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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面不寒杨柳风-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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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不能就这样让王爷误会下去。”蕊儿依旧挣扎着。
“傻丫头!”杨柳风忽然重重将她按落在椅子上,寒声道:“你怎么还不明白?他们一个是皇子一个是王爷,哪个不是一句话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可是,姑娘跟了王爷这么多年,好容易才肯放下心结来接受王爷,这些日子姑娘和王爷恩爱相和,蕊儿从来都没见姑娘笑得如此舒心过,怎么可以因为蕊儿的一时之错,把这一切都彻底抹杀,王爷如此冷遇,教姑娘情何以堪。”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幽淡一笑,杨柳风怜惜地为她擦去簌簌珠泪,耐心地轻哄:“傻丫头,没事的,王爷不过是一时生气,或者……是怕我在身边万一失手又弄伤了我呢?”
蕊儿含泪怔想了半晌,忽然破涕道:“也是呢,王爷自然是越来越疼姑娘的,要不然,又跟上次吃阿羽的醋一样没轻没重的,弄得人家一身淤青足有个把月没褪……”赧然低笑,却并未注意身侧的人儿凄然黯淡的双眸。
杨柳风别过脸无声一叹:“早点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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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刘珩称病,刘羽奉出兵符帅印势剑金牌当众宣旨接掌兵权。
众将面面相觑,但事至于此已属皇族家务,纵然心有疑虑亦只得诺诺尊旨。
于是筹措准备,定于次日拔营回师。
另一边,蕊儿一大早就连拖带拽地拉着杨柳风向刘珩的寝帐而去。
“姑娘!”看着不远处的宁王寝帐,蕊儿不满地嘟起嘴——这一路连哄带骗好话说尽,杨柳风却在眼见着那熟稔的大帐之后怎么也不肯再踏前一步。
杏眸转了转,忽然又拉过她的手温言道:“姑娘细细想想,哪回和姑娘拌了嘴,隔几天王爷不是巴巴地赶过来看姑娘的?他那么个傲性的人,要他认错服软自是不能,但除了姑娘,几时曾如此迁就过别人?可见得王爷心里始终是疼着姑娘的,这次他真的恼了,即或是说了什么重话也不过在一时的气头上,哪里作得准呢?况且,便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也终究要讲究个礼尚往来才是,姑娘跟着王爷那么多年,也不能回回都要王爷迁就着。”摇着杨柳风的手臂道:“姑娘就听蕊儿的一句,你们两个迟早依旧要好起来的,这会又何必如此相互折磨白受那份煎熬?倒不如姑娘也难得放下身段迁就王爷一回,一则,也酬了王爷那么多年爱惜疼宠的情分,二则,大家都少受几天的罪,岂不两妙?”撒娇地摇晃着纤弱的身躯道:“蕊儿保证,姑娘进去以后,什么都不必说,只消往那一站,王爷立刻就缴械了。”
被她的痴憨样子逗得微微一笑,抬首望向不远的大帐,幽邃的水眸中闪过一星微弱的期冀,终于咬了咬粉唇,提步缓缓走去。
蕊儿悄松了口气,欢欢喜喜地跟在她身后。
“姑娘请留步。”亲卫站到帘门之前拦住去路:“王爷有令,不想见任何人。”
蕊儿杏眸一瞪上前道:“你是第一天来站岗吗?难道不认识我们姑娘?别说进出,便是住也住在这帐里的。”
亲卫为难地拱手低声道:“小人如何不认识风儿姑娘,只是……只是王爷特别吩咐过,说……说……”嗫嚅着偷觑向始终沉默着的杨柳风。
“说什么?”蕊儿不耐地追问。
亲卫咽了口唾沫方才接着道:“说从今往后不许任何营妓踏入他的寝帐。”
一语震撼,蕊儿惊愕地张大了嘴半晌无言以对。
幽寒一叹,身后传来杨柳风清冷的语声:“走吧。”回身疾步而去。
蕊儿抬眸怅然望向始终静垂的帘门,欲趋前,终于还是长叹一声转而追逐那凌乱的莲步。
寝帐内,桌椅颓倒,瓷片崩撒,一地狼籍,孤立了一夜的人静静听着帐外的每一句对白,直到两行脚步渐行渐远,终于杳然无声,却始终不曾挪动半分。
只是,背负在身后的手中,素淡的金燕剪柳已被深深地握皱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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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地任由蕊儿百般哄劝,始终只是静静地深深凝视妆台上的紫金火玉合欢钗,幽邃的眸定定萦绕在金钗,飘忽的神思却已不知流落到何方。
整个人仿佛已变成了空洞而没有灵魂的偶,蕊儿端过饭碗,她就吃两口,蕊儿递过茶盏,她就喝一口,蕊儿难过地抽噎,她只沉默无语。
次一日,大军开拔,刘羽体贴地找来一辆不小的马车为他们主仆代步。
而刘珩,只是简装独行,远远地避开杨柳风的马车。
宁王依旧是宁王,但来时的风光已然不再:胯下没有旷世神骏,怀中再无温淡佳人,孑孑一身缓辔孤行。
飞焰之上,秦放宠溺地拥着叽叽咯咯俏语娇言的小芸,早春的暖阳轻撒在一对甜蜜的人儿身上,映衬着远处那抹萧瑟的淡影,更觉清寒。
是不是总有阳光眷顾不到的地方?诚如此刻安静行进的马车,虽然帘栊高挽,迎来的却始终是阵阵刻骨的冷风,而阳光却总也无法透入。
杨柳风就这样安静地端坐在车中看着远处的那个身影,无喜,无悲,只如雕塑一般凝定。
蕊儿拭了拭腮边的泪水,起身放下车帘。
杨柳风依旧凝注着原来的那个位置,仿佛可以穿透厚厚的布帛,看见那个熟稔的背影一般。
良久,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就是多看一眼也不可以吗?”
一句话立时又惹得蕊儿哀泣出声。
就这样,在料峭的春寒中,在蕊儿的泪水中,在无言的伤痛中,大军缓缓向着京城进发。
同样的路,同样的人,不同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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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人生的际遇莫测,有时候,未必是不明了,只是不愿接受罢了。
第五十二章 志靡靡(上)
夕阳斜照,碧溪清泠,刘珩高挽裤脚,正全神贯注地为站立在溪水中的马儿刷洗,动作轻柔体贴,虽是凡马,却也懂得他的一番珍宠,欢娱地轻打着响鼻,不时回过头来挨挨蹭蹭。
鲁瑞安小心地将怀里抱的两大坛酒放在溪畔的青石上,静静地看着他熟稔而殷勤地打理马匹。
许久,才开口道:“这些叫兵士们做就可以了,何必王爷亲自动手。”
依旧凝神在身前的马儿,刘珩只是幽幽一笑:“以前,踏雪最喜欢我亲自带着它去河边饮洗,每一次我亲自动手,它就会特别安分讨好,若是底下的兵士带它去,多少总要惹出点麻烦。”说着,不觉停手微笑,眸光悠远,仿佛又回到了当时那和乐融融的情境,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可惜我总是很忙,不能常常陪着它,却还要怪它顽劣专宠,现在它不在了,我才发现,其实它的要求真的很低,只不过没有跟对一个好主人而已。”
鲁瑞安缓缓地道:“王爷何必自责,所谓英雄配宝马,想来踏雪一生所求亦无非如此,能得与王爷这般的人物共骋沙场同历艰险何其幸甚?必然也不辜负踏雪的旷世神骏,至于生死之事,不过迟早而已,王爷又何需耿耿?”
轻轻地摩挲着马颈,黯然道:“很多东西可能真的只会在失去以后才知道:原来上天从没有指定过什么该是你的,什么不是,人也好,马也罢……我以前一直相信命为人改,分由人定,现在才明白若天意弄人,竟是丝毫也没有挣扎反抗的余地。”萧瑟垂首久久无声。
鲁瑞安忽然爽声大笑道:“素谓珩弟英雄盖世,当年烹鹿煮酒,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语惊四座羡煞瑞安,今日不过骄阳轻霾皓月微缺,何以竟作小儿女之态?”
抬眸怔望,一声“珩弟”早已触动心弦。
鲁瑞安含笑提起身边的酒坛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且进酒,如此残阳美景,珩弟不与大哥浮以大白岂非暴殄?”
刘珩举步上前,略迟疑道:“可是,军中禁酒……”
鲁瑞安大声笑道:“你十七岁之前可是从不饮酒,戍边三年,回京之期,却抱着坛子跟瑞成两个抢酒喝,若军中果然禁酒,珩弟何来海量?”
垂眸一笑,昔年的一腔豪情陡然温暖胸臆,拍开坛封大声笑道:“不就是区区二十军棍么?以前,咱们三个哪次偷偷喝酒能逃过义父的法眼?不过是打完再喝,喝完再打罢了,谁若挨打的时候哼上一声,下回喝酒还要罚他东道。”
“原来珩弟还记得当年之事。”
“刻骨铭心没齿难忘。”刘珩举坛笑道:“为弟借花献佛,先敬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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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悠长,人凄凉。
孤寂的人儿灯下独坐,默默等待着又一个漫长的寒夜。
“姑娘,不好了!”蕊儿气喘吁吁地自门外飞奔而入。
“还有什么不好?”杨柳风淡漠地问道。
还能有比现在更不好的么?
“王爷……”蕊儿缓了口气道:“王爷和侯爷不知道在哪里喝了酒,醉醺醺地回营,正巧让阿羽……七皇子撞见,大发雷霆,即刻就按军规打了二十军棍,说是以儆效尤。”
霍然起身急切道:“你是说王爷挨了七皇子的军棍?!”
蕊儿点头道:“不止如此,王爷和侯爷一边挨着军棍一边还放声大笑,比谁笑得响,结果七皇子大怒之下说他们咆哮帅帐还让再打二十。”
娇躯一震痛然道:“就没有个人上去劝劝么?”
“怎么没劝,杨将军和柴将军都被堵了回来,最后还是秦护军的面子,才没再打。”
杨柳风缓缓坐回椅子上叹了口气:“知道了。”
蕊儿上前拉起她道:“姑娘还不快去看看,蕊儿听说打得狠了,两个人都是被抬回去的。”
起身走了两步却又忽然站住,挣脱她的手背转身道:“我不去了,你替我去看看便是。”说着又坐回椅子。
“姑娘——”蕊儿跟回来苦口婆心地道:“王爷素来要强,但凡能站得起来,怎么肯由得人抬,姑娘现在不去,若有什么差池……”
话音未落,杨柳风已是起身疾步向帐外走去,挑开帘门,却又忽然定住身形,挣扎良久,终于再度黯然坐回原处,深吸一口气道:“你去,求七皇子让上次给他医过箭伤的那个药童去看看王爷。”
蕊儿摇头垂泪道:“姑娘一个聪明人,怎么还不明白:王爷那样骄傲的人,几曾当众吃过这样的瘪?身上的伤事小,那心里头的伤……”说着已是梗塞无声。
幽泣声中,杨柳风转眸怔望着妆台上闪闪的金钗。
抽泣良久,蕊儿终于停声拭泪,怅望着静坐不动的人儿幽幽地道:“难道王爷这么多年的倾心眷宠,都换不回姑娘今日顾怜的一眼么?”
杨柳风颤身阂眸捂住心口,蕊儿骇得连忙上前去扶道:“蕊儿一时失言,姑娘别放在心上。”
苦笑着摇首推开她,起身道:“走吧,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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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帐安寂,酒气混合着药酒的味道静静弥漫。
榻上趴着的人只穿着一身中衣,春夜寒凉他似是浑然不觉,依旧沉湎于醉梦之中。
一双纤素的手,悄悄拉过凌乱在一旁的锦被轻轻替他盖上。
于朦胧中拧眉,抿了抿干涩的唇:“风儿,茶。”
微哑的声音将自己从恍惚中惊醒,不由心头一痛:在意识的最深处,依然还是她,深深隽刻,不管这些日子如何努力地遗忘、忽略、抹杀。
手如玉,一盏清茶已递至唇畔。
惊觉抬眸,正迎上略带歉意的温淡春水:“茶已经凉了,王爷好歹先润润唇,风儿马上去沏热的来。”
人憔悴,声黯涩。
她在的时候,无论何时茶水总是温热的。
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半晌,缓缓别过头,冷冷地道:“本王还敢喝你的茶么?”
明显地感觉身畔人儿的震颤,凄苦地一声低唤:“王爷……”
硬着心肠寒声道:“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姑娘不便多留,还请速速离开,免得人家又来抖威风。”自嘲地冷笑:“本王早已不复当年,禁不起下一次这样的二十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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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英雄末路,是怨恨还是自卑?
有时候强弱的逆转真的就那么戏剧化
第五十二章 志靡靡(中)
凝滞片刻,将茶盏放到榻畔的矮几上,杨柳风终于艰难地小声道:“王爷保重,风儿告退。”
不回头,任由急促的脚步向帐外飞奔。
“姑娘,姑娘。”候在门口的蕊儿一个没拦住,眼看着杨柳风疾步没入夜色中,踌躇一瞬,终于转身掀帘入帐。
“王爷!”蕊儿含泪跪倒榻前:“那茶是我偷偷换掉的,熏香也是我非要点的,一切都是蕊儿的错,与姑娘无关,求您不要再错怪她了,这些日子她熬得实在太苦了……”
长叹一声,刘珩淡淡地道:“起来吧,没你的事。”
“不!”蕊儿膝行上前道:“姑娘是冤枉的,所有的事情都是蕊儿做的,王爷要杀要罚蕊儿心甘情愿,只是求您不要再这样对姑娘了,她的心……她的心都要碎了。”
“冤枉?”刘珩讥诮一笑,慢慢回过头来凝视着几上的茶盏:“你跟着她也有四年了吧?以她那样的沉稳敏锐,你这么多反常的举动会毫无疑心?”
蕊儿一怔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本王不怪你,也不怪她,既然这些是她想要的……”悲凉一笑:“本王成全她。”
“王爷……”
“去吧,别逼本王赶你。”眸光始终不离几上的茶盏,语声阴沉。
蕊儿身形一颤,终于默然起身离去。
怔望一晌,刘珩忽然挥手扫落几上的茶盏。
“咣啷”一声,落地粉碎。
既然不能留,那就干脆丢开一切,他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愧疚,如果她只是想寻找更多离开他的理由,他会认真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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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不能……”
蕊儿不顾一切地径直飞奔入主帅寝帐,门口的卫兵猝不及防竟然没能拦住。
刘羽缓缓地自纷乱的思绪中抬眸,看见蕊儿满面泪痕一脸悲愤地直冲进来。
“七皇子,她……”卫兵惶然地想要解释,却被他挥手制止:“下去。”
看着卫兵出帐,放下帘门,他才转眸打量她一眼:“什么事?”
哀怒之中,蕊儿竟不及施礼抢步上前道:“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王爷看见姑娘就像见了仇人一般?他从来都没有对姑娘说过那么绝情的话,从来没有!”忽然跪地垂泪道:“我求求你放过他们吧,求求你……他们两个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打开心结,这才在一起几天?现在倒好,王爷的心死了,姑娘的心碎了,你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刘羽冷冷地负手背身道:“我什么也没做,这一切不过是他们自己的心结罢了,你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人与人之间本有缘法不同,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明这两个人是有缘无分,非你我所能左右。”
“不!不是这样。”蕊儿膝行两步,抓住他的袍角道:“求你放过他们,不要再让他们这样继续伤害彼此。”
“我做不到,也不能做。”刘羽挣开她的手,缓缓坐到案边,眸光灼灼地看向蕊儿:“既然你一定要知道究竟,我就照实告诉你:刘珩这样的人,只要不死,就永远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即使我现在手握兵权,他也随时有可能夺回去,而他曾有恩于我,所以我又不便杀他,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心死。”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缓缓投向虚空:“可是这个男人实在是已经完美到无懈可击,唯一的软肋就只有风儿,虽然这是我最不想用到的一招棋,但也是最不可避免的,因为我必须从精神上彻底击垮他,让他永远没有办法翻身,否则,被击垮的就会是我,而我的失败却是要用生命来做代价的。”忽然清冷一笑:“让你来选,你会怎么做?”
蕊儿一滞,刘羽已冷下脸来道:“留下他的命已经是我最大的极限,这一点他们两个都很明白,因为这就是皇权斗争,不流血只流泪,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不信你就回去问问风儿。”
蕊儿双唇颤抖悲声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这样……你再不是郁怀乡的阿羽了……”
刘羽眸中怒火一炽,低吼道:“我本来就不是!”
浑身一震,蕊儿的神情却反倒平静下来了,含泪凄然笑道:“没错,你从来都不是,一直都是我错看了你,我错看了你!”最后一声绝望的哭喊被自己伸手捂住,转身飞奔出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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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帐内,孤灯下,眉深锁,心痛碎。
骤然,蕊儿红着眼睛冲进来,抓过笸箩里的剪刀就去绞手中的荷包,杨柳风惊讶回神忙过去夺,争抢之中尖锐的剪刀刺破了杨柳风的手背,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蕊儿惊惶地丢开剪刀,拼命用帕子按住她的伤口,哽咽着只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似是对手上的伤毫无所觉,她只是惋惜地怅望着地上碎成几段的荷包,叹息道:“你又何苦拿它出气呢?”
蕊儿不答,忍着眼泪去打了盆温水,捧过她的手来小心擦洗伤口,又去随身的包裹里找出一个小瓷瓶——这还是去年杨柳风被打碎的茶盏割破了手和膝盖的那夜宁王亲自来帮她上完药留下的,蕊儿临行时随手拿了备在身边,只是,此刻那个情意深浓的送药人却再也不会如此缱绻相望。
蕊儿的泪不觉又断线般落下。
杨柳风无奈地抬帕为她拭泪:“剪了荷包又心疼了?”
蕊儿用力地摇头,咬牙道:“不心疼,因为他……他根本就不配。”
略有些意外地道:“你去找七皇子了?”
黯然点了点头,把刘羽说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垂泪道:“他再不是郁怀乡里的那个阿羽了。”
长长叹息一声,轻柔地为她理着发鬓:“郁怀乡是他人生最落魄屈辱的地方,虽然无法抹煞,但却会成为他心里永远的避忌,你要记得,如果有一天你跟随在他身边,那一段的甘苦岁月既是你的资本也是你的隐患,郁怀乡这三个字,能够不提最好永远别提,因为,即使你不提,他也永远会在心里记得,一旦你提了,却会伤及到他作为男人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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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就算你真的是糟糠患难,也不必时刻挂在嘴边。
不说,比说要好。
第五十二章 志靡靡(下)
蕊儿咬唇道:“像他这样寡情薄义心狠手辣的人,蕊儿恐怕只有敬而远之。”
杨柳风幽幽一笑:“寡情薄义心狠手辣?蕊儿所说的恰恰相反。”
“什么?”不可置信地圆睁杏眸。
淡淡一笑:“蕊儿可知道今日之事我们若落在太子刘卓之手会是怎样的情形?”
蕊儿用力摇了摇头。
“不光是刘卓,此情此境,落在另外的任何人手中,你、我、王爷还有任何相关的人都要血溅当场。”语声清冷。
蕊儿倒抽一口凉气:“为,为什么?”
杨柳风幽寒浅笑:“不为什么,这就是皇权之争,从古到今,通往王座的道路都是用鲜血和尸身铺起来的,他说的没错,如果现在是王爷得势,攻陷京畿祗临大宝之日,就是刘羽命丧黄泉之时。”
蕊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只听杨柳风娓娓地接着道:“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王爷既萌不臣之心,那么任何一个身处在刘羽位置上的人都会斩草除根不贻隐患,可是,正因为刘羽宅心仁厚,才会网开一面,给我们所有的人留一条生路。”叹息一声道:“若非如此,我又怎肯将生杀大权交付于他。”
蕊儿惊呼失声道:“原来王爷果然没有猜错,姑娘竟然真的有意帮助阿羽夺权!”
苦涩一笑:“他筹谋多年志在必得,可是,我又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他弑兄杀侄不齿于天下,这是他一辈子的梦想,但也同样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就算他恨我、怨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我,我也一样要阻止他再错下去。”狠狠地咬了咬朱唇,眸色深痛:“就算是亲手毁了他,也再所不惜。”
爱到深处会变成伤害吗?还是,爱的本身就是最深刻的伤害?又或者,伤害的本身出于至深的挚爱?
蕊儿愣怔地看着深暗如地狱般的眸,说不出话来。
一声黯涩的叹息悠悠传来,抬眸处,刘羽不知何时站在门侧,眸光明亮闪烁——蕊儿哭喊着离去,他纠结不宁,终于还是赶来,只想确认她是否安好,不料却听到那样一番深暖入心的话,这段日子的彷徨孤苦,就在那温婉的语声中慢慢融化,蜷缩痛楚的心仿佛骤然为春阳和缓照耀,轻快地舒展绽放——原来这么艰难的抉择她全部都懂,原来他并不是孤苦地独行于艰涩的旅途。
“风儿见过七皇子。”一瞬间的愣怔之后依然是恭谨地施礼
缓缓地趋步上前,满是感激地凝望着婀娜屈身的伊人:除了她,谁还能走进他的心底,谁还能读懂他的心事?
“蕊儿出去。”眸依然凝注在温淡的倩影,唇齿间低沉迸出这四个字。
蕊儿犹疑地抬眸,看见杨柳风微微颔首,踌躇刹那,终于还是默默欠身出帐。
一步,一步,靠近魂牵梦萦的娇躯,直到呼吸可闻的咫尺:那荷塘之畔的温暖怀抱,那寒冰水底的柔冷双唇,那纠缠衣甲的纤韧发丝……每一个夜晚都缠绵于梦魇,又在每一个清晨残忍离去,让他最痛恨的就是启眸醒来的一刻,所有甜美,都只化为帐顶的淡淡晨曦。
不知何时,已将她重重揽入怀中,一双柔荑抵在他胸前努力地企图分开两个身体之间的距离,这样的挣扎终于将他的意识拉回眼前,抬腕,轻轻托起玲珑的下颌,想念过无数次的淡泽粉唇盈盈在手,拇指小心地抚触,娇嫩柔软,终于忍不住缓缓印落双唇……
近了,更近了,呼吸中已有了幽幽微馨的气息,忽然,羽睫轻抬,春水中满是寒凉:“七皇子。”冰冷疏离的语音令他趋近中的双唇不自觉地一停。
“风儿身为营妓,皇子但有所欲,自应恪守本分尽心侍奉,只是……还请皇子念在风儿曾侍奉过王爷的分上,高抬贵手,勿令风儿身陷悖逆人伦之辱。”
骤然间的僵冷,刘羽震痛地望着眼前的平静漠然的双眸——悖逆人伦之辱?他从来没想过这样艰涩的字眼,可是,她说得没错,尽管没有相差几岁,但刘珩毕竟是他的叔父,她先侍长再从幼,若于民间,早已是乱伦之罪,虽然昏聩的皇室历史上,确曾有过一身侍奉两代君主的先例,但那样的女人即便当时如何显耀承宠,身后却依旧是为世人所唾弃不齿的。
只是简短的一言之间,却仿佛万丈深渊横梗在前,骇然松开双手,痛彻地盯视着淡漠的水眸,似有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推着他一步,一步渐渐远离。
内心绝望地挣扎抗拒,身体却无力地被逼向后,那憧憬了无数次的温柔怀抱,永远永远的遥不可及……
终于,脊背碰到了帘门的那一刻,脚步停滞,哀乞地看向她,却已经失去了发声的勇气。
“风儿恭送七皇子。”恭谨到不带丝毫情感。
颓然阂眸,终于转身打帘而去。
蕊儿进帐不解地道:“他……怎么了?”
杨柳风慢慢直身,淡望着帘门微涩地一笑:“蕊儿要记得,权势之争没有赢家,所有的人都是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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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虽然杖伤深重,但刘珩依旧倔强地负痛骑马,依旧艰难地挺直腰杆,却已不再形单影只——鲁瑞安始终驱骑相随,两个人竟也时常传出爽朗的笑声。
马车的锦帘日日低垂,默然在辘辘声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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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忽然想起一句歌词: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
第五十三章 抉难难(上)
暖阳舒缓,小径深幽。
沉默中,刘羽终于低声道:“其实你可以到了京城再走,至少让我有机会可以好好谢谢你。”
倪允寒淡淡一笑:“跻身医籍,从此可以行医救人,七皇子的这份谢礼已经足够允寒感激受用一辈子的了。”
“还是叫我阿羽吧,那样我听着舒服些。”
停下脚步,倪允寒回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反正我已经走了,什么称呼都是一样用不上,你就不必故作平易近人了,放心吧,以后你做了皇帝我不会跟别人说我看过你的屁股。”
诧异地扬眉:“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会当皇帝?”
轻退一步,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如果我告诉你我看得出你头顶祥云脚踏七星腰缠玉蟒你信不信?”
刘羽轻笑出声道:“你若不愿意说,我又不会逼你。”
倪允寒也勾唇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理由,只不过感觉年轻的皇帝应该就是你这个样子。”
无声一笑:“你这么会说话,我真后悔没有强迫你带上那两箱黄金。”
倪允寒轻轻叹了口气:“我是医者,又不是苦力,背那么重的两箱东西翻山越岭走街串巷,还没等给别人看病,自己就先筋劳骨损了,你到底是要赏我还是害我?”拍了拍肩头的小药箱:“放心吧,有了那两锭黄金,我是绝对饿不死的。”
刘羽忍俊不禁:“你这张嘴啊,将来不知道哪个女人受得了你。”
努力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最好没人受得了,省得像你们一样活受罪,人生还有许多有意义的事情要做,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折磨自己上?”
神情一黯,垂首不语。
倪允寒叹息拱手道:“相送千里,终须一别,皇子留步,允寒就此别过。”转身飘然欲走。
“允寒……”一声低唤,却又踌躇无言。
回身微笑:“皇子还有什么吩咐?”
良久,刘羽晦涩一笑:“你医道高深,可知有什么药能够医治伤心的么?”
“学海无涯,允寒的医术不过如太仓一粟,但却恰巧有幸知道这治疗伤心的药方。”
双眸一亮,急切地道:“何药可医?”
“心药。”倪允寒悠然一笑道:“皇子没听说过‘心病还须心药医’么?”
“听说过,可是这心药又是什么呢?”
倪允寒忽然神色认真地道:“伤了心的人就只有用真爱才能治愈,这疗程么……倒是可长可短可快可慢,全看施术者与受术者的默契了。”
“真爱……”刘羽喃喃地重复道。
“不过,最重要的是,须那患者所钟情之人的真爱方有疗效,医人之药若是用错,就能要人之命,而医心之药如果用错,也会令心死,所以治病不难,难就难在要分辨出哪一味药是对症良药。”
刘羽怅然抬眸望向一脸正色的少年,忽然艰难地一笑:“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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