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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面不寒杨柳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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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羽垂首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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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如眉。

几个黑影又出现在柴房。

刚推开虚掩的门,一阵疾风已然迎面扑来,推门的人措不及防,已中棍“哎哟”一声倒地。

“臭小子!”丁晨冷哼一声带头冲了进去。

一顿乒乓声响后,刘羽终于还是被三四个人按倒在地。

“看看老程伤得怎么样。”丁晨的语声阴冷无比。

“还好,就是眼眶出血了。”老程已经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

“臭小子!”丁晨一把揪起刘羽的发:“本来只想打你三顿,既然你那么有种,丁爷我就辛苦辛苦,以后每天晚上来教训你一回。”一挥手,牙缝里冷冷地迸出三个字:“给我打!”

拳脚*交加之中,刘羽狠狠地咬紧牙关,眸中满是怨毒。

“够了。”丁晨挥手阻止了踢打得正欢的几人:“留着他的命,明晚继续。”正要离去,却发现了他眸中的狠色,冷笑地道:“怎么?不服气?”

刘羽仍旧怒瞪不语。

丁晨缓缓地走上前,蹲下身子,一只手鄙夷地轻抽着他的脸颊:“别以为有人护着老子就不敢碰你,实话告诉你吧,就是那个娘们,好日子也要到头了,等过几天王爷成了亲,看谁还会护着她?还不是一样要出去接客!到时候,我第一个要看看她怎么带着那副清高样子来侍候丁爷我。”

话音未落,几个护院已是不约而同地大声淫*笑起来。

顾不得身上的疼,刘羽猛然抓住他的衣袖问道:“你说什么?”

“怎么?你不知道么?王爷月前已向中丞大人的千金下了聘礼,不日便要迎娶回府,此事早就是满城风雨,不过都瞒着那娘们罢了,今天妈妈也算是把话撂出来了,王爷大婚之后自然没有再来逛窑子的道理,别说是成亲之后单看如今,怕已是有近十天没来了吧?往常纵然是人不来,王府里的赏赐物事也没有断过。”冷哼一声道:“她如今自身难保,你还巴望着谁来护你!”

起身狠狠地又踹了他一脚,方自与另几个人调笑着走出柴房。

愣怔了半晌。

刘羽忽然挣扎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向着噙风阁的方向跑去。

说不出什么理由,只是心头莫名地痛,本能地想要去看一眼,想要知道那个人是否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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噙风阁。

已是午夜时分,却依然亮着一豆孤灯。

脸上,血水混着汗水,刘羽却只是随意地抬袖抹去。

寂静的月夜,寂静的小院。

他的眸在黑暗中闪着星般的微芒:

这样的时刻你也一样会睡不着么?

这样的处境你在做着什么呢?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诗人的苦闷尚能藉由轻狂戏谑来排遣,而你的愁苦呢?

我的伤,我的痛,有你的明了,有你的开解,可你的心又有谁知晓?有谁抚慰?

直到露湿衣衫,那黯淡的灯光熄灭,刘羽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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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端午佳节。

刘羽清早起身格外卖力地挑完六缸水,扔下扁担就向噙风阁跑去。

小院内,桃花早已落尽,只剩一树繁茂的枝叶,蕊儿红肿着双眼独自怔怔地坐在石几旁发呆。

“她人呢?”他略有些急切地问。

茫然地自失神中醒觉,见是他,微有些意外,但仍答道:“姑娘说她去湖边静静心。”

刘羽转身离去,却又匆匆折返道:“宁王大婚的事情是你告诉她的?”

蕊儿眼眶一红道:“我怎么会说这个来伤她的心,是妈妈昨晚跑来说的,我拦都拦不住。”

“她怎么说的。”语声中难掩关切。

扁嘴道:“妈妈说,反正早晚也是要挑明的,若王爷将来不再恩顾风儿了,她也不能待在这里吃闲饭,必定是要出去接客的。”言未尽,泪已下。

刘羽却已拔腿向湖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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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面对无法改变的窘境,面对痛苦,究竟可以做些什么?

眼泪?还是其他?

第十二章 琴幽幽(上)

郁怀乡后院的这片湖叫“镜澜湖”。

夏初,湖上已层层落落的满是荷花。

晌午,柳荫下,纤弱的背影静静凝于湖畔石台之上。

满目粉红油绿,一抹绰约身影,却令人无端生出深浓的哀怜。

刘羽轻轻地走到她身后,看着凝碧中倒映着的浅淡容颜,忽然低声道:“心里难过就哭出来,不要如此折磨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能够感应到她心底最深切的痛。

水中的倒影却缓缓展颜一笑:“为什么要哭呢?世事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泪水而改变,既然如此,何不选择笑对。”

杨柳风微微侧过脸,眸光平静更甚于那幽寂的湖水,笑靥柔和却黯淡了一池娇艳:“人生就如这水中倒影,你对它笑,它也对你笑,你对它哭,它也对你哭,你若生气拿石头去砸它,它便撩起水花溅得你满头满脸。”

刘羽垂首道:“他……就没有跟你解释过什么?”

笑着摇了摇头道:“不需要解释,难道你忘了,他是王爷,而我不过是个官妓,我没理由也没权利过问王爷的婚事,他更没有责任来知会我。”

“可是。”他咬牙道:“你好歹也跟了他那么多年,这些年的恩情,最起码应该给你一个交代。”

杨柳风恬然一笑:“恩客对于妓*女的交代无非就是钱,这些年,王爷可谓一掷千金,怎么能说对风儿没有交代呢?”

刘羽紧紧地盯着她的侧脸半晌,沉沉地道:“我就不信你心里一点也没有怨恨,况且,你怎么能够保证他以后还会来眷顾你?”

终于有些失笑地转过身来:“自然是不会再来。”安然地看着他诧异的眸子接下去道:“以前王爷没有家室,放荡形骸混迹于花街柳巷聊以慰藉也是人之常情,如今迎纳王妃入府,自然要收敛形迹从此一改前非才是正途,岂有冷落正室娇娘而复流连于秦楼楚馆之理。”

恼恨于她事不关己一般的漠然,刘羽冷冷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若失去他的眷宠你会落得如何下场?”

依旧从容地婉娩一笑:“能有什么下场?不过是做好一名官妓罢了,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如此。”

“你!”刘羽气结,却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话头。

“姑娘。”蕊儿匆匆走来:“方瑾方公子派人送来一样东西,说是定要当面呈上。”

杨柳风颔首笑道:“方公子既如此说,倒也不可不见。”

蕊儿扬声唤道:“我家姑娘有请。”

刘羽抬眸,已见一个相貌爽利的书童抱着琴囊自葱茏的花木之外转了过来。

“小人彤墨,见过风儿姑娘。”书童欠身施礼。

杨柳风抬手虚扶一下道:“风儿微贱之身,小哥不必多礼。未知令公子是否一切安好。”

彤墨道:“家老爷开罪朝廷贵戚日前已被贬为秦州刺史,因饬令紧急遂于昨夜举家北上,事出仓促,故而家公子未及向姑娘辞行,特嘱小人迟一日上路,将‘素泠’奉与姑娘,还请风儿姑娘万勿推拒。”

“方公子一片盛情风儿心领,只是这‘素泠’却是愧不敢当。”

彤墨上前半步道:“我家公子临行前说:风尘未必污浊,庙堂未必清净,普天之下除了风儿姑娘,无人堪当此琴,若姑娘执意不肯笑纳,瑾定当斩断琴弦为‘素泠’一哭。”

杨柳风微一怔,随即笑道:“方公子谬赞了,既如此,风儿却之不恭。”言罢起身双手接过琴囊。

彤墨待她接过,方才躬身退下半步揖道:“彤墨即刻动身追赶方府的车马,不知风儿姑娘可有什么话要小人回复我家公子。”

小心地将琴囊放在石台之上,杨柳风略一踌躇,俯身探手折下近旁的一朵含苞的粉荷,款款递至彤墨手中道:“烦将此物交与方公子,他自会明白。”

彤墨恭敬地接过,欠身而去。

蕊儿不解地正要相问,却听刘羽轻声吟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杨柳风已坐回石台将琴囊放于膝上,听见他的低吟抬眸会心一笑。

蕊儿终于忍不住拉起他的袖管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姑娘为什么送一朵荷花给人家呀?”

刘羽见杨柳风褪去琴衣全神专注于琴,示意蕊儿噤声离开,转过一道弯才微笑道:“荷花出自淤泥却不沾染丝毫污浊,那位方公子言道‘风尘未必污浊,庙堂未必清净’,她即以此花相赠,是寓意要他洁身自好勿追逐官场的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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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高贵的地方未必高贵,低贱的地方未必低贱。

污浊的地方未必很脏,神圣的地方也可能很卑劣。

第十二章 琴幽幽(下)

素泠。

素简无华,没有任何修饰。

杨柳风略有些失神地轻柔地抚着琴弦。

良久,终于忍不住纤指轻挑,发出“铮”地一声空寂悠扬的弦音。

只片刻,又是“铮”地一响。

微笑着扶正膝头端放的素泠,悠扬的铮铮声越发频仍,终于,散乱无章的音节不由自主地变为流畅曼妙的曲调。

如空山新雨、古寺禅钟,寂寥悠远,空明疏淡。

轻轮缓猱之间,琴音绵绵,安详凝定,颇有超然尘外的玄智通达。

骤然,远处传来一个醇厚优美的箫声。

婉转穿梭于琴音之中,似低吟,若倾诉,无限缠绵缱绻。

空明的琴声被这万丈柔情一带,险些失了曲调,连忙一阵拂推才稳住阵脚。

只这一个瞬间的微滞,箫音已有所觉,分毫不肯松懈地紧逼不舍,忽如梧桐夜雨,又似轻烟笼月,若幽怨,若凝噎,丝丝缕缕幽幽不绝。

琴声并不痴缠相较,只是浅淡疏漠似隐似现,任凭箫音百啭千回柔情用尽,却始终是若即若离不瘟不火。

箫声切切,终于耐不住嘹亮出一串紧促的高音,琴声却似轻劝似低慰并不纠结相应。

紧迫无果,箫声终于颓然而止。

杨柳风停手抬眸已见刘珩沿着小径走来,手中握着一支翡翠长箫。

挪开琴,起身迎道:“风儿造次,未曾焚香净手,有辱王爷雅韵。”

看着她婀娜深礼的倩影,竟怅然失神地半晌无语。

终于,他轻喟一声道:“所谓焚香净手不过为求心绪所至,若心到了,又何必拘泥这些繁文缛节呢?”

抬手将她慢慢扶起,却不由眼前一亮:一身珠白淡金迎春织锦长襦,绾着一个精致繁巧的朝云近香髻,却不饰金银,只斜插一支羊脂玉的并蒂百合簪,薄施粉黛轻点绛唇,少了几分往日的简素淡泊,多了一缕风情无限的优雅贵气。

不觉已是笑意轻扬:“难得你肯在梳妆打扮上多花心思。”

杨柳风笑道:“王爷这样说倒似在责怪风儿平日里妆容不整了。”

凉润的纤手在掌中盈盈一握,刘珩温声道:“妆容不整倒未至于,不过太简素了些。”

她嫣然道:“蕊儿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硬将风儿按在镜子前面足有大半个时辰,梳了这么个烦累人的发髻,风儿想着头发梳得那么隆重,若不施粉黛倒显得突兀古怪,也就由着她摆弄去吧。”

淡淡一笑:“蕊儿做得对,原该是如此。”

杨柳风道:“王爷这话可别让她听见了,不然风儿便要日日不得清闲了。”

刘珩浅笑着轻抚了一下玉颊,却又拧眉道:“只不过簪饰也未免太少了,难道本王给你的那些首饰都不能合意么。“

“王爷的恩赐样样都是个中极品,风儿岂会不合意呢,只是,戴了一样又怕压下另一样的风头去,倒教风儿好生为难。”

眷宠地一笑,牵着她向九曲桥上走去:“本王命人在凌波亭摆了酒菜,今日你我小酌一番,也算是应了端阳的景。”

“风儿记得王爷每年此时都要去看龙舟赛会的。”

“每年都看又有什么意思,今日本王点完龙头就赶回来了,这些天……有点忙,难得偷闲过来陪你。”

“王爷如此相待,风儿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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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波亭。

凉风徐来,亭中的桌子上已摆了几样时新的小菜和一坛雄黄酒,酒坛侧畔放着一个陈旧古朴的桢楠木匣。

刘珩走上前去,搁下手中的长箫,轻抚木匣,眸中多了无限温情,缓缓地道:“你虽不爱佩戴簪饰,但本王今日却仍是要送你一支金钗。”

杨柳风趋步上前道:“往常王爷的恩赏总是差下人送过来,今日所赐难道有所不同?”

回眸,目光灼灼地深入她的眸底道:“不错,此钗虽不能算奇珍异宝,却是独一无二倾世难求,所以,无论你喜不喜欢,本王都要亲手替你戴上。”

“王爷厚赐,风儿受之有愧。”深深一福。

刘珩郑重地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支紫金火玉合欢钗,小心拿起金钗认真地插入她的青丝,仔细端详确认戴得合宜,才将她扶起,自己转身坐下。

沉默地看着她执壶倒酒,再双手奉上,他接过一饮而尽,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目注杯底的一滴滚动的残酒沉沉地道:“你可知道本王为何要说这支金钗是独一无二倾世难求?”

“风儿愿闻其详。”

深吸一口气,抬眸怅然地望向层层荷叶尽头,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因为这支金钗是父皇送给我娘的定情之物,是我娘生前的心爱之物,也是她留给我唯一的遗物。”

仰首阂眸掩去无限的感伤:不能叫母后,连母妃也不能叫,他是皇族后裔,但却只能同平民百姓一般称他的母亲一声娘。

长长地吐出胸中郁结的气息,启眸,却忽然发现杨柳风静静地跪在身侧。

“起来吧。”刘珩并未伸手扶她,只拿起桌上的酒壶自斟了一杯。

不起身,轻轻地道:“风儿人微身贱,却蒙王爷错爱至此,虽万死而不能回报其一。”

眸光灼灼地望着她:“本王的心意你明白就好,本王要的不是你感恩回报……究竟要什么,你心里清楚。”

杨柳风只是垂首而跪,并不接口。

终于抬手饮尽杯中之酒,放下酒盏侧身扶她起来:“难得一起过节,别总是跪着,陪本王多喝两杯。”

顺服地站起身,提壶斟满两个酒盏,举杯笑道:“风儿还未曾恭喜王爷,又得俊才。”

刘珩微笑举杯与她一饮而尽,道:“江淮盐铁使方季森竟敢连上三道奏折弹劾本王,说本王沉溺酒色宿妓嫖*娼,有伤风化有辱天威,这样的人本王若还能容他,岂非人人都要爬到本王的头顶上去了?”

待她再次斟满酒,举杯别有深意地道:“本王也要恭喜你琴丝不断,‘素泠’常伴。”

杨柳风浅笑着饮尽酒道:“风儿只承王爷的情,其他的一概不知。”

刘珩饮尽杯中酒,笑着将她按坐在身侧的圆杌上:“只管嘴上说得好听,若当真承情,今日就陪本王多喝两杯。”

盈盈坐下,再替各自的杯子斟满酒,笑道:“王爷海量,岂是风儿可比,王爷如此说,难道是要灌醉风儿不成?”

“你的酒量本王还是知道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心不醉,人又岂会醉?”轻叹一声,似是自语地低声道:“一直以来,醉的人都只是本王自己。”仰头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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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精致的妆容,是无心还是有意?是掩饰还是挽回?

面对危机的时候,该以怎样的态度出现?

婚姻或者爱情,也许总有需要这份答案的时候。

第十三章 痛沉沉(上)

杨柳风笑了笑,再次执壶为他添酒:“依风儿拙见,饮而不醉乃是人生一大憾事,如王爷这般常醉人间,才是令人艳羡的美事。”

刘珩眸光深邃地注视着她的笑靥:“既如此,你又怎可抱憾终身?”

举杯凝眸:“王爷所言极是,风儿今日舍命相陪,不醉不归。”言罢一饮而尽。

他不禁忍俊:“要你陪本王喝盅酒罢了,就扯出什么命不命的,若都如你这般,也就不会有人胆敢弹劾本王了。”

她浅笑道:“王爷这一招暗渡陈仓棋意高远,岂是风儿可堪比拟。”

刘珩微笑地凝注着眼前不同于往日的靓丽佳人,慢慢地将酒盏凑近唇畔,缓缓倾尽美酒入口中,才柔声道:“本王就喜欢听你的恭维话,不矫揉,不浮夸,有理有据恰到好处,让听的人心里舒坦。”放下杯盏道:“你且说说本王这棋如何高如何远?”

杨柳风起身拿过酒坛小心地将酒加入壶中,涓滴不漏:“秦州地北苦寒,且左邻北羌右毗契丹,如此强伺挟持,当政者自然时刻如坐针毡,因此素来如为官者的冷宫,何况如今宁远将军与北羌顽寇鏖战永兴关,据说战事也是多有不利,这秦州之地既要防备北羌的袭扰,又要留意契丹的动向,更须兼顾粮草周转,可说是危如累卵,此刻前去赴任秦州刺史何异于飞蛾投火?”

执壶为刘珩斟满酒杯接着道:“王爷这一手明着是杀鸡儆猴打压妍妃一党,只怕吴娘娘心头已是恨得不能了。”

“既有明,必有暗,府中幕僚都说本王此番过于躁急妄动,本王倒要听听你的见解。”

会心微笑道:“王爷哪里是躁急妄动,分明已是先发制人。”缓缓自饮杯中酒,接着道:“王爷肯对方氏父子动手,想必这二人确有可用之处,如今前方战事愈演愈烈,北羌久攻未果却并不撤兵,可见颇有决心,我听说朝廷已连增三次援兵,最近的一次兵部连新科的武举也全部破格提拔派往前线增援,足见得朝中已无可用的武官,若依旧不能打破僵局,非但国库日虚,即便粮草尚能支撑,又派何人领兵前去呢?”

刘珩轻叹一声道:“不错,北羌的君主若尔罕确实野心勃勃智略非凡,自即位十年来屡屡吞并周边的弱小部落,去年连契丹的一支散部也被他收为己用。本王接到的朝廷邸报上称,自今春以来北羌兵力不减反增,兵将骁勇攻势猛烈,若尔罕麾下五员猛将可谓万夫不挡之勇,自去岁冬末至今,我朝军队已连折数员大将,死伤兵士七万有余。”

烟眉微蹙道:“邸报上已写得如此,只怕实情更令人堪忧。”

收起笑容,重重地冷哼道:“据本王所知永兴大军五十万,早已死伤太半,如今真正能上战场的还不到二十万,今春以来更是节节败馁,如今,不过凭永兴关地势险要苦苦支撑罢了。”拧眉饮下杯中之酒,语声更沉地道:“鲁老将军手下的将领殊死搏杀,十一员虎将已折其六,剩下的也都是伤病缠身,上个月鲁奕铮的次子鲁瑞成亦已战死疆场,如今永兴营中能带兵上得了战场的,算上鲁老将军和其长子鲁瑞安恐怕也不过四人而已。”

杨柳风不觉色变道:“前方战事竟已如此紧迫!那鲁瑞成岂非就是七年前的武状元,后来领兵打退辽军收复析津失地的飞虎将军?”

惋惜一叹道:“正是此人。”

她沉默片刻迟疑地道:“可是,朝廷不是已连增三次援兵么?就算永兴大军伤亡惨重,怎么可能只剩二十万也不到的兵力呢?”

刘珩连饮三杯,才重重放下杯子道:“第一次调集江陵的荆军号称三十万,实到的只有十万,其中还不乏老弱病残,真正能用的不过五万;第二次调集的广南军,号称二十万,广南军主帅郭平上奏说是军中兵士水土不服至今仍在利州停滞不前;这一次,皇上已无兵可调,只得纠集淮南军十万赶赴永兴。”

杨柳风讶然道:“可是淮南军不是以水师为主么?这陆战如何胜任?况且自东南沿海而疾行至内陆,那只怕才真是要水土不服呢。”

眸光深寒:“荆军主帅吴珂乃是吴氏一脉的宗亲,不过略会些拳脚,哪里懂得带兵打仗?这几年贪墨军饷克扣粮草为所欲为,好好的荆军早就被他糟蹋得溃散无形,哪里还能集结出人马!广南军郭平那个老狐狸,觊觎宁远将军之位良久,如今持兵观望不过是想审时度势保存实力,好相机而动取其代之。”

杨柳风不由轻喟一声道:“若永兴关有失,北羌劲旅长驱直入,又岂是一支小小的二十万广南军所能抵挡?届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郭平非但美梦成空,反要累及百姓社稷……”黯然垂眸酒盏:“可见人心不足,这‘权’、‘欲’二字竟如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只怕还不止如此。”森然一笑:“据本王所知,吴氏曾数度派人试探鲁老将军的口风,皆被淡然置之,只说武将应专心战事保家护国,朝堂上的事情自有言官谏臣,不便越俎代庖。”

眸带忧色地举杯道:“吴氏碰了这么个软钉子只怕是不肯善罢甘休。”

刘珩举杯与之相碰:“不错,否则以郭平的小心谨慎又怎肯如此明目张胆地抗旨违命?”

饮尽杯酒,忽然静静地一笑:“如此说来,方氏父子此行,王爷已是意在兵权。”

微笑地凝眸不语。

杨柳风沉吟片刻,颔首道:“若是战事久持不下,朝中无人可用,皇上一筹莫展,纵然千般忌讳,只怕也不得不劳动王爷出马了。”

讥诮地一声轻笑:“就算明知本王出马定能力挽狂澜,他不到最后关头也不肯轻易交出兵权。”

她沉默地为他添酒,执壶的柔荑却被他轻轻按住:“你是不是觉得本王所说的力挽狂澜言之过早?”

“王爷智虑深远,岂是风儿可以擅度。”

刘珩一手轻握柔荑,另一手拿过酒壶,斟满两只酒盏,抬腕一带,已将娇躯拥坐在膝头。

下颌轻抵在香肩,深深汲取微馨的气息,贪婪地凝视着云鬓中轻颤的紫金火玉合欢钗,幽幽地道:“你若是知道本王的身世,就不难明白本王为什么能有底气讲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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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拍马屁不单要有技巧,更要有强大大知识和智慧做后盾。

只有真正做到了“不矫揉,不浮夸,有理有据恰到好处”才能让被拍者“心里舒坦”。

高段的拍马者甚至不会让被拍的人察觉到……除非对方也是高手。

第十三章 痛沉沉(下)

杨柳风浅笑不语,只是体贴地端起酒盏,盈盈递过。

刘珩并不伸手去接,而是就着她手中缓缓饮尽,方才悠悠地道:“其实我娘原本是契丹的公主,当今的契丹王滕格亚克就是我娘一母同胞的弟弟,也是本王嫡亲的舅舅。”

水眸中难掩一丝震撼,却终于只是无声一笑道:“难怪当今圣上对王爷眷宠有加,契丹大军实在是比北羌更令人忌惮,当此风声鹤唳之时,契丹雄师只要稍有动作便可令局势立倾,只怕国运祸福都只在王爷一念之间。”再次斟满酒盏盈盈递上。

刘珩接过饮尽,凄然一笑:“当年父皇微服巡边,不慎为契丹军队所虏,却与我娘一见钟情,她不顾公主身份,非但背着我的外公、当时的契丹君主悄悄放走了父皇,更不惜委身追随入宫。”轻叹一声,满饮一杯道:“只是,她身为契丹公主,却叛国私逃,令国君深感蒙羞,因此对外宁可说她暴毙而亡也不愿相认。而我娘以蛮夷之女的身份入宫,按祖制不得册封任何名位,更不得诞育龙嗣。”

言及至此,握杯的手狠狠收紧,一声轻响,酒盏已被捏破,锋利的碎片瞬间在手上割出几道伤痕。

杨柳风连忙掰开他的手,小心摘去插入肉中的残片,用丝帕仔细地包住伤口,低声道:“身体发肤受诸父母,王爷更该勤加爱惜才对。”

静静地看着她每一个轻柔的动作,忽然无比寒凉地一笑:“人算不如天算,几年之后我娘还是怀上了龙脉,而父皇亦终于没能忍心剥夺我的生命,只可惜,他护得了我们母子一时,却护不了一世,虽然滕格亚克曾在即位之时公然盟誓说但得我们母子平安一日,契丹大军就绝不踏入中原半步。”深痛地阂眸道:“可是父皇崩殂之日,刘璇即位之时,终于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母子,我娘为保我周全,才以殉葬为条件,托孤于已故的昭翎皇后。”

默然伸手端过自己的酒盏盈盈奉上。

刘珩接过仰首饮尽,痛然一笑道:“虽然朝廷竭力封锁消息,却还是被滕格亚克得知噩耗,契丹军队大举压境,但终因本王尚在刘璇的掌握而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冷哼一声道:“这么多年,刘璇封赏本王江南富庶之地,鱼米温柔之乡,其中有几分真意几分忌惮,他知,本王也知。”

轻抚了一下她如玉的颈,笑意森冷地接着道:“他要本王消沉在这烟花酒色之中,本王就浪荡给他看,只是,这个江山他若想继续坐下去,总有一天要把兵权交到本王的手中。”

杨柳风垂眸缄口不语。

轻扼起她的下颌,犀利如刀的目光锲入依旧温淡的水眸:“怕本王举事不成反而带累于你?”——天知道,每每午夜梦回独对一席孤枕,他是如何疯狂地想要引兵入关:推翻这阴冷的王朝,不但可以为屈死的娘亲报仇雪恨,更可以越过那道无边无际的鸿谷,将至爱深拢心头。

安然微笑道:“王爷的杯子碎了,风儿再去拿一个。”

言罢,意欲起身,却被刘珩牢牢禁锢在怀,丝毫动弹不得。

“一只杯子也足够了,你陪着本王喝,哪也不许去。”

腾出一只手来倒满酒杯,端至唇畔缓缓喝下半杯,将剩下的半杯递到她的唇边。

杨柳风一怔:如此的同杯共饮已是暗同合卺之礼,纵然是风月场上的轻浮浪子亦不肯为。

“怎么,本王亲手所倒之酒,你也不愿喝?”

婉婉笑道:“王爷厚爱,风儿愧受了。”言罢,也不接杯,只就着他手中慢慢饮尽。

**************************************************************

噙风阁。

人已微醺。

一盏茶从滚烫奉到温凉,刘珩始终没有接过。

失神良久,终于缓缓端起茶盏,送至唇边,却又忽然放回桌上。

静默了半晌,终于沉沉地开口道:“御史中丞吴芷辰官职虽不过三品,却掌管着天下言路,如今也算是吴氏一党的梁柱,其女嘉凤年方二八,上次太傅焦睦珍便是为提亲而来。”无比厌倦地仰天阂眸:“焦睦珍前脚刚走赐婚的恩旨后脚就进门了。”苦苦一笑——看来对方根本就没有给他考虑回环的余地。

“风儿恭喜王爷。”杨柳风低声说着已是微微一礼。

启眸,忍痛自嘲地一笑:“喜么?”

羽睫轻垂,遮住一双春水,惟有声音依旧温淡得不带一丝情绪:“洞房花烛并蒂连理自然是人生一大喜事。”

郁结半晌,刘珩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该当是喜。”闷滞了片刻,才又沉沉地道:“本王近日为筹备大婚而奔忙,没有及时告诉你……你,不会责怪本王吧?”

杨柳风螓首轻抬,已是笑如春风:“怎么会,只是风儿知道得晚了,来不及准备相贺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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