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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面不寒杨柳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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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晌午,一只硕大的水缸才刚刚过半,而旁边等着他的还有五个同样空荡荡的水缸。
忍着肩上扁担磨出的火辣辣的伤痛,咬牙再次准备挑起水桶,却忽然伸过一只微凉的素手轻轻地接过扁担:“用反了,这样挑担怎么会不割破肩膀。”温淡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无奈。
微怔中,素淡的人儿已推开他,笑着接过担子:“看好了,挑担子要这样。”
说着杨柳风已将扁担圆的一面放到自己肩头,接着纤腰用力,竟已挑起那两个只剩半桶的水,一根扁担上下轻轻地颠着,看似颇为轻松地向水房走去。
刘羽不可置信地跟在身后,那两个一直乱摇乱晃的木桶在她的肩上竟然出奇的平稳,直到进了水房走到缸边,也不曾洒出来一滴。
怔怔地看着她费力又熟练地分别将两个木桶里的水倒进缸中,才擦了擦额角的汗笑笑说:“很久不干活了,若是两只桶都装满,我怕是要挑不动了。”
刘羽只是愣怔地看着她纤弱的身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掩唇一笑,怜惜地伸过帕子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挑担子也是有窍门的,你看,担子的两头要让它上下摆动,扁担弹起的时候你可以带着担子向前走,扁担落下的时候你再用肩膀接着弹起它,这样,挑着担子走路的时候那真正落在你肩膀的分量也就只有一半左右。”
看着他一脸愕然的表情,笑笑道:“有句乡里的俗话叫做‘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步步歇’,世间万物都有各自的学问,这些是在书本上学堂里学不到的却也是最有用的东西。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并非虚妄的禅机,这挑担担水之中便是四两拨千斤的玄奥。”
“可是,你……”刘羽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启齿。
了然于他的疑惑,幽淡地道:“这些活我十岁之前就都做过了。”忽然敛起笑容目光烁烁地注视着他道:“你不要以为你现在有多么苦,看看这整个郁怀乡,比你苦上十倍的人多得是。只不过一个人无论吃了多少苦,如果自己不懂得思考领悟,那么就注定会吃更多的苦,所以,若你觉得事事受阻处处不顺,那么首先要做的不是埋头蛮干,而是要静下来仔细寻找方法。”
言罢转身离去。
刘羽怅然看着袅袅远去的背影,忽然感觉到那永远漾若春风的笑靥下,一定埋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辛酸和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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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浅淡,撒在帐中熟睡的人儿脸上。
虽是春深,但夜里仍是寒凉如水,她却忘记放下锦帐。
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地负手站在绣床畔的幽暗中。
梦里,素淡的佳人眉头深锁——只有在梦中你才肯放下那春风般甜美的面具而流露出内心的苦痛么?
忽然,宁静的容颜上现出一抹从未有过的悲戚之色,微微动了动身躯,一颗晶莹如朝露的泪滴映着浅浅的月色慢慢滑落。
那种令人心碎的凄绝一瞬间触痛了他已麻木了许久的心灵。
缓缓伸出手去,微屈起食指,指节自下而上从那柔腻的脸颊上滑过,将那滴闪烁着的珠泪撷起。
感受到脸上微微粗糙的触碰,杨柳风骤然自梦中惊醒。
惺忪的眸凝神了片刻,才略有些意外地轻唤:“王爷?”便欲起身。
刘珩坐到床边,伸手轻按香肩阻止了她的动作。
顺从地躺回原地,无声地静静凝望着端坐于床前的人,在月色的阴影里,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
默默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轻柔地执起柔荑,蘸取瓶中的药膏,仔细地在每一条伤口上小心涂抹。
“王爷……”感念于那样的悉心,杨柳风不觉轻唤一声。
“这样的手还可以弹琴么?”幽沉的嗓音中难抑痛惜。
“王爷如此相待,令风儿受宠若惊。”依旧平和的语音中亦有了一缕感动。
涂抹完手上的创口,揭开锦被,左膝上一个深锲的伤痕令他不自觉地拧紧双眉。
掩饰地温然一笑:“这是风儿自己不小心……”
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专注地用心将药膏轻涂在伤口上。
她轻咬着唇,垂下如羽的睫,安静地看着他每一个细致轻柔的动作。
这就是那个倜傥不羁的浪子王爷么?
这就是那个威严霸气的宁王刘珩么?
这就是那个富可敌国的皇亲贵戚么?
夜凉如水,心暖如春。
“睡吧。”他体贴地为她掖好被角。
放下锦帐,挺拔的剪影凝立了片刻,才消失在帐外。
缓缓合眸,三年来的深浓涓滴静静流淌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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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前辈的经验是巨人的肩膀,不依赖不代表不去学习接受,不盲从也不代表要全盘否定。
一针一线一花一木,有心的人朝夕有所得悟,无心的人百年不过混沌。
第八章 局深深(上)
桃李纷飞,已是四月。
黑白错落,一局棋早已成胶着之势。
刘珩凝神片刻,缓缓落下一个黑子,悠悠地道:“本王已节节退让,你还不肯长驱直入么。”
杨柳风拈着一粒白子,目注棋盘微笑着道:“王爷棋意高远莫测,退犹胜进,风儿岂敢造次?”言罢亦款款下落一子。
“本王之意早已洞若观火,你始终不置一辞难道要等本王弃子成降?”浅笑着再添一子。
烟眉轻蹙,执子沉吟未决,却仍婉婉笑道:“风儿岂能忍心令王爷陷入两难之地?因此才不愿执著于胜负而已。”
刘珩抬首目光炯炯地道:“你是在等本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么?”
微一抬眸,随即又凝注棋盘:“风儿不等,因为风儿不想要分外之恩,王爷亦不会,因为王爷要以大局为重。”踌躇间已落下一子。
盯着她刚刚放下那个子看了半晌,他才沉沉地道:“你走错了。”
恬淡一笑:“风儿却并不觉得。”
他依旧深深地注视着那颗白棋,一字一字地道:“你这样走,非但自己会输,本王也不能赢。”
“怎么会?有人输就一定会有人赢。”温婉的语声却带着肯定。
端着一盘金黄的春杏走进来的蕊儿却忽然扑哧一笑。
杨柳风抬眉轻叱道:“没规矩。”
蕊儿吐了吐舌头,乖乖地在侧畔的矮几上放下手中的托盘道:“这是皇上特命人八百里加急赏赐给王爷的,冯总管刚才差人送来,说是趁着新鲜请王爷和姑娘一起尝尝。”
杨柳风微笑道:“风儿托王爷的洪福。”
刘珩放下一子,抬首道:“蕊儿刚才笑什么?”
犹豫地瞟了一眼执子凝神的佳人,蕊儿抿了抿唇求助地看着他。
颔首道:“有本王在,但说无妨。”
“蕊儿是在笑,王爷和姑娘每次下棋的时候都不似在下棋。”
若无意地瞥了一眼犹在目注棋盘的人儿,他的唇角噙着一缕浅笑:“不似下棋倒像什么?”
踌躇了一下,蕊儿终于不确定地道:“好象是两个和尚在打机锋一般。”
“放肆。”杨柳风忽然抬眸轻喝。
蕊儿垂首怯怯地觑向刘珩,却见他唇角笑意愈浓,神色和悦地问道:“你可听得出是何玄机?”
蕊儿尚未及开口,杨柳风却已截住话头道:“王爷,如今蕊儿一年大似一年了,女儿家常在这园子里也多有不便,况且,若是寻常人家,十九岁的姑娘早已为人母,风儿亦不忍心耽误了她的终身,王爷留意着,若有合适的人选便请做主赐配,只要是明媒正娶的嫡室,家境还过得去,风儿自无二意。”
蕊儿闻言已是慌了手脚地跪到杨柳风裙畔,急急地道:“姑娘饶了我这一回吧,蕊儿以后再也不敢口没遮拦了,蕊儿不愿嫁人,只愿一辈子侍候姑娘。”说着眼圈也红了。
当年若非她挺身相救又求得宁王恩赦自己出妓籍,只怕今时已不知是何等惨淡的光景。郁怀乡虽日渐风光,但院中女子如何强颜欢笑度日如年她却看得一清二楚。便是人人艳羡的杨柳风,外界只看到她如何风光承宠,却惟有自己知道她这三年来是如何的谨小慎微步步艰难。
“你我的命运掌握在他一念翻覆之间,今时虽看来风光荣宠无限,却不能保证没有恩淡情绝的那一日,所以,你我要时刻谨言慎行,不能有丝毫懈怠,否则,便有可能是万劫不复。”三年前杨柳风的话言犹在耳。
但是,这三年来蕊儿却也亲眼见证了宁王于她的恩深意厚,对她仍旧时时恭谨丝毫不肯放松却已颇有些不以为然,直到……那一次,他大怒地闯进噙风阁,惊恐地瑟缩在楼下听见茶盏迸碎的声音,蕊儿才终于相信了她的话——她们的命运真的只是悬在这个男人的股掌之间。
而那一天,捧起她滴着鲜血的双手,蕊儿亦暗自下了决心:只愿此生陪着她一路走去,无论前方是何境地,都不要她再独自支撑隐忍。
刘珩看了一眼已是泪光盈盈的蕊儿含笑道:“蕊儿于你情同姐妹,本王自然要慎重物色个好夫家,才貌人品丝毫也不能委屈了她。”
“王爷……”哀求地低声道:“蕊儿不愿出嫁,只求侍候姑娘一辈子。”
他轻笑出声:“这话可就听着孩子气了,哪有一辈子不嫁人之说?”目注棋盘却是意味深长地道:“莫说是你,就是你家姑娘将来也是要找个好归宿的,你不愿嫁人难道是想与她效仿娥皇女英不成?”
蕊儿俏脸通红,悄悄地瞥了一眼刘珩,垂首道:“蕊儿岂敢有那样的非分之想。”
杨柳风亦是玉颊微红道:“蕊儿,去跟厨下说,晚膳加一个上次那样的冰糖南瓜卷,王爷爱吃,只是还要清淡些才好。”
蕊儿诺诺而去。
她依旧垂首棋局凝神放下一颗白子。
刘珩却不下棋,而是忽然挨坐到她身畔,轻捻着玲珑耳垂上简素的珍珠耳环道:“这么急着把蕊儿支走,难道是怕本王意欲染指于她?”
微微偏首,不露声色地避开他袭向颈畔的温热呼吸,面向棋局道:“收官之战,风儿还等王爷赐教。”
轻笑一声,并不走开,却是将她抱上膝头,一手曼拢纤腰,另一手拈起一颗黑子信手落下。
呼吸相闻的厮磨中,棋盘上却已是难分难解。
沉默中,刘珩忽然开口:“羽儿这几日如何?”
“倒也学会了干不少粗活。”杨柳风手中不停,淡淡地回答。
一边接应棋局一边道:“今时看来此人如何?”
沉吟了几个回合,杨柳风才缓缓地道:“有如璞玉。”
颔首道:“你既如此说,那便还有待雕琢历练。”
“王爷明鉴。”
刘珩低笑一声,忽然停手转过头,灼灼地看着咫尺佳人:“既然是你做主留下他,本王就让你来调*教他。”
杨柳风羽睫轻垂道:“风儿忤逆王爷之意,万死之罪,还请王爷严惩。”
他复又转向棋局,略带无奈地一声轻叹:“本王当时的确颇费踌躇,妍妃势盛,皇后恩深,助之不智,拒之不义。”
轻咬朱唇道:“风儿令王爷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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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将危机化解在云淡风轻之中,远比根根倒刺竖立地大张旗鼓要明智得多。
假作真时真亦假,既是似真似假半真半假,就不如顺势而为化真为假,留假去真。
第八章 局深深(下)
棋盘之上依旧是风云变幻,刘珩释然道:“也好,既成定局,本王就会会吴氏的手段,权当是报答皇嫂当初的十年庇佑之恩吧。”
先帝崩殂之时,宁王年仅五岁,其母因遭猜忌而被迫殉葬,当年还是翎妃的刘羽之母王氏,念其年幼无依,遂带在身侧悉心抚养,一直到刘珩十五岁方另赐府邸居住,也因此,刘珩与已故的王皇后名为叔嫂却情同母子。
杨柳风微笑道:“王爷刚才说‘助之不智,拒之不义’,其实风儿却知道王爷宁为不智之人,也断不愿为不义之人,况且吴氏一族把持朝政气焰日嚣,当今圣上又龙体欠安,王爷虽身处江湖之远,却心忧庙堂之高,与吴氏之间迟早要有一场较量。”
轻喟道:“只是如今时机未到,还须多加隐忍,不可崭露锋芒。”
低垂螓首:“风儿有悖王爷教诲,只担心他流落在外会志向低迷或横遭不测,却未虑及王爷多年的苦心经营可能因为风儿的莽撞而毁于一旦。”
刘珩欣然一笑:“你所顾虑的却也不无道理,吴氏一族本王虽颇有忌惮,可却也未必就会输在他们手里,不要再自责了,倒是来看看这次谁赢了。”
原来,谈笑间棋局已罢。
算下来仍是刘珩赢了半子。
深深望进她的眸底:“永远都不肯赢本王一局么?”
杨柳风低垂玉颈道:“风儿的棋是王爷教的,风儿赢不了王爷。”
刘珩的下颌搁在她的肩上,呼吸温热地萦绕在她鬓边耳畔:“岂不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么?”
“风儿以为此乃青之浅薄,而非蓝之不济。”避让不得,莹玉般的肌肤已微微透出红晕,声音却仍是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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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初上,花荫下,怅然独对一桌残局。
倏然徇向身侧的幽暗中。
一双熠熠的眸如星光般闪烁。
“原来是你。”杨柳风婉然一笑。
刘羽微一踌躇,终于还是缓步走上前去——自从那一日看她挑水,他就总是感觉那温淡的身影下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哀伤,诚如刚才,只是偶然的路过,但一眼就被这说不出的寂寥所攫取:残月、残局、孤独的侧影。
虽是春深,却令他的心感触到如秋般的萧瑟。
静静地看着他自阴影中走出来,继而被桌上的棋局所吸引、震撼,杨柳风微笑道:“会下棋?”
颔首不语,却仍自沉醉在那一盘精妙的棋局中。
“不知风儿能否有幸得蒙赐教。”声音恳切而恭谨。
“赐教不敢,若蒙不弃愿手谈一局。”刘羽微一欠身。
皇族子弟自幼学棋,桌上的局已令他跃跃欲试。
清理棋盘,杨柳风仍是执白,却让刘羽先手,他并不推辞拈起一颗黑子道:“先手当让几子?”
沉吟答道:“一子足矣。”
他不再多言,只是凝神布局。
棋至中盘,杨柳风浅笑着落下一子,刘羽愕然抬首道:“这一劫你不应的话岂非要尽归我所有?”
她依旧微笑着道:“这一边颓势已现,纵然我徒耗心力应劫苦撑,亦不能扭转,所谓‘宁失一隅,不失一先’,倒莫如另辟蹊径抢占别处先机,或可分庭抗礼。”
刘羽依言望去,果然白子所落之处已锋芒必现,微一踌躇遂奋力应战。
交错相落的酣战之中,黑子却已是左支右绌。
再一颗白子放落的时候,骤令刘羽目瞪口呆:原来先前他所围困的那一片白子,在另一侧的纠缠渗透之中竟化腐朽为神奇,反成接应之势,而这最终落下的一子非但活了那一路本已是砧上之肉的白子,更是将黑子的一条大龙圈入彀中。
眼见大势已去,他颓然弃子。
杨柳风深深凝视着他道:“你可知你因何而败?”
怅然抬首:“愿闻其详。”
她转眸看向棋盘:“刚才我虽抢过这一边的先机,但那路白棋却是孤立无援的死棋,只要你巩固局势再反戈力争,虽未必赢,却也可平分秋色,而你若就此罢手留下一丝生机,那么这路死棋却会化为一招神来之笔,我若想赢,便须赌你是否会有这一念之仁。”
刘羽不解道:“可是你怎知我不会赶尽杀绝?”
笑意深远:“虽是弈局,但胜负却可在这棋盘之外。你问我缘何不应劫,我便告诉你‘宁失一隅,不失一先’,一则令你以为此路白棋已是你囊中之物,我无意再争,二则让你明了我的企图之心,将精力投入到我尽占优势的一边,这样我方可变守为攻,而那路死棋也才能化作神来之笔。”
他怔然道:“你故意说棋给我听,却是为了耍诈赢我?”
杨柳风肃容道:“两军相争,胜负未必在沙场,两权相争,输赢未必在朝堂,国如此、家如此、人生亦如此。若想立于不败,非但要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更要有审时度势的机变,非但敢于殊死相搏,更要善于筹谋自保。”
刘羽默然:两权相争,输赢未必在朝堂,她说的一点也没错,自己岂非就是输于朝堂之下?而对于刘卓,虽然鄙夷其手段,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已达成目的。
她依旧娓娓地接着道:“你这一盘棋输在愚仁,败在痴勇,我所说的你可有不服?”
垂首沉思良久,抬眸处已是清澈明朗,起身恭敬地深深一揖:“羽仍受教,心服口服。”
杨柳风翩然而立,却并不让开,浅笑着生受了这一礼。
刘羽直起身,双眸炯炯地道:“可否请教姑娘,若是宁王当此之局会如何应变?”
“他么?”目光移向棋局会心而笑:“巩固胜局,伺机而动。”
目光闪动,又是一礼:“多谢姑娘屡次点拨,羽仍感激不尽。”
婉娩地笑着凝视面前的少年——不过是十来天的功夫,神色之间少了许多骄躁,却多了几分安隐,颀长的身形已略显出壮实。
缓步擦肩之时,淡淡地留下一句:“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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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胜败在于取舍、在于权谋更在于胆色。
审时度势,运筹帷幄之后,还需要对于自己抉择的信任。
第九章 情切切(上)
渐近五月,天气一日热似一日。
午后的阳光已是颇为火辣。
杨柳风闲懒地握着一本书,似看非看。
忽然,院内一阵人声鼎沸,蹙眉间,蕊儿已是飞快地跑上楼来。
“姑娘,姑娘。”人未到,声先扬。
却听她一声懒懒轻叹:“是哪个屋里着火了,还是你踩了妈妈的裙子?”
蕊儿扑哧笑出声来,却不顾她的调侃,依旧惊喜兴奋地道:“你快去花厅看看,新任的扬州刺史陆大人带了好多礼物在门口指名求见姑娘呢。”
烟眉微挑:“我并不认识一个陆大人,怪热的,你跟妈妈说我不见。”
蕊儿却不走,只轻笑地推晃着她道:“这位陆大人就是今科春闱的榜眼陆缙英。”见杨柳风仍旧神色淡淡地默不做声,不由急道:“你忘了?就是去年冬天咱们从雪地里救过来的穷秀才陆公子,你不是说他学识渊博气宇不凡,将来必然有所成就,过完年还给了他五百两纹银资助他上京赶考,这会怎么都不记得了?”
杨柳风却只是悠然一笑:“我以为他该中个状元才对,如今封了扬州刺史么?”缓缓起身到镜前,略调理了一下鬓发道:“既是他来,倒要见上一见。”
蕊儿却已经欢喜雀跃地连连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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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怀乡。
华丽旖旎的大门依旧,门前站的人却已是今非昔比。
陆缙英——簇新的官帽,簇新的官服,翩翩的新任刺史大人温文儒雅气宇轩昂,引得重重围观的人赞不绝口。
含笑睨着身侧的两担厚重的聘礼,全然不顾那些猜疑的目光:风儿,知遇之恩,再生之德,虽千金而难偿其一,既如此,就让我不惜倾尽所有救你脱离苦海,用一生的荣华幸福来回报你的恩情。
“来了,出来了。”身后的人群一阵骚动。
陆缙英抬眸望去,素淡如风的佳人已款款而至。
“官妓杨柳风,未知大人屈尊前来不曾迎候,冒犯官威,还请大人赐罪。”言罢已是轻提罗裙盈盈欲跪。
陆缙英忙上前一步稳稳扶住,低声道:“风儿于缙英有再造之恩,如此拘礼岂不令缙英惶恐。”
不称本官,而以名自谓,显是不肯忘怀昔日的恩情。
杨柳风不动声色地退后,分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依旧笑如春风地道:“劳动陆大人枉驾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上前一步恳切地道:“缙英今日是特为下聘而来。”
欠身一礼道:“恭喜陆大人春风得意双喜临门。”
陆缙英微笑着望定那双春水道:“风儿不想知道缙英聘的是哪家闺秀么?”
见她笑而不答,又自上前半步,一字一顿地郑重道:“缙英所聘乃是郁怀乡的杨柳风姑娘。”
此言一出观者哗然:虽说妓*女从良也是常有的事情,但绝大多数非姬即妾,能为正室者少之又少,况且是官场中人,狎妓淫乐者虽多,纳妓为妾者却颇少,且无不以此为门楣之辱,更何况是三媒六聘的正妻,而扬州刺史官秩从五品,虽不算高,却为一方父母,有此一举实在是惊世骇俗。
杨柳风曼声一笑:“陆大人说笑了。”
陆缙英眸光灼灼,自怀中取出一个大红信封,双手恭谨奉上:“这是聘礼清单和缙英的年庚,请风儿姑娘过目。”
身后的人群骤然屏息无声。
并不伸手去接,却缓缓地道:“风儿有句万死的话,想请教陆大人。”
“缙英知无不言。”
“大人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可知道这男女婚嫁之事中,哪一样才是最重要的?有之则可白头偕老,无之,则必难厮守终身。”
陆缙英恭声道:“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缙英以为每一样都须郑重谨慎必不可少。”
杨柳风浅笑道:“此乃六礼,乡野村夫虽不为之,却亦能和乐到老。”
踌躇一刻道:“那必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依旧摇首道:“恭谨有礼固然是长久相处之道,而许多欢喜冤家虽然颇费周折却也纠缠一生令人艳羡。”
“缙英驽钝,还请风儿姑娘明示。”
杨柳风轻喟一声道:“这世间之上,能令两个不同出身不同地位的人相携到老至死不渝的,惟有‘真情’二字。”
陆缙英方欲开口,却被她阻断道:“陆大人虽身处富贵而不忘滴水,实是有情有义,令风儿感佩万分,只是这‘情’非男女之情而是感恩之情,这‘义’非属意之意而是义气之义,风儿今日若贸然领受,非但有违昔时之初衷,更是亵渎了大人一片赤子之心。陆大人抬爱风儿心领了,此去扬州已是指日,若果然顾念昔日情分,就请大人勿再耽搁即刻上路,也好早日造福黎民为朝廷分忧。”
“风儿……”陆缙英犹想再说什么,却听安静的人群中一声压抑不住的悲鸣,转眸望去,只见一个纤弱的背影踉跄地冲出人堆。
杨柳风看着他若有所失的眸色低声笑叹:“原来相悦之人就在侧畔,陆大人怎能忍心负却一片痴情?”
陆缙英垂首看着那嫣红的信封道:“可是,姑娘相知相救之恩无以为报……”
朗然一笑:“陆大人若执意相报,就回报给风儿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官,风儿替扬州百姓先谢了。”言罢缓缓屈身。
沉思片刻,陆缙英释然一笑:“风儿姑娘身在风尘却心系天下,如此看来倒是缙英肤浅了,只是再生之德不可不报,就请姑娘受缙英一拜。”言罢撩起袍角欲跪。
杨柳风慌忙偏身用力扶住道:“陆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一方父母,上跪天地下跪君亲,风儿人微身贱,若受此拜只怕是要折福折寿万劫不复了。”
陆缙英只得怅然起身,垂首默然。
了然地一笑:“大人若果然欲报当日的滴水之恩,风儿倒也有一个不情之请,只不知陆大人可愿为之。”
他面呈喜色躬身道:“但凭吩咐,缙英无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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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爱情是婚姻的根,无根的花木难以成活。
知道区分感动和爱,是把握自己幸福明天的基本功。
不因为时势而接受美丽的错误,成就别人,也是成就自己。
第九章 情切切(下)
杨柳风缓缓踱步到郁怀乡的匾额之下,抬眸仰视片刻,忽然回首道:“那就请陆大人今日当门立誓:今生今世决不再踏入青楼半步。”
此言一出,众人皆尽哗然,若说求赐金帛或赠题匾额众人尚能理解,只这当门立誓却实在是大出意外,陆缙英亦是愣怔当场。
见他半晌无语,杨柳风淡淡一笑:“也罢,官场之上岂无来往应酬之事,风儿怕是强人所难了,陆大人不必介怀,就当是说笑罢了。”
话音未落,陆缙英已撂开袍角单膝跪地,朗声道:“皇天在上,我陆缙英今日当众盟誓,此生决不再踏入青楼半步,若有违背,教我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欣慰一笑道:“陆大人情深义重风儿感怀不已,时辰不早,还请尽速走马上任,恕风儿不便相送。”最后一句,素淡的人影已消失在郁怀乡的大门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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鸨母一路苦着脸跟进来咕哝着道:“人不要也就罢了,怎么那么多东西也不要呢,好歹你当初也帮衬过他不少,拿一点回来也是应该的……”
杨柳风陡然停下脚步,冷冷地道:“妈妈眼里只看着东西,可曾想过今日之事若被王爷知晓会是怎样的结果?”
鸨母倏然一惊,想起前不久宁王的暴怒,已是不寒而栗,颤声道:“这可如何是好,今日如此兴师动众,一定会传到王爷那里,他,他非拆了咱们这园子不可……风儿,你想想办法,救救妈妈……”
眸光似是无意地平静掠过路边站着的刘羽眸中的不解,旋即转向鸨母道:“妈妈放心,风儿但有一口气在,定然尽力回护郁怀乡上下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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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时分,鸨母连滚带爬地上了楼,慌不迭地道:“来了,来了,王爷来了。”
杨柳风淡淡地道:“知道了。”
鸨母气急败坏地道:“你知道什么,王爷是陪着太傅大人一起来的,现已在苇香榭设宴,指名要你献艺,还不快点梳妆打扮。”
杨柳风也微感意外,却已叫过蕊儿梳洗起来。
蕊儿边梳头边嘟囔道:“王爷从来不舍得让姑娘招待外客,今天这不知是怎么了。”
微微沉吟道:“太傅焦睦珍官拜一品,论位分已不在王爷之下,此番离京前来必不寻常,等一会到了前面你要格外仔细,切不可妄言擅动。”
蕊儿肃容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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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香榭。
美人在怀。
凝嫣在焦太傅怀中巧笑娇言,已是引得焦睦珍心痒难耐。
雨澜乖顺地依在刘珩身畔布菜。
已是酒过三巡,杨柳风却仍迟迟不曾现身。
“来人,”刘珩满面凝霜:“去给本王看看杨柳风为什么还不来。”
话音未落,已有一阵轻嗽声传来,珠帘卷处,一个苍白憔悴的人儿已姗姗走来。
发不簪饰,容不着妆,双唇没有一丝血色,娇喘盈盈似弱不禁风,款款施礼:“风儿见过王爷、太傅大人。”
焦睦珍尚未开口,刘珩已是冷哼地一摔杯子:“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太傅大人远道而来,为听你的曲子等了大半个时辰,你以为自己是什么!”
杨柳风低声道:“风儿并非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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