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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面不寒杨柳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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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睦珍尚未开口,刘珩已是冷哼地一摔杯子:“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太傅大人远道而来,为听你的曲子等了大半个时辰,你以为自己是什么!”

杨柳风低声道:“风儿并非存心冒犯,还望太傅大人恕罪。”言未尽已是又咳嗽起来。

焦睦珍忙道:“王爷息怒,下官久闻杨柳风的芳名,难得来一次江南未免想要得睹芳容,王爷若早说风儿姑娘身体有恙,下官岂敢勉为其难?”

“太傅大人不必相劝,本王最恨不懂规矩的女人。”刘珩冷冷地走到跪着的人儿面前:“难道本王前几天的惩戒还没有让你长记性么?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再教教你该怎么懂规矩,来人,给我拉下去再打。”

“王爷息怒!”蕊儿已经哭叫着扑上来死死抱住那怯弱的人儿:“王爷饶了姑娘吧,姑娘的身子还没好,再打就没命了。”

焦睦珍亦是忙过来劝道:“王爷何必为一个女人扰了兴致,况且,三年的情分非浅,若真打出个好歹王爷终究还是要心疼的。”

刘珩似已怒火中烧:“就是因为三年里本王过于姑息宠纵,如今不但学会了自作主张,还矫情无理,做那个轻狂样子给本王看么?”

杨柳风垂首而跪不住地咳嗽,蕊儿只是一个劲地哭泣哀求。

焦睦珍讪讪地倒不知该如何开解,还是凝嫣识趣地劝道:“太傅大人一路颠簸辛苦,不如到凝嫣的馥韵斋稍作歇息,如今那里的芍药开得正好,凝嫣也会几首曲子,太傅大人若不嫌弃凝嫣愿献丑以搏一笑。”

焦睦珍忙道:“如此甚好,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刘珩依旧寒着脸,只是礼节性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道:“失礼之处望请太傅大人海涵。”

焦睦珍干笑道:“好说,好说……”如蒙大赦般拥着凝嫣疾步行去。

刘珩挥了挥手,侍候的仆婢们便已悄然退去,苇香榭里忽然安静下来。

依旧是冰冷的声音:“走吧。”并不去扶地上的人儿,径自负手走了出去。

经过听雨轩,雨澜静默地福了福身,便自回去了。

噙风阁。

蕊儿乖巧地没有跟着上楼。

阂眸缓缓靠上椅背,并不接过她奉上的茶盏,只是声音无比倦怠地道:“今晚不走了,你侍候本王沐浴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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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剔透敏锐,应时而为。

真的默契来自于心头始终不灭的灵犀一点。

第十章 心眷眷(上)

拭去脸上唇上敷着的粉,露出微酡的双颊和粉嫩的唇。

看着生动的容颜,他缓缓绽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怎么想到的?”

杨柳风再度垂眸用心掬水为他冲洗硕结的身躯,低声道:“风儿走到半路才记起来,王爷曾提过那个焦太傅与妍贵妃过从甚密,风儿想他此番离京前来必不简单,而王爷既然知道他为吴氏一党,平日又素对风儿抬爱恩宠,若非万不得已岂会让风儿前去侍奉。”

眸光烁烁地道:“本王的心意你明白就好。”

轻咬朱唇,却不接口,只是低声接着道:“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刘羽的行踪怕是瞒不过妍贵妃的耳目,风儿以为焦太傅此来只恐也颇有试探窥测之意,而外界对于王爷和风儿的传言实在甚为不利,若再被太傅大人确实王爷对风儿的宠眷,将来一旦事起,他们动不了王爷,风儿这里却必定首当其冲成为王爷的软肋,仓促之下苦无良策,也只有出此粗鄙的权宜之计。”

低叹道:“难为你跟着本王受了那么多委屈。”

杨柳风忽然抬眸深深地凝入他的眸底,无比认真地道:“风儿不委屈,当此剑拔弩张之际,王爷绸缪部署尚且不暇,却仍不忘顾惜回护,风儿何德何能堪当如此厚宠。”

春水般浅淡的眸从未有过的深邃悠远,令人不禁要沉溺其中。

良久,刘珩才慢慢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道:“知道刚才本王在想什么吗?”

幽幽一笑:“王爷睿智深远,岂是风儿能够随意揣测的。”

浅笑出声,抬起犹带着水珠的手,轻轻摩挲着莹白的玉颊:“本王在想,或许你真的做了刺史夫人反而会过得更快乐一些。”

“王爷取笑风儿。”虽是微笑着回应,却已盈盈跪倒在桶畔。

缓缓抬起她的下颌,攫取那温淡的眸光:“怎么?怕本王不利于他?”

婉婉一笑:“陆缙英是王爷一手栽培的人,将来还要提拔重用,前途无可限量,王爷爱惜人才,怎么舍得不利于他。”

刘珩拧起双眉重重哼了一声:“只是可恨那帮读书人一个比一个胆大妄为,本王的人也敢明目张胆地意欲染指,若再不加惩戒,只怕就要爬到本王头顶上去了。”

款款起身,执起一旁的铜铞小心地加着热水:“读书之人清高桀骜者多,赤胆忠心者亦多,他们不惧于王爷之威却甘愿为王爷所用,岂非更彰显王爷深得人心?古来当权之人,能够威慑天下者众,能令人心悦诚服者微,王爷如今广得士子之心其实无异于掌握了天下人的喉舌,将来振臂一呼定然应者云集,况且……”话锋一转,却不再说,只是垂首轻柔地替他揉捏着肩膀。

“况且什么?”他微阂双眸地享受着双肩上传来的舒松感。

杨柳风淡淡地道:“大逆之言,风儿不敢说。”

轻哼一声道:“不敢说的话你从来都不会说半个字,无非要本王赦你无罪。”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的笑:“说吧,本王何时怪罪过你?”

“出了这些事情要怪也只能怪王爷自己。”

不禁好笑地启眸道:“怎么怪到本王头上了。”

“风儿是王爷一手调*教出来的,能得士子们垂爱全凭王爷悉心教诲,若王爷当初不那么用心,也就没有今日的风儿……”语声越来越低,最后已是细不可闻。

片刻的凝滞,刘珩忽然大笑着从浴桶中站起身来,不顾身上湿漉漉的水珠,隔着木桶猛地将她揽入怀中,眸光深幽地望定那一双微微失措的春水,沉沉地道:“你是不是想把天下的男人都收服到石榴裙下才会满意?”

满身的水和着炽热的体温瞬间洇透了单薄的春衫。

他的颈畔,一绺散落的黑发上滚落一颗晶莹的水滴,顺着紧实的肌肉轮廓悄然滑落,倏忽,钻进两个紧贴的躯体之间。

这样健硕的身躯绝不该属于一个长年荒淫奢靡的闲散王爷。

滚烫的热度熨着她淡淡的体温,仿佛要点燃什么,不自觉地避开那火炽的目光,轻声道:“王爷小心受凉。”

无语地凝注了片刻,终于缓缓松开禁锢着她的手臂。

哗然跨出浴桶,由着她轻轻为自己擦拭身体,看着那双勉力不着痕迹地闪烁回避的春水,唇边已勾起怜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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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敞着衣襟斜倚在床上,略有些贪婪地深吸着那幽淡似无的诱人气息。

耳畔传来时断时续的水声,刘珩很想起身去欣赏美人出浴,但他没有动,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的一句话,哪怕是要求即刻承欢,她也不会有任何的反抗,只是……心却会飘离得更远。

就在刚才的那一刻,溢火的拥抱中,他分明看见那恬淡的春水中漾起的微澜,一瞬间,竟感觉从未有过的贴近她的心扉。

满足地阂眸微笑:只要这样就够了——坐拥鱼米富可敌国的宁王,内心的愿念竟是如此的低微,只怕说与世人亦无从相信吧?

这就是所谓的情到深处无所求么?原来这一千多个日夜之间,那颗深深封印着的真心早已融化在浅淡的春风中无从收复。

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一阵细微若无的脚步声轻轻地掩到床畔。

刘珩启眸时,只见纤柔的身影已悄悄蜷缩在床边。

“小心别掉下去。”舒臂将她揽入怀中:“躲那么远难道是怕本王吃了你么?”

“风儿只是怕吵醒了王爷。”淡淡的气息萦绕在他胸前。

温香柔润的身躯令他郁结的心瞬间平和下来,不知为何,她就是拥有能令他安定的力量。

疲倦地阂上双眸,沉沉地道:“睡吧。”

双眉却已悄然纠结在一起:妍贵妃,这个在宫斗中独占鳌头的女人,果然有着非同一般筹谋,如此迅速地摆下这犀利的一道,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而焦太傅此行的真正目的才是令他感到措手不及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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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爱是用心体会,一句话或者一个细微的动作。

未必要轰轰烈烈惊天动地,有时候只是默默地相惜、相扶、相知、相印。

第十章 心眷眷(下)

午后。

再过两日就是端阳,太阳却已是迫不及待地火辣起来。

汗已湿透了衣衫,刘羽却仍是认真地劈着手中的柴,手法轻松熟练。

还记得第一次拿起柴刀的时候,不知道从何下手的他险些剁下自己的两根手指,是一双纤纤玉手轻柔地为他包扎好了伤口。

再一次,在他讶异的目光中,那双素手娴熟轻松地劈出了一堆大小匀称的木柴。

“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做,就要问问做过的人,自己埋头摸索固然是好,却不如吸取别人的经验教训来得省时省力,人若是不懂得利用已有的经验智慧,那么就只会事倍功半难有所成。”她的话总是那么的意韵深远,令他回味久久。

每一夜,他躺在日渐闷热的柴房里,凝望着天边幽冷的月光,那个春风般素淡的影子便会浮现在眼前,细细玩味与她相见起的每一句话,句句敲痛在心头。

而每一次的梦靥,那漾如春水的眸竟已渐渐与母后慈爱的目光相重叠,越来越无迹可分。

抬袖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目光却是不自觉地瞟向远处的一棵榕树。

现在的刘羽,每天晌午之前就能挑完六大缸的水,然后便会被安排劈柴、扫地甚至烧火这样的粗活。

其实他完全可以在午后偷懒地睡上一觉,等日头下去一些了再起来劈柴也一样能够完成手上的这些活计,但是,他不愿意。

因为他知道,每天的午后,园子里最清闲的时候,那棵榕树下就会出现一个素淡的人影,静静地远远地注视着他。

这样短暂的遥遥相顾已经成为他枯燥劳累的生活中唯一的一丝期待:每次看见那道温淡的眸光,身体的疲劳和心头的伤痛就会为之一轻。

再次抬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榕树下依旧是空无一人。

忽然,不远处的屋檐下传来几个护院的调笑声,隐隐约约的飘过几句“癞蛤蟆”、“吃白食”之类断续的嘲讽,接着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喂,臭小子。”护院头目丁晨一边啃着手里的鸡爪一边扬声道:“过来把地上扫干净。”

他们的脚下已是一地的残骨碎渣。

刘羽冷冷地抬眸盯了他一眼,仍旧垂首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这小子也太不识抬举了,大哥亲自叫他还敢装聋作哑。”其中一个护院忿忿地说。

丁晨仰头喝了一口酒,重重地将坛子往石几上一放:“臭小子,叫你呢,把地给我扫干净。”

扔下柴刀霍然站起,眸中闪过一丝怒火,但终于还是隐忍地拎起墙边的扫帚缓缓走上前去扫那散落一地的骨屑。

突然,“啪”地一声,一个啃到一半的鸡爪重重地砸到他脸上:“臭小子,还给老子装聋作哑。”丁晨的语声狠狠传来。

双手用力地握住扫柄,骨节已然发白,刘羽的眸中似要喷出火来一般。

丁晨讥诮地冷笑道:“怎么?不服气?”

终于,只是抬袖用力地擦去脸上的油渍,慢慢地继续去扫地上的残骨。

护院们又是一阵放肆的大笑。

“几位真是清闲。”一个平静的嗓音穿透笑声淡淡飘来。

戛然止笑,丁晨微有些不自然地躬身道:“风儿姑娘,日头那么火辣您这是要去哪呢?”

杨柳风微寒地一笑:“丁院头,您这话是替王爷问的,还是替妈妈问的?”

丁晨讪讪地干笑数声,却说不出话来,只听杨柳风依旧不咸不淡地道:“没什么事就都散了吧,园子里怕还有没起的姑娘,如此聒噪万一惹恼了哪一位,可又该如何是好呢?”

丁晨忙赔笑着哈了哈腰,转身递个眼色,众人忙忙地散了。

刘羽始终没有抬头,只是目不斜视地依旧一搭一搭地扫着地。

忽然,面前出现了一双浅绿的绣银丝履,一袭水色长裙静静低垂。

停下手中的扫帚,他依旧垂头不愿迎视她的目光——刚才那一切她都尽收眼底了吧,而他却只是为了不再给她添麻烦。

每次,只要他有些许令鸨母不满,她就会把他带到杨柳风面前絮絮地诉苦,而那个温婉的人儿始终总是对他报以一个无奈的浅笑,接着便柔声劝哄怨声载道的鸨母,时常还要拿出些体己来堵她的嘴。

他不想要这样的怜悯维护,于是拼命埋头苦干尽力让鸨母无可挑剔。

就连刚才,他强制隐忍也是为了怕传到鸨母那里又令她无端遭受好多埋怨。

心头的屈辱沉重地压得他抬不起头,只能垂首静静地僵立着。

一个微馨的丝帕温柔地伸过来,仔细地替他拭去脸上残留的油渍。

抬眸,迎上她无限怜惜的目光。

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泪光,杨柳风柔淡一笑:“你可知道自己为何要留在这里如此辛苦劳作?”

刘羽慢慢地垂下头,低声道:“因为我欠了鸨母的钱。”

欣然颔首道:“不错,因为当初你快乐过、享受过,所以就必须对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没有钱就赚钱还债,你没有逃离而敢于直面一切的后果,这很好,至少说明你还是个男人,能够担当自己造成的一切后果。”

他霍然抬首,感激地看着那汪满是赞许的水眸。

微笑地接着道:“不过,你只是欠了妈妈的钱,这并不意味着你还欠其他人什么,你隐忍地留下来,用自己的劳动尽力赔偿她的损失,却并不代表要把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也一起赔进去。”

看着他眸中骤然的惊醒,杨柳风再次伸过帕子替他轻拭着额角的汗水,怜爱地如同在叮嘱年幼的弟弟:“人生在世,不可有傲气,但不能无傲骨,让你为自己的所做付出代价,是要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隐忍只为勃发,若没有原则地忍耐就变成了苟且怯懦。”

她悠然转身缓缓地向远处走去:“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不为,亦有所必为,为责任不惜俯身屈就,为尊严不惧刀光血影,虽千万人,吾往矣。”

丽日微炎,树上已有几只早发的蝉低低鸣叫。

不知这样执帚怅望了多久:

酒色浓浓,她轻解他心头百结的痛。

伤痕累累,她鞭策他勇敢承担责任。

竹担沉沉,她鼓励他自细微处领悟人生。

棋局深深,她提点他不拘于局势地筹谋。

而这一次,又在他颓靡自废的时候,警醒他捍卫自尊。

心底影影绰绰的迷茫忽然变得清晰起来:难道,她一直是在点拨他、历练他?难道,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他的意图?

对着那素淡的人影消失的方向,心头涌起一种既亲切又失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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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在受挫的时候不软弱,不颓靡。

抬起头勇敢地看清前方的路,才有可能走出窘境。

第十一章 伤累累(上)

傍晚时分,刘羽捧着一堆柴禾在厨房门口与丁晨不期而遇。

依旧是轻蔑地冷嘲热讽,刘羽只是神情漠然地置之不理,但当丁晨说到“只会躲在女人裙子后面”的话时,终于丢下手中的木柴一个箭步踏上前去,挥拳重重地击落在他的脸上……

丁晨能做到护院的头目,手上的功夫自然也不是白给的,只不曾提防他突然发难,脸上挨了一记重拳应手倒地。

刘羽自小便跟从皇家的武师学习拳脚,虽然碍于他的身份不便过于苛严,但名师的点拨自有其独树一帜之处,此刻新仇旧恨发诸心头,不容对方有所反应已是猱身而上拳脚*交加。

仓促间丁晨竟不能扭转局势,只得抱住头大叫“来人”。

如此动静自然惊动了鸨母及一干上下人等,只片刻便里里外外围了个密密层层。

另几个护院见丁晨吃亏,一哄而上,名为劝架实则暗下手脚,推搡中刘羽挨了不少冷拳,但他却是咬紧牙关默默反抗,不肯哼出一声。

终于拉开了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鸨母发飙地大骂,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嘈杂不堪。

刘羽却似对这些恍若不闻,只是出乎意料地一眼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那个素淡的人儿。她也似是发现他在看她,微笑地颔了颔首,眸中满是赞许和鼓励。

只要那样的目光就够了,鸨母的谩骂声便仿佛被这明亮的眸光所淹没,一个字也无法传到他耳朵里。

“风儿啊,你看看,你看看。”鸨母也看见了站在不远的杨柳风,已经是一脸哀苦地将她拉了过来:“你看看,没力气干活,倒有力气打架,你说……”

“妈妈,再这么闹下去今晚可就别做生意了。”温淡的话语轻而易举地截住了她的抱怨。

下一刻,鸨母已如梦初醒地跳起来将围着的姑娘伙计们各赶回位。

转眼间,厨房门口只剩下刘羽和杨柳风。

抬起丝帕怜恤地为他拭去脸上的灰和汗,柔婉地低声道:“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干活。”

仿佛有什么鲠在咽喉,却直到那绰约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也没有说出口。

**************************************************************

是夜,一群黑影潜入柴房。

睡梦中的刘羽在一阵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中痛醒。

被牢牢踩倒在地无法反抗,他只有咬紧牙关硬挺着。

直到唇角被踢破出血,丁晨才沉声阻止了一干护院,慢慢地蹲下身子,扼起他的下颌,刀一般的眸在月光下闪着森森的寒光:“小子,你记着,以后只要大爷我心情不好,就会来找你。”

言罢,缓缓地放开手,在刘羽的衣服上擦去手指沾染的血渍,站起身来,猛地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挥手道:“走!”

刘羽痛苦地蜷缩起身体,胃剧烈地抽搐着,终于忍不住呕出来,直到吐出酸苦的汁水,才乏力地倒下身躯。

**************************************************************

第二日,他依旧强忍着满身伤痛,不顾周遭的各种目光和窃窃讥诮,坚持干活。

晌午过后,刘羽依旧在屋檐下劈柴,却并没有再抬眼看向那棵榕树。

静谧的午后,单调的木柴破裂声乏味地回荡着。

蓦地,素白罗裙下一双绣着浅淡的柳枝的鞋静静地出现在他的视线。

不停手,不抬眸,反而更加用力地劈着柴。

简素的丝帕伸过来,似欲为他拭去额角的汗水,却被一把挡开。

依旧闷头劈柴——他知道自己的脸上青紫高肿狼狈不堪,可是,却不想要她分毫的同情怜悯。

“你不是觉得我很可悲?”刘羽手中不停,却冷冷地开口道:“一个连自己也维护不了的男人,只能依附在女人的裙脚之后。”

“你并没有依附着谁,只是用男人的方式捍卫了自己的尊严。”杨柳风的声音仿佛永远是那么平静无波。

自嘲地道:“所以就换来今天这样的结果?”

“双拳难敌四手。”

颓然地扔开柴刀,凝滞半晌方才沉沉地道:“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现在才知道,离开了别人的庇佑我什么都不是。”声音已微有粗嘎。

“以前的你虽然风光无限翻云覆雨,但却如镜花水月无根无底,一旦风疾雨骤就会荡然无存。”看着他愕然抬起的眸,缓缓一笑,目光移向不远处的一棵小树:“这棵树虽然小,但是它的根却已经扎得很深,所以它注定能够对抗风雨寒暑成为参天大树,旁边的那些杂草,虽然现在看起来郁郁葱葱,究竟因为根基浅薄,秋风一起就要披靡败落,而将来,亦只能永远伏在那棵树的脚下。”

回过头来,蹲下身子,仍是浅笑着伸过丝帕,轻柔地替他拭了拭汗水,低声道:“药酒还够么?”

刘羽不答,却忽然问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杨柳风微笑颔首道:“是。”

抿了抿唇接着问:“你知道我来这里的原因?”

“是。”回答简单而平静。

纠结了片刻,终于仍是迟疑地道:“你知道那晚我为什么……”声音终于渐次低弱。

轻声一笑,截断他的话语:“都是过去的事情,何必追究得那么清楚,这些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没有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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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所以,成就自己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第十一章 伤累累(上)

傍晚时分,刘羽捧着一堆柴禾在厨房门口与丁晨不期而遇。

依旧是轻蔑地冷嘲热讽,刘羽只是神情漠然地置之不理,但当丁晨说到“只会躲在女人裙子后面”的话时,终于丢下手中的木柴一个箭步踏上前去,挥拳重重地击落在他的脸上……

丁晨能做到护院的头目,手上的功夫自然也不是白给的,只不曾提防他突然发难,脸上挨了一记重拳应手倒地。

刘羽自小便跟从皇家的武师学习拳脚,虽然碍于他的身份不便过于苛严,但名师的点拨自有其独树一帜之处,此刻新仇旧恨发诸心头,不容对方有所反应已是猱身而上拳脚*交加。

仓促间丁晨竟不能扭转局势,只得抱住头大叫“来人”。

如此动静自然惊动了鸨母及一干上下人等,只片刻便里里外外围了个密密层层。

另几个护院见丁晨吃亏,一哄而上,名为劝架实则暗下手脚,推搡中刘羽挨了不少冷拳,但他却是咬紧牙关默默反抗,不肯哼出一声。

终于拉开了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鸨母发飙地大骂,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嘈杂不堪。

刘羽却似对这些恍若不闻,只是出乎意料地一眼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那个素淡的人儿。她也似是发现他在看她,微笑地颔了颔首,眸中满是赞许和鼓励。

只要那样的目光就够了,鸨母的谩骂声便仿佛被这明亮的眸光所淹没,一个字也无法传到他耳朵里。

“风儿啊,你看看,你看看。”鸨母也看见了站在不远的杨柳风,已经是一脸哀苦地将她拉了过来:“你看看,没力气干活,倒有力气打架,你说……”

“妈妈,再这么闹下去今晚可就别做生意了。”温淡的话语轻而易举地截住了她的抱怨。

下一刻,鸨母已如梦初醒地跳起来将围着的姑娘伙计们各赶回位。

转眼间,厨房门口只剩下刘羽和杨柳风。

抬起丝帕怜恤地为他拭去脸上的灰和汗,柔婉地低声道:“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干活。”

仿佛有什么鲠在咽喉,却直到那绰约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也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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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群黑影潜入柴房。

睡梦中的刘羽在一阵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中痛醒。

被牢牢踩倒在地无法反抗,他只有咬紧牙关硬挺着。

直到唇角被踢破出血,丁晨才沉声阻止了一干护院,慢慢地蹲下身子,扼起他的下颌,刀一般的眸在月光下闪着森森的寒光:“小子,你记着,以后只要大爷我心情不好,就会来找你。”

言罢,缓缓地放开手,在刘羽的衣服上擦去手指沾染的血渍,站起身来,猛地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挥手道:“走!”

刘羽痛苦地蜷缩起身体,胃剧烈地抽搐着,终于忍不住呕出来,直到吐出酸苦的汁水,才乏力地倒下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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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他依旧强忍着满身伤痛,不顾周遭的各种目光和窃窃讥诮,坚持干活。

晌午过后,刘羽依旧在屋檐下劈柴,却并没有再抬眼看向那棵榕树。

静谧的午后,单调的木柴破裂声乏味地回荡着。

蓦地,素白罗裙下一双绣着浅淡的柳枝的鞋静静地出现在他的视线。

不停手,不抬眸,反而更加用力地劈着柴。

简素的丝帕伸过来,似欲为他拭去额角的汗水,却被一把挡开。

依旧闷头劈柴——他知道自己的脸上青紫高肿狼狈不堪,可是,却不想要她分毫的同情怜悯。

“你不是觉得我很可悲?”刘羽手中不停,却冷冷地开口道:“一个连自己也维护不了的男人,只能依附在女人的裙脚之后。”

“你并没有依附着谁,只是用男人的方式捍卫了自己的尊严。”杨柳风的声音仿佛永远是那么平静无波。

自嘲地道:“所以就换来今天这样的结果?”

“双拳难敌四手。”

颓然地扔开柴刀,凝滞半晌方才沉沉地道:“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现在才知道,离开了别人的庇佑我什么都不是。”声音已微有粗嘎。

“以前的你虽然风光无限翻云覆雨,但却如镜花水月无根无底,一旦风疾雨骤就会荡然无存。”看着他愕然抬起的眸,缓缓一笑,目光移向不远处的一棵小树:“这棵树虽然小,但是它的根却已经扎得很深,所以它注定能够对抗风雨寒暑成为参天大树,旁边的那些杂草,虽然现在看起来郁郁葱葱,究竟因为根基浅薄,秋风一起就要披靡败落,而将来,亦只能永远伏在那棵树的脚下。”

回过头来,蹲下身子,仍是浅笑着伸过丝帕,轻柔地替他拭了拭汗水,低声道:“药酒还够么?”

刘羽不答,却忽然问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杨柳风微笑颔首道:“是。”

抿了抿唇接着问:“你知道我来这里的原因?”

“是。”回答简单而平静。

纠结了片刻,终于仍是迟疑地道:“你知道那晚我为什么……”声音终于渐次低弱。

轻声一笑,截断他的话语:“都是过去的事情,何必追究得那么清楚,这些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没有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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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所以,成就自己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第十一章 伤累累(下)

“可是我觉得这些很重要。”刘羽的目光忽然变得充满戒备:“你明明知道我只是想利用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款款站起身来,坐到一旁的竹凳上,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帮你而不是在害你?也或者我只是为了我自己而筹谋,更或者……”微微一顿,目光忽然深邃:“我其实是在帮另一个人。”

盯着她沉默了很久,刘羽终于一字一顿地道:“无论你出于何种目的,我都很感激的你的提点。”

“无须感激。”深深地凝视他道:“想要有所成就,不能指望任何人的援手,因为一个人只有不断雕琢自己,磨练自己才能成就自己。”

起身缓缓离去,只留下一缕淡淡的余音:“所以,我帮不了你,任何人都帮不了你,除了你自己。”

刘羽垂首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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