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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空烽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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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要告诉我的就是我必须立即作出决定,是吗?既然是这样,那么我的答案是不,我不能。”托勒抓起面前的高脚杯,让自己在蒲易飞塞酒的醇香中沉醉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这可不是因为钱。”

瓦罗的眉头恰到好处地皱了皱——更多地是出自关心,但也有明显的不快。托勒觉察到了他的皱眉。这个动作,就像瓦罗的所有其他的动作、手势和表达方式一样,表现得非常适度,就像是预先排演过一样。难道说这个人不断地在镜子面前摆着各种姿势就是为了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训练有素吗?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无可挑剔吗?“我认为你不应该这么快就拒绝我们的邀请,托勒先生。我承认这对你来说过于突然,毫无疑问,你需要时间考虑——”

“一两个星期就行了,我得处理一下我手头的事情,把帐目结清,把快要做完的事情抓紧时间做完。”

“这么说你接受我们的邀请啦?”

瓦罗是个狡猾的谈判对手,不过他们现在正在接近托勒所关心的钱的问题。

“是的,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问题,我想。”

“这可真是个问题层出不穷的时候——当然,也是你打定主意的时候。”

“你可能要说那个,”托勒顺着他的话题说,“你大概要把它称之为心灵的平静。”

“是的,心灵的平静。多少钱可以使你的心灵得到平静呢,托勒先生!”

“坦率地说,我不知道。我以前可从来没有想过。作为一个有身份的人,无论如何,我要说的是你们给的数目不应太少。”

“不,不会的,托勒先生,我保证不会的。”瓦罗的双手抱在一起,中指在唇上碰了一下说:“要知道,这个问题无论对我来说还是对你来说,同样的棘手。”

“所以你要这么说。”托勒不相信他会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让我来告诉你,托勒先生,根据我们在跟踪你的过程中所得到的情报,你的经济状况——有点桔据,是吗?你最近几年是不是一直在躲避一个接一个的债务。”

他妈的!瓦罗居然知道他的窘迫处境——这样会导致价格的下压。托勒尽可能地回避着实质性的问题说:“这是我的职业所必须冒的风险,”他耸了耸肩,说:

“作家们都这样。这是说不出道理的,都这样。可那有什么呢?”

“如果我可以保证你以后不要再躲避债务,承受这种说不出理由的生活的话,你会怎么样呢?你会拿定主意吗?”

“也许,不过我必须看到你的保证。”托勒又喝了一口酒,目不转睛地盯着酒瓶。还应该再要一瓶吗?第一瓶酒是在丹尼娜出去的时候上的,现在已经空了。其实,在醇香的酒气线绕中谈论他的生计问题倒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情。他把酒杯放到桌上,说:“为什么你就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我们此刻在这里谈论的话题呢?”

“很好,”瓦罗的身子微微地向前倾了倾,“一百万美金,可以用你喜欢的任何货币支付给你。一旦你签署了合同,我们就支付给你三分之一。你完成任务之后再付给你三分之一。”

“那剩下的三分之一呢?”托勒心中暗喜——一百万美金呀!自从几年前的货币改革后,一百万美金可不再是个小数目了。

“剩下的那三分之一以你的名义在银行设一个帐户,你回来后可直接支取。”

“我明白了。万一我回不来,那钱就成了你们的,对吗!”

“不,那是对你尽快地完成任务并早日凯旋的一种鼓励,你可以指定一个受益人。”

托勒打量着他,他在说实话吗?从他缺乏表情的脸上简直捕捉不到任何信息,不过托勒还是想试试他到底把自己藏得有多深。“不。”他只说了一个字,并尽量地延长他们之间的沉默。

瓦罗只是点头,‘你想多要一些吗,托勒先生?““三百万,”他一字一顿地说,目光却在仔细地观察着瓦罗。瓦罗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迟疑,甚至在这个巨大的数字面前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于是他继续说,“再加一百万的信托金。”

瓦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向门口走去。托勒觉得有一块令人恐怖的滑木正迎面向他打来。他错误地判断了形势,说奇+書*網出了那么一个荒唐的数目,从而激怒了瓦罗。

瓦罗走了,托勒被他晾在了一边。他的头脑飞快地转动,想着把瓦罗再请回到桌边的办法。可是还没等他说话,瓦罗停了下来,说:“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托勒先生,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我已经让人把合同准备好了。”这时,门开了,一个男人送来一个长长的白信封。瓦罗又走回到桌边,坐下来,撕开信封,一份淡黄色的文件滑落出来。“我只需要你把想要的数目填上,还有,要签上你的名字——当然,你得遵守合同上的条款。”他把文件递给托勒。

“一般情况下都是由我的代理人来处理这些事情的,”托勒边嘀咕着边接过合同文本。他花了几十分钟的时间静静地测览了一遍合同,认真地读着上面的各种相关条款和附加条款——尤其是那些因违背合同而被罚款的条款。总之,这是一个相当简单、也还算直截了当的协议;接着,托勒又看了一遍措辞暧昧,不易弄清的出版合同。随后,他就提醒自己,尼威斯主席是不会对那些详尽的出版条款感兴趣的,他需要的是读到那些出版物。而且,天堂里可能会有那么一群什么也不干,每天瞪着如鹰一般尖利的眼睛盯着那些烦琐的合同条款以避免别人钻空子的人。

“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一切都是有据可依的,托勒先生,”瓦罗不失时机地说,“你现在可以签字了吗?”

“是的,你们已经把什么都想到了。”托勒把合同文本递了回去,“你把我应得的酬金的数目填上我就签字。”

瓦罗的手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支钢笔,“签字以后付你三百万——”他抓过那淡黄色的纸页,说:“任务完成之后再付你三百万,信托帐上还有两百万。”

“那可是八百万!”托勒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瓦罗疯了吗?“是的,我明白,托勒先生,”瓦罗解释道,“我是按照尼威斯主席的吩咐,按照你要求的数目双倍地支付于你的,这是为了表现我们的诚意——同时,也是主席对你的才干的一种嘉奖。他很高兴你能接受这个任务。”

托勒咽了一口唾液。八百万美金!那可是一个奇迹!他张大嘴巴看着瓦罗,这时,瓦罗也从他正在签署的合同上抬起头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托勒先生?”

“不,不,”托勒说着,舔了舔嘴唇,“很好,一切都很好。”

“好的,现在,如果你在这里签上字的话——”瓦罗把合同推到他的面前,把钢笔也递给了他。

仅仅是一刹那间的迟疑,托勒就想起了自己是谁,他认真地签上了全名。不过,看着自己签在合同上的名字以及瓦罗签上的字迹清晰的款项,托勒仍感到晕乎乎的。

那可是八百万元呀!“我们就快完事了,”瓦罗说。他翻到合同的最后一页,揭开纸上的胶带,露出了两块六毫米左右的正方形的方格。瓦罗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拇指摁到其中的一个方格中,随后把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该你了,托勒先生。”

托勒把自己的拇指摁在了第二个方格上,他注意到按手印的时候,胶片已经准确地记录下了他拇指的指纹。他抬起头来看着瓦罗说:“我们现在该于什么了呢?”

瓦罗把合同叠起,又塞回到了信封中。他看了看表,站起来。“快到出发的时间了,托勒先生,恐怕我们得快点。”

“什么?你等等!”

“快点,我说过的,时间很紧。”

“是的,可是,我以为——看你的意思好像今晚就得出发!”

“正是,你一个小时之内就要出发了。”

托勒固执地坐了下去,“可是——”

瓦罗严肃地看着他:“我想你明白我今天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我还没有来得及享用我刚刚得到的巨款。顺便问一声,你们什么时候把钱给我呢!”

“那笔巨款将在宇宙飞船上等着你,行了吧?”瓦罗向门口做了一个手势。

“我还没有整理一下,我还有点事情,我还需要——”

“我记得你来的时候没有带行李,是吗?”

“是的,”托勒不得不认可他的话,“我没有行李。”他是在机场被带到这里来的。那倒也算不了什么,毕竟,他的全部行头都穿在了身上。

“这我已经想到了,所以我把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了,包括衣服。你会发现在宇宙飞船上,所有你需要的都应有尽有。”圆脑袋的男人又一次看了看表说:“这一次我们可真的该走了。”

托勒站起来,最后环视了公寓一眼,就像是他正在从自己孩提时代就生活的家中被驱逐出去一般。他耸了耸肩,拿起酒瓶和玻璃杯,跟在瓦罗的后面走了出去。

第六章

托勒希望快点回到飞行场,快点踏上预先准备在那里的宇宙飞船,然后在太空的某一个站下船,加入十八重天外的什么太空服务团。

可事实却远非他的想象,他和瓦罗踏上了一个长长的电梯——长得让他觉得他的酒瓶都快掉到电梯长长的通道中了——终于,他们到了地下隧道,两个穿着制式太空服的人坐在电子六轮车上等候他们。就在他们的腿迈出电梯的一刹那,车门打开了,他们爬进去,车便开动起来。迎面向他们扑来的是宽阔却低矮的走廊,闪烁的墙壁将耀眼的白光投射到他们的身上。

司机开足马力,所有的乘客,包括两膝间晃荡着酒瓶的托勒,全都抓住把手,打量着从他们身边闪过的单调而毫无特点可言的景色。托勒觉得他们就像在没有尽头的枪膛里穿行的子弹似的。谁也不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前方,只有瓦罗好像在苦思冥想着什么问题似的。他看了两次表,随后也将目光投向隧道的前方。

终于,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它拐了一个弯,便来到一个门口——是一扇低矮但锃亮的金属门。门口有收费员把守,旁边还有两三个人护卫。瓦罗朝他们挥了挥手,其中的一个卫兵就急忙拿了一块显影板过来,瓦罗将自己的手平整地印到了盘子的黑色表面上。

立即,右边的门开了一条仅能让车通过的缝。车子颠簸了一下,穿过窄小的通道驶人另一条走廊,这条走廊比第一条稍微宽大了一点。隧道终于有了尽头,意想不到地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间很大的房子。从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的红、黄、蓝色的光如多彩的太阳一般,在寂寞的地板上形成了一个光池。他们迅疾地穿过由光与影交织的如日与昼一般不断变换的光池,来到矗立在地板上的一个斜坡,坡是由金属材料制成的。

坡前有几个男女凑在一起——他们一律穿着橘黄色的连体服。托勒注意到,他们不断地穿过长长的走廊在坡前晃来晃去。其他的一些工人们在推动着已经装满了货物的飞船的启动撬,另一些人在忙着装货。

司机将车停在离其中一条走廊不远的装货场,瓦罗转过身来,说:“我们到了,托勒先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是吗?”

托勒下了车,顺手把酒瓶给了司机,便跟着瓦罗在长长的走廊里穿行起来。走廊的另一端,一个如正要腾飞的飞龙般的物体通体放着白色的光芒,细细的长腿支撑着这个被称为宇宙飞船的白色物体。这个家伙大概比一般的商业性飞船小了一半多,托勒估摸着。不过比起那些矮胖、短粗的家伙们,它可显得优雅、苗条多了。

两台发动机的热源首先传导到靠近热源中心的底部表层,随后沿着宇宙飞船的腹部向着尾部扩展开去。尖利如刀子一般的翅膀从两侧伸出。一旦到了天空,翅膀的功能便会消失,最终让位于宇宙定位盘。翅膀的两侧和下面是明亮的天蓝色的字母,那是这艘宇宙飞船的名字:“西风之神”。主舱的门开着,呈斜面状的移动电梯伸了出来。

“很不错嘛,”托勒评价道。不过瓦罗却目不斜视地穿过堆成一团的电缆线和如蛇一样盘踞的水龙带,径直向舷梯走去。到了舷梯边,瓦罗转身,等着托勒。他让托勒在他的前面,先他登上电梯。在托勒看来,他的这一举动与其说是谦虚还不如说是谨慎。瓦罗不让他有任何机会,哪怕是最后的一分钟或者是一刹那产生临阵退缩的举动。

电梯终于把他们送到光芒耀眼的银色宇宙飞船的腹内。托勒向外打量了一眼,见周围的人正在忙碌着。这样的嘈杂是人为的,托勒想,他们显然是在紧张地排演着什么节目,可这一切又意味着什么呢?宇宙飞船的内部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各种房间,沿一面舱壁排开的是上等客房。

“我说,第一间是你的,托勒先生。”瓦罗说着,按了一个开关,一扇门便在他们面前打开了。

托勒低头走进了这间有着弧形墙壁的小房间。屋子中央放置的一张宽大的长沙发颇为醒目,沙发的两侧各有一个伸出的镶板,犹如放大了的牙科医生的座椅。门旁边是用途和形态不一的密舱。沙发的对面,是放有各种磁盘的小型的全视电视和一个小卫生间,与之呈对角线的一方,是一张很大的书桌,桌面和旁边椅子的用料一律是白色的特等塑胶。沙发的正上方是一面小小的椭圆形窗户。

“我相信这一切会让你感到舒服的,托勒先生。”瓦罗说着,将头伸进旁边的密舱,拿出一套崭新的正在流行的配有暗绿色袖套和靴于的浅绿色单件套服。“你的尺寸是我们在你被麻药带入梦乡的时候量的。”

“哦,”托勒会意地睁大眼睛,‘你们未免太自信了,不是吗?你怎么知道我会接受你们的任务?““尼威斯主席具有无与伦比的判断力,托勒先生。他还是一个不——”

“不喜欢失败。这些,我都知道了。”

“我要告诉你的是,为了他的计划的实现,他是不惜花钱的。说到钱——”瓦罗又进了密舱,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上了拉链的提包。他把包扔给托勒,“你的薪俸,托勒先生。”

托勒把包抓住,将拉链打开,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捆钞票。他从里面抽出一捆。

“五十万呀!”

“这是六捆,一共三百万。我们还守信用吧?”

“守信用。”托勒终于放心了。就在刚才的那一刻之前,他还一直怀疑是不是真的能够看到钱。现在,他终于意识到瓦罗说的是实话。面前的一切犹如梦境,可又的的确确是真的。

这时,一个头戴金色的鸟头似的飞行帽的男人把头伸了进来。“哦,库拉克上尉,”瓦罗说,“进来,我要把你的乘客介绍给你,奥林·托勒先生。”

男人走了进来。他的个子很高,穿着一件宽松的针织衫,头发呈金黄色,不过脸却晒得有点黑。他的穿着是典型的老式德克萨斯洲土著人的风格,同时还有几分传奇作品中的牛仔魁力。“这么说,你就是我们今晚要承载的要人啦厂‘上尉笑着伸出手来。托勒把包夹在自己的腋下,伸出一只手来与上尉的手握在一起。”欢迎您乘坐’西风之神‘号,托勒先生。““谢谢,我想你经常飞这条航线吧。”托勒说。

‘你以前去过太空吗,托勒先生?““这是我第一次去太空。”

“我们都一样。我们即将开始愉快的旅行,你不必着急。不过,”他转向瓦罗,笑了笑说,“我现在正在做飞行检查,我还是回去例行公务吧。”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他们。

“库拉克上尉是尼威斯主席的私人驾驶员,所以我保证你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瓦罗说,“现在我得走了,”他又看了一次手表说,“你将在三分钟之内起飞。”

外面,老式的汽车喇叭在鸣叫,灯光由白色变成了红色,水龙头已经被切断了水流,断开了同飞船的联系,身穿橘黄色工作服的人匆匆地跑了过去。托勒跟在瓦罗的后面又一次来到了舱口。“我们希望很快就能听到你的消息,托勒先生。我想你很快就会发现你所从事的是一项非同凡响的工作。”

“我希望是这样。”托勒机械地回答说,可是,当他意识到他的腋下正夹着三百万美金时,他的心中也就的确希望如此了。“你可以告诉尼威斯主席,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好的,我会告诉他。再见,托勒先生。”瓦罗伸出手来,托勒握住了他的手。

“旅途愉快。”

“谢谢。”

瓦罗沿电梯而下,托勒目送着这个斜肩、圆脑袋的人从他的视野中消失。这时,一个站在电梯下面平台上的身着橘黄色服装的男人也回到了电梯道上。托勒看着他割断了与地球的最后一点联系,便转身回到舱内,仔细观察起飞船的内部结构。

“还有两分钟,托勒先生。”库拉克的声音从不知藏在他的头顶上方什么地方的扬声器中传了出来。托勒猜想此刻库拉克已经在驾驶室里开动了发动机,或者是做着一个飞行员在起飞前所可能要做的任何事情。“你马上系好安全带,想一想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

“我会的,谢谢你。”托勒在返回自己的客舱时,瞥了一眼沙发旁边的仪表板,看见上面的红色按钮亮了。他的手动了一下开关,便传出一阵轻微的电子发动机的声音,随后,他的床倾斜了,咯吱响着,变成长长的靠背椅。靠背椅的一侧,一个盒子打开,托勒抽出一条安全带,躺了下来,把安全带系在身上。

“还有九十秒钟,托勒先生,你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他把拉练包放在肚子上,两手交叉把包护住,躺回到沙发上,就像是在灿烂的阳光下晒太阳一样,当然也把不可知的命运暴露在了阳光下。谁又能够想得到一天之内他就成了百万富翁呢!谁又能够想得到此刻这位富翁正在通往遥远太空的路上,去写作什么有关合法秘密殖民的文章呢!发动机的嘈杂声从地板上渗透进来,听起来就像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地震似的,托勒感到自己的耳膜在震动。就在这时,他意识到自己对于飞船怎样穿出地下室还一无所知。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皱了一下。

“还有三十秒,托勒先生。”上尉镇静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你想看我们是怎么起飞的吗?“哦,当然,如果——不太麻烦的话。”

“一点都不麻烦,我马上把电视打开。”

一秒种之后,电视屏幕上的光点闪动了一下,托勒借助扶手上的开关移动了一下椅子,看见画面上洞穴口正对着黑漆漆的天空,天上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你都看见了,有云。不过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是个有利飞行的夜晚。还有十五秒,”库拉克用异样的声调说:“这几分钟我得集中精力。不过一旦进了轨道,我就可以跟你说话了。你不要紧张,相信我好啦。”

托勒感到飞船在颤动,他周围的一切也在轻轻地晃动。电视屏幕上的船也在倾斜——脚下的地板变成一个陡峭的斜坡,人根本就无法站立。发动机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随后,飞船便离开了地面。

他注视着屏幕,看见一个洞口正慢慢地向他们移动,随即,眼前的景物变得清晰起来——一束直接射向天空的光飞快地闪了一下,接着便是漫无边际的黑暗。飞船加快了速度,托勒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好像要沉到靠背椅的垫子上似的。

飞船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着高空飞升。现在托勒什么也看不见了,屏幕上一片漆黑,无边无际的空旷在广袤的天空延展着。地心的引力像一只巨大的手挤压着他,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好像客房里的光线也暗了下来,他的四肢僵硬而倦怠,甚至连动一动都很困难。他干脆闭上沉重的眼帘,让自己沉人梦乡……

托勒醒来了,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几秒、几分钟还是几小时,从椭圆形的窗子望去,他看到的是繁星闪烁的天空。他纹丝不动地坐了片刻,感到一种奇怪的光和浮力。他举起手,把座位上的安全带解开。他感到自己的手好像在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操纵着,将他从椅子上拖了起来。

他们正航行在轨道上。

他把漂浮着的钱包抓了回来,把它塞进座位下面的抽屉里,把安全带从身上解开,让自己的身体脱离开椅子,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立即,他就明白了客房的墙壁为什么要装上海面垫子。他错误判断了飞行的角度,径直地向着门框扑去。显然,门的感应非常灵敏,适时地向他打开了。他调整方向朝外出去,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个臀部比肩膀还要宽的梨形的男人。他向离他最近的一个舱室移动的时候,他那颗连接在如长颈鹿一般细的脖子上的过大脑袋以及跳跃在上面的两只耳朵便随之晃动起来。“嘿!”他大声地喊道,“小心。”

“对不起,”托勒说,“你没事吧?我还没有掌握基本的技巧。

他的旅伴抬起胳膊,像跳水队员做快速旋转的慢镜头似的转了一个圈,“一旦学会了就很简单,这没有什么。”那人笑了起来,他的眼镜闪着光,尽管他戴的是老式金属框的眼镜,但托勒还是觉得他比他的外表要年轻得多——至少比托勒要年轻一半。“你会习惯的,很好,放松一点。”

托勒伸出腿来,用尽吃奶的力气向前迈动着步子。他走近陌生人,向他伸出手来。“谢谢你,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叫提伯特·托勒。”

“阿斯奎斯·贝斯洛,很高兴见到你,托勒。这次飞行将会为你带来新的机遇,”

“哦.我并不希望这次飞行能给我带来成为专家的机遇。”

“你肯定会的,不过我们还有漫长的十二周无所事事的日子”年轻人的嘴唇皱了皱,露出了一嘴傻乎乎的牙齿,这使他看上去像个书呆子。

“十二周?我两个小时之内就要到达中转站了。我——”托勒说不下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贝斯洛好奇地看着他,“你可以肯定没有上错飞船吧?”

“当然!这是直接到达约定地点的宇宙飞船。”托勒的声音连自己听来都十分微弱。

“这不是飞船,托勒。这只是一般的飞行器。我们正在大上飞。”

第七章

“你在开玩笑!”托勒上下打量着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感到很生气,一丝恐慌袭上心头,他直视着贝斯洛,“我们是在飞行器上?”

“是的!这只是一般的飞行器,当然——是按大约六十倍的比例缩小了的。”

“可是——我——以为——”

‘不要着急,库拉克是个王牌飞行员,只要有足够的氧气,他从洗衣盆里起飞也可飞到火星上。他会尽快地把我们带到天堂去的。““你也去天堂?”托勒的心头猛地一动,这出其不意的消息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了几分悲凉。“我的意思是说——我还以为是我一个人去。”可随即,他又觉得自己的这种猜测毫无道理。瓦罗从来没有向他提及还有另外的乘客,可是,他也没有说没有别人和他一起去。“还有其他的人吗?”他问。

“还有一个,我不知道他是谁,现在他在他自己的客舱里休息,我还没有看见过他。当然还有一个人,库拉克。”

一旦意识到这是在一个狭小而拥挤的空间向着宇宙的深处航行,托勒最初的好奇也便烟消云散了,令他感到费解的是瓦罗到底还有多少没有告诉他的隐秘。“我——刚才有点紧张。现在我明白了,我们要在某个地方和另一个飞行器对接,然后飞到天堂,我没有猜错吧?”

贝斯洛摇了摇头。“不。我们将直接乘坐它进人天堂,不过它的性能非常好,炭化钛的外壳,还有两台等离子发动机,你尽可以放心的。”

“你是个工程师?”托勒问。贝斯洛摇了摇头。“那就是物理学家?”还是摇头,连耳朵都在摇晃。“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我是搞分析的。”贝斯洛骄傲地露出一排牙齿,笑了起来。

“分析什么?”

“总体投资和预算的分析。”

“你是会计师!”托勒不相信地问。

贝斯洛的脸沉了一下。“你说的不够准确,我的工作高于统计或预算之类,”

他的脸色明朗起来,“我是一个社会经济分析学家。”

“哦,”托勒还是一点也不明白贝斯洛的话——大概是和市场有什么关系,他想。于是便说:“我知道了。”

为了打破随之而来的沉默,托勒问:“你怎么还戴着眼镜呢!”

“你是说我应该做角膜移植或者别的什么手术?”贝斯洛的手指向上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说:“这是一种怀旧病,都是因为Z·Z·波普——他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作家。我们有同样的毛病:散光。”

“Z·Z·波普?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很久以前他写过很多东西——主要是未来幻想小说,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比诺》和《昂首阔步的走兽》——是他的作品。有人说我像他书中的一个人物,所以,我想我应该戴上他那样的眼镜。”

“哦,是这样。”

“他们为什么挑上你?”贝斯洛问。

“为什么?”托勒的身子在空中动了动,便滑到了另一边。

“你看,要像在水中那样双腿一块动——你才能够站直。我是问,你有什么专长,托勒先生?他们为什么把最珍贵的飞往天堂的舱位给了你呢?”

“哦,我是作家,历史学是我的专长,不过有时也写点游记。大概是主席喜欢上我的文章,所以我就到了这里。

“你是个作家,你写科学幻想小说吗?”

“严格说来,我写的都属非小说类。”

贝斯洛不相信地看着他,“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来到这里的。我是五百个申请者之一,一个星期之前,他们把人员缩减到一百个,今天早上我才得到通知,我人选了。”

‘你还别说,我差不多是被绑架来的。“贝斯洛津津有味地听着,托勒便把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详细地描述了一番,当然,他省去了那八百万美金的细节。“可是贝斯洛,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去天堂的使命?你不介意我的问题吧?”

“一点也不,不过这是个一言难尽的问题。具体来说,就是提供研究天堂殖民帝国自然和社会建构以及对其施加影响的可能性。”随后,贝斯洛做了个手势,好像他的全部工作都已经在这句话中概括了似的。他问:“你饿了吗?我可以吃下一整块枕头面包。我们去弄点饭吃吧。”

贝斯洛的身体缩成一团,随后,他的手臂摇摆起来,他跌跌撞撞、上下摇摆着向离他最近的一面舱壁走去,那面舱壁上挂着一个控制板。他从托架上抓住装了弹性外壳的手铃,可身子却还在摆动着。

“嘿,库拉克!”他接了按开关,说。

‘你有什么事?“库拉克的声音从他们脚下什么地方的扬声器中传了出来。无花板临时变成了地板。

“我们饿了。”

“我自己也有点饿。”

“我们怎样才能补充点能量呢?这可是我们生存中要解决的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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