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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板几更深-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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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赔笑道,“舅太太先息怒,有什么话慢慢说。”
禧芝挽着燕燕的胳膊,吐沫星子脸贴脸喷到她面上去,“你是不知道,皇上查几年前汉臣给我老爷们送丫头的事儿,天地良心,那是我们家愿意要的么,原本是人家要巴结她男人,她吃醋犯酸不让要,才甩给了我们的。这会子出了事,让我老头跟儿子背黑锅,”她对着宝琪的鼻尖戳点道,“老娘想起你那天来我们家,还以为是要给我们想辙,没成想夜猫子进宅,跟我老头子关了门,在屋里嘀嘀咕咕,唉声叹气,八成就是逼他串供,找他顶罪,我们老王爷老实,就着你的道儿,而今你们倒王八脖子一缩,又落井下石参了他一本,任你亲舅舅跟表哥都给发配陪京去了。”说罢,抻出腋下的帕子,嚎起来。
燕燕一惊,见宝琪面露愧色不知作答,便知道这是自己不该听的,但已然知晓了,只得硬着头皮宽解道,“舅太太,都是一家人,不作兴说这么生分的话。功过赏罚,都是朝廷政事,我们几个妇人家可不能妄论的。”
禧芝昏天黑地哭了一鼻子,似乎已经忘了燕燕的存在,忽然又振作起怒气来,一蹦三尺高,冲宝琪骂道,“你这个妨家货丧门星,我们安亲王府是倒了八辈子霉……不,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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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八辈子孽了,生出你这么个破落户来,做闺女的时候就不安分,你勾奸养汉,给男人递这递那,愣是恨不得把娘家都刮漏了底去,熬这么多年,还是热脸贴着冷屁股,呸!下作行货子,母夜叉,爷们儿不待见你,就硬管着他不让通房,把几个小妖精都弄到我们家去,也不打量打量,自己个儿见天地独擅专宠,横竖连个一男半女都生不出来,愣是想逼得男人绝后!还不是丧门星!我岂不知道你的底细,这会子连亲舅舅兄弟都一并克了。”
燕燕暗想,这一通话,即便是骂在卑微的小丫头老妈子身上,也嫌太难听了些,宝琪岂是好惹的!想必一会儿炸开了,自己倒是拦不拦得住?再转眼看宝琪,面色苍白,嘴唇却已发紫了,哆嗦着走向禧芝,燕燕心下忐忑,只得一面喊人,一面朝外推搡禧芝,说道,“舅太太有事说事,不带这么劈头盖脸作贱人的,你既为老不尊,我们也没什么可顾忌的,您这就请便吧。”
禧芝见燕燕轰她,又以为宝琪要打她,索性又哭闹开了,“豁出去这条老命,我跟你拼了!”说罢滚进宝琪怀里,脂粉泪涕一股脑糊到她身上,竟又伸手去抓挠,宝琪头上那断珠残花散落了一地,脸颊也现了几条血印子,宝琪却只捂着脸,任她撒泼耍混,并不敢还手。那壁厢廉亲王府的众仆从已经到了,扇儿当首见状,让嬷嬷们上去拖人,禧芝仍是死拽着宝琪领子不松手,燕燕情急生智,出手死拽住禧芝的头发,禧芝疼得嘴里咧咧着,好歹才住了手,因为吃了亏,带来的几个下手也不好使,索性滚到地上,“你打你打,老爷子、儿子都让你们合伙算计了,老娘我还怕什么,索性你就掇弄死了我,要不,这回我就给你捅到皇上那儿去,看到底主谋在你们还是我们,连同你男人一块堆儿发配了,你那男人算个什么狗屁亲王,我看就是冤大头一个,扶他起来就是为给皇上出气的!我们家把你配给他,光没沾着多少,挂落反倒吃了不少,我看他这秋后的蚂蚱还蹦跶得了几天去!早散了大家早轻生。”
这话像是一把打到机括上,木然的宝琪刹那活了过来,咬牙道,“我看你敢!念在我舅舅才发配,我不跟你计较,你这嘴上要是再敢不干不净地嚼蛆,我今儿就活埋了你去。”
禧芝横竖已是不畏惧宝琪了,一把蹲坐地上哭道,“老爷子,你听听,这就是你那亲外甥女说的话!你算是白疼她,这条老命也白丧了,你那头还没走远呢,她就要活埋了我去……”
“嚎的什么丧!”清婉居的女人们吵闹得久了,冷不防听见男人一声吼,一下子便肃杀了,禧芝的哭声被这声断喝中断了,她愣了一下,再起来只剩断断续续的呜咽,一面偷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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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色铁青的允禩踱进屋来。下人们知趣地给自动让路,允禩走到屋中间,看看这一室狼藉,目光久久落在宝琪的脸上,冷冷说道,“妗子有什么委屈只管找我,偏偏寻她这个不能做主的,有什么用?”
禧芝一心觉得吴尔占遭难是受了宝琪的威逼欺瞒,这次单来触她的霉头,见宝琪服软,便更嚣张了气焰,没成想她男人亦站出来给她撑腰,更见到允禩面上虽勉强没有失礼,心下已是恶狠狠地笃定了,便有三分畏惧,一时找不着方向,只你我你我地支吾。
允禩伸手屏退了旁人,才说道,“舅舅表哥回盛京的事,是我上折子奏请的,因为什么,您可以捎信问舅舅,是他亲自嘱咐我如此行事,个中自有好处,只是你犯不着来盘问我们。我的福晋并不知道,她素来跟安王府相亲,知道了岂能赞同?”
他瞥了一眼地上坐着的禧芝,“当年那档子事,你如今再翻起旧账来,倒也怨不得谁。当年宝琪跟您提起说有几个苏州来的女子在我们府上,您说‘既然人留在你们那里不方便,那几个会唱曲儿的玲珑人儿,充纳了我家的戏班子倒也合宜’,这岂不是您老当年的原话?人你纳了,钱也省了,面子情分倒是我们贴的,如今追究起来,就算连带上了我,只怕舅舅你们还是要担上一大半罪过去。
“方才我进屋听到个话音,妗子说的不错,我这秋后的蚂蚱,已是满身虮虱,我还怕什么?妗子要告我,只管告去,不怕你摧枯拉朽落井下石,只不过你得把这告人的词儿抡圆了,别仓促间再抖落出旁的事情来,眼下太后方薨,皇上脾气不好,别怪外甥女婿没给您提醒。再说咱们这位皇上可警觉得很,两只耳朵竖直了,猫儿似的等着听我咬钩的响儿,你当他不知道我牵涉在这档子事里?他是另有打算,想后发制人罢了。就算真的翻案重申,推倒了我,只怕舅舅他们也捞不回来,到时候,有谁再替舅舅他们上折子,只怕是欲求盛京思过,却不得了。”
他好像才发现禧芝在地上坐着,伸手把她搀到凳子上,“咱们到底还是一家子,我岂会害你孤儿寡母?若是您觉得靠不住,自然可以寻更稳妥的依靠,跟你撂句实话,舅舅他们到了盛京,便是天高皇帝远,您在北京,照样安心过您的日子,日后谁也不会再找麻烦了。若是不想消停,辜负了我们的一片苦心倒无所谓,同室操戈,家破人亡,自然容易得很。”一番话说得禧芝死心搭地,又仿佛云里雾里,摇头点头都不是,方寸全乱,刚想说话,却又见允禩大手一挥,“闹了一通,想必都累了,早点回去歇吧,来人,送客!”
燕燕见禧芝屁股尚没有捂热,又稀里糊涂地被请走了,想起来时气势汹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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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好笑。允禩道,“一点摆不清的家事,弟妹见笑了。”
燕燕马上收了那颗玩笑的心,暗道这话不知是客套还是见机行事,如果是见机,这男人未免太警觉,自己尚且没有察觉的情绪,他竟然已经先知道了。她看看失魂落魄的宝琪,不知怎的心下升起几分赞赏,却不忍再看她那狼狈相,外加心中挂念着允禵,便起身告辞了。
宝琪坐在床上,心中五味杂陈,方才还因为愧疚于舅母而颓然,后又因为允禩被挖苦而愠怒,见允禩如此袒护自己,又着实暖心。允禩却一直冷冷站着,看下人们将屋里收拾了,退散而去,四下没人,他便开始数落,“那天你跟吴尔占怎么说的,人都走了,还闹出事儿来。”
她才发现他气还没消,收拾思绪答道,“我怎么知道,还当他早已万事俱备,你只管撇清就是了。”
他怨道,“你太想当然了,这么多年,从来一心一意只顾自己任性,有什么事情不肯跟我商量,现在竟至于都不肯明说,夫妻到这地步还有什么情分!”
她一时竟被他骂得找不到东南西北,干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他又道,“你是不是像你舅妈说的,劝你舅舅独担罪名,又或者发配盛京,也是你的主意?却哄我说是吴尔占的意思。”
她没想到他竟如此得便宜卖乖,一下心冷到了极点,气得语无伦次起来,“那有什么关系呢,有什么关系呢?我不知道你是在埋怨什么,眼下你安然无恙,你还不满意?还是怨我毁了你素性忠厚的名声?我……我受这么大委屈,到底是为了……”她觉得那一颗心像拔光了钉子的木桶,一片片散落了四散下来,那最顽强的自尊心却迅速在语言上找回了重心,使她不想埋怨,便说道,“既然如此,方才你又何苦替我遮掩呢?王爷放心,道理我自会掰扯明白,横竖不牵累你就是了。”
他却更火了,背身踱到门口,又站住,背对她言道,“你不累我就成了?那你自己呢?你明不明白,你这下已没了退路,死活都跟我栓在一处了。在这件事上,纵便是我被治了罪,也没有什么,我早晚有那么一天。可是你呢,因为替我瞒这件事,你回不了娘家了。到时候没了我,你怎么办呐。”
她这才全然明白了,原来他苦心孤诣是为了自己,这几番转折,大起大落,她再也撑不住了,双手从后面扣住他的腰,嘤嘤啜泣,“那有什么,自从嫁给你,我从没想过再回头,你死了,我就陪着你。”
他听得这话着实伤心,本想转身回应,却更急着扳住自己那辛酸不从眼眶中涌出来,于是只握紧了她那双冰冷的手,沉吟半晌方平复地说道,“什么死了活了,那些话岂是容易说出口的?你什么时候才明白,活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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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演一场热闹的戏,得自己对得起自己。”
烟尘散尽,现出一尊乌木的棺椁,朱漆勾勒着纡徐的边路,像一条永远走不出去的迷宫。
“额娘!”允禵叫唤着,使劲推开棺木盖子,那里面竟像个蒸熟了的屉,水雾升腾,待散尽了,他看见躺在里面的竟是胤禛,那威严的吊梢眼乜斜着他,冰冷说道,“晋封允禵为郡王,以慰皇妣之心。”
他吓得一激灵,向后退去,却一脚踩空,跌入无尽深渊中,醒过来,看到一个女人冲他笑,“醒了?”
这笑容把他从阴司里拽回来,让他觉得温暖与安全,以为回到了家里,一时百感交集,心中更有难以言喻的感激,痴痴说道,“你怎么来了?”
燕燕俯身摸着他的额,“我不是说过,要过来跟你作伴吗?你好些没有?”
他合上眼,长舒着气,“你来了,我这病就好了一半。你真是个神仙似的人,一百多里地,只能在梦里见到,一恍惚,竟然就到了眼前。这不是梦吧。”
她觉得伤心,因为他从来没说过这样软弱的话,可见吃了不少苦,便问道,“皇上安排的那个李副将,对你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像只恶心人的苍蝇。不过,人家已经不是副将了,因为看守我有功,被着升总兵,加官晋爵。现在我一看见他,就想起他那颗红顶子,是拿我跟额娘的最后一面换来的,我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
燕燕又笑,“恼人的小人哪里没有,别再想了,我从北京带了你最爱吃的饽饽来,要不要?”
她背过身去翻行李,他望着她纤弱的背影,忽然觉得从前那富贵优游的贵公子生活像镜花水月一样归于空寂,他已是一败涂地,死过了一回,然后转世投胎,再生天地,唯一不变的,是这个肯包容他的女人还跟着他。刹那间万般感慨,他幽幽说道,“你放心,眼下我什么都不想了,额娘不在了,我只安心守着你过日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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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陆 。。。
这一年遵化的雪特别多,时紧时疏,像怨女的眼泪,没完没了。允禵起初没在意,因为燕燕在身边,就不会觉得闷,后来也嫌弃了,不是因为厌烦了她。患难夫妻是恨不能粘在一处的两个糖人,彼此是彼此的救命稻草,他们太亲密太相好,反而让细如发丝的隔阂越发明显,情到深处,眼里揉不得沙。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留着那张纸,难道真如雅图所说,只为日后留个退路?李如柏兴许就蹲在门口,像等着生人咽气儿的寒鸦,这天大的功劳正求之不得。而他是不可能交割出去的,因为心里还有她,大格格,宝琪,八嫂。叫什么他已经无所谓了,横竖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又何必拘泥于形。可是心机千重,一眼望穿,燕燕在他胸口轻轻一搡,那油纸韧如软刀,将他千刀万剐了去。他颓丧得像只困兽,却也不得不在女人面前佯装振作。燕燕只是摸到了,并不知那是什么,但是她明白,他的世界复杂得万箭齐发,宝琪却是唯一的靶心。
悲观的人大都认为避害比趋利更有效。悲观的人往往聪明,聪明如燕燕。想这一生跟允禵,真假悲欢,嘶磨龃龉,到底也没修成正果。屋里挂着一幅千手观音,她深以为是,没有八面玲珑,怎应付得了这人心辗转,浮世轻薄。她自小便有种清冷的气质,刚出阁的时候三嫂子尔琢戏称她做小观音,那是她最深刻的美丽,不似浓墨重彩的宝琪。相由心生,她也骄矜得很,她的脾气就像夹在缝隙里的一页纸,别人越是想拣出来,偏越是落得更深。允禵懂她,于是哑然而退,眼角眉梢含着讪讪的歉意,扁扁刚削的唇。那唇昨夜还曾吻在她的眉梢上,热情似火,完全不像表面上的血色淡失。他把她当成别人了?她不敢想,因为他调笑她来着,说“怎样不负如来不负卿,我拥着你便得两全”,男人风月情浓时不耻下流的情话,对着那观音像,让她确信他此刻的宠幸是给自己的。直到摸到他衣服里叠着的纸张,她忽然觉得可笑。当一件悲哀的事情变得可笑,她是否已是钢筋铁骨,无所畏惧了?她笑笑,不计较。
这误会更深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但是否真的是误会,他自己也不确定。他从没想过毁掉或检举宝琪戕害锦端的证词,与其说不愿,更不如说不敢,那女人是他心里的铁笔判官,黑着脸悬在他头顶,那段情在面对燕燕的时候,更像一个无法回避的错,年轻人犯的错,让他无法拒绝,也无法接受。可还是伤了燕燕,那一刻电光火石,他见她微微一笑,他才看清她的真颜。那样的笑,伤心欲绝,又云淡风轻,让他永生难忘。他不清楚宝琪在自己心中还有多重要,但是燕燕,此时此地,是他最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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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他那匹叫做惊弦的爱马,浅棕毛色,四掌雪白,到遵化以后,他不太敢骑,因为想起垓下歌,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奇}可是一觉醒来,{书}燕燕不知所踪,{网}他知道因为那点芥蒂,所以心虚害怕,要自己去找。雪霁初晴,他看见燕燕就在五孔桥上,倚栏赏雪。这样温和,闹了脾气也不忍心跑出去太远。两个小随从见状,悄悄吐着舌头,他屏退了他们,却也不急着走上去,摸着惊弦白色的鼻梁道,“委屈你这么多日子,要不要跑一跑?”晨光从东边浅射过来,她裹着雪白的裘衣,像要融化在天地苍茫的永恒中,那姣好的一侧容颜被冻出胭脂色,挂着莫衷一是的神情,因为不再为悲欢所动,总像是走到了故事的了局。他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连忙抹了一下,却又像是没有。兴许是散在冰冷的空气里,与雪花没什么两样吧。
“回去吧。”燕燕道,她是以如此方式结束了昨夜的不快,正如春天来了,冰自己就会消融。
“不想回。”他笑着,嘴角扬起一丝残存的桀骜,望向那团浑圆的朝日,“难得的晴天,要不要骑马?”
“不要。”
他当她是在斗气,软语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早已是千秋万代。你还有什么可气的?”
千秋万代这样的词,总是不那么吉利。因为被祝颂过的从没有实现过,能实现的皆是累累荒冢跟断壁颓垣。她背身走了几步,叹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造次。”
他说,“这个我早已想好了。”他忽然面对那悠长的神道跪下,叩头朝天吼道:“皇阿玛在天有灵,保佑儿子别再唐突孟浪,惹恼了您的儿媳妇儿。保佑您儿媳妇儿撑一撑针鼻儿大的心眼儿,别再跟儿子斗气,家和万事兴,儿子在人世间过得顺心了,您老在天上也就安心了。儿子为讨媳妇儿欢心,就要带她去骑马了,在您眼巴前多有得罪,还望您行个方便,您要嫌吵闹,就先回去眯一会子吧。”
燕燕哭笑不得,“你这成什么了,造次也就罢了,还要拿先帝寻开心不成。”
他只顾着扶她上马,答道,“放心,皇阿玛若当真在天有灵,动了气,也不是我让他老人家不能瞑目的。”
她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又来了不是,即使心里真的有气,也不能如此张扬不是。你还不知道么,逃不过活人眼去。”
他扶好她,敏捷地翻身上马,一抖缰绳,“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心中缓和了许多,便有些娇嗔了,撇嘴道,“你的马不是从来不让别人骑的么。”
他低眉笑道,“你是我马背上的第一个女人,唯一的一个。”
她在他的怀抱中,迎面那凛冽的寒风,也仿佛春风沐化,她自然希望他自下能收心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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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得不承认,她爱的还是他的桀骜不羁。只是眼下谈爱,未免是天马行空的奢望,他们无疑是爱着彼此的,但是此时此地,爱情未免太过华丽和高调,反倒让人羞于启齿,他们必须要有比爱情更坚固的契约来保证彼此的同盟,世上唯一的一种能够配的上相濡以沫这个词的,是亲情。
“十四爷!”李如柏半个时辰才追上了,气喘吁吁地说道,“往后要跑马,务必告诉奴才一声。您这样让奴才难做,奴才也不得不得罪了您啊。”
燕燕回头扫了他一眼,以为他会怫然作色,他却只是一笑,朗然道,“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又冲燕燕道,“也累了吧,冷不冷?”
她摇头,他侧身下了马,正要把她搀扶下来,李如柏殷勤地一步上前,想要代为牵马,没成想惊弦嘶叫一声,前蹄腾空而起,当胸踢向李如柏,李如柏急得挥臂一挡,惨叫一声。燕燕却也没握住缰绳,失了稳,顺着马背跌落下来。允禵从地上扶起燕燕,见她没事,方对冷汗淋漓的李如柏淡淡语道:“这马认生,你可牵不得。”
李如柏扶着右臂,咬牙切齿,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却也平复心气对下人说道,“还是先找人瞧瞧福晋,可千万不能闪失了,还有……”他顿了顿,仿佛想要从允禵那游离的眼光中捕捉一丝线索,“十四爷,我那儿淘换来了上好的铁观音,请您赏个脸。”
允禵被李如柏请去喝茶,已是第二天的事了。李如柏的胳膊被惊弦踢着,伤筋动骨,不得不上了夹板。虽然知道这下更被他恨得牙痒痒,允禵却也没多少幸灾乐祸的心情。皇子还有皇子的气派,所以也没什么歉意流露出来,只有闷头品茶,好像事不关己。
“还成吧,奴才这茶。”
允禵低头不语,仿佛是应承了。
李如柏一笑,“自然是不如御制贡品了,您不答话,是心如明镜,又不好言明。”
允禵回了一个笑,“李总兵多虑了,区区一盏茶,能喝出什么门道呢。”
李如柏抚着青色头皮,“即使您能喝出门道来,也只能干骂娘,没辙了,奴才的茶不好,可您而今也只配喝这口了吧。所以人啊,从高处跌下来就是这个结局,有时候还真不如是头牲口,是块木头、石头,不知冷热,也就不会不自在了。”
允禵想要发作,却又觉得不值,扬手说道,“好的坏的都是你说的,由得你。”
李如柏的神色中浮泛了一些卑琐,探身道,“十四爷脾气改了不少呐,这还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大将军王么。”
这话听起来像假意试探,允禵也自下顺水推舟,“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我从此以后,相安无事就好了。”
李如柏却咄咄逼人,“那自然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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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可是十四爷,您是个爽利人,说话办事,不能出尔反尔,更不能阳奉阴违呢。”
允禵扬起那道剑眉,咽下一口茶去,“这是什么茶,怎么喝得我一头雾水。”
李如柏见状,挺直身体,眉开眼笑,也应和着指东打西胡诌起来,“自从福晋来遵化,十四爷的脾气小了不少啊,真真是一物降一物。您是洪福齐天,谪守皇陵,还有福晋相陪,羡煞凡人。不过前儿夜里跟福晋斗气了吧?”
允禵瞪了他一眼,这样的话语透着窥伺隐秘的态度,显然是无礼的越界了。
李如柏兀自遮掩了一下,道,“看您昨儿早起心急火燎地寻福晋去了,咳咳,还骑着马,可把奴才吓坏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吊着的膀子上,允禵道:“跟你没关系,你只需照直禀奏就是了。说不定,被我的马踢了个好歹,还能记上功德一笔。”
李如柏讪笑着摆起手来,“别,别,奴才可没有那个意思。昨儿只是小事一桩,即便皇上知道,你我问心无愧,再者,奴才也不是那种欠儿屁的人呐。”他长叹一声,“女人心,海底针,这话不错。您也知道,咱们这儿是军营,哪儿能容下女人,长年累月的,有时候真是想……男人就这点儿出息,瘾上来也顾不得谁是谁了,不过女人千差万别,哄上床了都一个样,不管是□还是观音菩萨。”
最后的句子尤其刺耳,那似乎重合着允禵跟燕燕的床笫之言,他像是天灵盖忽然被锐气刺进,彻骨的寒意自上而下,思忖间悟出李如柏的暗示,脸色气得铁青,一把揪过他的脖领,“狗胆包天的奴才,你……你监视我!”
李如柏竟痛快道,“多新鲜呐,这您自下不是明镜一样么?”
允禵想象不到夫妻帐中的私密言语竟也会被如数偷听了去,仿佛皮下肌理筋脉皆被别人拿铁篦子剔过,那缝隙间残存的污垢来自他灵魂深处,连他自己都不为所知,他紧咬银牙,腕子却无缘颤抖着,“下作东西,我抽了你的筋信不信?”
李如柏脸色渐渐严肃,铁板一张,不见方才那丝毫的欢颜,挣脱了允禵的手,神经质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话也不能这么说。奴才做‘监国谒者’,是皇上交代的,又不是奴才有这嗜好,爱干这断子绝孙的下作事。奴才是想告诉十四爷,您眼下就是这么个光景,您那儿要藏着什么掖着什么,奴才也不敢冒犯揪拿,不过量这巴掌大的院子,您打个嚏喷掉下几根汗毛,奴才都是清清楚楚的。遛个马算得了什么,您乐意,想上天入地都由着您,只要您能摸对那门。说实话您眼下就是那碗里的肉丸子,不捞是不捞,一捞没个跑,您还叫什么劲呢。”
允禵为了不露颓势,已坐回椅子上,但那一高一低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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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已定下了这一局,他没意识到自己早已颓唐如凋花,手中渗着细细的冷汗,却努力让自己字字清楚,仰头说道,“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去做,你这膀子是我碰的,还有拿到我什么谋反作孽的证据,都一并去皇上那儿告我,我这样活着也没意思,请你让他把我千刀万剐了才好。”
李如柏眯起眼睛,感觉手中的杆已钓紧了那条鱼,只要尽力把它提起来,“十四爷甭讲这义气话,如果寻死那么容易,问题倒是简单得很。要不让皇上留下屠弟的恶名,又要把您挤兑到不能再挤兑,这也是个功夫活计。你我都得小火细炖,慢慢熬着,啥时候汤浓菜烂,皇上说齐活,才能从炉子上端下来。其实奴才也不用请示皇上,就能搜您的身,把咬着十四福晋的那只虱子给捏出来,可我也怕啊,怕这虱子养不肥,皇上嫌个儿小,奴才豁出去白废了半边膀子,把这档子事压下来,也是想给圣祖爷留个面子不是?”
他懂了,李如柏的目的是他手中那个连燕燕都无法触碰的密证,那信息的边缘又太过模糊,李如柏心下也没有底,唯有敲山震虎才能把握实证,他冷笑一声,齿缝间挤出一丝阴冷,笃定了唯有把这证物的所在勾勒得更加若有似无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有你的,我告诉你,那不是一只虱子,是一只水蛭,它已经钻进我心里,正大口喝我的血,就等你把它捉出来,可是你得小心,不要引火烧身,兴许你就是它的下一个主人。”
允禵走了,林子虔才敢出来,“大人,你这是唱得哪出?撕破脸对谁都不好,困兽犹斗啊。”
李如柏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仿佛卸妆的戏子,“你知道蒙古人怎么对付脾气暴躁、不肯驯顺于人的马么?就两招,其一就是把它们骟了,去了势的牲口性情温和,不会再袭击人,即使成百上千的马群,也不会有一个吵闹嘶叫;其二就是用铁鞭,骟马最怕铁鞭子,那错节一响就让它们浑身哆嗦。我是想明白了,他既然软硬不吃,我就来釜底抽薪,皇子如何,抽了龙筋,不怕他不服我。”
林子虔对道,“这可是匹烈马,您就不怕他会一头撞到南墙上去?”
李如柏慢悠悠呷了口茶,“当初若是怕了,这头上的顶戴打哪儿来啊?再者,他是想等着皇上亲自下手,哪里会那么容易自己去死?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眼下我已捏住了他的死穴,总不怕磕不过他去。你说得对,我得听皇上的,要心心念念,不负皇恩。”
“这是皇上……”林子虔已是瞠目结舌,意识到多说无益,转向道:“您到底想从十四爷那里得到什么?”
“不是我想要什么,是皇上想要什么,我拿到的是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把它拿 '网罗电子书:。WR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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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皇上。”
回住处的时候,允禵已有些战战兢兢,那屋子仿佛一个巨大的筛子,千疮百孔,他把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筛过去,掩上房门,又开始翻箱倒柜起来。燕燕半倚在床上,强撑起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他细细端详着四壁,“说,是云泥,还是雨脚,或者其他人,能把咱们的私房话统统抖落出去?”
她愣了一下,“两个丫头都是最亲近的人,你还信不过么。”
“那是谁!”他吼道,随即觉得唐突,拍拍燕燕的肩膀,算是安抚,目光落在那副观音像上面,那慈悲的凤眼中仿佛藏着巨大的陷阱,让人胆战心惊。
燕燕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左右寻着帕子吐痰,他才算留意到了,喊下人递茶来,一面给她抚顺了,“怎么又咳上了,是不是昨儿骑马冻坏了?”
云泥端茶上来,唠叨道,“您还说,她在府里的时候就时好时坏的,才安生些,又心急火燎地蹿到这儿来,您可好,不疼惜她,又是打牙犯嘴,又是兜风落马,好人还禁不住折腾呢。”
燕燕见他面露忧色,便安抚道,“听她说呢,许是有些痰热惊风,不碍的。”
“好,您尽帮衬他,我也不管了。”云泥夺过燕燕手里的帕子,扭身出去了。恰此时雨脚慌慌张张地奔进来报信,“十四爷,不好了,管事的说,惊弦晌午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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