会,离开了他惟一真正爱着的女人,惟一的,很有可能,也爱着他的女人。

同样是基于直觉,他遭遇了一系列的意外,甚至在混乱中失去了他美丽的朋友。

他想念凯琳——他为她的死而感到痛苦,但这痛苦还没有让他麻木。而且,他的心还在为她的死以及自己在她死前的那场灾难中所扮演的角色而感到深深的愧疚。他和精神错乱的宇航员之间所发生的那场搏斗送了凯琳的命,那残酷而血腥的场面总是活灵活现地在他的梦中重演。

所有这些——回忆的痛苦、摹然回首的警醒以及一阵阵自责——都化做一种力量,让他坚持,尽可能多地了解伊波瑞帝国的过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完成他的任务。还有,尽管他对于他的使命产生了疑惑,但他仍然觉得这是至关重要的。

于是,他不再理会这一切,就像不再让饥饿的肚子分散他的注意力一样,他的目光回到最近几个小时正在读的笔记。由于年代的久远,书脊已经变得很脆弱,有的地方还裂开了,但“第十九卷”中的书签却向他透露了一个信息,那时他已经在书中穿越了伊波瑞第三纪——根据罗翰的划分——四分之一的时间。

他把书签拿出——严格说来,那只不过是一张折叠着的纸,纸上记着用他在旁边箱子里发现的聚合材料刻写下的笔记——他读着前人记下的东西:

殖民地建立————开元1年。

红死————开元98年。

废除公民选举———开元309年。

殖民地分裂————开元311年。

第二次分裂————开元543年。

第一次清洗————开元586年。

众议院建立————开元638年。

费瑞之战—————开元833年。

费瑞迁徙—————开元1157年。

大厦关闭—————开元1270年。

费瑞分裂—————开元1318年。

众议院推翻—————开元1473年。

第二次清洗—————开元1474年。

塞热奥建立—————开元1475年。

这是一份从文明走向衰落的记录,和任何其他的文明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什么使得伊波瑞的记录如此惨淡——这才是托勒的兴趣之所在——而且伊波瑞从来没有吸收过他所遇到的其他文明的优长,他们从一开始就竭尽全力要建立一个乌托邦,他们有悠久的历史为他们组织并管理自己提供借鉴。他们很可能想要重建一个伊甸园。

但他们所建立的却不是伊甸园,而是地狱。

托勒所写下的主要事件展示了他们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的历史过程。从第一次的公民选举被废除到塞热奥帝国的建立,圆屋顶不断地滑向他们的衰亡之路,而与每一个将帝国带上中兴之路的机会擦肩而过。

他们选择了——不是一次,而是一次又一次地——个人权利凌驾于集体意志之上,集权凌驾于民主之上,残酷凌驾于仁慈之上,压迫凌驾于自由之上。

尽管经历了岁月的变迁,经历了痛苦的分裂和血腥的清洗,圆屋顶的领导人仍然无情地续写着他们的衰亡之路。笔记中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几乎从开始的时候,人类的权力与自由就被他们扔到一边,一切开明政治所应具有的文明和高贵必须经过浴血的努力,而且努力了也未必能够成为现实。

是的,托勒心情沉重地想,这就是一切,笔记中所说的一切是完全可信的。

他还有九大本厚厚的笔记要看,他现在开始怀疑在饥饿将他彻底摧垮之前他是否还能将它们看完。尽管手写的字体在他的眼前浮动,但他的注意力却不太集中了。

有好几次,他把自己游离到别处的神思强拉回同一个段落上。但他至少已经发现预示着伊波瑞未来的过去时代所发生的灾难——此刻他就生活在未来——“红死”之中。

托勒根据罗翰不算丰富的资料推断出这里一定进行过一次失败的人种学实验。

也许他们曾经想到过采取本土的生活方式,或者为了某种目的而进行过一次生物实验。无论这种实验是什么,传染病却以不可阻挡之势在这块大陆上蔓延开来。根据托勒估算,在这场疾病中丧生的大约有12000人,相当于总人口的四分之三。即使在黑暗的中世纪,地球上也没有发生过如此大的灾难。

当“红死”终于成为过去,伊波瑞也发生了永远的变化。

托勒在书中找到他刚读过的地方,继续读下去。可几分钟之后,他就觉得有些支持不住了,但又挣扎着坚持了几个小时。最后,除了承认他已被饥饿击垮并小心地将笔记本放回原处外,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一定得吃点东西。可是现在,在能吃到东西之前,他必须找到一条经过岗哨走出阿奇乌斯的路。然后,他还得找个地方躲起来,直到与特伍德取得联系。

他取出他第一次到阿奇乌斯看到的地图。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地图制作的时间和准确度。尽管它只标出了两个较低的层面,但其中的一层却被错误地标上了阿奇乌斯层,但他想凭这个找到他希望去的避难所——老区的路是不成问题的。

托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前飘飞着许多如萤火虫一般的黑点。他离开了他的避难所,最后看了一眼这里的一切,便走进了能将他带上阿奇乌斯地面的干燥管道。

正当他沿着管道走的时候,一只胳膊伸过来,摸到了管壁上。他又一次想到该怎样避开卫兵。那边的人肯定也同样会感到惊奇,他想,无论他是干什么的。他觉得自己应该找到比较坚固的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否则,他真不知道他该怎样往前走。

他退回到接头连接箱中,进了第二条管道,这条管道终于把他带到了通往阿奇乌斯地面的金属梯子边。他刚把一只脚放到第一个梯阶上,就停下来。

他听到了眼当咣当的响声和呻吟,以及沉重的机器碾过上层地面所发出的震颤。

第三十一章

特伍德沿着黑暗的隧道向前走,每走几步都停下来听一听,但听到的却只有他自己的脚步落到地板上的回声。他拱着背,将外套技在肩膀上,心中第一百万次地想到要是帕拉迪姆不死该有多好。他无法找到第二个卫兵——即使能够找到——谁又能够像帕拉迪姆那样方方面面都得到他的信任呢。这么多年来,帕拉迪姆不仅仅是他的卫兵,也是他的心腹和朋友,而且不仅仅限于在关键时刻做一个战略幕僚。

如果说他想念的是那个瞎眼的卫兵,那么,他的同盟此刻想念的就是他了。如今,他是一个战败者——吉姆瑞格的战败者——这是一次惨痛的、令人猝不及防的失败:塞瑞尼·罗翰突然而令人解释不清的死亡让一切都乱了套。刚刚从失败中挣脱出来的特伍德,目前的头等大事就是在伊波瑞坚持下来,而吉姆瑞格也正在千万百计地想杀掉他。

特伍德此刻正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活下去。如果这样活着就意味着放弃他的统治的话,那也只好如此了。只有海拉迪克那样的傻子才会坚持着和他那已经衰弱下去的兵马等死。如果特伍德让吉姆瑞格在他的床上把他杀掉,那他的同盟也就完了。

如果他的同盟——尽管它很小,装备也不够精良——从伊波瑞消失,那么,对于吉姆瑞格的一切抵抗自然也就消失了。

这就是他此刻在这凄凉而又无望的一天拂晓,踏上与柯伦·伯哥乃依——传说中无脸无形的狄哈根传奇领袖一一会晤旅途的原因。

有消息从罗曼的信息中心传来——特伍德不知道瑟杰克是怎样想办法得到这条消息的,但对于如此聪明而行之有效的帮助他心存感激——而且,最让他惊叹不已的是,他还接到了以条分缕析形式所作出的回答。柯伦同意在伊斯敦会晤,而将哈格与老区之间被摧毁了的地带划为无人区。条件是特伍德必须一个人来,而且带来他曾经是事实上的塞热奥迪瑞的证据。

特伍德不愿意到不熟悉的地方去单独会见一个令人敬畏的非现实存在中的人物,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他要会见柯伦,看看他的帮助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如果运气好的话,估算一下这个帮助的实际价值。柯伦已经作出了反应,这是一个好的征兆,他送来的草图也颇有用处。狄哈根同样需要帮助,否则,他是不会立即就作出反应。

特伍德已经走到了隧道的尽头,进了一个四周以前曾经是优雅的树木,而今全都变成了被火烧过了的树桩的空场。他在狄哈根的地图上寻找着,判断他现在所在的方位。他认出这里很多年前是一所建筑的中心,以前林立的楼群现在就剩下这一个了。广场周围的居民区——虽然未被破坏,但无论如何——也比哈格的小。它们保留了古代的建筑风格,直线和平面。特伍德非常欣赏这种风格,他自己的住所就是依照这种风格而建的。此刻,这里空荡荡、黑乎乎的,由此他可以断定没人。他迟疑着向广场的中央走,似乎觉得纪律防线那些放大了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身边,疯长的野草和蹲伏的灌木从已经破损了的石头铺就的地面缝隙中冒了出来。

特伍德的步子在广场中央停住,他颤栗着吸了一口气,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空气中充满了腐朽、古旧的味道,还有一种恶臭。他不由自主地战栗。这个地方倒是一个隐蔽之所,他小心地打量着周围,想象着各种寄生虫正从坍塌了的建筑物废墟爬出来,于是,他更紧地用衣服把自己包裹起来。僵硬的左臂提醒着他到这里来的原因。

那天,纪律防线在阿奇乌斯发现他和瑟杰克的时候,他们还真算得了塞尼提克的神助。在旅行者们逃跑的混乱中,他和瑟杰克——他至今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摆脱了凶恶的马如克克——纪律防线指挥官和吉姆瑞格的私人跟班——当场甩掉了这个吉姆瑞格私人武装的头目,没有任何证据让他们捕捉到手。

因为看见他正在追捕的人跑向费瑞飞行撬而气得面色铁青的马如克克作出了拦截的决定,然而,当他们把注意力全放在逃跑的间谍们身上时,却忽略了特伍德和瑟杰克。枪战在着陆平台上刚一打响,瑟杰克的人就袭击了这股小小的敌人。

那天,瑟杰克也失去了好几个得力于将,特伍德自己受了伤——但他们总算逃脱了。

可是接踵而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失败。他们精心部署的计划失败了,或者说是被吉姆瑞格的诡计变成了一枕黄梁。这位塞克拉兹的迪瑞在变乱开始的时候先他们一步掌握了主动权。现在看来,成功已经证明了牧师那令人难以理解的祈祷,但他们也付出了代价。他们死了很多人,情报中心的管理者和告密者一同倒在了灰烬中。

特伍德的思绪从梳理过去的惆怅中拉了回来,一个身材短小的人正穿过废墟,急急地向他走来。男人披着一条黑色的拖地长袍,右手举着短短的火把。他用跛腿向前走的时候,那红红的火苗便在黑暗中摇曳闪动。

狄哈根的领袖已经站到了特伍德的面前。他的脸上一片脏污,头发和胡子乱蓬蓬的,满是油脂,令人难以忍受。在他的前额下部,有一条紫色的疤痕,像一道闪电一样将他的脸一分为二,头发耷拉到左脸颊,左眼睛不断地向上翻着,就像是时时刻刻都在注视着圆屋顶上有什么变化没有。

“这么说,你就是特伍德!”他说,他的脸绽开,像一只熟透了的水果,暗黄色的牙齿在蓬乱的头发中闪烁着,短粗的鼻子可笑地扭动。他的喉咙沙哑,听起来就像是砂纸在玻璃上磨一样,令人寒颤。一种腐肉的气味从他那结了痴一般的脏衣服——严格地说,是补了套补丁的衣服——冲进他的鼻孔,那感觉,丝毫也不亚于他的外貌对他视觉的冲击。他身上的长袍是典型的吉姆纳牧师式的,胸口上缀着一个徽章似的圆圈,两端都有箭头的箭从圆圈中穿过。

特伍德做了一个笑脸。面对这张令人生厌的面孔,他差点吐出来,但还是强迫自己对他作出了笑脸。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完全没用,这个丑恶的怪物是不可能为他提供任何帮助的。他的心绝望地颤栗着,但还是将手伸到了他的哈格长袍中,把准备好的一个包递给了他。

狄哈根的领袖在包上看了一眼,拍了拍:“柯伦不需要这个。即使没有这个,特伍德,柯伦也认识你了。”

特伍德把包拿了回来,狄哈根领袖的那只爪子没有动他的私人证件让他感到颇为欣慰:“谢谢你来见我,你给了我一个接受您指教的机会。”

柯伦笑得脸都扭歪了。太阳已经升起来,但它的光线经过头上圆屋顶的过滤,就黯淡多了。很可能老区的居民只知道两种变化:星光和深夜。他们的日子就是永远在晦暗中度过的。

“你们需要柯伦·伯哥乃依做什么呢?”

“你就是吗?”

他举起手中的短剑,把剑身抵在脸颊上擦了擦。“还会是谁呢?哦,作为非现实存在的柯伦,他不会有这么大,对吗?”

“我需要你的帮助。”特伍德直截了当地说。他已经准备了具有很强说服力和修辞上无懈可击的演讲来陈述自己的观点,但此刻他却决定尽可能地让这次会面的时间短而又短,在毫无希望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是没有必要的。

“帮助?”柯伦一开口,便唾沫四溅。“你需要帮助!”他手中的剑挥了挥,便将手放在剑柄上,看着特伍德,肮脏的脸上现出狂热的表情。

他疯了,特伍德想,看来我今天不该来。“帮助,是的。”

“那么你有什么回报呢?你把柯伦的喉咙划开,是吗?”他把剑柄的尖顶在了他的脖子上。

特伍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如果你帮我们推翻吉姆瑞格的统治,我将把老区划给你——你将成为哈格人。”

“那么,柯伦也可以做迪瑞吗?”

特伍德的脸抽搐了一下,强忍住心中的厌恶,说道:“是的,你可以成为迪瑞。”

狄哈根领袖的脸扭了一下——特伍德说不清他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高兴——又一次将脸仰了起来,沙哑的喉咙爆发出一阵大笑:“柯伦喜欢无所顾忌地撒谎的人。

你是个忍辱负重的人,柯伦喜欢你,这就是他没有杀你的原因。迪瑞们得谈一谈,是吗?我们正在谈着。”

第三十二章

岸边走来两个女人。帕茵登翰的水面波光粼粼,放眼望去,金黄色的鱼儿就像给水面投下点点宝石。虽然是早晨,但气温温暖而舒适。阵阵海风从水面掠过,也将两个正在漫步的女人覆盖在前额的头发吹到脑后。此刻,她们正沉浸在友情的温馨中。

伊安娜停了下来,她已经找到撒网的地方。她轻轻地脱掉穿在束腰短外套下的及膝裤,光脚向着水中趟了过去。

杨丹在旁边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坐下来,让帕茵登翰凉爽的水打湿她的脚。脸对着小白盘子似的的太阳,让太阳的射线温暖着她的皮肤,她的思绪随着伊安娜的歌声而飘荡。

伊安娜像许多费瑞人一样,具有歌唱家的天赋。从她嘴中飞出的那些优美曲调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将手中的鱼网撒向浅滩一样自如、随意。伊安娜的歌声也像那细密的网一样,优美、精致而具有韧性,恰似闪烁在网面上的美丽水珠。她的歌声让杨丹产生对于她所没有去过的地方、没有看见过的事物的强烈渴望。

费瑞亚本身,费瑞的美丽城市,就是杨丹那难以名状的渴望之一部分。那就是她的梦想,甚至远远超出了她的梦想:充满了优雅人群的自由而优美的城市,将各种形式的真与美的追求作为其最高目标的文明。

在费瑞亚,没有无止境的欲望、没有人为的痛苦、也没有任何形式的暴力。事实上,任何一种其他社会形态中的毒瘤在费瑞都没有立足之地。这是一个让人留恋忘返的迷人地方。它的全部迷人之处就在于无所不能的天父的灵魂无所不在的渗透,费瑞人把天父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所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当成是他们崇拜的对象。

在这里,对于那些精神振奋的人们来说,相信他们心中的上帝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让所有的人都感受到天父那无边无际的精神也是一件容易的事。

杨丹需要这种信仰。最近的几个星期以来,她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如坐针毡一般的内心觉醒。她明白搅乱她心灵宁静的东西,至少有一部分,是想要成为一个费瑞人的渴望。既然相信费瑞人的上帝,她在最基本的生活准则方面也会和他们一样。但还不止这些,还有一些只是在她的心中萌动,但她却说不清或者还未成形的想法,那是一些她的心在想,但她的大脑却不知道是什么的想法。她愿意就这么让它们处于混饨状态,信仰总有一天会在适当的时机,以它应该有的方式来到她面前的——如果她真有这种信仰的话。

至于说到其他的想法——她全部的思想和感情,或者说是大部分,都与搅乱了她的那个叫奥林·托勒的人有关——但她对此却不愿理会、不想承认,或者说是极力抑制——她顽强地回避着在这种思想和感情上投入哪怕一点点精力。自从她在飞行场对他背过身去的那一刻,她就把他关在了她的生活之外,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她开始坚持起她清心寡欲的主张。

伊安娜的歌声停下来了,杨丹也将她的思绪收回,目光投到她可爱的朋友身上。

两个女人离得那么近,这使得杨丹很容易就能接收到伊安娜的想法——它们传到她的大脑中是那么清晰又那么强烈。事实上,伊安娜也养成了用意念说话的习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杨丹愿意听,她就可以那么做。

伯翰今天早上回来。飞船就快到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到飞行场去。

杨丹睁开眼睛,看着仍然站在她身边的伊安娜,她手中仍然拿着鱼网,眼睛盯着水面。不,她想,心中却在猜测伊安娜是否能够接收到她的回答。我不想听伯翰说有关……旅途的事情。

你不能忘记他,杨丹,他需要我们的祈祷。

我要忘掉他,杨丹想道。那是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尽可能快地忘掉他。他作出了他的选择,我也作出了我的选择,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她又一次闭上眼睛,躺在岩石上,让太阳的光浸透她的身体。她要忘掉他。

船进入风口的时候,贝斯洛手中的舵杆松了松,猩红色的船便摇晃起来。他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费瑞女人,她却在以嘲讽的表情注视着他。

“我是想让船飘一会儿。”他解释道。

“你饿吗?”简蕊儿问。她把手伸进捆在他们中间吊带上的包中,她那棕红色的头发在太阳照射下变成了金黄色。

“饿。”

“你总是饿。”她笑了笑,“这是个多么奇怪的字眼啊。”

“我还是个正在成长中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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