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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百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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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仰脖子灌了下去。沉吟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在够不到的地方,还不可怕。怕只怕,够得到人,却够不到心。”

我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充满着悲伤、孤寂,甚至于还略略带着些自卑。眼瞳显得尤为漆黑。只是,此刻,我再没有看见那双眼睛背后的眼睛。

我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心语道,“没事,兄弟!别往心里去!”嘴上却柔柔说道,“听说,孩子跟母亲也是要讲缘分的。有些孩子,只是投胎借母腹所生,前世与母亲并无因果。故落草后,与母亲或就形同陌路了。”

他抬头感激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去睡吧!”

“你呢?”我刚问出口,就觉得自己这句问的不好,暧昧的紧。

幸好,他只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轻轻说道,“我一个人再坐一会。”

我起身,略向他福了一福,向帐里走。忍不住回身看了他一眼。

四阿哥一个人,坐在那片清冷的月光下,他的背影透着从未有过的孤寂。

☆、第九章    尽入渔樵闲话(上)

塞外的九月,撩开了酷暑,有些个凉意了。荷花早已凋谢,桂树仍是飘香。

十四阿哥请来的那位大夫果真功不可没,他的药方好似十分有效,服用大半月后就觉气短已然少了许多,心悸也不再常有。他在八阿哥的园子住了一个来月,方才匆匆回京去了,其间,又给我把了两次脉,增减了药方,最后一次,叮嘱爱兰珠,照方吃药半年后,再复诊。

同时,在我悉心的调养下,年映荷的身体,居然长胖不少,苍白的脸上也透出了些许红晕。

爱兰珠直呼心宽才能体胖。

爱兰珠这里,我还是隔三岔五找个借口就过来串门子。四阿哥却也不管,再后来,我干脆连借口都懒得找了,就直接说想来坐坐。

今儿我进屋的时候,正见着九阿哥在西次间的桌上不知摆弄些什么,爱兰珠也聚精会神的坐在一边看,八阿哥却不在。

说到这,我要夸夸老九的“心灵手巧”。绝对的设计型人才!上月我过生日,他托爱兰珠转交的礼物,就是一个他自己亲手设计制作的小玩具,原理有些类似于现代的小水车,但他做的甚为精巧,只要有些许微风吹到竖着的风扇上,小水车就自己哗哗运水,水流又带动下面盆子里的玳瑁鱼儿,在水里来回游动。东西不但设计巧妙,而且用料也十分考究,风扇的支架都是鎏金的,水盆子是芙蓉石的。看来这个家伙当真富裕的很。

“今儿又摆弄什么呢?”我穿过珠帘,进到西次间。

爱兰珠见是我来了,忙起来让坐,因为我已经是常客,故而下人们也不通报了,就像九阿哥来时一样。

爱兰珠从一边燃着的风炉上提过水壶,给我倒了一杯白水,边递给我边说,“我也看不懂,老九说,晚上给我们放焰火看,还是什么新花样。这会正做着呢!”

“焰火?”我惊呼,妈呀,那么危险的玩意在屋里弄,“九爷,您上外头弄去呀!回头炸了您不要紧,别烧了八爷家的房子。”

九阿哥充满鄙视的一抬头,瞄了我一眼,又复低头往竹筒子里慢慢的倒着什么药粉,说道,“切,你以为是你大哥呀?炸了书房。爷我本事着呢!瞧好吧你!”

“我大哥?炸了书房?”我心里犯嘀咕,没听丫头们说过这档子事啊。

九阿哥拍拍手掌上的灰,拿一种特殊的纸张弄好竹筒子的开口,摞到一边已经加工完毕的一堆竹筒子上,让丫头们抬到外面廊檐下边去,才回道,“你怎么又没记性了?就是那年,你好像是13,也不知道是14吧,跟着一块上十爷府里去看传教士教做新色瓷器颜料,你大哥,还有老十,跟着一个蛮子学做焰火,生生把老十家的书房给烧了。”

爱兰珠早在一边拿帕子掩着嘴笑开了,说道,“那回我可记得,老十四冲到书房廊檐子底下去救映荷,把辫子都烧了小半截。”

九阿哥也笑起来,口道,“老十四口里嚷嚷着‘十哥’冲去的,说是要救老十,可一看见廊檐子底下的小美人,就拔不动脚了,扛了映荷,也不管老十了,就那么出来了。可怜了老十,好不容易打书房里头逃出来,那一脸的黑啊……哈……”

“切,有什么好笑的?!讨厌!”我嘟了嘴,愤愤的找了个座坐下。心下倒是又对十四阿哥多了一份肯定,能够救美的英雄,不多。

才说笑着,八阿哥踱进屋来。霜色暗纹福字缎底便袍,象牙饰腰带,碧玉扳指,天青色双荷包。弯弯的眉眼总也透满了笑意。

他撩了撩袍角,坐下来,才问,“外头廊下怎么煎着药啊?”

爱兰珠站起来,倒了茶过去,捧到八阿哥手里,回道,“是映荷的药,拿这边来煎,待会服着方便。”话才说出口,好似忽而想起了什么要紧事,拔腿就往门外跑。

她才刚要跨出门口,就听得外边一阵霹雳扒拉……

天冷了,天色也就暗得早,外面原早已渐黑。这会只觉得窗户外面亮的惊人,阵阵透着火光。

八阿哥利落的一个起身,一个箭步跃到爱兰珠跟前,打横抱起爱兰珠就往屋外跑。

我老早傻了眼,呆在原地只知道捂住耳朵,九阿哥立马也反应了过来,也顾不上什么叔嫂名分了,连袖子带胳膊的拽住我,往屋外头拉。待到出了屋子,站到八阿哥和爱兰珠一道,这才看见正殿廊前火树银花。

原来,是煎药的炉子,火星子跳出来,跳到了一边摞着的焰火筒子上。

撇开廊下放焰火实在危险这节,九阿哥做的焰火,还真是好看,花样比那日中秋家宴,宫里放的都好看多了。

“唉……”九阿哥叹了口大气,“映荷不吉利!”

“我怎么不吉利啦?”我没好气的顶过嘴去。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清楚了。这个年映荷,可以说是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看着长大的。只要没有外人在,说话大可以随便一些的。

“是不吉利,”爱兰珠帮腔,“上回你大哥带着你做焰火,烧了老十家的房子。今儿,看来我们家房子也要烧了。”

八阿哥在一边忙开了,指挥着下人们往廊檐上泼水,又嚷嚷着不能泼在燃着的焰火上,怕爆。他一边忙着,一边还不忘替我开脱,“不打紧,今日烧不起来。不是在屋里。”

九阿哥伸过头来,戏谑的盯着我,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上回烧屋子,老十四英雄救美,成就了一段姻缘。今日里,我九爷也英雄救美了一把。你么,我就不要了,省的我们兄弟失和,你把你那个俏丫头送给九爷我,成吗?”说完,色咪咪得看着一边煎药不慎点着了焰火,正惊魂未定的春妮。

春妮顿时涨红了脸,低着头,浑身瑟瑟发抖。

我还未及回答。

就见凝雪抢白道,“九爷,就您家里那些个美人,还不够啊?!新近奴才们还听说,九爷又差人打江南买回来一批女孩子。您家里搁着那么些,怎么还打我们福晋的人的主意?!”

“对了,”我也学他伸过头去,回答,“不给!”

九阿哥没好气的瞪了凝雪一眼,一脸的无赖,笑骂,“我又没要你!你出什么头?我知道,你跟你主子一样,喜欢的是老十四……,九爷我是不会打你主意的!”

凝雪立马脸蹭一下,红的跟着了火似地,用手捂着脸,急骂,“胡说!就九爷会胡说!”

九阿哥也不服软,背着双手,死死盯着凝雪看,“九爷从来不胡说!我早看出来啦——,你个死丫头!还装!?”

我转过去看了凝雪一眼,只见她又是羞怯,又是嗔怒,捂着脸狠狠瞪着九阿哥。看来,我一直以来的猜想,是对的……

◇◇◇◇◇◇◇◇

回去狮子园的路上,春妮踹踹的跪在马车上,几次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的,我却只是半眯着眼不语。心里实在没底,她到底是不是心仪九阿哥。心下想着,如果她中意老九,大可以下次找机会再成全她。

“福晋,”春妮终于憋不住,还是开口了,“奴才,不……九爷。”中间两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

我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她,问,“你不喜欢九爷,是吗?”

春妮诚恳的点点头。

我拍拍她的肩头,安慰道,“放心,你们不是物件,我没有那种随便把丫头送人的习惯。如果你们将来真的看上了谁,倒是大可以告诉我,我总会寻了办法,帮你们如愿,就是了。”说完,我饶有意味的瞥了瞥凝雪。

只见她也正在偷偷瞥着我,两厢里目光相触,她一下子颇为尴尬。一脸不安的低下头去。

我将目光复又移回春妮身上,补了一句,“只是希望你们能找到两情相悦的方好。”

春妮感激的俯了俯身,谢道,“谢谢福晋。”

马车一溜慢跑后,停稳。照常,都有仆妇来挑帘子。

可今日,特别。我出了车帘方看清,挑帘子的,是弘历的母亲。

她给我安好了脚凳,扶我下了车,才原地深福了一福,“福晋吉祥。”

“那么晚了,要出去吗?”我拉起她来问。

“回福晋的话,妾身不出去。”她这才拉过一边的弘历和弘昼,“妾身带着阿哥们来向福晋辞行。王爷吩咐了,明日一早就让妾身带着阿哥们先回京了。”

我有些不解,这一家子也不大,为什么要分开走,问道,“为什么要你们先走?”

钱氏低头回道,“过几日,十月初三,便是太后圣寿节。过了圣寿节,圣驾也就该回鑾了。历年,不侍驾的皇子们,都不随圣驾走。要先回京,往畅春园迎接圣驾。王爷说了,到时候走的急,一齐走,人多了,恐不方便。再者,圣驾回鑾后第二或第三日,王爷都要在园子宴请阿哥们。妾身也要早早回去,帮衬嫡福晋打理才好。”

她说完,让弘历弘昼给我行了礼。

“下回可以上屋里等我去。屋里有人,嬷嬷在。”我笑道。

钱氏深深一福,“明日一早还要赶路,故而在此迎着福晋,向福晋辞了行,妾身等便回去歇了。”

“好,去吧。”我冲她挥挥手。又冲两个孩子露了露笑脸。

钱氏行了礼,便领着弘历弘昼去了。

☆、第九章    尽入渔樵闲话(下)

瞅着他们三个远去的背影,我叹了一口气,圣寿节……,话说侧福晋这个职位,场面上的活,还真是不少。

时光飞逝,匆匆的,就过了圣寿节,圣驾确定于十月初九回鑾。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先于圣驾启行,往前方迎驾。

为了缩短路上的日程,故而车队要尽可能的精简。回程路上,我将不得不与四阿哥坐一辆马车。而弘时,一路都骑马而行。

◇◇◇◇◇◇◇◇

盯着眼前的脚凳,我直犯怵。还是第一次要与四阿哥那么近距离的长时间相处。心里直打鼓。

“来呀!”我正发着呆呢,四阿哥在车上向我伸出手来,叫我道。

硬着头皮,搭上他伸来的手。他一把把我拉上了车。车上地方不大,但比我日常坐的宽敞一些,车厢右侧还有一排矮柜,矮柜上搁着茶具、书籍。我靠着左侧坐了,倚在车厢壁上。他坐在正中间。

车队开始行进。速度慢的很。开始我还有兴致扒开窗户帘子往外看,不到小半日,便觉得乏了。心想着,古人可真是费劲,这么几百公里路,还要走上好几天。如果我现在拉着四阿哥,告诉他,三百年后,有飞机有火车,坐着叫高铁的铁马,不到五个小时,可以舒舒服服从北京到上海,他肯定会觉得我在发梦。

心里想着,嘴上就开始叹气,“唉……唉……唉……”

“怎么啦?”他抬头问我,“身子不舒服?”他上车以后倒是悠闲的很,开头一直闭目养神,随后又看起了佛经,手里拿着本《妙法莲华经》,半日都不挪个身子。这种涵养功夫,我可没有,佩服佩服。

“没有。挺好的。”我答道。

“哦。”他应了一声,复又低头去看佛经。

车厢外面没什么可看了的,我就开始一尺一寸的仔细观察车厢内部。看着看着,忽而发现,矮柜上侧放的书里,有一册三国演义。

“咦,”我来了兴致,从那摞书里,把那本抽了出来。翻开来看,原来这是第三册。

“你愿意看这个书?”他终于抬头注意我了。

“嗯,”我随口应道。

他放下手里的佛经,笑道,“这里只有第三册,你看不懂。挑本别的看吧。”

我心想,切,看不起人,怎么会看不懂呢,口里说道,“这书,我看了不下三四遍了,只看第三册也懂的。”

“你看过?”他好像很是惊异。

“是啊,看过。我还不识字的时候,我妈就让我看过连环画版的了。”我光顾看书,嘴巴就开始没有把门的了。

“嗯?”

我心下觉得不对,立马放下书本,正了正仪容,答道,“尚未启蒙之时,还不识字。母亲就教导我看过图画册的三国故事。后来,识了字,才自己看的书。”

“当年太祖太宗尚未入关,便在关外推崇此书。并将此书译为满文,贝勒佐领人手一本。没想到,你母亲,一个女子,也懂得教导阅看此书。”他好像颇为感叹。

我笑笑,有点臭显摆的说,“我还念过《三国志》、《后汉书》呢!这个算什么。”

“哦?”他此刻颇为好奇了,“以前倒不曾听你说起。你倒说说,这书写的好不好?”

我答道,“虽说也有许多瞎编乱造,但说来故事却也精彩。”

他追问,“哪些是瞎编乱造呢?你又如何得知?”

我笑道,“比如那出草船借箭,王爷您若有兴致,可以实践一回,看看按照书上所述方法,可否借的十万支箭。再比如,空城计,司马懿难道如此胆小不堪,再不济也不至于调头就跑啊!”

他改了改坐姿,笑看着我说,“那不跑又要如何?”

“一、派个侦查连队,进去看看行不行?二,既然能那么清楚看清诸葛亮,拿箭射下他来,行不行?三、不打,只围城,行不行?”我也把书搁到矮柜上去,一心跟他聊天。长途漫漫,有个人说话,是最好的打发时间的方法了。

他一怔,默默看着我良久不再出声。

我被他看的有些个难受,于是主动开口打破车厢里的沉寂,“再有了,说什么诸葛亮三气周瑜,生生把个周瑜气死了。周瑜哪里那么好气死,《三国志》可是说他性度恢廓呢!再说了,他二十多岁就得功成名就,又娶江东小乔,如此春风得意,怎的还会嫉妒别人?别人嫉妒他还差不多!”

他接着问,“还有吗?”

“有啊!据史家记载,周瑜长壮有姿貌,吴中皆呼为周郎。那可是个意气风发、光彩照人的美男子。”我面带微笑歪着头看四阿哥,忽然想到,他也是个英武不凡的帅哥,道,“京中,说不好也有人呼您为爱新觉罗郎呢!”说完,自顾自笑起来。

估摸着从来也没有人敢跟四阿哥那么开玩笑,他听我说完,愣愣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呢,话一出口,心下就觉得不好,可回头想想,他怎么也算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我感叹感叹他的皮相好,应该也不算出格。

我赶紧接着说,以便把话题岔开去,“虽说,周瑜也曾与刘备一党明争暗斗,还曾建议孙仲谋软禁刘备,分化关羽张飞,可那都是为了政治利益,与气度却无关系。”我摇摇头,想来眼前这出九龙夺嫡可比三国好看多了,口中却忍不住接着说道,“自古,政治斗争,都是讲究个你死我活,不管是你死,还是我活。反正是,你死了,我活着。无人会说,我死你活之斗争的,对吧?”

他看着我,忽而笑了起来,声音不高,却是眉眼俱在笑。笑着,说道,“从前倒不曾听你说那么些谬论。话也不多。”

对于大家觉得我跟以前不一样,近来,我倒是越来越不担心,地位身份放在那边,就是所有人都大大觉得我与以前不同,年家也不会不认我这个女儿,雍王府也不会把我这个侧福晋扔出去,至于其他人么,不是很有所谓。

我接着说,“不过这个故事却是好看的紧。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自董卓作乱,到三国归晋,足足九十年,被你轻松说来,好像却是弹指一挥间。”他笑道。转头去开了矮柜上的抽屉,拿出一盒点心来,递给我。

“多少六朝兴废事,尽入渔樵闲话。”我从点心匣子里拿出一块来,咬了一口,边嚼边说,“说人家的事总是轻松的。”说完,心中闪过一念,九龙夺嫡,前前后后也不过是从康熙四十七年到康熙六十一年,至多再算上雍正清算八爷党的四年,前后不到二十年光阴。以往在书上看来,觉得真是弹指芳华。置身其内,方觉其之残酷。而且,我现在摸到的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阿弥陀佛,幸好我来的晚,现在已经是康熙五十六年了。我只要再看这场斗争不到十年,一半躲过去了。多谢佛祖保佑!

若有所思中,低头一味咬着糕点,竟不觉间,塞满了一嘴。赶紧加快速度嚼了嚼,往下咽。

四阿哥从棉捂子里提出茶壶,浅浅倒了一杯递给我。

“谢谢!”我接了过来,刚想喝,才想起自己吃着药呢,忌茶,于是复递回去,“我不能吃茶。”

他却并不来接,只是淡淡说道,“知道你吃着药呢,这壶里备的本就是白水。”

我这才低头去看杯里。果然是白水。

他又递过点心匣子来,说,“再吃两块,赶路中,不能停下吃饭,你吃了糕点,待会好吃药。”

我摆摆手,说,“不吃了。我也不饿。况赶着路呢,哪里能有药煎来吃?”

他把点心匣子塞到我手里,从矮柜边的角落里拿出一个棉口袋来,打开袋口,取出一个金属瓶子,拿帕子包着,打矮柜里面拿出碗来,从瓶子里倒出一点点药汤。伸过手来给我看,“看,这不是药嘛!”

我摸了摸,滚滚的。问道,“为什么这药不会凉?”就算是棉口袋罩着,也不至于那么保温啊。

他倒翻出棉口袋的底部给我看,原来下面是一只小小的怀炉。

他复又把药瓶盖好放回去,催我,“快吃点心,吃了好吃药。”

我指着放药瓶的口袋,问,“这个,哪里来的?”

“今儿早上出发的时候,你的丫头送来的。”他答道,“你这个丫头的确是机灵,怪不得你嫂子几百里地远的把她送来。”

“嗯。是机灵的。”我应道。这几日,我有些冷落那丫头,因是心里疑惑,她的想法。如她真的中意十四阿哥,那我岂不是她最大的情敌。可是,她日常对我,又可谓尽职尽责,尽心尽力。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呢?想不明白。

☆、第十章    却道故人心已变(上)

作者有话要说:要骂女主的尽管开骂!某人为躲臭鸡蛋趴下……——早春芳华

入住圆明园好几天了。这园子虽说现在还没有日后万园之园的影子,但是也已十分动人。山色湖光,田园野趣,或可临池观鱼,或可水榭习字,来了兴致,园子里还有菜圃,可以摘果挑菜。

因为康熙塞外归来,都会到畅春园小住,而畅春园到圆明园才不到两里的路程,因此,从热河回来,我们就住进了圆明园。平日里,只要康熙在畅春园,四阿哥一家也便就住圆明园。

如果说,这次热河归来发生了什么变化,那就是,年映荷的待遇貌似与原来大不相同。先是回来那天,弘历的母亲就告诉我,我房里的东西都已经重新安置了地方,搬出了原来住的屋子。再就是,这几日,常听春妮叨叨,加菜置物不再需要贴己钱打赏。

日前我住的这个地方,叫做“桃花坞”。在整个园子西北角,僻静的很,可以说是比较独立的园中之园。“桃花坞”南面临着菜圃,那里根据不同的季节,种植着不同的蔬菜、瓜果。临水还培育有不少奇花异草。再南面,是金鱼池,那养着金鱼,更建有观鱼的水榭。

原来还做余星辰的时候,我为了不给自己添堵,故而从来没有去圆明园参观过那堆断壁残垣。因此也说不上,这“桃花坞”、“金鱼池”后世改名叫做什么,只知道,这里离着四阿哥和其他妻妾住的南面的前殿还是很有一段距离的。

嫡福晋乌拉那拉氏,贤惠温婉,对我也是颇为宽容,明言我住的偏远,可不必日日前去请安。况且,这“桃花坞”有自己单用的小厨房、库房等等,因而我这边的奴才也极少往前面去。平日里,除了弘历弘昼,可以说,我这个地方,连鬼都嫌不够热闹,不愿意来。

阴历十月底,北京已经很是清冷。光穿着夹衣都嫌不够,幸好前几日四阿哥派人送来了新做的夹袄比甲,今日刚好穿上。否则真是美丽“冻人”了。

听说,昨日,康熙已奉皇太后回到了畅春园。侍驾的阿哥们也都回来。今日,园子里要宴请诸位皇子及家眷。前面好似热闹的很。

我一个人立在菜圃北岸,隔着水面,远远望着菜圃、金鱼池、前殿。前面人来人往的,越南面,人越多。园子各处也都散落着闲逛的宗室贵胄。说笑声、唱戏声、奴才们掌灯摆宴的声音,都随风飘过来。那是不属于我的热闹。

风有些大,吹起我的袍角,把旗鞋上挂着的丝络也吹的往上翻滚。那风吹得脸凉凉的,耳边散出的发丝在风里婀娜的跳着舞蹈。

看的人有些呆呆的出神。眼睛朦朦胧胧的。

迷雾里,由远及近,走来两个高大的身影,脚步干脆利落,高个的快步走在前边,稍稍瘦矮一些的,急急忙忙赶上。两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走过石桥,径直往我这边来。

人都走到眼跟前了,我才忙定睛去看。

走在前的高个,一身蜜色暗花寿字底缎夹便袍,外边罩着滚金暗湘色褂子,黄玉带扣,青缎厚底朝靴。右手握着一个发晶鼻烟壶擎于腰间,右手大拇指上带的碧玉扳指,跟八阿哥的,几乎一摸一样。

我慢慢抬起头来,迎上他炽热的目光。他眉目英挺、健康的浅麦色皮肤,鼻梁高准,英气袭人。深秋的日光衬在他的背后,照的他的面貌愈加轮廓分明。他在风中长身玉立,魁梧的肩膀、宽阔的胸膛,缎袍包裹着他紧实的身躯,煞是好看。

他冲我温暖的一笑,问道,“怎么一个人立在风里头?!也不怕着凉?”

我不认得他,但打心里感到某种熟悉的温暖。彷佛在这深秋的冷风里,从他站立的方向,散过来阵阵暖流。

一边矮瘦一些的那个,长得眉目甚为清朗。见我呆着不动,便向我请安,叫道,“十四嫂,一向少见啊!”

十四嫂?这算什么称呼?我心下笑道。不用问了,这位十有八九是十爷。果然是个草包。打量着他心底里明白我是十四阿哥的心上人,但按家礼,我嫁了他四哥,便又是他嫂子。他肯定是心里同时想着两桩事,因此才叫出那么个不伦不类的称呼来。

“十爷,您这个叫什么称呼?!若是十四,便应当是弟妹。若是嫂,就该当是四嫂。您这么一叫,叫我如何应你?!”我打趣答道。

十爷一扭头,看向一边的高个,抱怨道,“十四弟,你看看这映荷,几个月不见,哪里学来这么张叼嘴?!”

十四弟?我又一次侧眸去看蜜色袍子的那位。原来他就是十四阿哥。谁知,他也正盯着我瞧,我的目光恰对上他神骏的双眸。

十四阿哥炽热的目光停在我身上久久不曾离开,他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好似他天经地义就有这样观赏我的权利。

我却一些些都不反感。我们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他看来与我年纪相仿,意气风发,朝气四溢。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为什么站在风里?不冷吗?”

“有些冷,但又有些麻了。竟没有在意。”我答道。思维完全停滞住了,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

想侧头看看十阿哥,这才察觉,一边知趣的十阿哥,早背着手,自顾自退去对岸的菜圃。一路往南去了。

他走过来,拿手拢了拢我被风吹乱的发丝,说,“你穿这晕绿的袍子,站在水边,真是好看。”说着,顺手转了转我头上戴着的莲花对簪。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施了法术,站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仍由他站的愈来愈近。嘴里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他轻轻拉起我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说,“吹的手都冰凉了。”

“不打紧。”我想把手抽出来,却使不出劲。他身上有一种力量,使我不得不服从。

“近来身子可好?”他低头问我。

“吃了乐大夫的药,好了许多了。气短也少了,心悸也不常有。你费心了!”我抬头冲他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调笑的捏了捏我的下巴,说,“还真是养胖了不少。胖了,越发的标致。这个金簪哪来的?颇为衬你。”

我往后退了一步,站的太近了,都要贴到一块了。方说道,“爱兰珠送的。今年生辰的时候。”

他点点头,叹说,“只这荷花最衬你。记得那年,盛夏里,你站在教堂后的池塘前,笑的就像池塘里绽放的荷花。”

夏日绽放的荷花。他为什么也那么形容我的笑容?如此的巧合!

我暮得抬头对上他的双眸。那眸子里透着冷峻的笑意,眉宇间带着的英气愈发熟悉起来。是他吗?我问自己。会是他吗?

他也凝视着我。握着我的手紧紧抓住不放。那手里传来阵阵暖意。

忽然,他松了手,慢慢展开双臂,整个把我放进怀里。他的怀抱如此宽阔,完完全全将我包裹了起来。

我脑中忽然回荡起四阿哥的声音“不得有违妇德……不得有违妇德……不得有违妇德……”,可身体却如此贪恋着他的怀抱。心里一遍遍说服自己,只是一个拥抱而已,不算有违妇德。

他俯身,更紧紧地拥抱我。头埋在我的脖颈间。多么熟悉的动作呀!

曾经,在21世纪的上海,黄浦江边的滨江道上,他也总喜欢那么拥抱我,只是那时的我,是余星辰,风险投资项目负责人,而他,是成雨,十大杰出律师。

一时间,彷佛变了时空,圆明园的山川河流变幻成高楼和浦江。我缓缓伸出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倒扳住他的肩膀。下巴抵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喃喃道,“我终于找到你了。”心里想着,我跨过三百年光阴,难道就是来寻他的吗?

他身上一紧,更用劲的抱住我。动情的说,“知道吗?我听说你自那日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老四都不认得。我真的怕,怕你连我也忘记了。可今日再见你,才明白,你是不会忘记我的。不会……”

他大力的吸着我身上的气味,轻声唤我,“映荷……”

忽然,我惊跳起来。如果我没有看错,隔着两个水岸的金鱼池那,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四阿哥。

我挣脱十四阿哥的怀抱,把他拉到身后,推着他往东北角走,“王爷来了,十四爷你快走!被他撞见可了不得!”

顾不得越来越近的四阿哥,一路只顾推着十四阿哥走。我给他指路,“往那桥过去,一路向东,远远见着光秃的牡丹花枝,再往南走,就回到前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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